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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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澥年轻时家里穷得叮当响,一路漂泊到了岭南。广州节度使孔戣见他是个有才的,待他格外亲厚,不但赠了百两银子,还嘱咐他往西边去谋个前程。就这么着,柳澥和秀才严烛、曾黯几个同乡,搭了条船往北回乡。

船行到阳朔县南六十里处,几个人正围在船舱里掷骰子耍钱。忽然柳澥一把推开赌具,腾地站起来,双手在半空中一接,像是有人递了张名帖给他。只见他急匆匆系好衣带,招呼船夫靠岸,自个儿踩着沙滩站得笔直,对着虚空连连作揖:"柳某承蒙诸位同僚抬爱,虽说任命文书已到,总得到桂州才能交割。还望各位先行一步,在前头驿站稍候。"

曾黯和严烛看得寒毛直竖,明明眼前空无一人,却恍惚听见衣甲摩擦的声响。柳澥回船后直挺挺躺下,长吁短叹好一阵子,突然对两位朋友说:"刚被任命为泰山主簿,那些车马随从都来迎过了,约好在桂州碰头。"打这天起,他再没露过笑脸。

说来也怪,柳澥身子骨倒没病没痛,就是每到夜泊时分,必定盘腿坐在船头指指点点,那架势活像在调兵遣将。从阳朔到桂州原本得走三天,要过五十处险滩,往常船夫都得拼死拼活才能撑过去。这回可好,一宿工夫船就漂到了目的地。

曾黯他们夜里总瞧见两个穿紫袍的将军,提着铜锤,带着百来个兵卒在水里推船。柳澥刚到桂州,写完家书,墨迹还没干透就断了气。那年正是元和十四年八月,桂江上的芦花刚刚抽出银穗。

原文言文

  柳澥少贫,游岭表。广州节度使孔戣,遇之甚厚,赠百余金,谕令西上。遂与秀才严烛、曾黯数人,同舟北归。至阳朔县南六十里,方博于舟中,忽推去博局,起离席,以手接一物。初视之,若有人投刺者。即急命衫带,泊舟而下,立于沙岸,拱揖而言曰:“澥幸得与诸君同事,符命虽至,当须到桂州,然议行李,君宜前路相候。”曾严见澥之所为,不觉懔然,亦皆肸蚃如有所睹。澥即却入舟中,偃卧吁嗟,良久谓二友曰:“仆已受泰山主簿,向者车乘吏従毕至,已与约至桂州矣。”自是无复笑言。亦无疾,但每至夜泊之处,则必箕踞而坐,指挥处分,皆非生者所为。阳朔去州尚三日程,其五十滩,常须舟人尽力乃过,至是一宿而至。澥常见二紫衣,具军容,执锤,驱百余卒,在水中推挽其舟。澥至桂州,修家书才毕而卒。时唐元和十四年八月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