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边白家庄有个村民，偷了邻居家的鸭子炖着吃。刚吃完就浑身发痒，天亮一看可不得了——身上竟冒出密密麻麻的鸭绒毛，碰一下疼得钻心。他吓得魂飞魄散，可找遍郎中都没法子治。
这天夜里他梦见个白胡子老头指点迷津："你这病是老天爷罚你呢。非得让丢鸭子的人骂你一顿，这些毛才能掉。"可邻居老伯是个出了名的好脾气，平日里丢了东西连眉头都不皱一下。这偷鸭贼眼珠一转，跑去跟老伯扯谎："您家鸭子是村东头张三偷的，那家伙最怕挨骂，您要是骂几句，往后他就不敢再偷了。"老伯捻着胡子直笑："我哪有闲工夫跟恶人生气？"愣是半句重话都不肯说。
偷鸭的汉子这下可遭了罪，浑身鸭毛扎得坐卧不安。实在熬不住，只好红着脸跟老伯坦白。老伯见他这副模样，叹了口气数落几句。说也奇怪，话音刚落，那人身上的鸭毛就跟秋风扫落叶似的，哗啦啦掉了个干净。
要说这世上的报应真是有意思：偷只鸭子竟能长出鸭毛来！更稀奇的是挨顿骂反倒消了灾。不过那位老伯才真叫高明，看似在骂人，实则是在行善啊。
邑西白家庄居民某，盗邻鸭烹鸭。至须，觉肤痒；天明视鸭，茸生鸭毛，触鸭则痛。大惧，无术可医。须梦一人告鸭曰：“汝病乃天罚。须得失者骂，毛乃可落。”邻翁素雅量，每失物未尝征于声色。民诡告翁曰：“鸭乃某甲所盗。彼深畏骂焉，骂鸭亦可警将来。”翁笑曰：“谁有闲气骂恶人。”卒不骂。某益窘，因实告邻翁。翁乃骂，其病良已。
异史氏曰：“甚矣，攘者鸭可惧也：一攘而鸭毛生！甚矣，骂者鸭宜戒也：一骂而盗罪减！然为善有术，彼邻翁者，是以骂行其慈者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