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·张老相公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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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老相公是山西人,正赶上要嫁女儿,带着一家老小到江南置办嫁妆。船行到金山脚下,他先上岸办事,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,叫家人在船上千万别煮肉食——原来这江里藏着只千年老鼋,闻到荤腥味儿就要兴风作浪,这些年不知掀翻多少船只,吞了多少行人。

等他办完事回来,远远就看见江心浊浪滔天。原来家里人没把嘱咐当回事,竟在船上烤起肉来。眨眼间船翻人亡,老婆闺女都葬身鱼腹。老张跪在岸边捶胸痛哭,眼泪把前襟都浸透了。

他红着眼睛爬上金山寺,揪住和尚就问那鼋怪的老巢。寺里和尚吓得直念佛:"我们日日提心吊胆供着这祖宗,生怕它发怒。每月都要宰牲口,扔半扇猪肉下去它才肯走。您可千万别招惹啊!"

老张听完却冷笑一声。转头就在半山腰支起铁匠炉,烧红的铁块足有百来斤重。他摸清老鼋出没的规律,叫几个壮汉用铁钳夹着烧红的铁块往江里扔。那老鼋果然跃出水面,啊呜一口吞了下去。

江面顿时像开了锅似的翻腾,浪头掀得比山还高。没过半盏茶工夫,风平浪静了,只见那作恶多端的老鼋肚皮朝天浮在水面上,早被烫穿了五脏六腑。过往客商和寺里和尚都拍手称快,后来还在江边给老张立了祠堂,塑像供奉成水神,据说特别灵验呢。

原文言文

  张老相公,晋人。适将嫁女,携眷至江南,躬市奁妆。舟抵金山,张先渡江,嘱家人在舟勿爆膻腥。盖江中有鼋怪,闻香辄出,坏舟吞行人,为害已久。张去,家人忘之,炙肉舟中。忽巨浪覆舟,妻女皆没。

  张回棹,悼恨欲死。因登金山谒寺僧,询鼋之异,将以仇鼋。僧闻之,骇言:“吾侪日与习近,惧为祸殃,惟神明奉之;祈勿怒,时斩牲牢,投以半体,则跃吞而去。谁复能相仇哉!”张闻,顿思得计。便招铁工起炉山半,治赤铁重百余斤。审知所常伏处,使二三健男子,以大钳举投之,鼋跃出,疾吞而下。少时波涌如山;顷之浪息,则鼋死已浮水上矣。行旅寺僧并快之,建张老相公祠,肖像其中以为水神,祷之辄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