沂水有个读书人,独自在山中温习功课。夜深人静时,忽然有两个美貌女子推门进来,笑盈盈地不说话,各自用长袖轻拂床榻,并肩坐下,绸缎衣裳窸窣作响却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不一会儿,其中一位美人站起身来,从袖中抽出一条白绫手帕铺在书案上。帕子上写着三四行龙飞凤舞的字,那秀才还没来得及看清写的什么,另一位美人已经放下一锭白银,约莫有三四两重。秀才眼睛一亮,赶紧把银子拢进自己袖子里。
两个美人见状,取回手帕,相视一笑牵着手往外走。临到门口忽然回头,掩着嘴笑道:"真是个俗不可耐的!"秀才慌忙摸袖子里的银子,却发现早已不翼而飞。
你想啊,两个天仙似的美人坐在跟前,不理会人家抛来的眼波,反倒只顾着贪那点银子,活脱脱一副乞丐相,难怪人家要说"俗不可耐"了。倒是那狐狸精化作的美人,这般俏皮可爱的性子,想来定是极有风情的。
后来听朋友说起这事,又联想到好些让人受不了的俗气事儿,索性一并记下来:酸溜溜的客人硬要掉书袋。市井粗人偏要咬文嚼字。暴发户摆阔的嘴脸。穷秀才硬充名士派头。看着别人拍马屁的丑态。满嘴谎话还滔滔不绝。让个座位推来推去没完没了。歪诗烂文非要人听。守财奴哭穷装可怜。醉鬼胡搅蛮缠。学满洲腔调拿乔。身上有味儿还往人跟前凑。市井之徒开下流玩笑。任凭傻孩子上桌乱抓饭菜。借着别人的威风摆架子。落第秀才偏要谈诗论文。说话间总要提显贵亲戚。
沂水某秀才,课业山中。夜有二美人入,含笑不言,各以长袖拂榻,相将坐,衣软无声。少间一美人起,以白绫巾展几上,上有草书三四行,亦未尝审其何词。一美人置白金一铤,可三四两许,秀才掇内袖中。美人取巾,握手笑出,曰:“俗不可耐!”秀才扪金则乌有矣。丽人在坐,投以芳泽,置不顾,而金是取,是乞儿相也,尚可耐哉!狐子可儿,雅态可想。
友人言此,并思不可耐事,附志之:对酸俗客。市井人作文语。富贵态状。秀才装名士。旁观谄态。信口谎言不倦。揖坐苦让上下。歪诗文强人观听。财奴哭穷。醉人歪缠。作满洲调。体气若逼人语。市井恶谑。任憨儿登筵抓肴果。假人余威装模样。歪科甲谈诗文。语次频称贵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