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国二年,开春时节,周王的正月里,齐侯带着人马到了楚丘。这楚丘是什么地方?是卫国的一座城邑。按说一国君主出行该说"如"或"适",这里偏说"之",里头大有文章。原来这是齐侯要帮卫国重建都城。可为啥不明说是卫国迁都呢?因为卫国人还没搬过去呢。更因为史官不赞成齐侯擅自做主封赐诸侯——这天下只有周天子能分封诸侯,诸侯之间哪能互相封赏?就算齐侯出于仁义,史官也要按规矩记这一笔。所以说啊,仁义大不过礼法。
转眼到了五月辛巳日,鲁国安葬了先君夫人哀姜。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,妇人们穿着素衣跟在灵车后头,哭声随着纸钱一起飘散在风里。
这时候北边可热闹了。虞国和晋国的军队联手灭了夏阳。按说夏阳不是国家,不该用"灭"字,史官这是特意强调它的重要。虞国本来没资格称"师",可谁让他们冲在前头呢?这夏阳啊,是虞国和虢国之间的要塞,拿下它就等于打开了虢国的大门。说起这事还有个典故:当初晋献公想打虢国,大夫荀息出主意说:"主公何不用屈地产的良马和垂棘出的美玉,向虞国借条道呢?"献公摸着胡子犹豫:"这可是咱们的国宝,要是虞国收了礼不借道怎么办?"荀息笑道:"小国伺候大国都这样。他们不敢收礼不办事。就算收了,也不过是把宝贝从咱家内库挪到外库,良马从内厩牵到外厩罢了。"献公还是担心:"虞国有个明白人宫之奇在呢。"荀息早算计好了:"宫之奇这人,心里明白嘴上笨,又是跟虞公一块长大的。明白人说话简短,性子软就劝不动君主,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反而让君主不拿他当回事。再说了,珍宝摆在眼前,祸患藏在后头,这道理中等才智以上的人才懂。我看那虞公啊,连中等都够不上。"果然,虞公见了宝马美玉就挪不开眼。宫之奇急得直跺脚:"晋国使者说话这么谦卑,礼物又这么重,准没好事!"虞公只顾把玩玉璧。宫之奇扯着嗓子喊:"俗话说'唇亡齿寒',说的就是咱们虞国和虢国啊!"见劝不动,连夜带着老婆孩子逃往曹国去了。后来晋国灭了虢国,隔了五年回头就把虞国也收拾了。荀息牵着当年送出去的宝马——如今老得牙都长了——捧着玉璧对献公说:"您瞧,璧还是那块璧,马倒是多添了几岁口。"
秋九月里,齐侯、宋公和江国、黄国的使者在贯地会盟。有意思的是江人和黄人是不请自来的。史书记这事也讲究,中原国家直呼齐、宋,偏远小国就称江人、黄人,显得四方诸侯都来朝拜似的。
入了冬,十月里一滴雨都没下。老农望着龟裂的田地直叹气,这"不雨"二字背后,是多少人盼雨的眼睛啊。
南边也不消停,楚国的军队又来找郑国麻烦了。边境上的烽火台接连燃起黑烟,把半边天都熏灰了。
一、二年,春,王正月,之楚丘。
楚丘其何?卫邑也。国而曰之,此邑也,其曰之何也?封卫也。则其不言之卫何也?卫未迁也。其不言卫之迁焉何也?不与齐侯专封也。其言之之其,专辞也。故非天与不得专封诸侯,诸侯不得专封诸侯。虽通其仁,以义而不与也。故曰,仁不胜道。
二、夏,五月,辛巳,葬我小君哀姜。
三、虞师、晋师灭夏阳。
非国而曰灭,重夏阳也。虞无师,其曰师何也?以其先晋,不可以不言师也。其先其何也?为主乎灭夏阳也。夏阳其,虞虢之塞邑也。灭夏阳而虞虢举矣。虞之为主乎灭夏阳何也?晋献公欲伐虢,荀息曰:“君何不以屈产之乘、垂棘之璧而借道乎虞乎?”公曰:“此晋国之宝也。如受吾君而不借吾道,则如之何?”荀息曰:“此小国之所以事大国也。彼不借吾道,必不敢受吾君。如受吾君而借吾道,则是我取之中府而藏之外府,取之中厩而置之外厩也。”公曰:“宫之奇存焉,必不使受之也。”荀息曰:“宫之奇之为人也,达心而懦,又少长于君。达心则其言略,懦则不能强谏,少长于君,则君轻之。且夫玩好在耳目之前,而患在一国之后,此中知以上乃能虑之。臣料虞君,中知以下也。”公遂借道而伐虢。宫之奇谏曰:“晋国之使其,其辞卑而君重,必不便于虞。”虞公弗听,遂受其君而借之道。宫之奇谏曰:“语曰‘唇亡则齿寒’,其斯之谓与!”挈其妻与以奔曹。献公亡虢,五年而后举虞。荀息牵马操璧而前曰:“璧则犹是也,而马齿加长矣!”
四、秋,九月,齐侯、宋公、江人、黄人盟于贯。
贯之盟,不期而至其江人、黄人也。江人、黄人其,远国之辞也。中国称齐、宋,远国称江、黄,以为诸侯皆来至也。
五、冬,十月,不雨。
不雨其,勤雨也。
六、楚人侵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