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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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兴县丞王锜,在宝历年间曾到陇州游历。那天他走得累了,就在一棵大树下歇脚,卸下马鞍垫在地上,躺下小憩。正迷迷糊糊间,忽听得西边传来马蹄声和吆喝声,睁眼一看,只见一位紫衣人乘着车驾,带着几个随从疾驰而来。

那紫衣人勒住马缰,对左右吩咐道:"去请王县丞过来。"几个随从立刻上前,引着王锜来到一处早已布置好的营帐前。紫衣人邀他入座,两人对谈许久。王锜心里直打鼓,不知这位贵人为何唤他,每次答话都支支吾吾,前言不搭后语。

紫衣人看出他的窘迫,叹了口气道:"我在这荒山野岭虚度了二十年光阴,今日冒昧相邀,实在是因为你我也算同姓之谊。"王锜小心翼翼地问:"不知大王从何处来?"紫衣人目光悠远:"当年我替秦始皇修筑长城,凭着这点微末功劳,屡受重用。可惜始皇帝驾崩后,遭小人陷害,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。上天念我修长城劳苦功高,却害民太甚,罚我镇守吴岳。那时吴山还被称作岳,百姓都尊我为王。后来华山成了五岳之一,我这官职也就名存实亡了。"

他说着苦笑起来:"如今刑期未满,上不着天下不着地,空守着荒山野岭,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偏生顶着个虚名,又不愿屈就小职,就这么挂着个假王的名头熬日子。今日偶遇,想与你叙叙旧。"

王锜听得脊背发凉,连忙拱手:"在下不过是个无名小吏,资质驽钝,承蒙大王垂青,不知有何指教?"紫衣人压低声音:"实不相瞒,闲散多年,总想找点正经营生。如今天下兵马各有其主,不好夺人权柄。但三年后兴元府会有八百精兵无人统领——你若早作打算,必能当上他们的将领。"他顿了顿,"只是这事须得你帮忙准备万张纸钱,我好打点关节。"

王锜连连应承,忽然惊醒,才发现冷汗已经浸透衣衫。他不敢怠慢,当即买了万张纸钱焚化。果然到了太和四年,兴元节度使李绛遇害,继任的温造诛杀了八百叛军——正应了当年梦中人所言。

原文言文

  天兴丞王锜,宝历中,尝游陇州。道憩于大树下,解鞍籍地而寝。忽闻道骑传呼自西来,见紫衣乘车,従数骑,敕左右曰:“屈王丞来。”引锜至,则帐幄陈设已具,与锜坐语良久。锜不知所呼,每承言,即徘徊卤莽。紫衣觉之,乃曰:“某潦倒一任二十年,足下要相呼,亦可谓为王耳。”锜曰:“未谕大王何所自?”曰:“恬昔为秦筑长城,以此微功,屡蒙重任。洎始皇帝晏驾,某为群小所构,横被诛夷。上帝仍以长城之役,劳功害民,配守吴岳。当时吴山有岳号,众咸谓某为王。其后岳职却归于华山,某罚配年月未满,官曹移便,无所主管,但守空山,人迹所稀,寂寞颇甚。又缘已被虚名,不能下就小职,遂至今空窃假王之号。偶此相遇,思少従容。”锜曰:“某名迹幽沉,质性孱懦,幸蒙一顾之惠,不知何以奉教?”恬曰:“本缘奉慕,顾展风仪。何幸遽垂厚意,诚有事则又如何?”锜曰:“幸甚!”恬曰:“久闲散,思有以效用。如今士马处处有主,不可夺他权柄。此后三年,兴元当有八百人无主健儿。若早图谋,必可将领。所必奉托者,可致纸钱万张。某以此藉手,方谐矣。”锜许诺而寤,流汗霡霂,乃市纸万张以焚之。及太和四年,兴元节度使李绛遇害。后节度使温造,诛其凶党八百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