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鸾星动林贵妃应课 揭黄榜唐义士治河
唐敖把签递给算命先生,那先生掐指一算,眼睛一亮:"哎呀,这卦象红鸾星动,主姻缘将至。可惜遇上空亡星,怕是镜花水月一场空,到头来还是各奔东西。不知您问的是什么事?"
唐敖急得直搓手:"我想问这桩婚事能不能成?那人现在落难,能逃出来吗?"算命先生捋着胡子:"方才说了,姻缘难成。不过那人灾星将退,救星就在眼前。只是要脱身火坑,还得等上十天半月。"唐敖付了卦钱,算命先生摇着铃铛走了。
多九公皱着眉头:"林兄既然灾星已退,为何还要等十来天?"唐敖叹气道:"这话说得云里雾里,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。"两人吃完点心,付了茶钱,信步走到街上。
忽见前面人头攒动,几十个挑夫担着扎红绸的礼盒走过。多九公眯眼一看:"后面跟着的不是国舅府上的管家吗?这是往哪儿送礼呢?"唐敖瞅着锦缎盖着的礼盒:"八成是送给国王的。"多九公跑去打听,回来时脸色发青:"唐兄,你猜这礼送给谁?竟是送给林兄的!"
唐敖惊得跳起来:"这话怎么说?"多九公压低声音:"送礼人说国舅爷为王妃今日入宫,特意备下这些赏赐宫人的物件。这不就是给林兄准备的吗?"唐敖急得直挠头,抬头看日头已经西斜。街上官员们乘着轿马贺喜回来,连那些囚犯都眉开眼笑地往回走。不多时,国舅府的挑夫们也挑着空担子回去了。
天色渐暗,两人垂头丧气往回走。唐敖突然抓住多九公:"那算命的说救星将至,要是过了今日..."多九公连连摇头:"今日要是进了宫,生米煮成熟饭,哪还有转圜余地?"
唐敖眼圈发红:"我也是这么想。可那算命的话又让人存着指望...罢了罢了,八成是江湖骗子信口开河。只是舅兄这般好人,竟要客死异乡..."说着声音都哽咽了。多九公也跟着叹气。
走着走着又到张贴皇榜的地方。唐敖望着榜文出神:"那日初到此地,舅兄上去卖货,咱们还在这儿看过榜文。谁知..."说着眼泪就下来了。忽然他猛一跺脚,上前"唰"地揭下皇榜。
多九公吓得直瞪眼,周围官兵立刻围上来:"哪来的妇人敢揭皇榜?榜上写的什么你可看清了?"这时百姓们呼啦啦围上来,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。唐敖挺直腰板高声道:"我姓唐,从天朝来,专会治水。见你们国王张榜求贤,情愿不辞劳苦来治河..."
话没说完,百姓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,哭喊着求天朝贵人救命。唐敖抬手道:"都起来。治河不难,但有个条件——我妻舅前日被国王强纳为妃,今日就要成婚。你们若想治河,现在就去找国王放人!"
人群顿时炸开了锅,呼啦啦全往王宫涌去。多九公趁机扯唐敖袖子:"你真会治河?"唐敖苦笑:"我哪会这个!实在是火烧眉毛..."多九公急得直跺脚,这时官差已备好轿马,恭恭敬敬把唐敖迎往驿馆。
那边数万百姓聚在王宫外,喊声震天动地。多九公望着宫门方向,手里的茶碗抖得叮当响。
国王正坐在大殿上,接受妃嫔们的朝贺,忽然听到外面闹哄哄的,正疑惑间,宫人急匆匆跑进来禀报:"国舅有要紧事求见。"国王挥挥手让妃嫔们退下,传国舅进来。
国舅行完礼,擦了擦额头的汗,急声道:"陛下,有个从中原来的妇人揭了治河的榜文,说能修好河道。可她的亲戚被立为王妃,她要求放人才能开工。现在数万百姓聚集在宫门外,恳请陛下以数十万生灵为重,放了她好早日开工救灾。"
国王皱起眉头:"我国向来规定,平民百姓家都不许娶再嫁的妇人,怎么寡人身为国君,反倒要破这个例?"
国舅苦着脸解释:"臣已经再三劝说百姓,说平民尚且不许改嫁,何况君王?可百姓们说,虽然今日是吉日,但王妃还未正式入宫,情况不同,这才敢来求情。"
国王沉吟半晌,眼珠一转:"这样吧,你去告诉百姓,就说王妃已经入宫,今日不便启奏。等到了明日,木已成舟,他们也就没话说了。"国舅再三恳求,国王就是不肯松口。
宫门外,百姓们听说要等到明天,顿时炸开了锅。有人哭喊着:"与其日后被洪水淹死,不如今天被国王杀了干净!"喊声震天,眼看就要冲进宫来。
国王在殿内听得心惊肉跳,既怕失了民心,又舍不得美人。正犹豫间,忽听喧哗声越来越近,他一拍桌子,咬牙道:"一不做二不休!"当即命令尉官点兵十万镇压。
宫门外,官兵和百姓对峙,枪炮声震得地动山摇。百姓们抱头痛哭,就是不肯退让。国舅见势不妙,赶紧拦住官兵:"不许伤人!"又转身安抚百姓:"大家先回去,老夫一定替你们转奏,务必留下揭榜人治河。明日来我府中等消息。"
等百姓散去,国王迫不及待地回宫,拉着林之洋并肩坐下。烛光下,只见林之洋轻咬嘴唇,眉头紧锁,更显得楚楚动人。国王看得心花怒放,瞥了眼自鸣钟,柔声道:"你我既成夫妻,为何愁眉不展?你如今是我国第一等的贵妇人,日后生下儿女,享福的日子长着呢。"说着吩咐摆宴,又赏赐了许多珠宝。
宫女们斟了喜酒让林之洋敬国王。林之洋想起家中妻女,心如刀绞,加上多日未进食,手抖得连酒杯都端不稳,一连打翻两杯。宫女只好代他敬酒。国王又命人给林之洋斟酒,他勉强喝下,顿时天旋地转。
酒过三巡,国王醉眼朦胧地笑道:"天不早了,歇息吧。"宫女们替林之洋宽衣解带,国王也脱去外袍,拉着他上了牙床,放下纱帐。
这边唐敖在迎宾馆左等右等,直到傍晚才听回来的百姓说起官兵镇压的事,吓得面如土色。多九公叹道:"看来这国王只顾美色,不顾百姓死活。过了今日,咱们只能当个修河工人混口饭吃了。"
正说着,国舅派人送来铺盖,还拨了不少仆役。来人传话说国舅明日面圣后再来商议治河之事。可等到第二天深夜,国舅还是没来。原来百姓们把国舅府围得水泄不通,国舅连家都不敢回,又怕唐敖跑了,派兵把守城门,还不断往迎宾馆和船上送酒菜遮掩。
多九公苦中作乐:"唐兄,咱们怕是得等吃了红蛋才能回去了。"唐敖急得直搓手:"这话怎么说?"多九公眨眨眼:"林兄和国王成亲两日了,再过些时日若有喜,你这做妹夫的不该吃红蛋么?"唐敖又气又急,却只能干等着国舅的消息。
天刚蒙蒙亮,国王就起了身,眉头紧锁,满脸愁容。他急声传唤国舅进宫,一见面就问道:"昨天那个揭榜的妇人还在吗?"
国舅行完礼,忙答道:"回陛下,那人还在驿馆住着。因您没发话,估摸着今日就要动身回去了。"
国王咬着牙思索片刻,忽然柔声道:"若她真能治好河道,念在百姓受苦的份上,本王也不是不能开恩放了王妃。只是..."他忽然露出朦胧的笑,"不如等她修好河道再放人。要是修不好,白费了银子,就把王妃扣下,等他们拿银子来赎。爱卿觉得如何?"
国舅一听,眼睛都亮了,欢喜道:"陛下圣明!这样既不浪费国库银两,又能安抚民心。要是真能治好河道,更是解了全国大患,真是一举两得啊!"
国王点点头:"那你就去办吧。"
国舅匆匆赶到驿馆,见了唐敖,客客气气地寒暄几句。这位国舅姓坤,还不到五十岁,可那尖细的嗓音、白净的面皮,活像个太监。两人喝了口茶,国舅就开口道:"昨日百姓们都在宫门外说,先生是特意来帮我们治水的。老夫当时朝中有事,没能作陪,实在失礼,还望见谅!至于令亲在王府卖货突然生病的事..."
他顿了顿,继续道:"现在病情还没好转,等调养些时日,自然送他回船。那些立王妃的传言,都是百姓瞎传的,千万别信。倒是治河这事,不知先生有什么高见?"
唐敖拱手道:"贵国河道的病症,在下还没亲眼看过,不敢乱说。要说治河的法子,古时候大禹治水最是高明。我听说大禹疏通九河,关键就在这个'疏'字——让各路水流各归其位,有来处也有去处。源头清了,中间不堵塞,自然就不会成灾了。这是在下一点浅见,等看过河道,还要请国舅多多指点。"
国舅听得连连点头,眼睛眯成了一条缝。
欲知后事如何,咱们下回再说。
现红鸾林贵妃应课 揭黄榜唐义士治河
话说唐敖把签递给起课的看了,随即起了一课道:“此课‘红鸾’发现,该有婚姻之喜。可惜遇了‘空亡’,未免虚而不实,将来仍是各栖一技,不能鸾凤和鸣。不知尊嫂所问何事?”唐敖道:“我问这段婚姻,可能不成?此人现在难中,可逃得出么?”起课的道:“刚才我已说过:婚姻虚而不实,断难成就。此人灾难已满,指日即有救星;就只要脱火坑,还须耽搁十日。”唐敖付了课资,起课的去了。多九公道:“林兄灾难既满,为何还须十日方离火坑?”唐敖道:
“此话离离奇奇,令人不解。”吃过点心,付了茶资,信步走出。
远远有许多人簇拥著走来,二人迎上观看,原来是些人夫担著几十担礼物过去。多九公道:“后面那个押礼的,就是国舅内使,不知到何处送礼去?”唐敖道:“上面俱用锦袱盖著,自然是送国王的了。”多九公忙去打听,回来满面愁容道:“唐兄:你道国舅这礼送给那个的?原来却是送给林兄的。”唐敖道:“此话怎讲?”多九公道:“那送礼人说:国舅因今日王妃进宫,送这礼物,预备王妃赏赐宫人。岂非送给林兄么?”唐敖听了,只急的抓耳搔腮。再望望,太阳业已西坠,各处官员,都乘轿马叩贺回来;那些罪囚,一个个也都喜笑而归。不多时,国舅送礼人夫,也都挑著空担回去。
二人见天色己晚,无可奈何,只得垂头丧气,回归旧路。唐敖道:“刚才那起课的说:指日就有救星。若过了今日他还救得出么?”多九公摇头道:“今日如果进宫,生米做成熟饭,岂有挽回之理。”唐敖道:“我刚才也是这样想。若据起课所言,似乎今日又有救星,究竟不知怎样挽回?再四思想,测度不出。大约那起课的不过信口胡谈,偏遇我们只想挽回,也不管事已八九,还要胡思乱想,可谓‘痴人说梦’了。但舅兄如此好人,将来竟作异乡之鬼,这样结局,能不令人伤感!”多九公听了,也是叹息不止。
信步行来,又到张挂榜文处。唐敖道:“我们初到此地,舅兄上去卖货,小弟同九公上来,曾见此榜。那知在此耽搁多日,遭此飞灾。这些时,不知舅兄怎样受罪,如何盼望!”一面说著,不觉滴下泪来。猛然心内一急,低头想了一想,走上前去,把榜揭了下来,多九公摸不著唐敖是何主见,当著众人,拦又拦不得,问又问不得,惟有望着发愣。那些看守人役,上前问道:“你是何处妇人,擅揭此榜?那榜上的话,你可看明?”此时众百姓闻得有人揭榜,登时四方轰动,老老少少,无数百姓,都围著观看。唐敖看见人众,因朗声发话道:“我姓唐,乃天朝人氏,从外洋至此。治河一道。我们天朝无人不晓。今路过贵邦,因见国王这榜,备言连年水患,人民被害,如邻邦君王治得河道,小民得免水患,情愿纳贡臣服;若邻邦臣民有能治得河道,财宝禄位,悉听择取:说的甚觉诚恳。因此不辞劳瘁,特来治河,与你们除患,……”话未说完,早有许多百姓,挨挨挤挤,都跪在地下,口口声声,只求天朝贵人大发慈心,早赐救拔。唐敖道:“你们诸位请起。我虽能治河,但财宝禄位,我们天朝那样不有?这些我都不要。只要你们依我一事,我就即日兴工。”众百姓都起来道:“不知贵人所说何事?”唐敖道:“小可有个妻舅,前因卖货进官,现被国王立为王妃。闻得吉期定于今日。
你们如要治河,大家即到朝前哭诉,放了此人,我即兴工。如国王不以民命为重,不肯放他,纵让财宝如山,我亦不愿,只好回乡去了。”说话间,那围著看的人,密密层层,就如人山人海一般。一闻此言,只听得发了一声喊,不约而同,齐向朝门而去。那些人役,也都去回本官。
多九公得空到唐敖耳边问道:“唐兄果然晓得治河么?”唐敖道:“小弟并未做过外工朋友,那知治河!”多九公道:“你既不谙,为何把榜揭了?设或修治不妥,虚费他的帑项,岂不连我们也弄出未完么?”唐敖道:“小弟此番揭榜虽觉孟浪,但因要救舅兄,不得已做了一个‘火烧眉毛,且顾眼前’之计,实是无可奈何。此时众百姓前去,大约国王难违众情,必是暂缓吉期。明日小弟看过河道,只好设法酌量。倘舅兄五行有救,自然机缘凑巧,河道成功;如光景不佳,不能结局,即烦九公将船上货物馈送邻邦,求其拯救:只此便是良策。”多九公听著,只是皱眉摇头。登时有看榜人役,备了轿马,把唐敖送到迎宾馆。多九公只得充作仆人,跟在后面。早有管事人预备酒饭,多九公另有下席一桌。二人正在饥饿,且饱餐一顿。饭后,多九公上船送信,暂安吕氏之心。回到宾馆,仍同唐敖静候佳音。
那些百姓听了唐敖之言,一时聚了数万人,齐至朝门,七言八嘴,喊声震耳。
国王正受嫔妃朝贺,忽闻此声,惊疑不止,只见宫人进来奏道:“国舅有要事面奏。”国王即命众人暂避,把国舅传进。国舅行礼毕,就把“天朝妇人揭榜,能修河道,因主上把他亲戚立为王妃,意欲恳求释放,才能兴工。众百姓现在聚了数万人,齐集朝门,吁求主上俯念数十万生灵为重,释放此人,以便即日兴工,救拔生民,以免涂炭”等话,奏了一遍。国王道:“我国向例:凡庶民人家,从无再醮之妇,何以孤家身为人君,反令王妃违此定例呢?”国舅道:“刚才臣已剀切晓谕:‘向来国中庶民,既婚后尚且不准改节,何况君上乃一国之主,岂有放回王妃之理?’说之至再。奈众百姓因吉期虽是今日,但王妃尚未进官,与业已进官不同,所以才敢吁恳施恩。”国王听了,无言可答。忖了多时道:“既如此,卿就出去回覆众民,就寡人业已进官,今日不能启奏,到了明日,木已成舟,众百姓也不能求我释放,我也有词可托了。”国舅再三恳求,无奈国王执意不肯,只得退出,回覆众人。众百姓听了,惟恐到了明日,就难挽回,登时鼓噪,乱乱轰轰,喊成一片。国王听见外面如此,心中著实害怕,明知自己理亏,意欲释放,又难割舍。想了多时,忽听外面人声渐渐闹进官来,不觉发恨道:“索性给他‘一不做二不休’罢!”因命值殿尉官,率领军兵十万,立时征剿。尉官奉命,立刻点兵,只听四面枪炮声震的山摇地动。众百姓那里肯退,都说:与其日后丧在鱼鳖之口,不如今日被国主杀了,倒也干净。哭哭啼啼,更觉喊声震天。国舅见百姓势头已急,惟恐人多激变,分付众兵无许动手伤人,随又再三劝众百姓道:“尔等只管散去。老夫自然替你们转奏,务将揭榜人留下修治河道。明日府中候信,老夫自有道理。”百姓听了,这才慢慢散去。尉官把兵收了。
国王见众百姓已散,随即进宫,命林之洋并肩坐了。映著灯光,复又慢闪俊目,细细观看,只见林之洋体态轻盈,娇羞满面,愁锁蛾眉,十分美貌。看罢,心中大喜。忙把自鸣钟望了一望,因娇声说道:“你同我已订‘百年之好’,你如此喜事,你为何面带愁容?你今得了如此遭际,你也不枉托生女身一场。你今做了我国第一等妇人,你心中还有甚么不足处?你日后倘能生得儿女,你享福日子正长。你与其矫揉造作,装作男人;你倒不如还了女装,同我享受荣华。我们且饮两杯。”分付摆宴。又向宫人赐了许多珠宝金银之类。不多时,酒席齐备。
众宫娥斟了一杯喜酒,教他奉敬国王。林之洋此时心如死灰,一时想起妻女,就如万箭攒心;兼之一连数日,茶饭不吃,精神恍惚,四肢无力,把杯接在手中,只觉战战兢兢,浑身发抖,那个酒杯倒象千斤之重,那里递得过去。正在勉强,只觉四肢发酸,把手一松,当郎郎酒杯落在桌上。宫娥拾过,又斟一杯,林之洋接著,心中更觉发慌,登时又把酒洒了。众宫娥只得替他代敬国王。国王命人也与林之洋斟了一杯,放在唇边,只得勉强饮了,随后又是一杯,以为成双之意。
林之洋素日酒量虽大,无如近来腹中空虚,把酒饮过,只觉天旋地转,幸而还未醉倒。国王又饮数杯,命人把表取过看了一看,分付撤去筵席。霎时桃腮带笑,醉眼朦胧,嘻嘻笑道:“天不早了,我同你睡罢。”众宫人上前把林之洋外面衣裙宽了,又把首饰除去。国王也宽了外面衣服,伸出一双玉手,十指尖尖,把林之洋手腕携住,上了牙床,放下鲛绡帐,竟自睡了。
这里国王业已成亲。
唐敖还在迎宾馆,痴心妄想,另改吉期。等来等去,吃了晚饭,还无信息。
正在盼望,恰好有几个老年百姓从朝中回来,把尉官点兵征剿各话说了。唐敖这才知其详细,只吓的惊慌失色。多九公道:“刚才唐兄说国王必是暂缓吉期,那知全出意料之外,并且大动干戈,用兵征剿。看这光景,国王只知好色,不以民命为重。过了今日,我们只好且充外工朋友,替他修理河道,弄点修金。若想林兄回来,只怕难了。”唐敖只急的抓耳挠腮。只见国舅那边差了内使,押送铺盖过来;又拨许多人役伺候。内使道:“我家国舅命我多多致意贵人:冷日天晚,不能过来;明日上朝见过国主,就来面商修治河道。贵人在此,诸多简慢,只好当面再来请罪。”说罢,同几个庶民都去了。
次日,守候国舅,一直等到夜深,也不见来。多九公又去打听,原来众百姓已将国舅府围的水泄不通,在那里候信。唐敖这一夜更不曾合眼。次日清晨起来,多九公道:“唐兄,你看:不知不觉又是一天了。据老夫看来:若象这样,只怕我们吃了喜蛋才能回去哩。”唐敖道:“此话怎讲?”多九公道:“林兄同国王成亲,今已两日。再过几日,倘恭喜怀了身孕,你是国王的妻妹婿,这样好亲戚,岂不要送喜蛋么?”唐敖急的无计可施,惟有专候国舅之信。
谁知国舅自从那日安顿众百姓,次日上朝,国王只推有病,总不见面。把个国舅急的走出走进,毫无主意。并闻府中已被众百姓团团围住,专等治河回音,更觉著急,又不敢回府。又恐唐敖走脱,因派许多兵役在城门把守。又差人时刻送酒送菜到迎宾馆去,又挑了几担鱼肉鸡鸭之类送到唐敖船上,无非遮人耳目,恐怕冷落之意。当日就在朝堂住了。
第二日,天将发晓,国王起来,大为不乐,将国舅宣来问道:“那揭榜妇人可在么?”国舅奏道:“此人现在宾馆,因国主没有示下,大约今日就要回去。”
国王道:“他果能治河。我念生灵为重,原可施恩把王妃释放。不知他治的究竟如何。莫若守他河路治好,再放王妃回去。倘修治不善,不能完功,虚费银两,即将王妃留在此处,日后照数拿银来赎。国舅以为何如?”国舅听了,满心欢喜道:“主上如此办理,既不虚糜帑项,又安众民之心;倘河道成功,也除通国大患:真是一举两便。”国王道:“你就照此办去。”
国舅来至迎宾馆,见了唐敖,彼此叙了寒温。原来这位国舅姓坤,年纪不满五旬,声音面貌,宛如太监。二人茶罢。国舅道:“昨日众百姓齐集朝门,备言贵人因念敝邦水患,特来救援。老夫适值朝中有事,不能趋陪,多有得罪,尚望海涵!至令亲因在王府卖货,忽染重恙,现在仍来获痊,俟略将养,自然即送归舟。至立王妃之说,系小民讹传,断断不可轻信。但但河一事,不知贵人有何高见?”唐敖道:“贵邦河道受病之由,小子尚未目睹,不敢谬执臆见。若论大概情形,当年治河的,莫善于禹。吾闻禹疏九河,这个‘疏’字,却是治河主脑:
疏通众水,使之各有所归,所谓‘来有来源,去有去路’。根源既清,中无壅滞,自然不至为患了。此小子愚昧之见,将来看过河道,尚望国舅大人指教。”国舅听了,连连点头。
未知如何,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