王圣俞乘船往南游历，这天夜里把船停在江心。他躺下歇息，却见月光白得像一匹绸缎，亮得人睡不着，就叫小童过来给自己揉揉肩膀。正闭目养神呢，忽然听见船篷顶上窸窸窣窣响，像有个小娃娃在芦席上蹦跳，那声音从船尾一路响过来，越来越近，眼看就要到舱门口了。
他心头一紧，猛地坐起来推醒小童："你可听见什么动静？"小童揉着眼睛直点头。话音未落，只见船篷缝隙里突然倒挂下一颗人头，两只眼睛正往舱里骨碌碌地转。王圣俞汗毛都竖起来了，抄起佩剑就喊人，满船仆役都被惊醒了。
大伙儿举着灯烛四处查看，有人说怕是老爷眼花了。正说着，那诡异的脚步声又在篷顶响起来。众人慌忙抬头，可月光底下除了疏疏落落的星星，就只有江水泛着银波，哪有什么人影？正惊疑不定时，江面上突然"噗"地冒出一盏青幽幽的鬼火，顺着水流晃晃悠悠飘过来，眼看要撞上船舷时却倏地灭了。
紧接着更骇人的来了——一个黑黢黢的人形"哗啦"从水里直立起来，竟像踩着平地似的，伸手就要扒船帮！仆役们吓得直叫："就是这作怪的东西！"有人张弓搭箭要射，那黑影却"咕咚"钻回水里不见了。老船公抽着旱烟叹道："这儿早年是古战场，水鬼找替身是常事，莫要大惊小怪。"夜风掠过芦苇丛，吹得人后颈发凉。
王圣俞南游，泊舟江心，既寝，视月明如练，未能寐，使童仆为之按摩。忽闻舟顶如小儿行，踏芦席作响，远自舟尾来，渐近舱户。虑为盗，急起问童，童亦闻之。问答间，见一人伏舟顶上，垂首窥舱内。大愕，按剑呼诸仆，一舟俱醒。告以所见。或疑错误。俄响声又作。群起四顾，渺然无人，惟疏星皎月，漫漫江波而已。众坐舟中，旋见青火如灯状，突出水面，随水浮游，渐近舡则火顿灭。即有黑人骤起屹立水上，以手攀舟而行。众噪曰：“必此物也！”欲射之。方开弓，则遽伏水中不可见矣。问舟人，舟人曰：“此古战场，鬼时出没，其无足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