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花捧着那封诏书,眼泪扑簌簌往下掉,跪在殿前声音都打着颤:"皇上待臣恩重如山,破格提拔臣做才女,这份恩情臣还没报答万一,怎么忍心就此回国?况且臣在天朝这两年,日日沐浴皇恩,吃着天朝的米粮,喝着天朝的泉水,心里早把这儿当成了家。如今故国乱象丛生,臣要是回去,只怕性命都难保。求皇上可怜可怜臣,让来使先回去复命吧!"
武则天看着若花哭得梨花带雨,心里也舍不得。这丫头学问好,又懂事,可偏偏收了人家国王那么多金银财宝——这钱财的面子,到底比才学的分量重些。女皇叹了口气:"你当初逃出来,是怕西宫娘娘害你。如今西宫已死,她儿子也夭折了,国王就剩你这一个骨血。他派飞车来接你,可见盼子心切。你回去好好尽孝,将来继承王位,替我镇守边陲,这才是正理。"说着命人取来蟒袍玉带,"朕封你为文艳王,这就随使者启程吧。"
若花额头抵着金砖连连叩首:"皇上天恩,臣粉身碎骨也难报答。只是故国宗亲虎视眈眈,臣年少势单,回去只怕..."她突然眼睛一亮,"求皇上开恩,派几位能干的宫娥陪臣回去,也好震慑那些宵小之徒!"
女皇为难地捻着佛珠:"朕身边得用的人就那几个..."若花连忙道:"新科才女枝兰音、黎红薇、卢紫萱都是谨慎人,求皇上恩准!"
丹墀下三位姑娘被宣进来时还懵懵懂懂。等听到要当东宫护卫大臣,穿蟒袍系玉带护送若花回国,枝兰音手里的帕子都惊掉了。黎红薇和卢紫萱对视一眼,嘴角悄悄翘起来——她们本是海外漂泊之人,这下可算有了着落。
红文馆里炸开了锅。婉如扑在厅堂地上哭得撕心裂肺:"好端端的姐妹,硬叫那女王拆散了!"她突然瞥见亭亭在抿嘴笑,气得抓起茶盏就要砸:"没良心的东西!封个少保就乐成这样?"
亭亭不慌不忙理了理衣袖:"你懂什么?跟着若花姐姐回国建功立业,强过在天朝混日子。"她望着窗外南飞的雁阵,眼里闪着光,"等来日若花姐姐登基,我们辅佐她治国安邦,那才叫痛快!"
话说这几位姑娘,各有各的本事。有的帮着制定礼仪规矩,有的兴办利民之事、革除弊端,有的除暴安良,有的举荐贤才、罢免奸佞,有的谨慎处理刑狱,有的认真批阅文书。她们一心辅佐君王做个明君,自己也落得个"女中名臣"的美名,日后青史留名,岂不是千古佳话?可婉如妹妹却不懂这个道理,只顾着眼前团聚的快乐。你想想,就算再聚上几十年,也不过如此,对若花姐姐又有什么好处呢?
要说姐姐我毫不留恋,那也不是真心话。咱们相处这么久,情投意合,怎会不知道离别之苦?特别是闺臣妹妹情深义重,更叫人一刻都舍不得分开。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啊!幸好还有十天时间,咱们还能痛快相聚。要是现在就哭哭啼啼,往后这十天岂不都成了苦日子?依我看,既然相聚的日子不多了,更该抓紧时间尽情欢乐。就当没这回事,先把"离别"二字抛在脑后,每天轮流做东,大家开怀畅饮。等到分别那天,再痛痛快快哭一场,来个悬崖撒手,这样悲欢就不至于混在一起。而且欢乐有九天,悲伤不过一时。要是像婉如妹妹这样整日哭泣,就算哭到分别那天,也不过是一哭而别,这十天里又有什么意思呢?古人说"人生在世,及时行乐"。现在离启程还早,正该寻欢作乐,反倒伤心起来,岂不是把好端端的日子过成了苦海?
这番话说完,大伙儿顿时收住眼泪,纷纷称是。闺臣说:"自从殿试授官后,连日上朝匆忙,还没办庆贺宴席。今天我就听亭亭姐姐的,先做个东道主。"婉如忙道:"明日我也做东。"
闺臣吩咐下人准备酒席。亭亭则写了家书,托多九公寄回去,好让母亲缁氏安心。
正说着,门上来报:国舅爷到了。若花依旧请到书房相见,见面就问:"舅舅上次回去,路上走了几日?父王身体可好?"国舅答道:"那日别过贤甥,幸好顺风,六日就到了本国。不想国主思念贤甥,已经病倒了。看到回信后更是悲痛不已,思来想去,只得备下许多财宝,又写了表章,命我再来天朝,献给皇上,恳请下旨让贤甥回国。怕飞车装了财宝走不快,又去周饶国借了两辆车。三车分装,轻便多了,加上顺风,五日就到了这里。刚看邸报,知道有三位钦差同去。现在我们主仆二人,加上贤甥共六人,三辆车也不算重,路上多走几日也无妨。"说着从怀中取出表章底稿递给若花:"怕贤甥今日在朝中没细看这份表章,特意带了底稿来。贤甥仔细看看,就知道国主悔过思念的至诚了。"说完告辞。若花托多九公吩咐长班打听国舅住处,好去回拜。随后进来把底稿给众人看,大家看了都点头叹息。
婉如说:"这份底稿,兰音、红红、亭亭三位姐姐都要记熟。日后若花姐姐做了国王,这类文书可少不了。"亭亭笑道:"这表章不仅文辞典雅情真意切,对仗也字字工稳。要是让我们来写,哪能有这般巧思。不仅我要记熟,只怕你们这些做文官的更要好好揣摩呢!"小春插嘴道:"姐姐说它对仗工稳,可'孤雏'对'党类',似乎不太贴切吧?"亭亭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。正要说话,多九公进来对若花说:"刚打听到国舅住处离这儿很近,已经吩咐备好车了,不如现在就去拜访?"若花匆匆去了。
闺臣对阳墨香说:"若花、兰音、红红、亭亭四位姐姐不久就要远行,听说姐姐画画极好,我想请你画幅《长安送别图》,大家或题诗或作赋,不拘一格。姐姐可愿意留下墨宝,传到万里之外?这也是古往今来画师未有过的佳话。"众人齐声说好。阳墨香答道:"我虽画得不好,却要泼墨为她们压住风浪。待会儿先画个草稿,请姐姐们指正后再慢慢完成。这可不是寻常画债,能随便应付的。"小春说:"我明天也作两首送别诗,就是字写得不好,得求书香姐姐代笔。"婉如接话:"你求书香姐姐,那我只好拜托月芳姐姐了。"舜英打趣道:"要我说,二位姐姐的诗还是请人代作为好。要是自己写,怕不是要带出茅厕的味儿来。"说笑间,若花已经回来了。
这时管家拿着许多帖子进来禀报:"卞老爷派人下帖,请各位才女明日午饭,还有早面,请早些过去。"众人都收下帖子,回复来人明日一早就去。
原来宝云下朝后,带着六个妹妹拜见过各位老师,回家见到父亲卞滨,把女儿国进表及赏赐笔砚等事说了一遍。卞滨惊讶道:"我只当阴若花是女儿国平民,没想到竟是位储君。更没想到才女榜上竟有一位国王、三位宫保,真是段佳话。散朝后怎么不请她们过来?"宝云解释:"大家要去拜见孟家姑父和同考的四位伯父,天色已晚,都道谢告辞了。"卞滨说:"也罢,索性明天备下戏酒,请她们过来聚聚。"宝云却说:"戏就不用了吧,准备两顿饭就好,我们正好说说体己话。她们多是外省的,早晚要请假回乡。这些天虽然在一处,可太过拘束,不能畅谈。明日这一聚,光说话都说不够,哪还有心思看戏?"卞滨点头称是,立即出去吩咐家人卞彪准备请帖。
卞彪为难地说:"这种帖子从没备过,该怎么写?"卞滨笑道:"是我忘了告诉你。这帖子只要一个封套、一个红签、一个单帖。帖子上首只写'初九日',不必写'恭候光临'之类的话,下款写'某人拜订'。签子就按殿试名次写,比如第一名史幽探,就在签子正中写'史才女'三个大字,旁边添一行小字写'钦取第一等第一名'八个字。其余都照这样写。"卞彪领命去准备帖子,又吩咐看管园子的人在各处多备桌椅。
天刚蒙蒙亮,卞府的下人们就忙活开了。卞滨老爷早早就吩咐下去,要在凝翠馆摆下二十五桌酒席。这凝翠馆可真是个妙处,正对面搭着戏台子,两边种满了丹桂树。再往外看,假山石堆成一道松岭,四面都是苍松翠柏,把这凝翠馆围在中间,清幽雅致得很。
卞老爷最爱在这儿摆戏酒,图的就是地方宽敞亮堂。等到八月桂花开的时节,那香气混着松柏的清气,从树荫里一阵阵飘过来,别提多醉人了。因为这缘故,这地方还有个雅号,叫"松涛桂液之轩"。
这会儿卞滨正指挥着下人摆席面:二十五张桌子朝南排开,从东到西分五行,每行五桌,每桌坐四个人。正忙着呢,衙门里来人请他去议事。卞老爷只得嘱咐女儿宝云在家招呼客人,自己匆匆出门去了。
这边刚走没多久,就听见外头一阵喧嚷。管家小跑着进来禀报:"老爷,各位才女小姐们都到府上了!"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受荣封三孤膺敕命 奉宠召众美赴华筵
话说若花看罢表章,不觉滴泪奏道:“臣蒙皇上高厚,特擢才女,叠沐鸿施,涓埃未报,岂忍竟回本国,况臣自到天朝,业经两载,私制金瓯之颂,幸依玉烛之光,食德饮和,感恩恋阙。此时家难未靖,荆棘丛生,一经还乡,存亡莫保,臣稍知利害,岂肯自投罗网。尚祈皇上俯念苦衷,给终成全,即敕来使归国,俾臣得保蚁命;此后有生之年,莫非主上所赐,惟求格外垂怜!”连连叩首,泪落不止。武后见若花不愿回国,又爱他学问,心中也不愿他回去。无如业已收了国王许多财宝,究竟这个有贝之“财”,胜于无贝之“才”,却不过“家兄”情面,只得说道:“你之所以出亡者,原惧西宫馋害之祸。今西宫已没,其子又殇,该国王除你之外,别无于嗣。况他情辞恳切,殊觉可怜:而且不惜重费,特于邻国借请飞车,可见望子甚殷。尔自应急急回去,善为侍奉,以尽为子之道,庶不失天伦之情。俟他百年之后,缵承藩服,翼戴天朝,这才是你一生一世的正事。且国王表内多是后悔之话,你纵百般委屈,看了这表,心中也该释然。朕意已决,不必再奏。今朕封尔为‘文艳王’爵,特赐蟒衣一袭,玉带一条。可速返本国,下慰臣民之望,上宽尔父之心,即随来使去罢。”
若花连连叩旨道:“臣蒙圣上天高地厚,破格荣封,虽粉身碎骨,不能仰报万一。
第此时臣国西宫之患虽除,无如族人甚众,良莠不齐,每每心怀异志,祸起萧墙,若稍不留神,未有不遭其害;此国中历来风气如此,臣知之最悉,故不敢仍返故国。今蒙皇上谆谆劝谕,敢不凛遵。惟是臣离本邦业已二载,当日读书东朝,既未树援,此时回国,亦岂另有腹心;势甚孤面年又稚,安得不时切悚惶!倘蒙格外垂慈,许留宇下,策其犬马之劳,万死不悔!如圣意必欲命臣归国,尚恳别开大地之恩,特派能事宫娥三四人,伴臣数载,使族中无知之徒,知天朝大皇帝有钦差护卫之事,凭借天威,自可消其异志,俟臣稍能自立,即敬送钦差还朝。如蒙自允,臣当生生世世,永载尧天,感且不朽!”
武后道:“此事虽易,但朕跟前能事宫娥不过数人,皆朕随身伺候不可缺的;若使庸懦无能之辈跟随前去,不独教他们笑我天朝无人,反与尔事有碍。朕何惜此三四人,无如人才难得,这便怎处?”
若花道:“臣意中虽三人,惟恐冒渎天颜,不敢妄奏。”武后道:“这三人是何名姓?都是何等样人?你且奏来。”若花道:“这三人皆新中才女,殿试俱蒙特取一等。
一名枝兰音,歧舌国人;一名黎红薇,一名卢紫萱,俱黑齿国人;向在外洋遇难,赖臣奇父林之洋陆续相救,带至天朝,适值女试,均沐恩荣。此三人文理尚优,遇事谨慎,足可为臣膀臂。倘蒙圣上俯如所请,敕此三人同去,臣得保全。没齿难忘。”武后道:
“他们既是海外之人,趁此伴你同国,彼此倒觉有益;久后在彼如能相安固妙,即或不然,亦可就近各归本乡。”因命近臣宣枝兰音、黎红薇、卢紫萱谕话。登时三人都到丹墀跪下。武后道:“朕命阴若花回他本国,你们本系海外之人,原拟各遣归国;今因阴若花奏请,特派尔等伴他回去,皆授为东宫护卫大臣,职有专司,钦承宠命。今授尔枝兰音为东宫少师学士之职,尔黎红薇为东宫少傅学士之职,尔卢紫萱为东宫少保学士之职。各赐蟒衣一件,玉带一条。限十日内即随来使护送若花回国。倘能竭忠翊赞,俟若花奏到,再沛殊恩。”说罢,命太监把笔砚分赐众才女,随即回宫。诸臣退出,众才女来到朝房。宝云面邀众人过去用饭;众人因要谒见孟老师并同考四位老师,惟恐回来过晚,再三辞谢;即到各处谒见完毕,各自散了。
闺臣同众人回至红文馆,刚进总门,只见婉如眼泪汪汪从外面哭至厅房,同众人坐下,道:“俺们自从若花、兰音、红红、亭亭四位姐姐相聚以来,从无片刻相离,今被无道女儿国王把若花姐姐讨去,就如快刀把俺心割去!今太后又将兰音、红红、亭亭三位姐姐也教跟去,岂不把俺肝肺五脏全都割去!俺要这命何用!与其日后活活想死,倒不如一刀杀了,倒也干净!”说著,悲泣不已。众人无不落泪,若花更是哽咽难止,兰音、红红也都流涕。只有亭亭满面笑容,心中颇觉得意。娩如见他这样,不觉发话道:
“俺把你这没良心的!你看他们这样落泪,你不伤心也罢了,为何反倒满面笑容?难道相聚这几年,你就这样狠心,毫无依恋么?大约你因太后封你做了‘少保’,你就乐了?
幸而是少保,若封做‘老保’,还不知怎样得意哩!俺把你这没良心的混帐黄子!”
亭亭正色道:“少保何足为奇?愚姐志岂在此!我之所以欢喜者,有个缘故:我同他们三位,或居天朝,功回本国,无非庸庸碌碌,虚度一生,今日忽奉太后敕旨,伴送若花姐姐回国,正是千载难逢际遇。将来若花姐姐做了国王,我们同心协力,各矢忠诚;
或定礼制乐,或兴利剔弊,或除暴安良,或举贤去佞,或敬慎刑名,或留心案牍。扶佐他做一国贤君,自己也落个‘女名臣’的美号,日后史册流芳,岂非千秋佳话。那知婉如妹妹不明此义,只图目前快聚。你要晓得:再聚几十年,也不过如此,与若花姐姐有何益处?若说愚姐毫无依恋:我们相聚既久,情投意合,岂不知远别为悲?况闺臣妹妹情深义重,尤令人片刻难忘,何忍一旦舍之而去?然天下未有不散的筵席,且喜尚有十日之限,仍可畅聚痛谈。若今日先已如此,以后十日,岂不都成苦境?据我愚见:我们此后既相聚无几,更直趁时分外欢聚为是,此时只算无此一事,暂把‘离别’二字置之度外,每日轮流作东,大家尽欢;俟到别时,再痛痛快快哭他一场,做个悬崖撒手,庶悲欢不致混杂。而且欢有九日之多,悲不过一时。若照婉如妹妹只管悲泣,纵哭到临期,也不过一哭而别,试问此十日内有何益处?古人云:‘人生行乐耳’。此时离行期尚远,正当及时行乐,反要伤悲,岂不将好好时光都变成苦海么?”几句话,把众人说的登时眼泪全无,个个称善。闺臣道:“我们自从殿试授职之后,连日进朝匆忙,尚来吃得庆贺筵席。今日妹子就遵亭亭姐姐之令,先做东道主人。”婉如道:“明日俺也做个主人。”
闺臣命人预备酒席。亭亭即将此事写了家书,托多九公寄去,以安缁氏之心。
只见门上来回:国舅过来。若花仍命请到书房,随即出去相见,道:“阿舅前者回去,走了几日到家?阿父身上可安?”国舅道:“我自那日别了贤甥,幸遇顾风,走了六日,即到本国。不意国主因想念贤甥,业已成疾,及至看见回书,更自悲恸不止;再三踌躇。只得备了许多财宝并表章一道,命我再来天朝,敬献大皇帝,恳其敕令贤甥还国。惟恐飞车装了财宝,行走不快,又到周饶借了二车。三车分装,甚觉轻便,兼遇顺风,所以走了五日,即到此地。适阅邸报,知有三位钦差同去。现在我们主仆两个,连贤甥共计六人,三车还不过重,即使路上多走见日,这也无妨。”因从怀中取出表章底稿递给若花道:“我恐贤甥今日在朝未将此表细看,特将底稿带来,贤甥细细一看,就知国主悔过想念贤甥的至情了。”说罢,辞去。若花托多九公分付长班打听住处,以便过去拜望。随即进来,把底稿给众人看了,莫不点头嗟叹。婉如道:“这个稿子,兰音、红红、亭亭三位姐姐都要记在心里,日后若花姐姐做了国王,这些笔墨都是不能免的。”
亭亭道:“此表不独典雅恳切,并且对的字字工稳,若教我们动手,何能有此巧思。岂但我要记熟,只怕你们做词臣的,更要揣摩哩!”小春道:“姐姐说他对的工稳,只怕‘孤雏’对‘党类’,似乎远些。”亭亭听了,不觉扑嗤笑了一声。正要开谈,只见多九公进来对若花道:“适才打听国舅住处,离此甚近,已分付他们套了车了,何不就去一拜?”若花匆匆去了。
闺臣向阳墨香道:“若花、兰音、红红、亭亭四位姐姐不日就要远别,闻得姐姐丹青甚佳,妹子要画个‘长安送别图’,大家或赠诗赠赋,不拘一格,姐姐可肯留点笔墨传到数万里外?也是自古画师未有的佳话。”大家都道:“如此极妙!”阳墨香道:
“妹子虽画的不好,却要洒点墨雨替他去压风涛。少时先画个稿子,俟姐姐改正定了,我再慢慢去画。这比不得寻常画债可以歪著良心随意涂抹的。”小春道:“妹子明日也做两首送别诗,就只写的不好,只好求书香姐姐替我写写。”婉如道:“你求书香姐姐,俺只好托月芳姐姐了。”舜英道:“据我愚见:二位姐姐的诗也托人代做才好;若要自做,恐怕还有茅厕那股气味哩。”说笑间,若花业已回来。只见管门家人拿著许多帖子进来道:“卞老爷著人下帖,请请位才女明日午饭,并有早面,请早些过去。”众人都将帖子留下,回复来人,明日清晨过去。
原来宝云从朝中散后,同众人拜过各位老师,带著六个妹子回家,见了卞滨,把女儿国进表及赐笔砚各话告诉一遍。卞滨道:“我只当阴若花是女儿国民人,原来却是一位储君;那知你们才女榜上,却有一位国王、三位宫保在内,倒也是段佳话。散朝之后,为何不将他们过来?”宝云道:“大家因谒见孟家姑夫并同考四位伯伯,天已不早,都再三致谢,各自散了。”卞滨道:“也罢,索性明日备个戏酒,请他们过来。”宝云道:
“戏倒可以不用,只备两顿饭,我们倒可叔叙。他们都是外省居多,大约早晚也要请假回去。连日虽在一处,因过于拘束,不能畅谈;明日这一聚,大家说话还说不清,那里还能看戏。”卞滨点点头,即到外边分付家人卞彪预备请帖。卞彪道:“这个帖儿从没备过,请示怎样写法?”卞滨笑道:“正是,我倒忘了,还没告诉你。这个帖儿,只消一个封套,一个红签,一个单帖。那帖子上首只写‘初九日’,不必写‘候光’、‘候叙’的话,下首赘过‘某人拜订’。那签子上就照殿试的名次,即如:第一名是史幽探,你把签子当中写‘史才女’三个大字,旁边添一行小字,写‘钦取第一等第一名’八个字。其余都照这样写去就是了。”卞彪答应,随即下帖,并命看园的各处多备桌椅。
次日清晨,卞滨分付家人备了二十五桌酒席,就在凝翠馆摆列。原来这凝翠馆对面是个戏台,两旁都是丹桂;桂树之外,周围山石堆成一道松岭,四面接连俱是青松翠柏:
把这凝翠馆团团围在居中,极其清雅。卞滨每逢做戏筵宴,就在此地起坐,取其宽阔敞亮。若到桂花盛开之时,衬著四围青翠,那种幽香都从松阴中飞来,尤其别有风味,所以又名“松涛桂液之轩”。卞滨命人把这二十五席正面向南,由东至西,分做五行摆开,每行五席,每席四坐。正在分派,部中来请议事,因命宝云在家接待,即匆匆去了。不多时,家人来报众才女到了。
未知如何,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