韦浦这人啊,正从寿州士曹的位子上往京城赶考。走到阌乡驿站歇脚,刚端起饭碗,冷不丁冒出个汉子扑通就跪下了。这人衣裳破得跟抹布似的,眼睛却亮得吓人:"小的叫归元昶,最会使唤牲口,求老爷收留当个马夫!"
韦浦筷子悬在半空:"你打哪儿冒出来的?"那归元昶搓着手说:"早先在冯六郎手底下当差,在黄河边干了十几年。昨儿个六郎和绛州的轩辕四郎来买腰带,我讨了杯茶钱,谁知六郎说我贪了他的银子..."说着眼圈就红了,"如今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,没有官府文书连城门都出不去..."
韦浦见他可怜就答应了。这归元昶果然手脚麻利,上路才十里地,鞍前马后伺候得妥妥帖帖。晌午在茶棚歇脚时,正巧遇上几十辆牛车卸货。归元昶突然窜出去,照着牛腿就是一巴掌,那牛登时瘸了腿。赶车的急得要去找兽医,他却抓把墙根土往牛腿上一抹,赶着牛跑了几步——嘿!那牛竟好了!茶棚里的人都看傻了眼。
车夫硬塞给他两斤茶叶,他转手就捧给韦浦:"小的一点心意。"韦浦心里更觉得这仆人贴心。可到了潼关客栈,怪事来了——归元昶摸了把门口玩耍的娃娃,那孩子当场昏死过去。主家急得直跺脚:"这是撞客了!"忙叫来个跳大神的女巫。
那女巫抱着琵琶又唱又跳,突然打个喷嚏:"三郎爷传话,作祟的是个过路鬼。"她把鬼的模样说得清清楚楚,可不就是归元昶!等用香汤给孩子洗过澡,孩子果然醒了。韦浦心里发毛,再找归元昶,人早没影了。
第二天走到赤水西岸,道旁突然冒出个穿破紫袍的人,走路像背着千斤重担。韦浦定睛一看,竟是归元昶!他苦着脸说:"不敢瞒您,我是孤魂野鬼。昨儿那女巫说的三郎,就是华山神君。为这事我挨了好一顿鞭子..."说着撩起衣襟,背上果然血痕累累。
韦浦惊得舌头打结:"那冯六郎..."归元昶叹气:"冯六郎是黄河水神,轩辕四郎是黄帝的小儿子。我原先在阴司当差,专管鉴别宝玉的卞和判官您总知道吧?就是当年被砍了脚的那位..."话音未落,人影已经淡得像晨雾。
这年韦浦果然当了霍丘县令。后来他每次路过赤水,总觉得道旁树影里,有个穿紫衣的人影在目送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