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年，河中的风沙特别大。节度使浑瑊正与西蕃人商议会盟之事，谁曾想那些蕃戎蛮子转眼就翻了脸。掌书记韩弇是个耿直人，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。
韩弇生前与栎阳县尉李绩交情最深。这日晌午，李绩在衙署后堂小憩，迷迷糊糊间看见个披头散发的人影站在窗前。那人满身是血，衣襟都染红了，李绩惊得直往后退。那人却哽咽着开口："是我啊，韩弇..."
李绩这才认出老友，可那满脸血污的模样，哪还有当年把酒论诗的潇洒。韩弇苦笑着整了整破碎的衣领，说如今跟着个秃发使者，在漳河底下做苦役，整日受尽折磨。说着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："临走前给你留了首诗。"
纸上的字迹被血水晕开大半，韩弇沙哑着嗓子念道："我有血海深仇无人报，每回望见秦陇山头，游魂都在风里哭..."话音未落，窗外传来刺耳的铜锣声，韩弇慌忙抓住李绩的手腕："明日午时，务必在我宅子西南角摆些酒食纸钱，就当全了咱们这场交情。"
李绩惊醒时，枕巾都被冷汗浸透了。第二天晌午，他亲自带着祭品来到韩宅。纸钱刚点燃，忽然一阵黑风打着旋儿从西边卷来，把酒肉果品全裹上了半空。满城百姓都看见，那风里隐约有个披发人影，对着陇山方向长揖到地。
那是贞元四年的秋天，长安城的银杏刚开始泛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