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回

镜花缘 文言故事铺​​首页

话说这唐敖和林之洋坐在一处,正聊得热络。唐敖忽然一拍大腿,对林之洋说道:"舅兄啊,你可知道为啥如今女子读书是件大好事?"

林之洋正端着茶碗,闻言放下茶盏,一脸好奇。唐敖便细细道来:"当今太后身边有个叫上官婉儿的宫女,那年百花齐放的时候,她跟满朝文武比试作诗,竟把那些大臣都比下去了。这一下可不得了,文名传遍天下,太后欢喜得紧,封她做了昭仪。连她爹娘都跟着沾光,得了官职。"

"后来太后还下旨,让各地官员留心查访,要是有才女,就秘密上报,等着召见封赏。这风声一传开,这些年啊,甭管大户小户,但凡家里有闺女的,都让她们读书识字。虽说现在还没正式开考,可要真能读出个名堂来,还愁没有出头之日?"唐敖说着,朝里屋努了努嘴,"婉如侄女这般灵秀,要是耽误了,岂不可惜?"

这时吕氏端着果盘过来,接话道:"往后可全指望姑爷多指点。要是能认得几个字,那敢情好。不过这孩子虽没正经读书,倒爱写字,成天捧着字帖描摹,连吃饭都舍不得放下。叫她拿给小山姐姐看看,偏又不肯,也不知写得怎样。"

唐敖一听来了兴致:"侄女临的什么帖?拿来我瞧瞧。"里屋的林婉如听见,红着脸走出来,手里攥着一叠宣纸:"侄女原是想读书的,可爹爹最怕教书麻烦,只给买了本字帖让我练。我连字都不认得,只好照葫芦画瓢,一笔一画地描。平日里遇见小山姐姐,怕她笑话,从不敢提起。"

"这一写就是三年,字形倒是跟帖上差不多,就不知道对不对路。求姑父给看看。"说着把字纸递过去。唐敖接过来一看,是汉隶的帖子,再细看婉如的字,只见笔锋内敛,字字挺拔,竟比原帖还要精神几分。

唐敖不禁拍案叫绝:"这样的天分,要不是前世修来的慧根,哪能写得出!这样的人要是读书,还愁不成大才?"林之洋挠挠头:"俺早想送她去甥女那儿作伴,跟妹夫学学问。偏生这几年妹夫总不在家,只好等你做了官再说。谁知去年刚中了探花,又闹出什么结盟的事来。"

"说来也怪,前朝哪有探花这个名号?听说是太后新设的。"林之洋突然压低声音,"俺琢磨着,太后特意让妹夫当这个探花,保不齐是惦记着当年百花齐放的事,派你去探听什么花信呢!"

唐敖听得哭笑不得:"那年百花齐放,太后把牡丹贬到洛阳,其他花可都还在上苑。名目都在上官昭仪的诗里记着,哪还用查探?舅兄这话可扯远了。"说着忽然打量四周,"咱们许久不见,正该好好叙叙,怎么府上这般忙乱?莫非舅兄要出远门?"

林之洋叹口气:"这些年身子骨不争气,一直没出门。如今总算硬朗些,打算贩点杂货去外洋碰碰运气,总比在家坐吃山空强。老本行嘛,少不了又要吃苦头。"

这话正合唐敖心意,他赶紧接茬:"小弟这些年把内地的山水都游遍了,近来实在无趣。自从京城回来,又闷出病来,正想去海上看看岛国风光,散散心。舅兄这趟出行,可不正是天赐良机?千万带上我!路费我自备,饭钱船资都听舅兄安排。"

林之洋连连摆手:"妹夫说这话就见外了!"转头对妻子道:"你听听,妹夫跟咱们计较起船钱饭食来了!"吕氏却忧心忡忡:"咱们的海船是大,多姑爷一个也不打紧。只是外洋不比内河,咱们走惯了的倒没什么,生手上了船,遇见风浪可够呛。再说你们读书人,哪个不是茶水不离口?到了海上,连漱洗都要将就,茶水更是金贵,只能润润喉咙。姑爷平日养尊处优的,哪受得了这个苦?"

林之洋也劝道:"海上行船全看风向,一去两三年都说不准。妹夫可要想清楚,别为了一时兴起,耽误了功名大事,倒叫我们落埋怨。"唐敖笑道:"我常听令妹说,海水咸得不能喝,船上淡水都要精打细算。偏巧我这人不爱喝茶,沐浴也随意。至于风浪,长江大湖我都闯过,不算什么。要说耽误正事——我如今功名无望,巴不得晚些回来才好,怎会怪你们?"

林之洋见劝不动,只得应允。唐敖当即写了家信托人送去,又取了银子要付船资。林之洋死活不收,最后这钱便给了婉如买纸笔。林之洋打趣道:"姑夫给这么多银子,买纸笔够写一辈子了!"忽然想起什么,"对了,妹夫既去海外,何不捎带些货物?说不定能赚一笔。"

唐敖一拍脑门:"正要去置办呢!"当即带着水手上街,买回许多花盆和几担生铁。林之洋看得直瞪眼:"花盆已是冷门货,这生铁海外遍地都是,带它作甚?"唐敖解释道:"海外未必没有爱花人,实在卖不掉,还能装些奇花异草自己赏玩。生铁嘛,能卖则卖,卖不掉压舱也好,放多少年都不坏。横竖花费不多,舅兄不必在意。"林之洋知道退不掉,只好由他去了。

不多时,行李货物都装妥帖。众人换乘小船来到海口,水手们把最后几件货搬上大船。待得顺风一起,那帆篷哗啦啦张开,海船便破浪而去,渐渐消失在茫茫海天之间。

正月里天气正好,暖阳照得海面波光粼粼。唐敖他们的船在海上漂了几天,眼前突然豁然开朗——茫茫大海望不到边,让人不由得想起那句"见过大海的人,再看江河都觉得不过如此"。唐敖站在船头,海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,心里说不出的畅快。

这一路行来,船绕过门户山后便顺风顺水,也不知走了多远。唐敖总惦记着梦中神仙说的奇花异草,每见高山峻岭就要停船上去看看。林之洋向来敬重读书人,又知道妹夫最爱游山玩水,但凡能停船的地方都依着他。就连吕氏也格外关照,茶饭都准备得妥妥帖帖。唐敖心里暖烘烘的,虽说游玩耽搁了些时日,好在天公作美,常常遇到顺风。跑船的人以船为家,多走些日子也不打紧。倒是林之洋总担心耽误妹夫赶考,谁知唐敖早把功名抛在脑后,他也只好由着唐敖尽兴游玩。

闲来无事时,唐敖就教聪慧的婉如念诗赋。这小丫头天生与诗文有缘,一教就会,倒给旅途添了不少乐趣。

这天正行船间,忽见前方横着一座巍峨大山。唐敖指着问道:"舅兄,这山比别处都雄伟,不知叫什么名字?"林之洋抹了把汗说:"这叫东口山,是东荒第一大岭。听说山上景致极好,我路过几次都没上去。妹夫要是感兴趣,待会停船我陪你走走。"

"东口山?"唐敖觉得耳熟,猛地想起:"既然叫东口山,那君子国、大人国想必都在附近了?"

林之洋惊讶道:"这山确实东接君子国,北连大人国。妹夫怎么知道的?"唐敖笑道:"曾听人说海外东口山旁的君子国,人人佩剑,谦让有礼;大人国的人脚下生云,行走如飞。不知是真是假?"

"可不假!"林之洋拍着船舷说,"我在大人国亲眼见过,他们走路时脚下云雾缭绕,轻松得很。君子国更是文质彬彬,连贩夫走卒都知书达理。再往前还有黑齿国,浑身上下黑得像炭;劳民国、聂耳国、无肠国......个个奇形怪状,等到了地方妹夫亲眼瞧瞧就明白了。"

正说着,船已靠岸。两人带着鸟枪宝剑上了山,但见层峦叠嶂,美不胜收。唐敖心想:"这般名山,定有奇花异草。"忽然望见远处山巅窜出一只怪兽:形似野猪,浑身青黑,两只大耳朵扑扇着,嘴里伸出四根象牙般的长牙。

"这獠牙倒是稀奇,"唐敖好奇道,"舅兄可认得?"

林之洋挠头:"这个我倒不知。不过船上有个老舵工,走南闯北见多识广,下回叫他同来便是。"正说着,只见山道上走来一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。林之洋连忙招手:"九公来得正好!"

原来这就是那位见多识广的多九公。唐敖上前行礼,寒暄间问起那怪兽。多九公眯眼细看,笑道:"这叫当康兽,太平盛世才会现身。你们听——"话音未落,那兽果然"当康、当康"叫了几声,摇头摆尾地跑远了。

唐敖正看得出神,忽然"啪"地被小石子砸中脑袋。抬头望去,只见一群黑鸟正在山坡上啄石子。这些鸟儿浑身漆黑,偏生嘴是白玉色,爪子鲜红,头上还有斑斓花纹,叼着石子飞来飞去。

林之洋打趣道:"九公,这些鸟儿搬石子做什么?该不会要学精卫填海吧?"

多九公捋须叹道:"还真叫你说着了。传说炎帝的小女儿溺死东海,魂魄化作这鸟,日日衔石填海。年深日久,这鸟竟也繁衍成群了。"唐敖听得怔怔出神,望着那些执着的鸟儿,不由长叹一声。
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原文言文

  弃嚣尘结伴游寰海 觅胜迹穷踪越远山

  话说唐敖向林之洋道:“舅兄,你道为何女子读书甚妙?只因太后有个宫娥,名唤上官婉儿,那年百花齐放,曾与群臣作诗,满朝臣子都作他不过,因此文名大振。太后十分宠爱,将他封为昭仪;因要鼓励人才,并将昭仪父母也封官职。后来又命各处大臣细心查访,如有能文才女,准其密奏,以备召见,量才加恩。外面因有这个风声,所以数年来无论大家小户,凡有幼女,莫不读书。目今召见旷典虽未举行,若认真用功,有了文名,何愁不有奇遇。侄女如此清品,听其耽搁,岂不可惜!”吕氏道:“将来全仗姑夫指教。如识得几字,那敢好了。但他虽末读书,却喜写字,每日拿著字帖临写,时刻不离。教他送给小山姐姐批改,他又不肯。究竟不知写的何如。”唐敖道:“侄女所临何帖?何不取来一看?”林婉如道:“侄女立意原想读书,无奈父亲最怕教书烦心,只买一本字帖,教俺学字。侄女既不认得,又不知从何下笔,只好依样画葫芦,细细临写。平时遇见小山姐姐怕他耻笑从未谈及。

  今写了三年,字体虽与帖上相仿,不知写的可是。求姑夫看看批改。”说罢取来。唐敖接过一看,原来是本汉隶。再将婉如所临,细细观看,只见笔笔藏锋,字字秀挺,不但与帖无异,内有几字,竞高出原帖之上。看罢,不觉叹道:“如此天资,若非宿慧,安能如此。此等人若令读书,何患不是奇才!”林之洋道:”俺因他要读书,原想送给甥女作伴,求妹夫教他。偏这几年妹夫在家日子少,只好等你作了官,再把他送去。谁知去年妹夫刚中探花,忽又闹出结盟事来。俺闻前朝并无探花这个名号,是太后新近取的。据俺看来,太后特将妹夫中个探花,必因当年百花齐放一事,派你去探甚花消息哩。”唐敖道:“小弟记得那年百花齐放,太后曾将牡丹贬去洛阳,其余各花至今仍在上苑。所有名目,现有上宫昭仪之诗可凭,何须查探。舅兄此言,来免过于附会。但我们相别许久,今日见面,正要谈谈,不意府上如此匆忙,看这光景,莫非舅兄就要远出么?”林之洋道:“俺因连年多病,不曾出门。

  近来喜得身子强壮,贩些零星货物到外洋碰碰财运,强如在家坐吃山空。这是俺的旧营生,少不得又要吃些辛苦。”唐敖听罢,正中下怀,因趁势说道:“小弟因内地山水连年游玩殆遍,近来毫无消遣。而且自从都中回来,郁闷多病,正想到大洋看看海岛山水之胜,解解愁烦。舅兄恰有此行,真是天缘凑巧。万望携带携带!小弟带有路费数百金,途中断不有累。

  至于饭食舟资,悉听分付,无不遵命。”林之洋道:“妹夫同俺骨肉至亲,怎说船钱饭食来了!”因向妻子道:“大娘,你听妹夫这是甚话!”吕氏道:“俺们海船甚大,岂在姑爷一人。就是饭食,又值几何。但海外非内河可比,俺们常走,不以为意,若胆小的,初上海船,受了风浪,就有许多惊恐。你们读书人,茶水是不离口的,盥漱沐浴也日日不可缺的,上了海船,不独沐浴一切先要从简,就是每日茶水也只能略润喉咙,若想尽量,却是难的。

  姑爷平素自在惯了,何能受这辛苦!”林之洋道:“到了海面,总以风为主,往返三年两载,更难预定。妹夫还要忖度。若一时高兴,误了功名正事,岂非俺们耽搁你么?”唐敖道:“小弟素日常听令妹说:‘海水极咸,不能入口,所用甜水,俱是预装船内,因此都要撙节。’恰好小弟平素最不喜茶,沐浴一切更是可有可无。至洋面风浪甚险,小弟向在长江大湖也常行走,这又何足为奇。若讲往返难以预期,恐误正事,小弟只有赶考是正事,今已功名绝望,但愿迟迟回来,才趁心愿,怎么倒说你们耽搁呢!”林之洋道:“你既恁般立意,俺也不敢相拦。妹夫出门时,可将这话告知俺家妹子?”唐敖道:“此话我巳说过。舅兄如不放心,小弟再寄一封家信,将我们起身日子也教令妹知道,岂不更好。”

  林之洋见妹夫执意要去情不可却,只得应允。唐敖一面修书央人寄去,一面开发船钱,把行李发来。取了一封银子以作丹资饭食之费,林之洋执意不收只好给了婉如为纸笔之用。

  林之洋道:“姑夫给他这多银子,若买纸笔,写一世还写不清哩!俺想妹夫既到海外,为甚不买些货物碰碰机会?唐敖道:“小弟才拿了银子,正要去置货,恰被舅兄道著,可谓意见相同。”于是带了水手,走到市上,买了许多花盆并几担生铁回来。林之洋道:“妹丈带这花盆,已是冷货,难以出脱,这生铁,俺见海外到处都有,带这许多,有甚用处?”唐敖道:“花盆虽系冷货,安知海外无惜花之人。倘乏主顾,那海岛中奇花异草,谅也不少,就以此盆栽植数种,沿途玩赏,亦可陶情。至于生铁,如遇买主固好,设难出脱,舟中得此,亦压许多风浪,纵放数年,亦无朽坏。小弟熟思许久,惟此最妙,因而买来。好在所费无多,舅兄不必在意。”林之洋所了,明知此物难以退回,只得点头道:“妹夫这话也是。”

  不多时,收拾完毕,大家另坐小船,到了海口。众水手把货发完,都上三板渡上海船,趁著顺风,扬帆而去。

  此时正是正月中旬,天气甚好,行了几日,到了大洋。唐敖四围眺望,眼界为之一宽,真是“观于海者难为水”,心中甚喜。走了多日,绕出门户山,不知不觉顺风飘来,也不知走出若干路程。唐敖一心记挂梦神所说名花,每逢崇山峻岭,必要泊船,上去望望。林之洋因唐敖是读书君子,素本敬重,又知他秉性好游,但可停泊,必令妹夫上去。就是茶饭一切,吕氏也甚照应。唐敖得他夫妻如此相待,十分畅意。途中虽因游玩不无耽搁,喜得常遇顺风;兼之飘洋之人,以船为家,多走几时也不在意。倒是林之洋惟恐过于耽搁,有误妹夫考试;谁知唐敖立誓不谈功名,因此只好由他尽兴游了。游玩之暇,因婉如生的聪慧,教他念念诗赋。恰喜他与诗赋有缘,一读便会,毫不费事。沿途借著课读,倒解许多烦闷。

  这日正行之际,迎面又有一座大岭。唐敖道:“请教舅兄,此山较别处甚觉雄壮,不如何名?林之洋道:“这岭名叫东口山,是东荒第—大岭。闻得上面景致甚好。俺路过几次,从未上去。今日妹夫如高兴,少刻停船,俺也奉陪走走。”唐敖听见“东口”二字,甚觉耳熟,偶然想起道:“此山既名东口,那君子国、大人国,自然都在邻近了?”林之洋道:

  “这山东连君子,北连大人,果然邻近。妹夫怎么得知?”唐敖道:“小弟闻得海外东口山有君子国,其人衣冠带剑,好让不争。又闻大人国在其北,只能乘云而不能走。不知此话可确?”林之洋道:“当日俺到大人国,曾见他们国人都有云雾把脚托住,走路并不费力,那君子国无论甚人都是一派文气。这两国过去,就是黑齿国,浑身上下,无处不黑。其余如劳民、聂耳、无肠、犬封、无股、毛民、毗骞、无[上户+文,下月]、深目等国,莫不奇形怪状.都在前面。将来到彼,妹夫去看看就晓得了。”

  说话间,船已泊在山脚下。郎舅两个下船上了山坡。林之洋提著鸟枪火绳,唐敖身佩宝剑。曲曲弯弯,路过前面山头,四处一看,果是无穷美景,一望无际。唐敖忖道:“如此祟山,岂无名花在内?不知机缘如何。”只见远远山峰上走出一个怪兽,其形如猪,身长六尺,高四尺,浑身青色,两只大耳,口中伸出四个长牙,如象牙一般,拖在外面。唐敖道:

  “这兽如此长牙,却也罕见。舅兄可知其名么?”林之洋道:“这个俺不知道。俺们船上有位柁工,刚才未邀他同来。他久惯飘洋,海外山水,全能透彻,那些异草奇花,野鸟怪兽,无有不知。将来如再游玩,俺把他邀来。”唐敖道:“船上既有如此能人,将来游玩,倒是不可缺的。此人姓甚?也还识字么?”林之洋道:“这人姓多,排行第九,因他年老,俺们都称多九公,他就以此为名。那些水手,因他无一不知,都同他取笑,替他起个反面绰号,叫作‘多不识’。幼年也曾入学,因不得中,弃了书本,作些海船生意。后来消折本钱,替人管船拿柁为生,儒巾久巳不戴,为人老成,满腹才学。今年八旬向外,精神最好,走路如飞。平素与俺性情相投,又是内亲,特地邀来相帮照应。”恰好多九公从山下走来,林之洋连忙点手相招。唐敖迎上拱手道:“前与九公会面。尚未深谈。刚才舅兄说起,才知都是至亲,又是学中先辈。小弟向日疏忽失敬,尚求恕罪。”多九公连道:“岂敢!......”林之洋道:“九公想因船上拘束也米舒畅舒畅?俺们正在盼望,来的恰好。”因指道:“请问九公,那个怪兽,满嘴长牙,唤作甚名?多九公道:“此兽名叫‘当康’。其鸣自叫。每逢盛世,始露其形。今忽出现,必主天下太平。”话未说完,此兽果然口呼“当康”,鸣了几声,跳舞而去。

  唐敖正在眺望,只觉从空落一小石块,把头打了一下,不由吃惊道:“此石从何而来?”林之洋道:“妹夫你看,那边—群黑鸟,都在山坡啄取石块。刚才落石打你的,就是这鸟。”庸敖进前细看,只见其形似鸦,身黑如墨,嘴白如玉,两只红足,头上斑斑点点,有许多花文,都在那里啄石,来往飞腾。林之洋道:“九公可知这鸟搬取石块有甚用处?”

  多九公道:“当日炎帝有个少女,偶游东海,落水而死,其魂不散,变成此鸟。因怀生前落水之恨,每日衔石吐入海中,意欲把海填平,以消此恨。那知此鸟年深日久,竞有匹偶,日渐滋生,如今竟成一类了。”唐敖听了,不觉叹息不止。

  未知如何,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