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这世上的错误啊,原本就没有个准数。就像郑国人比谁年纪大,最后闭嘴的那个就算赢。要是嘴皮子够厉害,连"枕着流水漱石头"这种话都能说成对的。可要是碰上灾祸横行、妖孽作乱,就连开天辟地的太极都要被说成是头号祸害——这理儿该找谁评去?
齐国有个糊涂蛋,给自家狗起名叫"富贵",儿子倒叫"快乐"。有一回祭祀,狗跑进屋里,他张嘴就吼:"富贵出去!"后来儿子死了,他哭天抢地喊着:"快乐啊!快乐啊!"旁人都当他是口误,可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呢?不过说到底还是错了。连不错都能当成错,何况真错了?
成都显圣寺本叫蒲池寺,后周显德年间扩建改名,可老百姓还是叫它菩提寺。江里的大小孤山本是形容山势独立,结果传来传去,"孤"变成了"姑",旁边澎浪矶也成了"彭郎矶",还说彭郎是小姑的女婿。我亲眼见过小孤山上的庙,供着个妇人像,匾额却写着"圣母庙"——这哪止是老百姓传错啊!
龙门山夹着伊水,远看像宫门双阙,所以叫阙塞。山口有座阙口庙,里头的神像提着尖刀,大马金刀坐着。问当地人,说是"豁口大王",简直笑掉大牙。汲郡更离谱,把商纣王和三位贤臣并称"四王"。
温州有座杜拾遗庙,后来被传成"杜十姨",塑成女像。当地人觉得"五撮须相公"没老婆,硬把杜十姨许配给他。这五撮须说的其实是伍子胥!江陵那边更绝,把伍子胥叫成"伍髭须",干脆塑了五个大胡子男人,祭祀时还"一髭须、二髭须"地数着拜。
阆州把陈子昂的拾遗官职听岔了,弄出个"陈十姨"女像供着。谢在杭气得说:让陈子昂当女人就算了,怎么还把杜甫配给鸱夷子当老婆?陈州厄台寺传说是孔子绝粮处,旧匾"文宣王"风雨剥蚀,只剩"王"字和"宣"字一横,和尚就附会成"一字王佛"。
西南夷族把文庙叫"汉佛",米芾写《高丽经》也说孔子是佛。宋朝小吏祭苍颉,张口就是"苍王",真是笑死人。
江南有个驿丞特别爱显摆。新刺史到任,他带着参观:酒室供杜康,茶室供陆羽,刺史挺高兴。走到菜室看见个像,驿丞得意道:"这是蔡伯喈!"刺史笑喷:"照这么弄,饭堂得供米芹,马棚得供司马迁了!"
于则进士有回去探亲,半路在野店喝茶,顺手给旁边紫荆树神"紫相公"也敬了一杯。当晚就梦见紫衣人说自己是管菜园子的,手下有管丰收的"天平吏"、管歉收的"辣判官",还作诗夸于则是"搅银公子"——原来于则用银匙搅过茶。后来于家菜园子供奉这位,年年丰收。
唐朝卖茶的商户爱供陆羽像,生意好就敬茶,生意差就浇开水。《谑浪》里说楚人信鬼,有回夜里在北郭门祷告,被恶作剧的人扔沙子。祷告的人吓得直退,恶作剧的趁机把祭肉吃了。结果大家以为灵验,香火更旺。后来吃不到肉,反而担心鬼不享用了。
《续笑林》里有个夜归人遇大雨,看见屋檐下站着个黑影,硬拉进伞里同行。越走越怕,抬脚去踹没踹着,吓得把"鬼"推下桥。结果天亮发现是个早起做糕点的,两人在店里碰面,大眼瞪小眼,笑得直不起腰。
袁继谦郎中住凶宅,有天晚上听见瓮声瓮气的怪叫,全家吓得扒窗看。月光下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在院里晃,像狗但抬不起头。袁郎中一铁棍敲过去,"咣当"一声——原来是庄上送油的狗把头卡油瓮里了。
洪都有户人家总听见楼里怪响,请来个假道士。夜里发现是只大老鼠尾巴沾了沙子,干结得像棒槌,在柱子里钻来钻去。假道士斩了老鼠,白得一笔酬金,倒成了名人。
唐朝刘秉仁刺史带骆驼到庐山放生。山民没见过,敲锣打鼓当妖怪射死,还上报说捉到"庐山精"。刘刺史叫人抬来一看,正是自己放生的骆驼。
至正年间有个新官到海边,半夜听见潮声如雷,吓得问门房怎么回事。门房睡得迷糊,顺嘴答:"潮上来啦!"醒过神连喊"祸到祸到",撒腿就跑。
不花慌慌张张跑进屋里,一把拉住他媳妇的手直哆嗦:"本想着当官能光宗耀祖,谁承想今晚要全家当水鬼喽!"全家人顿时哭作一团。外头巡逻的差役听见哭声,还当出了什么乱子,赶紧跑去禀报各位长官。那些官员连衣裳都来不及穿整齐,提着裤腰带就往这儿赶。
等他们气喘吁吁跑到门前,不花怕水漫进来,死活不肯开门。同僚们只好破门而入,结果看见不花两口子带着仆人全都爬在房顶上,扯着嗓子喊救命。问清缘由后,大伙儿憋着笑各自散了。
益州进贡柑橘,向来都是用纸包着。后来有位长史觉得不结实,改用了布匹裹着。这天突然听说有位叫甘子布的御史要来驿站,长史心里咯噔一下——该不会朝廷派人来查用布裹柑橘的事吧?等见了面寒暄过后,长史一个劲儿解释用布裹柑橘是表示敬意。御史起初听得云里雾里,好半天才回过味来,只能摇头苦笑。
京城里住着卢尚书和他当衢州刺史的弟弟。有天弟弟清早出门办事回来,尚书随口问朝中有什么人事变动。弟弟想了想说:"没什么大动静,就是皮遐叔要去蜀中当刺史了。"尚书不知道"皮"是人家姓氏,还以为是自家亲戚,低着头琢磨半天,突然冒出一句:"咱们卢家管事的都在京城,哪儿来的卢皮遐这人啊?"等弟弟说明白,兄弟俩笑得直不起腰。
余杭太守张守信看上了富阳县尉张瑶,打算把女儿许配给他,连嫁妆都备齐了。奶妈问:"姑娘要许给哪家郎君啊?"太守说是张瑶。奶妈一拍大腿:"姑爷姓张,敢问咱们姑娘贵姓?"张守信这才反应过来,赶紧取消了这门亲事。
还有个更逗的。御史李逢年嫌原配郑氏不合心意,离了婚托益府尹李睨帮忙物色新人。李睨推荐了兵曹李扎新寡的妹妹,两边说定了日子迎亲。结果花轿走到半路,李逢年突然惊醒,掉头就去找李睨:"您给李扎妹妹说媒的时候,可记得她姓什么?"李睨也傻了,跑去问李扎才明白闹了大笑话——合着两边光顾着说亲,都没想过新郎新娘都姓李!这婚事自然黄了。
山南县丞阳伯博的夫人陆氏是大家闺秀,县令夫人姓伍。有次官眷们聚会,县令夫人挨个问姓氏。问到县丞夫人答姓陆,主簿夫人答姓戚,县令夫人突然变了脸色就往里屋冲。其他夫人面面相觑正要告辞,县令赶紧追进去问缘由。只见他夫人气鼓鼓地说:"她们一个说姓陆(六),一个说姓戚(七),明摆着是笑话我姓伍(五)!要是再问下去,怕不是要冒出姓八、姓九的来!"县令笑得直拍大腿:"人家本来就叫这个姓嘛!"
苏州有对孪生兄弟刘家哥俩,长得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。有回街上卖青梅的小贩夸自家梅子大,哥哥打赌说能一口气吃百颗。小贩说真要能吃下,整担梅子白送。结果哥哥吃到一半假装如厕,偷偷换弟弟出来接着吃。围观百姓愣是没看出来,白白赔了一担青梅。
孝武帝有回跟侍中虞啸父闲聊:"爱卿在朝中怎么也不见你提建议啊?"这虞啸父老家靠海,以为皇帝暗示他进贡海鲜,赶紧回话:"如今天气还热,鱼虾不好捕捞,过些时日定当进献。"惹得皇帝哈哈大笑——原来他把"献替"听成"献海鲜"了。
驸马王敦头回进宫闹了不少笑话。如厕时看见漆盒里装着干枣,还当是如厕用的点心,吃了个精光。出来时婢女端着金盆请他洗手,他看见水里漂着澡豆,以为是干饭,咕咚咕咚全喝了,惹得宫女们捂嘴偷笑。
更离谱的是老臣迺存。汉桓帝赐他鸡舌香除口臭,这老爷子含着辛辣的香料,越想越觉得是皇帝要毒死他。回家就跟妻儿老小哭别,全家正抱头痛哭呢,忽然闻到他嘴里清香,这才明白闹了乌龙。
唐玄宗那会儿有个叫姜抚的方士,鼓吹常春藤能长生。结果老百姓泡酒喝了接连暴毙,这骗子连夜逃之夭夭。到了宋朝宣和年间,年轻有为的殿中监王定观被宋徽宗召见试药,才咽下所谓仙丹就七窍冒烟,死后棺材里还窜出火苗,连烧了十几户人家。
名医戴元礼在南京见过个"神医",病人挤破门槛。有回他听见那郎中叮嘱病人:"煎药时记得放块锡。"戴元礼大惊,翻出古书一查——原来是把"餳"(糖)错认成"锡"字了。
唐代给事中郑云逵和御医王彦伯是邻居。有回萧俛找错门,郑云逵装模作样诊脉说:"你这是热风症啊。"等人家要药方,他才憋着笑说:"开方子还得找隔壁王大夫。"后来长安城里谁要是犯糊涂,大伙儿就笑他"得热风了"。
最惨的是临济县令李回的老丈人。这老爷子退休后嫌女婿亏待女儿,气冲冲跑去衙门骂人,结果跑错到全节县,被当成闹事的挨了顿鞭子。等真女婿闻讯赶来,老丈人已经被打得哭爹喊娘了。
北齐的刘臻更是个糊涂蛋。有回他想去城西找同僚刘讷,跟下人说:"知道刘仪同家吗?"下人以为老爷要回自己城南的宅子。等到了家门口,刘臻还冲着里头喊:"刘仪同快出来!"看见儿子迎出来还纳闷:"你怎么也在这儿?"直到儿子说"这是咱自己家",他才反应过来骂下人:"我要找的是城西刘讷!"
陈太常的故事
陈音这人啊,字师召,福建莆田来的,学问好品行佳,就是有个毛病——整天迷迷糊糊的。有天退朝回来,他跟仆人说:"今儿个要去拜访某位大人。"仆人没听清,直接牵着马往家走。
这位陈大人还以为到了人家府上呢,大摇大摆进门转悠,还嘀咕:"这宅子怎么跟我家一模一样?"抬头看见墙上挂的画,更纳闷了:"我家的画怎么挂这儿来了?"正巧自家小厮从里屋出来,他当场就瞪眼:"你怎么也跑这儿来了?"小厮哭笑不得:"老爷,这本来就是咱家啊!"陈师召这才恍然大悟。
还有回翻书翻到张请帖,是朋友邀他喝酒的。他早忘了这是去年收的帖子,按着日子就去了。在人家客厅喝了好几盏茶也不见开席,主人实在忍不住问:"您今日来是......"他理直气壮:"不是您请我吃酒吗?"主人家一脸懵,又不好追问,只得赶紧备酒。等酒过三巡,他才突然拍大腿——敢情是去年今日的邀约!后来朋友们都说,请这号人物吃饭还是口头招呼靠谱。
更逗的是有回浙江的杨郎中请他,他愣是跑到山西杨郎中家去了。那天山西这位杨大人还在睡懒觉呢,听说客人到了慌忙起身。陈师召坐了老半天不见酒菜,还挺客气:"随便备点酒肉就行,不用太破费。"把杨文卿给说愣了,硬着头皮吩咐厨房准备。正折腾着,浙江杨家派人来催,陈师召才挠着头笑:"原来你家主子才是正主啊!"说完拍拍屁股走人。
这位陈大人记性差到什么程度呢?头天约好请客,第二天全忘光,反倒跑去客人家下棋。眼看到晌午还不提请客的事,客人只好反过来招待他。正吃着呢,他家仆人来催:"老爷,宴席都备好了。"他还冲仆人发火:"你们请我家主人去,那我怎么办?"
上朝时更闹笑话。有次他把帽带系在后脑勺,看见同僚们都垂着帽带,还纳闷自己怎么没有。旁边同僚实在看不下去,帮他把帽带捋到前面:"您这帽带长在背后呢!"后来李东阳还写诗调侃他"十年犹未识冠缨"。
这陈大人还不修边幅,四品官了还蓬头垢面的。有次夫人买了件金狮纹的红袍,不知道那是武将官服,他也没细看就穿着画像。李东阳见了题词说:"看鬃毛挺整齐,看衣裳不对劲。这人啊,可信又可疑。要是头发蓬乱换身衣裳,哎,那才像样!"
最绝的是有回去户部述职,走错门进了库房。看见往里运税银的,他痛心疾首:"如今贿赂都这么明目张胆了?"
翁肃闹笑话
福建人翁肃当江州太守时老糊涂了。新官来交接,他办完手续还坐在右边主位。新官没计较,结果他起身转个圈又要往内宅走。新官赶紧拽住他袖子:"老大人,这可不行啊!"
犯忌讳的趣事
后赵皇帝石勒最忌讳"胡"字。有回醉酒的胡人骑马闯宫门,石勒大怒问守门官冯翥:"刚才闯门的是谁?你怎么敢放行!"冯翥一慌把忌讳忘了:"是个醉胡人,拦都拦不住,就像古人说的难缠的互乡人......"没想到石勒笑了:"胡人确实难缠。"竟没治他的罪。
还有个叫樊坦的清官,说话不过脑子。有次升官进宫谢恩,石勒看他衣服破旧很吃惊:"怎么穷成这样?"樊坦脱口而出:"都是被羯胡......"说到一半脸都吓白了。石勒反而大笑:"这些羯贼胆子不小!朕赔给你。"当场厚赏了他。
闹名字笑话
元绛在福州当官时,有下属请示:"这事该怎么处理?"下属答:"按原降指挥办。"元绛板着脸:"我元绛什么时候下过指挥?"吓得下属直哆嗦。
韩皋生疮,大夫给他抹药膏抹不开,解释说:"天冷膏药硬了。"韩皋接茬:"我韩皋(谐音'寒皋')确实硬。"这位硬汉父亲去世后,因为长得太像亡父,连镜子都不愿照。
杨万里更逗。有次视察地方,太守设宴让歌姬唱《贺新郎》,词里有"万里云帆何时到"。杨万里立刻接话:"万里昨天就到了!"把太守臊得当场把歌姬关了起来。
一日得罪三人
唐朝郗昂跟韦陟交好,有回讨论哪个宰相最差劲。郗昂嘴一秃噜:"韦安石啊!"说完就知道坏事了,撒腿就跑。路上遇见吉温问:"跑什么呀?"他慌不择言:"刚才跟韦尚书说最差宰相,本来想说吉琐,结果说成韦安石了!"说完继续跑,跑到房琯家又嘴瓢把房融说成最差。一天得罪仨人,满朝文武都摇头,韦陟更是跟他绝交了。
文字笑话
何敬容问姓吉的客人:"你跟西汉丞相丙吉什么关系?"人家机智回答:"就像您跟萧何的关系。"
晋元帝得皇子赏赐群臣,殷洪乔谢恩说:"臣无功受禄。"皇帝乐了:"这事你要有功还得了?"
刘髦两个儿子都中进士。大儿媳进京,他送到船上还伸手扶,被太守笑话。他说:"要摔水里更好笑!"二儿媳进京时他卧病在床,嘱咐:"我头疼,记得买块头巾寄回来。"第二天送行时突然喊:"别忘了昨晚枕上说的!"把亲戚们吓一跳,解释清楚后笑成一团。
陶渊明诗里"刑天舞干戚"被后人抄成"形夭无千岁",五个字全错。原来《山海经》里刑天是猛兽,被砍头后以乳为眼肚脐为嘴,还挥着盾牌斧头跳舞。
村塾更搞笑,老学究教《论语》"郁郁乎文哉",孩子们念成"都都平丈我"。后来有人纠正,学生们反而吓跑了。时人编顺口溜:"念错满堂坐,念对没人来。"
最后这个最逗:臧武仲名"纥",读音近"瞎"。有人念错成"乞",萧颖士笑话他:"你连纥字都不识。"结果传着传着变成"瞎字也不识"了。
放生池记
高文虎写了篇《西河放生池记》,里头有句"鸟兽鱼鳖咸若",这本来是夏朝的事儿,他给安到商朝头上了。太学的学生们编了顺口溜笑话他。后来陈晦写公文用了"舜卜禹用昆命元龟"的典故,被倪侍郎挑刺儿。陈晦上书辩解:"古往今来任命宰相,都用这话。"结果陈晦升了御史台长官,倪侍郎反倒丢了官。当时有人编了句俏皮话:"舍人错把夏鳖当商鳖,御史新争舜龟和禹龟。"
射策误
宋朝科举有道题问"尧舜禹汤举荐了什么人",其实说的是汉朝宫里四个谒者——赵尧管春天,李舜管夏天,倪汤管秋天,贡禹管冬天,各自负责天子的四季服饰。还有道题"汤周福祚",说的是张汤和杜周。考生们都往尧舜禹汤周武王那儿答,结果没一个答对的。
最近有位学政出了道怪题"孔子不知孟子之事",全场考生都傻了眼。原来出自《论语》"陈司败章"的小字注解。苏紫溪先生在浙江当学政时,最爱出偏题,比如"一至一,二至二,三句三圣人,四句四孔子",考场上不少人直接扔笔走人。
科场里进士们的答卷常闹笑话。治平年间,国子监考策论问"如何礼遇大臣"。有个进士答:"像文相公、富相公这样体态丰盈的,就是有体的大臣;像冯当世、沈文通这样相貌俊美的,就是有貌的大臣。"刘厚甫从此管沈、冯叫"有貌大臣"。
诗鬼正误
虞文靖在宜黄时,有天在楼上吟诗,念到"五更鼓角吹残雪"。忽然看见对岸有个小孩作揖说:"角能吹,鼓可不能吹啊。"他赶紧叫人去找,那孩子早没影了——原来是个诗鬼。
高塘
濠州西边有个高塘馆,靠着淮河。御史阎敬爱在这儿留宿时题诗:"借问襄王安在哉,山川此地胜阳台。今朝寓宿高唐馆,神女何曾入梦来?"来往官员看了都说好。
后来有个叫李和风的也题诗:"高唐不是这高塘,淮畔江南各一方。若向此中求荐枕,参差笑杀楚襄王。"读的人无不捧腹。
《草诀百韵歌》
有人说《草诀百韵歌》是王羲之写的。杨用修开玩笑:"王羲之的字天下第一,要是再找到他亲笔写的《草韵》,那可太妙了。要是再配上杜甫的《诗学大成》,孔子的《四书活套》,堪称三绝。"
吏牒
《祝氏猥谈》里记了件事:有位将军向翰林讨诗,专门派个小吏候着,免了他其他差事。小吏起初挺感激。可过了大半年还没动静,小吏急了,写状子告到将军那儿:"奉命领取翰林文字,对方推三阻四已半年,显见是这官儿不会作诗,空口骗人。"
马疑司马
绍圣年间,马从一在南京管排岸司。有天漕运使来了,他跟着众人迎接。漕使一见他就骂:"听说你不称职,本来要查办你,还敢来见?"马从一吓得直哆嗦,说自己"从湖南来投亲谋生",苦苦哀求。
漕使听他口音确是南方人,脸色稍缓:"湖南也有姓司马的?"马从一忙说:"下官姓马,管排岸司的。"漕使这才笑道:"那好好干吧。"原来误以为是司马光族人想整治他。从此马从一名帖上都不敢写"司"字了。
王彦辅《麈史》乖谬二事
京西提刑巡察到某县,把县尉张伯豪骂得狗血淋头,让他下马步行,边走边数落他没本事。进了驿馆,随从悄悄说:"刚才骂的那位是陶中丞女婿。"提刑大惊:"怎么不早说!"赶紧请县尉上座。
喝完茶,提刑改口说:"听说你有才干,刚才故意试探。看你面不改色,前途无量啊!"马上叫文书写推荐信。
某路提刑到地方检阅军队,见护戎使年纪大,就对知府说:"这老家伙不顶用了,留着干嘛?"知府不敢吭声。老护戎突然大声说:"我本不想来,是被小辈硬拉来的,果然受辱!"提刑问:"小辈是谁?"答:"外甥章得象。"——当时正是宰相。提刑立刻改口:"年纪虽大,精神头儿真好,吃的什么补药?"听说没吃补药,又夸:"好个硬朗老头!"还送了酒才走。俗话说"朝里无人莫做官",就是有这些变脸比翻书快的。
误笞
许诫言当琅琊太守时,有犯人在狱中上吊。他把去年管监狱的小吏抓来打板子。小吏喊冤:"小人只管修监狱,墙坏了该打,犯人是自己吊死的啊!"许太守怒道:"你是胥吏又管监狱,打你总不会错!"虽然冤枉,这话倒挺痛快。
误黥
陈东在苏州判了个流放犯,让人在脸上刺"特刺配"三字。刺完师爷们提醒:"'特'字是朝廷特旨才能用,地方官不能用。"陈东赶紧改成"准条"重刺。后来有人推荐他,宰相问:"就是那个在人脸上打草稿的?"
译误
元朝时,达鲁花赤不懂汉语,全靠翻译。江南有个和尚的田地被土豪霸占,告到达鲁花赤那儿。土豪贿赂了翻译。达鲁花赤问:"和尚告什么?"翻译说:"和尚说天旱,要自焚求雨。"达鲁花赤大赞,让递状子。翻译早换了张假状子,批完出门,土豪已在街上堆好柴火,几十个人把和尚扔进火里烧了。元朝倒行逆施,这事可见一斑。
防误得误
桓温想举荐殷浩当尚书令,先写信通气。殷浩高兴地回信,怕写错字反复检查,结果寄出个空信封。
不误为误
后唐刘夫人小时候战乱中与父亲失散。后来得宠,她父亲刘山叟背着药囊到宫门求见。当时妃嫔们都攀比门第,刘夫人怕丢脸,就说:"我离家时父亲早死了,哪来的老头?"叫人打出去。皇帝有次故意穿破衣服扮刘山叟找女儿,逗得众人直乐。
闽中有个妓女人老珠黄嫁不出去,算命的说她六十岁能享富贵。她不信。几年后,有个从小当太监的闽人听说母亲还在,派人找到她安置在外宅。第二天见面嫌丑,扭头就走:"这不是我娘,重新找!"手下人明白意思,找了当年那个老妓女回来。母子抱头痛哭,供养了十几年直到去世。
这世道真是黑白颠倒,穷苦的老父亲挨打受罪,那些肥头大耳的娼妓反倒吃香喝辣。你看看,这不是把是非都倒过来了吗?活脱脱一副势利眼的嘴脸。
有个不孝子,一辈子专门跟老爹对着干。老爹临死前,故意说:"一定要把我葬在水里!"心里盘算着,儿子肯定会反着来,这样自己就能入土为安。哪知道这回狠心的儿子却说:"我这辈子总跟您作对,如今您走了,我可不敢再违背您的意思。"真就在水中央堆了个沙堆,把老爹葬在了水里。
隆庆年间,绍兴的岑郡侯有个小妾怀了身孕。有个算命的冲撞了仪仗,被抓到府里。岑郡侯问他:"你是干什么的?"算命的说:"给人算卦的。"岑郡侯就问:"我夫人有孕在身,你说会是弄璋还是弄瓦?"这算命的哪懂这些文绉绉的话,随口答道:"璋也弄,瓦也弄。"岑郡侯一听大怒,把他打了一顿。没过多久,小妾果然生了一对龙凤胎。这下子,这算命的名声可就传开了。
苏州有个姓管的书生,丢了个小丫鬟,去找算卦的柳华岳占卜。卦象显示"剥床以肤"。柳华岳本来就不懂文理,琢磨着"以肤"二字,突然说:"你有姨夫吗?去他家找找看。"管书生照做,果然找到了人。柳华岳的名声从此更响了。
有个书生特别虔诚地祭拜奎星,同窗们捉弄他,把七篇经书文章偷偷放在神像下面。书生发现了,高兴地说:"这是神灵赐给我的!"恭恭敬敬地磕头收下,日夜苦读。后来考试时,题目竟然和他读的文章一模一样,就这么考中了。
陈彭年当太常寺卿时,有次引导御驾走错了道,走了黄道。管事的人赶紧拦住他。陈彭年板着脸回头说:"这是有典故的!"礼部的官员怕他学问渊博,不敢再追问。
天顺年间,钱塘有个叫张锡的,写文章特别快,但内容多是胡编乱造。有人问他出处,他就高声说:"出自《太平广记》。"因为这部书卷帙浩繁,一时半会儿查证不了。他经常这样蒙混过关。
毕士安当宰相时,有个女婿叫皇甫泌,整天胡作非为,屡教不改。毕士安想向皇帝告状,刚开口说"臣婿皇甫泌",正巧边境传来警报,话没说完。过了几天又想禀报,赶上皇帝内急,匆忙起身远远地说:"爱卿多次提起,朕已经知道了。"结果皇帝下旨给皇甫泌升了官,毕士安也不好再说什么。
李吉甫讨厌吴武陵,想阻止他考中进士。考官拿着录取名单来见李吉甫,还没递上去,李吉甫就问:"吴武陵考中了吗?"这时突然有太监来宣旨。考官以为李吉甫和吴武陵是老相识,名单还在手里,赶紧添上了吴武陵的名字。等太监走了,把名单呈上,李吉甫说:"这人粗俗不堪,怎么能中进士?"但名字已经写上,无可奈何了。这两件事真是异曲同工。
张亮带兵经过建安城下,营垒还没修好,高丽兵突然杀到。张亮本来胆小,坐在胡床上直发愣,话都说不出来。将士们看他这样,还以为他镇定自若,士气大振,奋勇杀敌,居然打了胜仗。回来报告时,张亮还在那儿两腿发抖呢。
京城有个小尼姑和个男子相好,想长期留他在身边,又没办法,就把他灌醉剃了光头,当徒弟养在庙里。后来男子的妻子找到庙里,把丈夫带回家。男子很惭愧,嘱咐妻子:"别说出去,等我头发长出来。"当时他们的儿子在外经商,媳妇发现婆婆饭量突然变大,还经常听到男人声音,就从墙缝偷看,正好看见婆婆和个和尚睡在一起。媳妇气坏了,告诉丈夫。儿子大怒,拿着刀进屋,摸到两个脑袋,其中一个真是和尚,挥刀就把和尚头砍了。母亲赶紧阻拦,已经来不及了,这才说出实情。儿子一看砍的是亲爹的头,后悔莫及。官府判他死刑,说:"虽然不是弑父,但母亲通奸不该由儿子来杀。"
万历辛卯年间,苏州阊门外有户人家,父子同住。儿子外出经商,媳妇侍奉公婆很孝顺。婆婆却怀疑公公和媳妇有染,晚上穿上公公的衣服,溜进媳妇房里,想试探着抱她。媳妇挣脱不开,气得抓破了"公公"的脸。婆婆吃痛逃走,第二天装病不起。媳妇跑回娘家告状,父亲来看,发现亲家公脸上没伤,回去责怪女儿说谎。女儿又羞又气,上吊自杀了。父亲告到官府,公公也说不清楚。邻居们说老太太脸上有伤,一审问,真相大白。这事在苏州传得沸沸扬扬,都叫它"婆奸媳"。
万历丙戌年,京城有个佣工的老婆,以前和个姓罗的卫兵相好,管他叫"罗长官",后来闹翻了。这妇人寂寞难耐,就拿胡萝卜自慰,舒服了就喊"罗长官"。邻居听见了,以为她又和罗卫兵好上了。有个流氓早就对这妇人有意思,调戏不成怀恨在心。有天晚上佣工回家,和老婆睡下。流氓不知道,以为妇人独居,悄悄摸黑进去,想用刀逼她就范。一摸床上两个脑袋,以为是罗卫兵,气得连砍数刀跑了。官府审案时,邻居作证说常听见妇人夜里喊"罗长官",但没见过人。官府就判罗卫兵因妒杀人,罗大喊冤枉也没用。流氓回家唉声叹气,老婆追问,他就说了实话。谁知他老婆也有相好的,正躲在床底下,本来想杀流氓夺他老婆,听到这番话就去报了官。最后流氓伏法,罗卫兵才被释放。
今年春天,苏州北教场练兵。按规矩,三个火枪手试射三枪,打不响要受罚。第二枪走火,喷了射手一脸黑,他赶紧去河边洗脸。第三枪引线太慢,射手们用嘴去吹,枪突然响了,把人脑袋打碎了。这时第二个射手的妻子听说丈夫受伤,慌慌张张跑来,看见地上尸体就以为是自家男人,嚎啕大哭。第三个射手的妻子也来了,还好言相劝。不一会儿第二个射手洗完脸回来,两个女人都傻眼了。问明情况后,第三个的妻子这才放声痛哭,先前那个反而擦干眼泪安慰起她来。
至元丁丑年六月,民间突然传言朝廷要征集童男童女送给蒙古人当奴婢,还要父母亲自押送。从中原到江南,家家户户忙着给十二三岁的孩子办婚事,闹腾了十几天才消停。
有个叫柏子庭的和尚写诗调侃:"一封丹诏未为真,三杯淡酒便成亲。夜来明月楼头望,唯有嫦娥不嫁人。"隆庆戊辰年,又有个叫张朝的骗子假传圣旨,说要在江浙选宫女。吓得百姓们又忙着嫁女儿,连轿夫、厨子都雇不到。有人把柏子庭的诗改了:"抵关内使未为真,何必三杯便做亲?夜来明月楼头望,吓得姮娥要嫁人。"后来又谣传连寡妇也要征去陪送,结果守寡多年的妇人也纷纷改嫁。还有人写诗:"大男小女不须愁,富贵贫穷错对头。堪笑一班贞节妇,也随飞诏去风流。"
壁虎和蜥蜴是两种动物。壁虎就是蝎虎,常趴在墙上。蜥蜴比蛇还毒,又叫"蛇医",民间传说它和龙王是亲家,所以能求雨。
隆庆年间,民间还流传着一种古怪的求雨法子。几十条蜥蜴被关在水缸里,几十个娃娃手持柳枝围着念咒:"蜥蜴蜥蜴,快吐云雾,大雨哗哗下,就放你回家。"可到了宋朝熙宁年间,官府要祈雨时,翻遍全城也凑不齐这么多蜥蜴,只好抓些蝎虎来充数。谁知这些蝎虎一进水就翻了肚皮。
娃娃们举着柳枝直跺脚,咒语都变了调:"冤枉啊冤枉,我是蝎虎郎。遇上糊涂官,哪来雨水降!"
要说这世上的冤屈事,还不止这一桩。太祖爷刚坐江山那会儿,长江边上有段堤岸突然塌了。老百姓都说水底下藏着猪婆龙在作怪。可当官的怕犯了皇家的忌讳——谁让"猪"和"朱"同音呢?硬说是大鼋在捣乱。太祖一听"鼋"字和"元"字同音,想起前朝旧事,立刻下令把江里的鼋捉了个干净。你们说说,这背黑锅的倒霉蛋,难道只有壁虎不成?
再说个马儿的冤屈事。当年皇宫里会跳舞的御马流落民间,安禄山在范阳见过它们跳舞,眼馋得很,特意买了几匹藏着。后来这些马落到田承嗣手里,他哪认得什么御马,全当普通战马养在外头马厩里。
有天军营里摆庆功宴,乐师刚奏起曲子,那几匹马就跟着节拍跳起舞来。马夫们吓得抄起鞭子就抽:"妖怪!定是妖怪附体了!"马儿还以为自己跳得不够好,越发卖力地踏着舞步。管马厩的官吏慌慌张张跑去报告,等回来时,那些会跳舞的御马早被活活打死了。其实营里也有人认出这是当年皇宫的舞马,可看着田将军暴戾的性子,谁还敢多嘴?
子犹曰:谬误原无定名,譬之郑人争年,后息者胜耳。喙长三尺,则“枕流嗽石”,语自不错。若论灾发妖兴,贼民横路,即太极之生天、生地、生人,亦是第一误事,将谁使正之?齐有人,命其狗为“富”,命其子为“乐”。方祭,狗入于室,叱之曰:“富出!”其子死,哭曰;“乐乎!乐乎!”人以为误也,而孰知其非误也,然而不可谓非误也。夫不误犹误,何况真误?集《谬误》第五。
祠庙
欧公《归田录》云:世俗传讹,惟祠庙之名为甚。今成都显圣寺者,本名蒲池寺,周显德中广之,更名显圣,而俚俗多沿旧名,今传为菩提寺矣。江中有大小孤山,以独立得名,而世俗传“孤”为“姑”。江侧有大石矶,谓之澎浪矶,遂传为“彭郎矶”,云彭郎,小姑婿也。予尝登小孤,庙像乃一妇,而敕额为“圣母庙”,岂止俚俗之谬哉!西京龙门山,夹伊水上,自端阔,望之如双阙,故谓之“阙塞”,而山口有庙曰“阙口庙”。予尝见其庙像甚勇,手持屠刀尖锐,按膝而坐。问之,云:“此乃豁口大王也。”此尤可笑。
汲郡有肖像“三仁”,并及商纣者,谓之“四王”。
陈锡玄曰:“推此类,知淫祠之可毁者多矣!”
温州有“杜拾遗庙”,后讹为“杜十姨”,塑妇人像。邑人以“五撮须相公”无妇,移以配之。五撮须,盖伍子胥也。又江陵村事子胥,误呼“伍髭须”,乃塑五丈夫,皆多须者。每祷祭,辄云“一髭须”、“二髭须”至“五髭须”。
谢在杭曰:阆州有“陈拾遗庙”,乃陈子昂也。讹为“十姨”,更肖女像,崇奉甚严。拾遗之官,误人如此!子昂屈为妇人犹可,独奈何令子美为鸱夷子妻乎!
陈州厄台寺,相传孔子绝粮处,旧榜“文宣王”,因风雨洗剥,但存“王”字及“宣”字下一画。僧遂附会为“一字王佛”。
为传“一贯”故,称一字王,有何不可?又《元史》载:西南夷,惟白人一种好佛。胡元收附后,分置路府,诏所在立文庙,蛮目为“汉佛”。米元章写《高丽经》,亦以孔子为佛,颜渊为菩萨,则称佛又宜矣。宋吏胥辈以苍颉造字,故祖之。每祭,呼为“苍王”。更可笑。
蔡伯喈
江南一驿吏,以干事自任。典郡者初至,吏曰:“驿中毕备,请阅之。”刺史入酒室,见一像,问之,曰:“是杜康。”又入茶室,见一像,问之,曰:“是陆鸿渐。”刺史大喜。又一室,诸菜毕备,亦有一像,问之,曰:“蔡伯喈。”刺史大笑,曰。“此不必。”
若到饭堂,必肖米元章像,到马坊,必肖司马迁像矣。
于进士则,谒外亲于汧阳,未至十余里,饭于野店。旁有紫荆树,村民祠以为神,呼日“紫相公”。则烹茶,因以一杯置相公前,策马径去,是夜梦峨冠紫衣人来见,自陈紫相公,主一方菜蔬之属。隶有天平吏,掌丰;辣判官,主俭。然皆嗜茶,而奉祠者鲜供此品。蚤蒙厚饮,可谓非常之惠。因口占赠诗,有“降酒先生丰韵高,搅银公子更清豪”之句。盖则是日以小分须银匙打茶,故目为“搅银公子”。则家蔬圃中祠之,年年获收。菜室中宜设此像。
茶神
《唐传载》云:时有鬻茶之家,陶为陆羽像,置炀器间,谓之茶神。有交易,则以茶祭之;无,则以釜汤沃之。
鬼误
《谑浪》;楚俗信鬼,有病必祷焉。尝夜祷于北郭门外,好事者遇之,窃翳身于莽,而投以砂砾。祷者恐,稍远去;益投,益远去,乃撄其肉而食焉。人以为灵也,祷益盛,而北郭门之灵鬼遂著。其后祷者不失肉,即反谓鬼不享而忧之。
《续笑林》:有赴饮夜归者,值大雨,持盖自蔽,见一人立檐下溜,即投伞下同行。久之,不语,疑为鬼也,以足撩之,偶不相值,愈益恐,因奋力挤之桥下而趋。值炊糕者晨起,亟奔入其门,告以遇鬼。俄顷复见一人,遍体沾湿,踉跄而至,号呼“有鬼”,亦投其家。二人相视愕然,不觉大笑。
凶宅误
袁继谦郎中,顷居青社。假一第,素多凶怪,昏曀即不敢出户庭,合门惊惧。忽一夕闻吼呼,若瓮中声,至浊。举家怖惧,谓其必怪之尤者,穴窗窥之。是夕月晦,见一物苍黑色,来往庭中,似黄狗身,而首不能举。乃以铁挝击其脑,忽轰然一声,家犬惊吼而去。盖其日庄上输油至,犬以首入油瓮中,不能出故也。举家大笑,遂安寝。
洪都村中一大家,厅楼崇敞。每夜声响特异,以为妖,避而虚其室。有道士过门,称自龙虎山来。其家大喜,邀入,与约妖除当厚酬。道士入居之。夜见硕鼠尾巨如椎,跃入破柱,从柱击出,斩之。盖鼠尾始被啮流血,行沙中,沾沙重,既干,巨如椎;其作响皆是物,非妖也。道士乃山下鬻赝符者,幸获重赂,其名遂著。
庐山精
《稗史》:唐刘秉仁为江州刺史,自京将一橐驼至郡,放之庐山下。野人见而大惊,鸣鼓率众射杀之,乃以状白州,曰:“某日获庐山精于某处。”刘命致之,乃所放驼耳。
惊潮
海上每遇八月,秋涛大作,潮声夜吼,震撼城市。至正间,有达鲁不花者初至,闻此,夜不敢卧。因呼门者问之。门者从睡中应曰:“潮上来也!”既觉,自知失答,连曰:“祸到!祸到!”狂走而出。不花惊趋入内,呼其妻曰:“本冀作官荣耀,不意今夕共作水鬼!”合门号恸,外巡徼闻哭,以为有变,传报正佐诸官,皆颠倒衣裳来救。乃叩门,不花恐水涌入,坚闭不纳。同僚破扉排墙而入,见不花夫妇及奴婢皆升屋大呼“救我”。同僚询知其实,忍笑而散。
甘子布
益州迸柑,例以纸裹。后长史易布,犹虑损坏。俄有御史姓甘名子布者至驿,驿吏驰报。长史疑敕御史来推布裹柑子事,参谒后,但叙布裹柑子为敬。御史初不解,久方悟,付之一笑。
皮遐叔
卢尚书弘宣,与弟卢衢州简辞同在京。一日衢州早出归,尚书问有何除改,答云:“无大除改,唯皮遐叔蜀中刺史。”尚书不知“皮”是“遐叔”姓,谓是宗人,低头久之,曰。“我弭节当家,没处得卢皮遐来。”衢州为言之,皆大笑。
同姓议婚
唐张守信为余杭守,爱富阳尉张瑶,欲以女妻之,为具衣装矣。女之保母问曰:“欲以女适何人?”守信以张瑶对。保母曰:“女婿姓张,不知主翁之女何姓?”守信方悟,乃止。
唐御史李逢年娶妇郑,不合,去之。尝属益府尹曹李睨更求一妇。睨言兵曹李扎妹新寡可娶,叩扎,扎亦许诺,约日成婚。及期,逢年饰装往迎,中道忽惊曰:“李睨过矣!”因诣睨曰:“君思扎妹为复何姓?”睨亦惊,过李扎曰:“吾乃大误!但知为公求好婿,为御史求好妇,都不思姓氏!”各懊恨而退。
疑姓
阳伯博任山南一县丞,其妻陆氏,名家女也。县令妇姓伍。他日会诸官之妇,既相见,县令妇问赞府夫人何姓,答曰:“姓陆。”次问主簿夫人,答曰:“姓戚。”县令妇勃然入内。诸夫人不知所以,欲却回。县令闻之,遽入问其妇。妇曰:“赞府妇云姓陆,主簿妇云姓戚,以吾姓伍,故相弄耳!余官妇赖吾不问。必日姓八、姓九矣!”令大笑曰:“人各有姓。”复令妇出。
令妇所疑不错,只是不合姓伍。子犹曰:“姓六、姓七,正是两家谦让处。还是令妇错怪。”
兄弟误
张伯喈、仲喈兄弟,貌绝相类。仲喈妻妆竟,忽见伯喈,戏曰:“今日妆好不?”伯喈曰:“我伯喈也。”妻急趋避。须臾又见伯喈,复以为仲喈,告云;“向大错误。”伯喈云:“我故伯喈。”
长洲刘宪副瀚之族,有兄弟二人,初本孪生,貌极相肖。市有鬻青梅者,梅甚大,其兄戏与决赌云:“能顿食百颗。”市人云:“果尔,当尽以担中梅相饷。”刘食其半,佯称便,旋入门。而其弟代之出,食至尽。众莫能辨,遂为所胜。
意气
虞啸父为孝武侍中。帝从容谓曰:“卿在阁下,初不闻有献替。”虞家富春近海,误谓帝望其意气,对曰:“天时尚暖,鱼鳖虾蜣未可致。寻当有献。”帝抚掌大笑。
餽献曰“意气”,二字亦新。
误食
王敦初尚主,如厕,见漆箱盛干枣,本以塞鼻。王谓厕上亦下果,遂至食尽。既还,婢擎金澡盘盛水,琉璃盘盛澡豆。因倒著水中而饮之,谓是干饭。群婢掩口。
鸡舌香
桓帝侍中迺存,年老口臭,上出鸡舌香与含之。鸡舌颇小,辛螫不敢咀咽,嫌有过赐毒,归舍辞诀。家人哀泣,莫知其故,求舐其药,出在口香,乃咸嗤笑。
常春藤
唐姜抚云:“服太湖常春藤,终南山旱藕,可长生。”玄宗诏使自求之。民间以藤渍酒,多暴死,抚逃去。
宣和间,王定观好学能诗,少年为殿中监,宠甚渥。一日召入禁中,曰:“朕近得异人制丹砂,服之可以长生。炼治经岁,色如紫金,卿为试之。”定观忻跃拜命,取而服之。才下咽,觉胸中烦躁之甚,俄顷烟从口出。急扶归,已不救。既殓,闻柩中剥啄声,莫测所以。已而,火出其内,顷刻遂成烈焰。屋庐尽焚,延燎十数家方息。异药之误人类如此!
医误
金华戴元礼,国初名医,尝被召至南京。见一医家,迎求溢户,酬应不间,戴意必深于术者,注目焉。按方发剂,皆无他异,退而怪之,日往视焉。偶一人求药者既去,追而告之曰:“临煎时下锡一块。”麾之去。戴始大异之,念无以锡入煎剂法,特叩之。答曰:“是古方。”戴求得其书,乃“餳”字耳。戴急为正之。
误造
贞元中,给事中郑云逵,与国医王彦伯邻居。尝有萧俛求医,误造郑。郑为诊之,曰:“热风颇甚。”又请药方,郑曰:“药方即不如东家王供奉。”俛既觉失错,惊避趋出。是时京师有乖仪者,必曰“热风”。
唐临济令李回,娶张氏。张父为庐州长史,告老归,以婿薄其女,往临济辱之。误至全节县,入厅大骂。邑令惊怪,使执而鞭之。困极,乃告以故。令驰报回,回至乃解。
北齐刘臻位仪同,恍惚多误。有刘讷者亦任仪同,俱为太子学士。臻住城南,讷住城西。臻欲寻访,谓从者曰:“汝知刘仪同家乎?”从者谓臻欲还家,于是引之而去。既叩门,尚末悟,犹谓至讷家,乃大呼曰:“刘仪同可出矣!”其子迎于门,臻惊曰:“汝亦来耶?”子曰:“此是大人家。”于是顾盼久之,乃悟,始叱从者曰:“汝无大意,吾欲造刘讷耳!”
陈太常
陈音,字师召,莆田人,有文行,而性恍惚。一日朝回,语从者曰:“今日访某官。”从者不闻,引辔归舍。师召谓至其家矣,升堂周览,曰:“境界全似我家。”又睹壁间画,曰:“我家物,缘何挂此?”既家僮出,叱之曰:“汝何亦来此?”僮曰:“故是家。”师召始悟。
陈师召检书,得友人招饮帖,忘其昔所藏也,如期往。累茶不退,主人请其来故。曰:“赴君饮耳。”主人讶之,难于致诘,具酒饮罢,方忆去年此日曾邀饮也。
下次请此等客,只是口邀。
刑部郎中浙江杨某,字文卿。而山西杨文卿,为户部郎中。一日浙江杨氏招师召饮,而师召造山西杨氏。时文卿尚寝,闻其来,亟起迎之。坐久,师召不见酒肴,乃谓曰:“觞酒豆肉足矣,毋劳盛馔。”文卿愕然,应曰:“诺。”入告家人,使治具。俄而浙江使人至,白以“主翁久候”。师召始悟曰:“乃汝主耶?吾误矣!”一笑而去。
陈师召尝信宿具馔邀客,早尽忘之,径造其家双陆。将午不申宿约,客反治具留餐。顷之,家人来促上席。师召未审视,疑是别家来招,怒谓之曰:“汝请我主人去,我竟何如!”
陈师召清旦入朝,误置冠缨于背。及见同僚垂缨,俯视颔下,怪其独无。一人遽持缨而正曰:“公自有缨,但无背后眼耳。”
李西涯赠诗有“十年犹未识冠缨”之句。
陈音不事修饰,蓬垢自喜。官四品,夫人鬻得金狮绯袍,不知为武臣服。公亦不察,衣袍肖像。李西涯见之,遽题曰:“观其鬃则齐,观其衣则非。若人也,可信而可疑,使蓬其鬓,更其衣,呜呼庶几!”
陈音尝考满,误入户部。见入税银者,惊曰:“贿赂公行,至此已极!”
翁肃
闽人翁肃守江州,昏耄。代者至,既交割,犹居右偏,代者不校也。罢起转身,复将入州宅。代者揽衣止之,曰:“这个使不得!”
犯胡讳
石勒制法甚严,兼讳“胡”尤峻,有醉胡乘马,突入府门。勒大怒,谓门吏冯翥曰:“向驰马入门,为是何人,而故纵之!”翥惶遽忘讳,对曰:“向有醉胡乘马驰入,甚呵止之而不可,所谓互乡难与言,非小臣所能制。”勒笑曰:“胡正自难与言。”恕而不罪。
樊坦性廉,而疏朴多误。由参军擢章武内史,入辞勒。勒见坦衣敝,大惊曰:“贫何至此?”坦对曰:“顷遭羯胡无道,资财荡尽,是以穷敝。”勒笑曰:“羯贼乃尔大胆!孤当相偿耳。”坦大惧。勒曰:“孤律自防俗士,不关卿辈。”乃厚赐之。
犯名
元绛,字厚之,知福州日,有吏白事。公曰:“如何行遣?”吏对曰:“合依原降指挥。”公曰:“元绛未尝指挥。”吏悚而退。
仆射韩皋病疮。医人傅药不濡,曰:“天寒膏硬耳。”皋笑曰:“韩皋实是硬。”
按:皋字仲闻,貌类父滉,既孤,不复视镜。真硬汉也!
杨诚斋,名万里。为监司时,巡历至一郡。郡守张宴,有官妓叶少歌《贺新郎》词送酒,其中有“万里云帆何时到”。诚斋遽曰:“万里昨日到。”太守大惭,即监系官妓。
一日触三人
唐郗昂与韦陟交善,因话国朝宰相谁最无德。昂误对曰:“韦安石也!”寻自觉,惊走。路逢吉温,温问:“何故仓惶如此?”答曰:“适与韦尚书话国朝宰相最无德者,本欲言吉琐,误言韦安石。”既言,又鞭马而走。抵房相琯之第,执手慰问,复舍琐以房融为对。言讫大惭,趋出。昂有时称,忽一日而犯三人,举朝嗟叹,唯韦陟遂与绝交。出《国史补》。
姓误
何敬容在选日,客有姓吉者诣之。敬容问曰:“卿与丙吉远近?”答曰:“如明公之与萧何。”
语误
元帝皇子生,普赐群臣,殷洪乔谢曰:“皇子诞育,普天同庆,臣无勋焉,而猥颁厚赉。”帝笑曰:“此事岂可使卿有勋耶?”
刘髦二子俱登进士。长子妇入京,公送登舟,以手援之。郡守见而笑。公曰:“府公笑我乎?若跌入水,尤可笑也!”次妇入京,公时卧疾,呼之床前,曰:“老年头风,可买一帕寄回。”明旦登程,诸亲毕会,忽呼子妇曰:“毋忘昨夜枕上之嘱。”众骇然,问其故,乃始抚掌。
五字皆错
渊明《读<山海经>》诗曰:“精卫衔微木,将以填沧海。刑天舞干戚,猛志故常在。”有作渊明诗跋尾者,谓“形夭无千岁”,莫晓其意。后读《山海经》云:“刑天,兽名,好衔干戚而舞。”乃知五字皆错。
《酉阳杂俎》云:天山有神,名刑天。黄帝时,与帝争神。帝断其首。乃曰:“吾以乳为目,脐为口。”操干戚而舞不止。
曹元宠《题村学堂图》云:“此老方扪虱,众雏争附火。想当训诲间,都都平丈我。”昔有宿儒过村学中,闻其训“都都平丈我”,知其讹也,校正之。学童皆骇散。时人为之语曰:“都都平丈我,学生满堂坐。郁郁乎文哉,学生都不来。”
瞎字不识
臧武仲,名纥,音切为“瞎”,而世多误呼为“乞”。萧颖士闻人误呼,因曰:“汝纥字也不识。”后人遂误以为“瞎字也不识”。
《放生池记》
高文虎作《西河放生池记》,有“鸟兽鱼鳖咸若”,本夏事,引为商事。太学诸生为谑词哂其误。陈晦行草制,以“舜卜禹用昆命元龟”字,有倪侍郎驳之。陈疏辩“古今命相,多用此语”。擢陈台端,倪罢去。时嘲云:“舍人旧错夏商鳖,御史新争舜禹龟。”
射策误
宋制科题,有“尧舜禹汤所举如何”,乃汉时宫中谒者赵尧举春,李舜举夏,倪汤举秋,贡禹举冬,各职天子所服也。又“汤周福祚”,乃张汤、杜周也。当时士子以唐、虞、三代为对,遂无一人合者。
近时文宗出论题,有“孔子不知孟子之事”,合场茫然不知。乃《论语》“陈司败章”圈外注也。苏紫溪先生视学浙中,有知人之鉴,而出题险僻。如“一至一,二至二,三句三圣人,四句四孔子”。场中多有搁笔而出者。
科场中进士程文,多可笑者。治平中,国学试策,问“体貌大臣”。进士策对曰:“若文相公、富相公,皆大臣之有体者,若冯当世、沈文通,皆大臣之有貌者。”意谓文、富丰硕,冯、沈美少也。刘厚甫遂目沈、冯为“有貌大臣”。
诗鬼正误
虞文靖在宜黄时,尝倚楼吟诗,有“五更鼓角吹残雪”之句。忽隔溪一童揖而言曰:“角可吹,鼓不可吹。”亟命召之,已失所在。盖诗鬼也。
高塘
濠州西有高塘馆,附近淮水。御史阎敬爱宿此馆,题诗曰:“借问襄王安在哉,山川此地胜阳台。今朝寓宿高唐馆,神女何曾入梦来?”轺轩来往,莫不吟讽言佳。有李和风者至,又题诗曰:“高唐不是这高塘,淮畔江南各一方。若向此中求荐枕,参差笑杀楚襄王。”读者莫不解颜。
《草诀百韵歌》
有云《草诀百韵歌》乃右军所作。杨用修戏曰;“字莫高于羲之,得羲之自作《草韵》奇矣。更得子美《诗学大成》,孔子《四书活套》,足称三绝。”
吏牒
《祝氏猥谈》云:一大将乞翰林某诗,专令一吏候之,免其他役。吏始甚德之。既逾改火,吏不胜躁,具牒呈其将,言:“蒙委领某翰林文字,为渠展转支延,已及半载,显是本官不能作诗,虚词诳脱。”
马疑司马
绍圣间,马从一监南京排岸司。适漕使至,随众迎谒。漕一见,即怒叱之曰:“闻汝不职,未欲按汝,尚敢来见耶?”从一惶恐,自陈“湖湘人,迎亲就禄”,求哀不已。漕察其语,南音也,乃稍霁威,曰:“湖南亦有司马氏耶?”从一答曰:“某姓马,监排岸司耳。”漕乃微笑曰:“然则勉力职事可也。”初盖认为温公族人,故欲害之。自此从一刺谒,削去“司”字。
王彦辅《麈史》乖谬二事
京西宪按行至一邑,辱县尉张伯豪,斥使下骑而步,且行且数其不才。既入传舍,有虞侯白言:“提刑适骂官员,乃陶中丞女婿。”宪矍然曰:“何不早告我!”亟召尉,与之坐。茶罢,乃曰:“闻君有才,适来聊相沮。君词色俱不变,前途岂易量耶!”即命书吏立发荐章与之。
某路宪至一郡,因料兵,见护戎年高,谓守倅曰:“护戎老不任事,何可容也?”守、倅并默然。戎抗声曰:“我本不欲来,为小儿辈所强,今果受辱!”宪问:“小儿谓谁?”曰:“外甥章得象也。”盖是时方为宰相。宪曰:“虽年高,顾精神不减,不知服何药?”戎曰:“素无服饵。”宪又曰:“好个健老儿!”惠酒而去。
语云“朝里无人莫做官”,只为有此辈花脸。
误笞
许诫言为琅琊太守,有囚缢死狱中,乃执去年修狱吏典鞭之。典曰:“小人职修狱,狴牢破坏当笞,今贼乃自缢也。”诫言怒曰:“汝胥吏,又典狱,举动自合笞耳!”
虽误,却是快语。
误黥
陈东官苏州时,因断流罪,命黥其面,有“特刺配”字。黥毕,幕中相与白曰:“凡言‘特’者,罪不至是,而出于朝廷一时之旨,非有司所得行。”东即以“特刺”改“准条”,再黥之。后有荐其才于政府者,曰:“得非人面上起草稿者乎?”
译误
元时,达鲁花赤为政,不通汉语,动辄询译者。江南有僧,田为豪家所侵,投牒讼之。豪厚赂译。既入,达鲁花赤问:“僧讼何事?”译曰:“僧言天旱,欲自焚以求雨耳。”达鲁花赤大称赞,命持牒上。译业别为一牒,即易之以进;览毕,判可。僧不知也,出门,则豪已积薪通衢,数十人舁僧畀火中焚之。
胡元闰位,天地反覆,即此一事可见耳。
防误得误
桓温将举殷浩为尚书令,先致书闻浩。浩欣然答书,虑有谬误,开闭数四,竟达空函。
不误为误
后唐刘夫人,少因兵乱,与父相失。及贵宠,其父刘山叟负药囊诣宫门,请见。时诸嫔御争以门第相尚,后恐为己辱,即曰:“妾离家时,父已亡殁,安得有是?”要命驱出杖之。帝尝于宫中敝服携篚,装刘山臾寻女以为戏笑。
闽中一娼,色且衰,求嫁不遂,乃决之术士。云:“年至六十,当享富贵之养。”娼以为不然。后数年,闽人有子从幼为阉人者,闻其母尚存,遣人求得之,馆于外第。翌日出拜,见其貌鄙陋,耻之,不拜而去,语左右曰:“此非吾母,当更求之也。”左右窥其意,至闽求美仪观者,乃得老娼以归。至则相向恸哭,日隆奉养,阅十数年而殁。
贫父受杖,肥娼受养。颠之倒之,势利榜样。
不误反误
有一狠子,生平多逆父旨。父临死,嘱曰:“必葬我水中!”冀其逆命得葬土中,至是狠子曰:“生平逆父命,今死,不敢违旨也。”乃筑沙潭水心以葬。
误而不误
隆庆时,绍兴岑郡侯有姬方娠。一人偶冲道,缚至府,问曰:“汝何业?”曰:“卖卜。”岑曰:“我夫人有娠,弄璋乎?弄瓦乎?”其人不识所谓,漫应曰:“璋也弄,瓦也弄。”怒而责之。未几,果双生一子一女。卜者名大著。
吴下管生,失一小青衣,问占于柳华岳,得“剥床以肤”爻。柳素昧文理,连味“以肤”二字,忽曰:“汝有姨夫乎,试往其家索之,可得也。”管如其言,果获之。柳名益起。
一书生礼奎神甚虔,同侪戏之,以经书文七首置神座下。书生得之,喜曰:“神赐也!”稽首受而读之。及试命题,一如所读,竟登第。
不伏误
陈彭年摄太常,导驾误行黄道。有司止之。彭年正色回顾曰:“自有典故!”礼曹畏其该洽,不敢诘。
天顺间,钱塘张锡作文极捷,而事多杜撰。有问者,则高声应曰:“出《太平广记》。”以其帙多难卒辨也。类此。
误福
毕士安作相,有婿皇甫泌放纵,累戒不悛。毕欲面奏之,甫启口云“臣婿皇甫泌”,即值边有警报,不终其说。越数日,又言,值上内逼,遽起遥语曰:“卿累言,朕已知之矣。”俄降旨超转一资,毕竟不敢自明。李吉甫恶吴武陵,欲阻其进。知贡举官怀榜至,未接,先问:“吴武陵及第否?”忽有中使宣敕至。主司恐是旧知,榜尚在怀,即添注武陵姓名,中使去,呈李。李曰:“此人至粗,何以及第?”然名已上榜,无可奈何矣。二事正相类。
怯误为勇
张亮过建安城下,壁垒未固,高丽兵奄至。亮素怯,踞胡床直视不能言。将士见之,疑以为勇,相与奋击。败敌,还报亮。亮犹股栗未宁。
父僧误
京师有少尼与一男子情好,欲长留之,不得,乃醉而髡其首,以弟子畜之。后其妻踪迹至寺,得夫以归。夫深自渐悔,且嘱妻;“勿泄,俟吾发长。”时其子商于外,妇每怪姑倍食,又数闻人音,穴壁窥之,正见姑与一僧同卧,忿恚,具白其子。子大怒,取刀入室,抚两人首,其一僧也,即奋刃断僧首。母觉而止之,不及,告以故。子验其首乃大悔。有司谓“虽非弑逆,然母奸不应子杀。”遂坐死。
婆奸媳
万历辛卯间,阊门外有父子同居者。子商于外,妇事舅姑极柔婉,妪遂疑翁与妇通,乃夜取翁衣帽自饰,潜入妇寝所,试抱持之。妇不得脱,怒甚,以手指毁其面。妪负痛,始去,明旦托病不起。妇潜归父母家,诉之。父往察,翁面无损,归让其女不实。女恚,竟自经。父讼于官,翁亦无以自明。邻里称妪面有伤痕,执妪鞫之,事乃白。时吴中喧传为“婆奸媳”。
罗长官
万历丙戌间,京师有佣工之妇,先与卫军罗姓者交密,呼为“罗长官”,后以隙绝。妇久旷欲动,乃择胡(旧版作葫)萝卜润之,每寝,执以自娱,快意处亟呼萝卜为“罗长官”。邻人闻之,以为罗君复修好矣。邻有恶少年,素垂涎于妇,调之不从,恨焉。适佣工夜归,与妇寝。恶少不知也,意其独宿,故无声,挟利刀潜入,将迫之。扪枕得双头,误认为罗,怒甚,连斫之而去。事既上,有司不能决。邻人曰:“前此每夜其妇必呼其旧好之罗长官。然但闻声,未见其人也。”官以罗妒奸杀人,当重辟。罗极称冤,竟不白。恶少归,嗟叹不已。妻叩之,备述其故。妻亦与一人有私,其所私者,正避匿床下,计欲杀恶少而取其妻,乃以所闻语鸣官。恶少竟得罪,而罗长官乃释。
误哭
今春,吾苏北教场演武。故事:铳手三人,试三铳,铳不响,有罚。第二铳偶走药,火喷面黑,其人诣河头洗涤。而第三铳药线甚迟,铳手俱责,以口吹之,铳忽发,破头而死。而第二人之妇,初时闻其夫为铳伤,仓惶来视,即见死尸横地,以为夫也,便大哭。第三人之妇亦来同看,反以好言解,俄而第二人至,二妇俱骇,询之,知其详,于是第三人之妇放声举哀,而前妇收泪,转为解慰焉。
讹言
至元丁丑六月,民间谣言朝廷将采童男女以授鞑靼为奴婢,且俾父母护送交割。自中原至江南,人家男女年十二、三以上,便为婚嫁,扰扰十余日方息。吴僧柏子庭有诗戏之,曰:“一封丹诏未为真,三杯淡酒便成亲。夜来明月楼头望,唯有嫦娥不嫁人。”隆庆戊辰,有私阉人者,名张朝,假传奉旨来浙直选宫女。一时惊婚者众,舆人、厨人无从顾觅,亦如至元故事。有人改子庭诗云:“抵关内使未为真,何必三杯便做亲?夜来明月楼头望,吓得姮娥要嫁人。”又讹言并选寡妇伴送入京。于是孀居无老少,皆从人,有守制数十年,不得已,亦再适。又有人为诗曰:“大男小女不须愁,富贵贫穷错对头。堪笑一班贞节妇,也随飞诏去风流。”
蝎虎冤
守宫与蜥蜴二种。守宫即蝎虎,常悬壁。蜥蜴毒甚于蛇,又名“蛇医”,俗言与龙为亲家,故能致雨。古法用蜥蜴数十,置水瓮中,数十儿持柳枝咒曰:“蜥蜴蜥蜴,兴云吐雾,降雨滂沱,放汝归去。”宋熙宁中,求雨时觅蜥蜴,不能尽得,以蝎虎代之,入水即死。小儿更咒曰:“冤苦冤苦,我是蝎虎。似尔昏沉,怎得甘雨!”
国初,大江之岸尝崩,人言下有猪婆龙。对者恐犯国姓,只言下有鼋。太祖恶与“元”同音,令捕殆尽。物之称冤者,岂独壁虎哉?
马冤
舞马已散在人间,禄山尝睹其舞而心爱之,自是因以数匹卖于范阳。其后转为田承嗣所得,不之知也,杂战马中,置之外栈。忽一日,军中享士,乐作,马舞不能已。厮养皆谓其为妖,操箠击之。马谓其舞不中节,愈加抑扬顿挫。厩吏遽以马怪白之,箠至死。时人亦有知其舞马者,以暴故,终不敢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