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这人啊,眼睛耳朵嘴巴身子骨,喜好都差不多。可偏偏有人把茶当洪水猛兽,管它叫"水厄",还有人嫌茶不够档次,叫它"酪奴",可真是冤枉了这清雅之物。所以啊,人们喝茶前总要先吃点喝点垫垫肚子,睡足了精神,再摆弄些字画古玩清清心,吟诗作对开开怀,下棋打猎过过瘾,侍弄花草养养性。等到香茶好水都备齐了,宾主尽欢,怎么能少了谈笑风生呢?不过这些讲究,没点家底可折腾不起。那些拜佛布施的,不也是图个来世富贵吗?可老天爷给各人的禀赋不同,喜好自然千差万别。就像蜈蚣爱吃蛇,猫头鹰好老鼠,你嫌弃的偏偏是别人心头好,谁能说得清谁对谁错呢?今儿个就给各位说说这些痴人的故事。
先说这茶痴。晋朝的王濛爱茶成痴,客人来了就拉着喝茶。那些士大夫们可遭了罪,每次要去拜访,都愁眉苦脸地说:"今儿个又要遭水灾了。"北魏的王肃更绝,一喝就是一斗,人送外号"漏勺子"。明朝的卢廷璧更离谱,家里供着元代高僧的十件茶具,还正经八百穿好衣服对着行礼,人都叫他"茶庵主人"。
再说这酒鬼。东晋的毕卓当吏部郎官时,闻见邻居家酒香,半夜醉醺醺跑去酒缸偷喝,被人当贼捆起来。刘伶更逗,老婆把酒都倒了,哭着劝他戒酒。他倒好,说要向鬼神发誓戒酒,让准备酒肉祭品。结果跪那儿念念有词:"老天爷生我刘伶,喝酒最有名,一喝一斛才解馋,五斗下肚才清醒,妇道人家的话,可千万听不得!"说完又喝得烂醉。孔群给朋友写信炫耀:"今年收了七百斛高粱,还不够酿酒用。"丞相劝他少喝,说:"没见酒坊盖酒缸的布,日子久了都烂了?"他嘴硬:"您没见泡过酒的肉反而更经放?"
还有个杜邠,吃饱就睡。别人说这不养生,他理直气壮:"没见米袋子放倒了漏得慢?"三国吴国的郑泉临死前跟同僚说:"一定把我埋在陶器作坊边上,等百年之后化成土,要是能被做成酒壶,那才称心如意!"艾子喝吐了,徒弟偷偷把猪下水放他呕吐物里吓唬他:"人都有五脏,您吐出来一脏可怎么活?"艾子眯着醉眼笑:"唐三藏少一藏还能活,我少一脏怕什么?"唐朝汝南王李琎更会玩,用云梦石砌水池当酒窖,里头漂着金银做的龟鱼当酒杯,自称"酿王"兼"曲部尚书"。亭州有个李员外种了几百株菊花,人称"菊帝",正好跟"酿王"凑一对。
要说能喝,明朝大司马彭泽去郭勋家做客,问今年酿的酒怎么样。郭勋说还行,彭泽就要尝尝。俩人对着银酒杯,就着小菜喝了十几轮。彭泽解开衣带说:"衙门晚点去也行。"又下起小雪,再喝十几轮,干脆说:"今儿衙门没事,不去了!"喝到天黑还嫌不过瘾,说要喝烧酒压一压。陪酒的张秀才早不行了,彭泽自己又干了十大杯烧酒才走。曾棨更是海量,英国公张辅想试试他酒量,偷偷让人用纸糊了个假人放在厅后,曾棨喝多少就往假人里倒多少。结果假人装满又换大缸,缸也满了,曾棨还面不改色。半夜送他回家,他反倒招呼下人接着喝,把下人都灌醉了才睡。
吃这方面也有讲究。唐朝宰相段文昌精通厨艺,家里厨房叫"炼珍堂",出门在外叫"行珍馆",还写了五十卷《食经》,人称"食界圣旨"。苏东坡讲过两个穷书生畅想未来,一个说:"我这辈子就想吃饱就睡,睡醒再吃。"另一个更绝:"我要一直吃,哪有空睡觉!"
晋朝山涛喝酒时筷子不停。宋朝赵温叔退休时找人陪吃,把人家腰带都撑断了——原来那人平时饿惯了总勒着腰带,这顿吃太饱把带子崩断了。张齐贤更夸张,一顿能吃几斤肥肉。有次生病要吃黑药丸,别人吃一颗,他拿五六两夹着烧饼吃。在安州当官时,厨房专门备个大桶装他吃剩的,到晚上准满。元朝有个没牙的老头,七十多岁反而吃得更多,乐呵呵说:"现在才知道牙齿碍事!"明朝江阴侯的孙子孙铁舍,胖得看不见自己脚。永乐年间进京,皇上赏了六十斤御膳,吃完跪都跪不下去,得两个人架着,结果世袭的爵位也没捞着。后来穷得吃不起饭,成筐吃馒头茄子充饥。
还有个徐阶年轻时遇见毛伯温尚书。毛尚书请他吃点心,结果端上来四大盘——两盘烤鹅块,两盘碗大的馒头,各五十个。不用筷子直接上手,配着大碗酒。徐阶虽然吃不多但能喝,俩人喝到天黑。毛尚书拍着他肩膀说:"你小子有出息!"后来毛尚书平定安南回来,徐阶也当上大官了。毛尚书一人能吃几个人的量,在湖广主持鹿鸣宴时,给七十五个考生每人敬两大杯,自己一点事没有。
话说这秦晋一带的官老爷们,个个都是大块头,能吃能喝的主儿。先说那王恕王端毅公,九十多岁的人了,每天清早起来,牛羊猪狗鸡鸭肉摆上三十碗,每碗能装一两斤,外加一大碗熟菜、两盘堆得老高的面饼,再灌下三大碗清酒——那酒碗足足能装两升呢!吃完抹抹嘴,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慢悠悠散步,绕上两里地回来,还能气定神闲坐着读书。就这么着活到九十三岁,直到有天突然少吃三碗肉、半盘面,晌午时分便安详去了。
再说那杨博杨襄毅公更绝,吃面时筷子一夹就是半碗,十六筷子下去,八大海碗面就见底了。有回敌军压境,满城人心惶惶,这位爷在衙门批公文,抽空还啃了三斤肥肉,吞下三十个包子,灌几升酒倒头就睡,鼾声震得房梁直颤。后来阳城的王国光王太宰、蒲州的王崇古王大司马,都是七尺高的汉子,吃起肉来像打仗——王太宰切白肉嫌薄,非得巴掌大的厚片,一筷子夹百来片,配着三斗酒下肚。有回喝多了燥热,上不了公堂,愣是啃完四十个大柿子才舒坦。
王令赐绂讲过他们乡里有个张县令,平日总嫌吃不痛快。有回邻居家驴死了,他贱价买来炖得喷香,正巧碰上连襟来访——这位连襟也是有名的大胃王。张县令热情相邀,连襟推说吃过了。等两大盘驴肉端上来,每盘十多斤,配着百来张饼和蒜酱,张县令手抓牙咬,转眼扫光。见连襟才吃半盘就停筷,他哈哈大笑:"不是说吃过了?这般没用!"抢过盘子又吃个精光,再灌两斗浊酒,拍着肚皮叹:"今儿才算饱了。"后来亲戚请吃饭,都得先单独给他备足肉面,否则他当场甩脸就走。这老张煮肉从不煮烂,拍着肚皮说:"煮烂了还要我这铁胃作甚?"
嘉靖年间山东有位亓副使,有回巡察莱州时跟县令置气,把饭菜全掀了。当地知府是他同乡,知道衙门厨房填不饱他,悄悄说:"只剩一斗面、十斤肉、一坛酒,您看..."亓副使眼睛一亮:"正好!"关起门来狼吞虎咽仍不饱,急令厨子赶制水饺。最后全衙门人手齐上阵,才勉强供上他吃喝。次日他谢知府:"要不是您,我可得当饿死鬼了!"还有次在乡绅家赴宴,明明酒足饭饱,回家却嘟囔:"肉虽多,不压饭气啊!"叫人煮五升米饭,吃干抹净才睡下。
我本家哥哥世芳官至广东提学副使,吃肉能连扫十几盘。吃杨梅樱桃这些,动辄十斤起步,还不见吐核。别人奇怪,他笑说:"要吐核,还能吃多少?"翰林王钰更绝,自称"平生只吃过三顿饱饭"——回岳家吃尽山珍,出使朝鲜享遍御膳,后来皇上在奉天殿赐宴,知道他胃口好,把御膳全赏了他。晚年家道中落,烤螺蛳烧茄子下饭,也得煮满一锅才够。
嘉定王全创下娄塘镇,是条豪气汉子。每顿饭必配猪头鹅肉,还总喊饿。有回去弟弟家,生吞四十个白煮鸡蛋,抹嘴说:"勉强垫垫肚子罢了。"
我还见过许备我许孝廉,有回去岳母家贺寿,嚷着饿。岳母说:"灶上没熟食,只有冷面拌点盐醋将就。"他冲进厨房,不等调味就吞光三筛子面,害得客人来了现和面。这人体胖如球,有年夏天午睡,竟压死条几寸长的蜈蚣!
再说两桩奇事:徐晦整天泡酒缸却没事,沈傅师一顿抵四五人饭量。杨嗣复打趣说:"徐家铁肺沈家铁脾,真真安稳!"
山东人韩贽爱吃酱瓜,当官后还品评各军营卖的酱瓜优劣。赵阅道笑他:"欧阳修写《花谱》,蔡君谟著《荔枝谱》,该请韩大人写《酱瓜谱》了!"
古时卢记室做肉干,夏天让人在十步内扇糖浆引苍蝇,得了个"猎蝇记室"的诨名。范汪能吃梅子,有人送一斛,转眼就剩核儿。
最骇人的是南朝刘邕,专爱吃疮痂,说像鲍鱼味。有回去孟灵休家,见疮痂就抠下来吃,吓得孟灵休写信诉苦:"刘邕来啃我,啃得浑身流血!"他手下两百多号人,没事就挨鞭子,专为供他吃痂。
唐朝权长孺嗜好人指甲,有次饯行宴上,狂士蒋传献上包指甲,他如获至宝,吃得口水横流。还有吃人精液的张怀肃,吃粪里芝麻煮粥的和尚泐季泽,喝女人月水的赵辉,吃胎衣的秦力强,啃蚯蚓的刘俊,嗜臭虫的鲜于叔明——把臭虫烫过后用酥油煎,卷饼吃得满嘴流油。
《狯园》里记了个荆沣奇人,戴七梁冠穿锦袍,挺着斗大的肚子,长须飘飘,整天喝酒不吃粮,人称"醉叟"。随身小童拎个竹篮,装满了蜈蚣毒虫当零嘴儿。
寒冬腊月,有人看见个怪人蹲在街角嚼虫子,好奇上前打听。那人抹抹嘴说:"天冷,拿这个下酒。"城里的小混混们听了,都抢着抓虫子来献宝。只见他们掰开虫子就生嚼,小的泡在酒里一饮而尽。五六寸长的蜈蚣最吓人,这人却混着松柏叶,掰掉毒钳就往嘴里塞。红爪子还在嘴边张牙舞爪,围观的人都吓白了脸,他却吃得津津有味。后来听说这人还点评过:"蝎子最香,可惜南方没有。蜈蚣次之,蜘蛛要挑小的吃。唯独蚂蚁不能多吃,吃多了胸口发闷。"
说到睡觉的奇人,夏侯隐算头一个。这位爬山过河都能闭着眼打盹,大伙儿都管他叫"睡仙"。文五峰先生也是这般,有回在闹市犯困,直接搭着书童肩膀说:"扶稳了,慢慢走。"话没说完,呼噜声已经震天响。
寇朝一更绝,跟着陈抟老祖学睡觉。有回刘垂范来拜访,小徒弟说师父正睡着。老刘坐在门外,听见里头呼噜打得跟唱曲似的,出来就跟人说:"寇先生这呼噜打得有讲究,分明是《华胥调双门曲》。"旁人问曲谱长啥样,老刘当场泼墨涂满整张纸,题上"混沌谱"三个大字。
李岩老也是个睡神。别人吃完饭下棋,他倒头就睡。等棋下完几局,他才翻个身问:"下到第几手啦?"苏东坡笑他:"李老这棋盘四条腿,棋子全黑色。当年跟边韶对弈还能打个平手,如今连陈抟都要让他先手——先落子还能分胜负,后落子直接睡过去。"
最逗的是华亭县丞拜访乡绅那出。县丞在客厅等人,等着等着睡着了。主人出来见客人在睡,不忍心叫醒,也跟着打盹。等县丞醒来见主人睡得香,索性又睡过去。这么你睡我醒来回折腾,眼看日头西斜,县丞偷摸溜走,主人醒来发现客人不见,也回屋接着睡。陆游还为此写过诗:"主客相对蒲团睡,你醒我睡两相忘。等客走远主人醒,窗外只剩半边阳。"
说到痴人,晏叔原算一个。家里藏书多得搬一次家,他老婆就骂:"活像叫花子搬漆碗!"李公泽更绝,见着好墨就抢,朋友家的墨块被他搜刮一空,全挂在堂屋里当摆设。还有几位怪人,把墨汁当茶喝。蔡君谟晚年喝不了茶,就整天煮茶闻香味,被人笑称"吃墨看茶"。
张丞相爱写狂草,有回灵感来了挥毫泼墨,满纸龙飞凤舞。叫侄子誊抄时,侄子盯着那些鬼画符直挠头:"叔,这字念啥?"张丞相盯着自己写的字看了半天,突然发火:"怎么不早问!"
最痴迷《兰亭序》的当属赵子固。这位宋室后裔花大价钱搞到"五字不损本",连夜坐船回家。结果在昇山遇风翻船,他浑身湿透站在浅水里,高举字帖大喊:"《兰亭》还在,其他都是小事!"
米芾更疯,有回在船上看见蔡攸藏的《王略帖》,非要拿画换。蔡攸犹豫,他直接扒着船帮要跳江,吓得蔡攸赶紧把字帖塞给他。
孙何痴迷古碑,当官巡查时,下属就找些残碑糊弄他。他能对着模糊字迹研究整天,又是挠头又是闻头油味,连公务都忘了。王锡更离谱,省吃俭用就为买碑。有回得意洋洋展示新收的"奇碑",结果是个无字碑。朋友打趣:"这叫没字碑。"惹得众人哄笑而散。
吴沧州弟弟原本只知囤粮囤布,被文人看不起。有回他重金买下宋徽宗题跋的《十八学士图》,设宴请那些瞧不起他的人。酒过三巡亮出画轴,连他哥哥都惊叹:"今天可算把面子挣回来了!"
彭渊材穷得叮当响,被家人召回时却宣称自己富可敌国。打开行囊一看,只有一块墨、一幅竹画和一叠草稿。朋友杨茂谦笑骂:"既然叫错了人,就该把他再赶出去。"
最逗的是两个书呆子换宝贝。一个变卖家产买书进京,半路遇见个爱书的穷书生。书生拿祖传铜器要换书,没想到买书的也是个古董痴,二话不说拿全部藏书换了铜器。回家被老婆骂:"换这些破铜烂铁能当饭吃?"他还嘴硬:"他换我的书也不能当饭吃啊!"
吟诗成痴
寒冬腊月里,杨处士骑着毛驴在郑圃晃悠。这位老兄有个怪癖,一琢磨诗句就往草丛里钻。有回他正趴着苦想,突然蹦起来大喊"得句矣",把路过的樵夫吓得扁担都掉了。
贾岛那会儿刚进京赶考,骑在驴背上念叨"僧推月下门",总觉得"推"字差点意思。他一会儿伸手做推门状,一会儿又改成敲门手势,冷不防撞上了韩愈的仪仗队。衙役们把他押到韩大人跟前时,他还在那儿比划呢。韩愈听完原委,捋着胡子说:"用'敲'字更妙。"后来贾岛又在长安街上想出"落叶满长安",只顾着琢磨下联,结果冲撞了京兆尹刘栖楚的轿子,在牢里蹲了一宿。这书呆子考试时更逗,挨个考场讨教"原夫"这类起承转合的写法,活像个要饭的。
葫芦诗人王筠更有意思,写诗非得抱着葫芦来回倒水。水声哗啦哗啦响,葫芦往地上一摔,诗就成了。
痴迷诗圣的张籍更绝,把杜甫诗集烧成灰拌着蜂蜜吞下肚,抹着嘴说:"这下我的五脏六腑都透着杜诗味儿了。"李洞干脆给贾岛铸了铜像,早晚供奉如神明,管他叫"贾岛佛"。
宋之愻这个参军老爷,成天端着笏板站在院里教丫鬟唱歌。丫鬟在窗后跟着哼,他就在庭中摇头晃脑地领唱,活像只发情的麋鹿。
音痴帝王
后唐庄宗李存勖是个音痴,哪天不听曲就吃不下饭。正发火鞭打侍从呢,乐声一起立马眉开眼笑。有时还抹粉涂脂跟戏子同台,艺名就叫"李天下"。韩持国夏天热得受不了,让丫鬟们轮流打扇还嫌不够,非得叫人唱起小曲,听着听着就跟着打拍子,早把酷暑忘到九霄云外。
唐明皇偏爱羯鼓,有回乐师弹琴还没完,他就嚷嚷:"快叫花奴拿羯鼓来,洗洗耳朵!"他侄儿汝阳王李琎小名花奴,是个击鼓好手。范德孺睡觉前必要听段琵琶,弦音越热闹睡得越香。
马球皇帝唐僖宗自称要是考马球能中状元,石野猪打趣道:"要是尧舜当考官,陛下怕是要落榜。"这位爷还发明了"炼腿"这词儿,专指打马球练就的腿功。
棋瘾君子
李讷宰相脾气火爆,唯独下棋时温吞得像换了个人。家仆见他发怒就悄悄摆棋盘,他立马消气埋头布子。郑介夫更绝,逮着客人非要下棋,人家推辞就让在旁观战,自己左右手互搏。左手赢就右手倒酒,右手赢就左手满饮,活像两个人在斗。
林逋却说:"世上事都能将就,唯独挑粪和下棋忍不了。"这是恨棋恨到骨子里了。
双陆狂魔潘彦出海遇风浪,船都碎了还死死抱着棋盘,牙关咬着骰子漂了两天两夜。上岸时双手磨得见骨,愣是没撒手。这劲头跟咱乡里那个刘老汉差不多——渡江时遇上大风浪,别人慌作一团,他抱着酒坛子说:"要死早死了,酒要洒了可怎么解愁?"
狩猎成瘾
齐王李元吉放话说:"饿三天没事,一天不打猎浑身难受。"李靖的弟弟李客师酷爱打猎,住处周围的鸟雀都认得他,一见就追着聒噪,人称"鸟贼"。
卫懿公爱鹤爱到给鹤坐马车,冯袞在自家庭院养满鹅鸭珍禽,专门雇人照料,时人戏称"鸟衙门"。俞华麓大夫养了只鹦鹉,生病时他晨起念经祈福,当晚鸟儿就好了。
北齐幼主给马配锦毡,配种时搭青庐摆宴席亲自观礼。狗儿骑马要有专用坐垫,还给马和鹰犬封"仪同三司"、"郡君"之类的官衔。斗鸡都能当"开府",比起秦始皇封松树为大夫、武则天封柏树做官,更显得荒唐。
花木情深
张籍为株山茶花拿爱妾去换,落得"花淫"的绰号。钱仁杰种花入魔,人称"花精"。梁绪在梨花季把花插满帽子,沉得抬不起头。
李德裕在太原当官时,童子寺有丛竹子才几尺高,寺里僧人天天向他报"竹平安"。南汉太监赵纯节痴迷芭蕉,住处种得到处都是,得名"蕉迷"。
孙齐之卖宅子时死活要留下棵松树,跟邻居酒铺商量,每年付钱在墙上开个小窗,天天端茶隔窗看松。后来儿子们争气,又把宅子赎了回来。王稚登赠诗说:"卖宅留松树,开门借酒家。"
怪癖种种
晋朝袁山松爱听丧歌,出游时让随从一路唱挽歌。张湛喜欢在屋前种松树,时人笑称张家是"停尸房",袁家是"送葬队"。
米芾在涟水当官时,因靠近灵璧县收藏了许多奇石。有回上司杨杰来视察,板着脸训斥:"朝廷让你治理千里之地,整天玩石头像话吗?"米芾不慌不忙从袖子里掏出块玲珑石,杨杰不理。又摸出块层峦叠嶂的,最后亮出件鬼斧神工的极品,反问道:"这样的石头谁能不爱?"杨杰突然抢过石头跳上车就跑。
袁宏道说得妙:"陶渊明爱菊,林逋爱梅,米芾爱石,说到底都是爱自己那份痴心罢了。"
僧敄周有一块端州奇石,那石头拔地而起,活像座小山。山脚凹陷处能蓄水,正好用来磨墨。米芾后来得了这宝贝,抱着它睡了整整三天三夜,连梦里都带着笑。
说到香气,梅询学士可是个痴人。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,先点两炉上等沉香,拿官服严严实实罩住。等熏透了,他拢着袖子把香气兜到厅堂,猛地一撒手——好家伙!满屋子香得能醉倒人。大伙儿都管他叫"梅香",这雅号可比铜臭味强多了。
那时节盛度宰相胖得流油,丁谓瘦得像竹竿,梅询整天香喷喷,窦宾却邋遢得常年不洗澡。街头小儿都唱:"盛肥丁瘦,梅香窦臭。"
何修之这人更绝,一天洗十几回澡还嫌不够,大伙儿背地里叫他"水精怪"。蒲传正讲究起来更吓人,洗个脸都要分大小阵仗——小洗脸换一次水俩人伺候,大洗脸得换三回水,五个仆从围着擦到脖子根。洗脚也分等级,大澡堂子要备五斛热水,八九个丫鬟伺候着。这排场,天天两洗脸两洗脚,隔日还得来个全套沐浴。
松江商人杨玉山专爱雏妓,收集的胭脂帕子攒了几十张,缝成帐子得意洋洋取名"百喜帐"。平康坊的莹姐画眉成痴,每天换个新花样。康誉之打趣她:"西蜀有十眉图,你该画个百眉图。再过些年,咱们都能给你修部《眉史》了!"
俞华麓大夫更荒唐,大清早躲人家茅房里,就为偷看个俊俏书童。后来被主人家发现,他反倒嬉皮笑脸:"可惜这段兰花般的交情,是从茅厕里结下的。"他还放话说得了周小二这妓女,天下男宠都可不要;得了小徐这戏子,天下女子都算多余。
陕西车御史更离谱,下乡巡查时看上抬轿的小童,硬要收作随从。驿丞心领神会,连忙说这小童伺候过大官,这才成全了这事。有人编了首《拽轿行》取笑:"可怜吏目呆头鹅,不如驿丞会来事儿。"
苏东坡被贬黄州时,大清早就满街抓人聊天。遇上嘴笨的,非逼人家讲鬼故事。人家推说不会,他就眨眨眼:"随便编个呗!"华文修叹道:"英雄失意,竟要靠鬼话解闷,可叹啊!"
元朝胡存斋当官时,生怕门房挡了客人,天天在家门口挂"胡存斋在家"的牌子。沈孟渊更夸张,每天备好几桌酒席,还派人在溪边望客,生怕没人来吃饭。
王导当扬州刺史时,几百号宾客个个招呼周到。唯独临海任颙和几个胡人不冷不热。他慢悠悠对任颙说:"自打您离开,临海再没人物了。"又冲胡人弹手指:"兰阇!兰阇!"胡话里这是夸人的意思,逗得满堂欢笑起来。
司马徽是有名的老好人,谁家死了儿子他都道"大好"。妻子埋怨他,他笑眯眯回嘴:"娘子这话,也是大好!"从此落下"好好先生"的名头。
南唐李后主信佛信到走火入魔,跟皇后戴着僧帽念经。有和尚犯奸淫,他让人拜三百次佛就免罪。云南那边更绝,死囚抱着佛脚悔过就能当和尚免死,难怪俗话说"临时抱佛脚"。
宰相豆卢琢出门总揣着钱袋子沿路施舍,乞丐们老远看见他就围上来。李廷机也爱施舍,每次上衙门被乞丐围轿,明明心里美得很,还偏要跟同僚装头疼。
杨察考了第二,他母亲气得面壁骂:"竟被人压一头,丢我的脸!"后来杨察中了状元才给好脸色。董尚书家三代进士,长孙中榜时,他拄着拐杖去安慰落第的儿子,自己倒先哭成了泪人。
王粲生前最爱听驴叫,死后魏文帝带着群臣学驴叫送葬。孙楚更绝,对着灵床说:"你爱听我叫,再给你学一回。"戴良母亲喜欢驴鸣,他就常学驴叫逗老娘开心。谢肇淛直摇头:"驴叫有什么好?偏能讨母亲欢心,朋友高兴,连君臣都吃这套。"
最绝的是陈国丑人敦洽,眉毛倒竖额头凸出,大嘴咧到耳根,黑得像块炭。陈侯偏偏爱得紧,让他管内又管外。结果这丑人说话得罪楚王,害得陈国三个月就亡了。
武则天当政那会儿,兵部有个叫朱前疑的郎官,长得那叫一个磕碜,活像座小山似的。偏生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,他却瞧不上眼。洛阳城西门的酒坊里有个婢女,蓬头垢面不说,肩膀塌着肚子挺着,丑得没法看。可朱前疑一见就挪不动腿了,整天往酒坊跑,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。
旁边有人笑话他:"这癞蛤蟆还真爱上丑八怪了!"另一个接茬道:"可不就是王八看绿豆——对上眼了么!"
说到香气,吴中有个叫岳乙的怪人,专爱闻脚臭味。有回大伙儿正喝酒呢,他突然不见了。旁人说:"他可不是躲酒,准是又闻到什么了。"派人一找,果然在路边见个歇脚的行人正解裹脚布,那股子味儿熏得人直捂鼻子,可岳乙却蹲在旁边,眯着眼使劲儿嗅,等熏透了才舍得走。
再说这哭笑二癖。陆士龙有笑病,有回穿着孝服上船,瞧见水里自己影子,笑得直打跌,扑通就栽进河里差点淹死。去拜见司空张华时,见人家胡子多拿袋子兜着,还没行礼就笑趴下了。
唐衢这头呢,考进士没中,写诗倒是一把好手。看见别人文章写得悲切,他读着读着就能哭成泪人。在太原参加将军的酒宴,喝着喝着突然放声大哭,弄得满座扫兴,宴会愣是给哭散了。
华文修摇着头对他儿子说:"要是让唐衢和陆士龙碰一块儿,一个哭一个笑,那场面——盛肥丁瘦、梅香窦臭,可真是绝了!"他儿子接话:"许伯哭天下是迂腐,阮籍哭穷途是狂放,唐衢这哭相,纯粹是哭自己没出息,真是一哭不如一哭!"旁边有人插嘴:"常建写诗最爱用哭字,什么'残兵哭辽水'啊,'坟下哭明月'啊,'哀哀哭枯骨'啊,排场倒不小,可说到底——"众人齐声笑道:"还不都是一哭不如一哭!"
子犹曰:耳目口体之情,大致相似也。盖自“水厄”可畏,“酪奴”不尊,而茶冤矣。故先茶而饮以欢之,而食以充之,而寝以息之,于是乎书画金石以清其玩,吟讽讴歌以畅其怀,博奕田猎以逞其欲,花木竹石以写其趣。迨香水杂陈,内外毕具,而坐客之谈谐其可少乎?凡此非富贵不办,而佞佛布施,正为生生世世富贵地耳。然而天授既殊,情缘亦异,盈缩爱憎,自然之歧也。蝍且甘带,鸱鸦嗜鼠,甲弃乙收,孰正唐、陆哭笑之是非?集《癖嗜》第九。
茶
王濛好茶,人至辄饮之。士大夫甚以为苦。每欲住候,必云:“今日有水厄。”
王肃喜茗,一饮一斗,人号“漏卮。”
卢廷璧嗜茶成癖,号“茶庵”。尝蓄元僧讵可庭茶具十事,时具衣冠拜之。
耽饮
毕卓为吏部郎。比舍郎酿酒熟,卓因醉夜至其瓮间取饮。主者谓是盗,执而缚之,已知为吏部郎,方释焉。
刘伶病酒,渴甚,从妇求酒。妻捐酒毁器,涕泣谏曰:“君过饮,非摄生之道,必宜断之。”伶曰:“善!吾不能自禁,唯当誓鬼神耳。便可具酒肉。”妇从之。伶跪而誓曰:“天生刘伶,以酒为名,一饮一斛,五斗解酲。妇人之言,慎不可听!”仍饮酒御肉,颓然复醉。
鸿胪卿孔群好酒。尝与亲旧书云:“今年田得七百斛秫米,不了曲糵事。”王丞相劝使节饮,曰:“不见酒家覆瓿布,日月靡烂?”群曰:“不尔,不见糟肉乃更堪久?”
杜邠饮食洪博,既饱即寝。人谏非摄生之道。杜曰:“君不见布袋盛米,放倒即慢?”语意同此。
郑泉字文渊,陈郡人,仕吴,官至太中大夫。临卒,语同辈曰:“必葬我陶家之侧,庶百年之后,化而为土,幸见取为酒壶,实获我心矣!”
艾子好饮,一日大饮而哕。门人密袖猪脏置哕中,指示曰:“凡人具五脏,今公因饮而出一脏矣,其何以生?”艾子熟视,笑曰:“唐三藏尚活,况四耶?”
汝南王琎取云梦石甃,泛春渠以畜酒,作金银龟鱼浮沉其中,为酌酒具。自称“酿王”兼“曲部尚书”。
亭州李氏种菊数百本,通县莫敌。人称为“菊帝”。“菊帝”好对“酿王”。
善饮
大司马彭公泽,善饮。偶访郭武定勋,问侯:“今年酿若何?”郭曰:“小胜。”且曰:“幸尚早,能小尝否?”曰:“可。”延之侧室,尚不肯脱衣,曰:“主人不堪酬酢。”郭曰:“适有张秀才,量似可,然何足以当巨公?”彭笑曰:“不妨,请见之。”使侍坐,取两银舟相对,鲑炙蔬果,以渐罗列。酒十余行,解带褫衣,曰:“进部尚可迟也!”属有微雪,又十余行,曰;“部幸鲜事,可无进矣!”轰对无算。至暮,摹其腹曰:“酒太甘,当以烧酒送之。”张谢不任。乃命取前酒沃张,而自举烧酒复十觥,始去。
曾公棨伟仪雄干,善饮啖,人莫测其量。张英国辅欲试之,密使人围其腹作纸俑,置厅事后。乃邀公饮,如其饮器注俑中。竟日,俑已溢,别注瓮中,又溢。公神色不动。夜半具舆从送归第,属使者善侍之,意公必醉。公归,亟呼家人设酒劳舆隶。公取觞,复大酌。隶皆醉去,公方就寝。
食宪章
段文昌丞相精馔事,第中庖所榜曰“炼珍堂”,在途号“行珍馆”。自编《食经》五十卷,时称为“食宪章”。
措大言志
东坡云:有二措大,相与言志。一曰:“我平生不足,惟饭与睡耳。他日得志,当饱吃饭了便睡,睡了又吃饭。”一云:“若我吃了又吃,何暇复睡!”
善啖
山涛酒后哺啜,折筯不休。
《癸辛杂志》:赵相温叔健啖。致仕日,召一士人同食,各啖若干。临别,士人腰间有声,疑其腹裂,问之,云:“平生苦饥,以带束之。适蒙赐饱,不觉带断,非有他也。”宋太祖赐文知州食事同。
《归田录》:张齐贤每食,肥肉数斤。尝小恶,欲服天寿院黑神丸。常人服不过一丸,公命以五七两为一大剂,夹以胡饼而啖之。及罢相,知安州,与客食。厨吏置一大桶,窃视所食,如其物投桶中。至暮满桶。
元退处士年逾七十,无齿,咀嚼愈壮。常曰:“今始知齿之妨物!”
江阴侯孙名铁舍者,腹大善啖,平生未尝自见其足。永乐间,至京乞恩。太宗命光禄寺茶饭,计食六十斤。谢恩,拜不能起,命两卫士挟之。因不得袭荫。后家不给,食馒头,又食煨茄,俱成箩以充饥。
王弇州《朝野异闻》
徐相存斋提学江西时,道遇毛尚书伯温舟。谒之,语小洽。毛曰:“公得无饥否?”即呼具小点心来。侍者捧大漆盘四,其二盘装炙鹅,鹅皆大脔,其二盘装馒头,如碗大者各五十许。又不置箸,以手掇之,二银碗飞酒。长啜大嚼,傍若无人。徐虽不能多食,而少年勇于酒,互举无算。至暮,欢然别曰:“公大器也!”迨毛下安南还,华亭亦副八座矣。毛食兼数人。尝主湖广鹿鸣宴,诸生七十五人,人陪二大白,不醉。
秦晋诸公多长大,善饮啖。王端毅公恕,年九十余,每辰起进食,牛羊犬豕肉或鸡凫之类三十碗,碗可一二斤,熟菜一大碗,面饼二盘,各堆高箸许,清酒三大碗,碗可盛二升。饮啖至尽,起,摩腹徐行,周还约二里所,复坐读书,以为恒。至九十三,一日食减三碗,面省可一盘,亭午而逝。杨襄毅公博,每啖面一瓯,辄两举筯,凡十六举筯,而罄八瓯。大虏深入,人人惴恐。公时在部覆疏,遣问甫毕,食肥肉三斤许,包子三十,酒数升,辄大睡,鼻息如雷。人服其器量。其后阳城王太宰国光、蒲州王大司马崇古,皆长七尺余,啖尤伟。太宰切白肉作大脔,犹以为薄,夹进之。一进必百脔,饮必三斗。大醉后苦热,不能升公座。啖巨柿四十,顷刻都尽。
王令赐绂言:其乡有令张者,善饮啖,居恒不能快意。一日邻有驴毙,其值轻,张使买之,烹适熟,而女弟之婿至,亦以善啖名。邀使共饮。婿知为驴肉也,辞以饭后。俄顷肉至,凡两大盘,盘各可十余斤,胡饼各百余,蒜葱醯酱各具。用手撮之,顷刻俱尽。视婿啖得半而止,笑曰:“果饭后耶?何孱也!为汝代之。”即以手掇啖复尽。举浊酒两斗许,起拊腹曰:“今日始得一饱。”宗戚间有呼张饭者,必先延之别室,面与肉如式。而后出。与客酬酢,尚兼数人。不然,怒,竟去矣。每烹肉,不令过熟,曰:“过熟安用我脾为?”指其腹:“此不堪一大釜耶?”
嘉靖间,河南有亓副使者,官山东,分巡海右,亦以善饮啖闻。尝按部至莱州,而怒其邑令,叱供馈出。莱守,其乡入,知内厨之不足供也,入白:“有北面一斗,侑以肉十斤,酒一瓿,不知可用否?亓曰:“佳耳。”既闭门,进宿食啖之,不饱。使宰夫以守所馈面肉作水角,亟熟亟进,不能供。悉出隶人佐之。不移晷,与酒俱尽。次日,谢守曰:“微公,几为若敖之馁矣!”又一日,宴于乡荐绅家。其家善事馔,亓醉饱甚畅。归忽曰:“肉虽多,不使胜食气,如何?”问:“厨有余米否?”量之得五升,悉使作饭。啖至尽,而后就枕。
吾家兄名世芳者,仕至广东提学副使。其啖肉食,可立尽十余器。每进杨梅、樱桃、柑橘,必以十斤为度,而不见核之吐。人或怪之,笑日:“更吐核,得几许?”
王翰林钰,魁岸美姿,善饮啗。自云“平生唯三饱”。尝归家,外家享之,极水陆之腴;其使朝鲜,啖刍豢,皆肴蒸体;史成,宴奉天殿,上知其善啖,尽撤御膳赐之。后有不合,拂衣归。既家渐匮,乃炙螺蛳,烧紫茄配饭,亦必满一锅。
嘉定人王全,以气豪一乡,徒步创娄塘镇,人称之。每食,以一猪首、一鹅佐饭,尚不能饱。偶饥,过其弟,煮白鸡子四十食之,云;“仅能小支胃口而已。使置腹中,当何所着?”
余及见许孝廉备我,亦善啖。尝往妻家称寿,留酌。许呼饿。妻之母曰:“他物未熟,室中有冷结面,少加盐醯,或可点心耳。”许遽入室,不待盐醋,便撮食三筛都尽,比客至,无面,乃更造之。体绝肥,尝暑月睡熟,腹下压死一蜈蚣,长数寸。
徐肺沈脾
徐晦嗜酒,日沉湎而不伤。沈傅师善餐,可兼四五人馔,恒无患。杨嗣复戏曰:“徐家肺,沈家脾,大是安稳。”
瓜齑
韩龙图贽,山东人。乡俗好以酱渍瓜啖之,谓之瓜齑。韩为河北都漕,驻大名府,诸军营多鬻此物。韩谓曰:“某营者最佳,某营者次之。”赵阅道笑曰:‘欧阳永叔尝撰《花谱》,蔡君谟亦着《荔枝谱》,今须请韩龙图撰《瓜齑谱》矣!”
脯腊
《云仙散录》:卢记室多作脯腊。夏月,委人于十步内,扇上涂饧以猎蝇。时人呼为“猎蝇记室。”
啖梅
范汪至能啖梅。有人献一斛奁,须臾啖尽。
食性异常
《南史》:刘邕爱食疮痂,以为味似鳆鱼。尝诣孟灵休,孟先患疚疮,痂落床上。邕取食之,孟大惊,痂未落者,悉褫取饴邕。邕去,孟与何勗书曰:“刘邕向顾见啖,遂举体流血。”南康国吏二百余人,不问有罪无罪,递与鞭,疮痂常以给膳。
唐权长孺好嗜人爪。将自广陵赴阙,郡公饯饮于禅院。有狂士蒋传者,于健步及诸佣保处得爪甚多,以纸裹,候长孺酒酣,进之,曰:“侍御远行,有少佳味奉献。”长孺捧视,欣然如获千金,馋涎流吻,连撮啖之,甚惬思欲。
周舒州刺史张怀肃,好服人精。唐左司郎中任正名,亦有此病。国初僧泐季泽,喜粪中芝麻,杂米煮粥食之。验马都尉赵辉,食女人阴津月水。南京内官秦力强,喜食胎衣。南京国子祭酒刘俊,喜食蚯蚓。
剑南节度鲜于叔明,好食臭虫。时人谓之蟠虫。每散衙(旧版无衙字),令人采拾得三五升,即浮于微热水上以泄其气。候气尽,以酥及五味熬之,卷饼而食,云“其味甚佳”。
《狯园》云;荆沣之间,有一异人,着七梁冠,身衣锦绣,状甚奇古,腹如斗大,须长尺余,好饮,不谷食,人皆呼为“醉叟”。相随唯一子弟,手携竹篮,篮中贮干蜈蚣及一切毒虫。问其故,答曰:“天寒赖以佐酒。”市中儿争觅虫以献,皆擘而生嚼之。其虫之细小者,辄浸杯中,顷之与酒俱尽,蜈蚣长五六寸者,则夹杂以松柏叶,去其钳,生置口中。赤爪狰狞,蜿蜒须髯之际,观者惊怖,异人饮啖似有盈味。尝云:“蝎味最美,惜南方所无。蜈蚣亦佳味,又次于蝎。蜘蛛则小者为贵。诸虫唯蚁不可多食,多食闷人。”
好睡
夏侯隐登山渡水,亦闭目美睡。人谓“睡仙”。
相传文五峰先生亦然。每街市遇欲睡,辄以手凭童子肩曰:“好扶持,缓行。”双足不停,鼾声已如雷矣。
寇朝一常事陈希夷,得睡之崖略。郡南刘垂范往谒,其徒以睡告。垂范坐寝外,闻齁鼾之声,雄美可听。退而告人曰:“寇先生睡中有乐,乃‘华胥调双门曲’也。”或曰:“未审谱记何如?”垂范以浓墨涂纸满幅,题曰“混沌谱”,云:“即此是。”
李愚欲作“蝶庵”,以庄周为第一祖,陈抟配食。则寇朝一应在十哲之列。
南岳李岩老好睡。众人食饱下棋,岩老辄就枕。阅数着,乃一展转云:“君几局矣?”东坡曰:“岩老常用四脚棋盘,只着一色黑子。昔与边韶敌手,今被陈抟饶先。着先自有输赢,着后并无一物。”
华亭丞谒乡绅,见其未出,座上鼾睡。顷之,主人至,见客睡,不忍惊,对座亦睡。俄而丞醒,见主人熟睡,则又睡。主人醒,见客尚睡,则又睡。及丞再醒,暮矣,主人竟未觉,丞潜出。主人醒,不见客,亦入户。张东海作《睡丞记》。
陆放翁诗云:“相对蒲团睡味长,主人与客两相忘。须臾客去主人觉,一半西窗无夕阳。”
书
宋晏叔原聚书甚多,每有迁徙,其妻厌之,谓之“乞儿搬漆碗”。
墨癖
李公泽见墨辄夺,相知间抄取殆遍,悬墨满堂。《志林》
吃墨看茶
滕达道、苏浩然、吕行甫皆嗜墨汁。蔡君谟晚年多病,不能饮茶,惟日烹把玩。吃墨看茶,事属可笑。
好草圣
张丞相好草圣。一日得句,索笔疾书,满纸龙蛇飞动。使侄录之。当波险处,侄惘然而止,执所书问曰:“此何字?”丞相熟视久之,恚曰:“何不早问?”
兰亭癖
僧永禅师有三宝。一曰右军《兰亭》书,二曰神龟,三曰如意。后传弟子辨才,宝护倍至。唐太宗令人诳得其书。辨才曰:“第一宝既亡,其余何爱?”乃以如意击石,折而弃之,又促龟伤其一足。
《明良记》云:善权居吉祥庵。一夕,被火,衣钵悉无所顾,但从烈焰中持吴文定公所赠篇章,惊迸而出。或言事与此类。子犹曰:“和尚留得贵人篇章在,何愁衣钵?”
赵子固赵孟坚,字子固,宋宗室子。有米颠之癖,效米作《书画船》,尝从霅川余寿翁所易得“五字不损本”《兰亭》。喜甚,乘夜回棹。至昇山,风起舟覆,行李俱淹。子固方披湿衣,立浅水中,手持《褉帖》示人曰:“《兰亭》己在,余不足问!”
萧字
梁武造寺,令萧子云飞白大书一“萧”字于壁。李约见而爱之,自江淮竭产致归洛中,扁于小亭,号曰“萧斋”。
《王略帖》
米元章在真州,尝谒蔡攸于舟中。攸出右军《王略帖》示之。元章惊叹,求以他画相易。攸有难色。元章曰:“若不见从,某即投此江死矣!”因大呼据船舷欲堕,攸遂与之。
碑癖
孙何好古文,为转运使,苛急。州县患之,乃求古碑磨灭者数本,钉于馆中。孙至,读碑辨识文字,以爪搔发垢嗅之,往往至暮,不复省录文案。
王锡甚慕秦汉碑刻,往往节口腹之奉以事之。一日语共游者曰:“近得一碑甚奇!”及出示,无一字可辨,王独称赏不已。众问:“此何代碑?”王不能答。一客曰:“我知之。”王欣然就问,客曰:“此名‘没字碑’。”众一笑而散。
唐赵崇凝重清介,标质堂堂,不为文章,时号“没字碑”。后唐丞相崔协不识文字,而虚有仪,亦号“没字碑”。
画
宜兴吴沧州性嗜书画。弟唯积粟帛,清士常鄙之。会有持徽宗题跋《十八学士》袖轴来售者,价索千金。弟如数易之。置酒燕兄及尝鄙己者,酒半,出以相视,兄惊叹曰:“今日方与平时鄙俗扯平!”
好古
彭渊材游京师十余年,其家饘粥不给,以书召归。乃跨一驴,以一黥挟其布囊,囊皆封绊。亲知相庆曰:“可脱冻馁之厄矣!”渊材喜见须眉,曰:“吾富可埒国!”既开囊,乃李廷珪墨一块,文与可“墨竹”一枝,欧阳公《五代史》草藁一巨束,余无所有。
杨茂谦曰:“既是错唤回来,只应仍赶出去。”
古铜器
张文潜尝言:近时印书盛行,而鬻书者往往皆士人,躬自负担。有一士人尽裒其家所有,约百余金,买书以入京。至中途,遇一士人,取书目阅之,爱其书而贫不能得,家有数古铜器,将以货之。而鬻书者雅有好古之癖,一见喜甚,曰:“毋庸货也!我与汝估其值而两易之。”于是尽以随行之书换数十铜器,遂返其家。其妻方悦夫之回疾,视其行李,但见二三布囊,磊块铿铿有声。问得其实,乃詈其夫曰:“你换得他这个,几时近得饭吃?”其夫曰:“他换得我那个,也几时近得饭吃?”
吟癖
杨处士朴性癖,尝骑驴往来郑圃。每欲作诗,即伏草中冥搜。或得句,则跃而出。遇之者莫不惊骇。
贾岛初赴京师,一日于驴上得句云:“鸟宿池边树,僧推月下门。已欲改“推”字为“敲”,商之未定,遂于驴上吟哦,时时引手作势。时韩愈吏部权京兆尹,岛不觉冲至第三节。左右拥至尹前,尚为手势推敲未己。愈问知之,为定“敲”字。又岛骑驴天衢,得“落叶满长安”句。属对未得,因唐突京尹刘栖楚,被系一夕而释。
岛不善程试,每巡铺告人曰;“原夫之类,告乞一联。”“原夫”者,赋中转起字也。今人欲事事求工,适足笑耳。
弄葫芦
王筠好弄葫芦。每吟诗,则注水于葫芦。倾已复注,若掷之于地,则诗成也。
爱杜甫、贾浪仙诗
张籍取杜甫诗一帙,焚取灰烬,副以膏蜜,顿饮之,曰:“令吾肝肠从此改易。”李洞慕贾浪仙诗,铸铜像,事之如神,常念贾岛佛。
好唱
宋之愻为连州参军,好唱歌。有陈希古者,庸人也,倩之愻教婢歌。欣然就之,每日端笏立于庭中,呦呦而唱,其婢隔窗和焉。
好音乐
唐庄宗自言:“一日不闻乐,则饮食都不美。”方暴怒,鞭笞左右,一闻乐声,怡然自适,万事都忘焉。又善音律,或时自傅粉墨,与优人共戏。优名谓之“李天下”。
韩持国患暑,使群婢交扇,犹云“不堪”。乃使作曼声,不觉以手按拍,都忘其热。
羯鼓
明皇好鼓,不好听琴。有奏琴者,弄未毕,上叱去:“速召花奴,取我羯鼓来,为我解秽!”宁王子汝阳王琎,小名“花奴”。
琵琶
范德孺喜琵琶,每就寝,必需繁弦乃寝。
毬
唐僖宗喜击毬,谓石野猪曰:“朕若应击毬举,定作状元。”野猪曰:“若遇尧舜作礼部侍郎,陛下未免驳放。”上大笑。
圆社中有炼腿之语,自僖宗始。见《类说》。
奕
李讷仆射性卞急,酷尚奕棋。每下子安详,极于宽缓。往往躁怒作,家人辈则密以奕具陈于前。讷一睹,便忻然改容,取子布算,都忘其恚矣。
郑介夫名侠,自号“一拂居士”。好奕棋,遇客必强之,有辞不能者,则留使旁观,而自以左右手对局。左白右黑,精思如真敌。白胜则左手斟酒,右手引满,黑胜反是。出陆放翁《渭南集》。
林逋曰:“世间事皆能,唯不能担粪与着棋尔!”此又恶奕之已甚者。
双陆
潘彦好双陆,生平局不离身。曾泛海遇风,船破,彦手抱局,口衔骰子,飘泊二日夜方抵岸。两手见骨,局终不舍,骰子亦在口。
吾乡有刘翁好酒,尝与客渡江,值厉风,舟欲颠覆。众皆慌错,翁抱持酒瓮,默然不言。既泊,问其故,答曰:“死生命耳,若翻瓮失酒,此际何以遣怀?”潘彦之见,亦犹是也。
好猎
齐王元吉尝言:“我宁三日不食,不可一日不猎。”
李卫公弟客师,喜驰猎,所居处鸟鹊皆识之,从而翔噪,人谓之“鸟贼”。
禽癖
《左传》:卫懿公好鹤,鹤有乘轩者。
冯袞给事亲仁坊有宅,南有山,庭院多养鹅鸭及杂禽之类,常一家人掌之,时人谓之“鸟省”。
俞华麓大夫有一语鸟,亲为饮食。鸟病,卜当死。晨起诵经,礼大士以禳之。是夕果愈。
狗马
齐幼主性爱狗马之属。马则籍以毡【罽-厂】;将合牝牡,则设青庐,具牢馔,而亲观之。犬则于马上设褥以抱之。马及鹰犬,乃有“仪同”、“郡君”之号,故有“赤彪仪同”、“逍遥郡君”、“凌霄郡君”。斗鸡亦号“开府”。
始皇封松五大夫,武后封柏五品大夫,道君封石盘固侯,
至狗马有封号,而爵禄不足荣矣。
花癖
唐张籍性耽花卉,闻贵侯家有山茶一株,花大如盎,度不可得,乃以爱姬柳叶换之。人谓张籍“花淫”。
吴越钱仁杰酷好种花,人号“花精”。
梁绪梨花时折花簪之,压损帽檐,至头不能举。
竹
李卫公守北都,唯童子寺有竹一窠,才长数尺。其寺纲维每日报竹“平安”。
蕉
南汉贵珰赵纯节,性惟喜芭蕉。凡轩窗馆宇咸种之。时称纯节为“蕉迷”
松
海虞孙齐之手植一松,珍护特至。池馆业属他姓,独松不肯入券。与邻家卖浆者约,岁以千钱为赠,祈开壁间一小牖,时时携壶茗往从牖间窥松。或松有枯须,辄假道主人,亲往检涤毕便去。后其子林、森辈养志,亟复其业。
王山人稚登,赠孙有“卖宅留松树,开门借酒家”之句。
挽歌癖、松癖
晋袁山松好作挽歌。每出游,令左右唱之。时张湛好于斋前种松。时人谓张“屋下陈尸”,袁“道上行殡”。
石
米元章守涟水,地接灵壁,蓄石甚富,一一品目,入玩则终日不出。杨次公为察使,因往廉焉。正色言曰:“朝廷以千里郡付公,那得终日弄石!”米径前,于左袖中取一石,嵌空玲珑,峰峦洞穴皆具,色极清润,宛转翻落以示杨曰:“此石何如?”杨殊不顾。乃纳之袖,又出一石,叠峰层峦,奇巧又胜。又纳之袖,最后出一石,尽天划神镂之巧,顾杨曰;“如此石那得不爱?”杨忽曰:“非独公爱,我亦爱也!”就米手攫得之,径登车去。
袁石公曰:“陶之菊,林之梅,米之石。非爱菊、梅与石也。吾爱吾也。”
僧敄周有端州石,屹起成山,其麓受水可磨。米后得之,抱之眠三日。
香
梅学士询,性喜焚香。每晨起,必焚香两炉,以公服罩之,撮其袖以出,坐定撒开,浓香郁然满室,时人谓之“梅香”。
梅香犹胜铜臭。盛文肃丰肌大腹,丁晋公疏瘦如削,梅询性爱焚香,窦文宾不喜修饰,经年不浴。时人语曰:“盛肥丁瘦,梅香窦臭。”
浴
何修之一日洗浴十数过,犹恨不足。时人谓之“水淫”。
宋资政蒲传正,有大洗面、小洗面、大濯足、小濯足,大澡浴、小澡浴。小洗面,一易汤,用二人颒面而己。大洗面,三易汤,用五人,肩颈及焉。小濯足,一易汤,用二人,踵踝而已。大濯足,三易汤,膝股及焉。小澡浴,汤用三斛,人用五、六。大澡浴,汤用五斛,人用八,九。每日两洗面,两濯足,间日一小浴,又间日一大浴。
雏妓
杨玉山,松之商人也,性喜雏妓。其丹帕积至数十,以为帐,号“百喜帐”。
眉癖
莹姐,平康妓也,玉净花明,尤善梳掠,画眉每日作一样。康斯立戏之曰:“西蜀有十眉图,汝有眉癖若是,可作百眉图。更假以年岁,当率同志为修眉史矣!”有他宅眷不喜莹者谤之,以为“胶煤变相”。
好外
俞大夫华麓有好外癖。尝拟作疏奏上帝,欲使童子后庭诞育,可废妇人。其为孝廉时,悦一豪贵家歌儿。与其主无生平,不欲令知。每侵晨,匿一厕中,俟其出。后主人稍觉,乃邀欢,竟留三日。主人曰:“不谓倾盖之知,顿成如兰之臭。”俞笑曰:“恨如兰之臭,从厕中来耳。”
俞君宣于妓中爱周小二,于优童爱小徐。尝言:“得一小二,天下可废郎童;得一小徐,天下可废女子。”语本大夫家教来。
陕西车御史梁,按部某州,见拽轿小童,爱之。至州,命易门子。吏目以无应。车曰:“如途中拽轿小童亦可。”吏目又以小童乃递运所夫。驿丞谕其意,进言曰:“小童曾供役上官。”竟以易之。强景明戏作《拽轿行》云:“拽轿拽轿,彼狡童兮大人要。”末云:“可惜吏目却不晓,好个驿丞倒知道。”
好谈
苏子瞻在黄州及岭外,每旦起,不招客与语,必出访客。所与游亦不尽择,谈谐放荡,各尽其意。有不能谈者,则强之使说鬼。或辞无者,则曰:“姑妄言之。”
华文修曰:“英雄不得志,直以说鬼消其肮脏,悲夫!”
好客
元盛时,江右胡存斋参政好客。每虞阍人不通刺,若在家,即于门首挂一牌云:“胡存斋在家。”
沈孟渊性好客,每日设数筵酒食以待;若无客,则令人于溪上探望,唯恐不至。
誉人癖
王丞相拜扬州,宾客数百人,并加沾接,人人有悦色。唯临海人任颙及数胡人未洽。公徐顾任云:“自君之出,临海不复有人矣!”因过胡人前弹指云:“兰阇兰阇!”群胡同笑,四座并欢。兰阇,胡语褒誉之称:。
好好先生
后汉司马徽不谈人短。与人语,美恶皆言好。有人问徽:“安否?”答曰:“好。”有人自陈子死,答曰:“大好。”妻责之曰:“人以君有德,故此相告,何闻人子死,反亦言好?”徽曰:“如卿之言,亦大好!”今人称“好好先生”,本此。
好佛
李后主酷好浮屠,尝与后顶僧伽帽,衣袈裟诵经。僧或犯奸,令礼佛三百拜,免刑。
三万拜也情愿。○张子正《宦游纪闻》云:云南之南一番国,俗尚释教。人有犯罪应诛者,捕之急,趋往寺中抱佛脚悔过,愿髡发为僧,便贳其罪。今谚云:“闲时不烧香,急来抱佛脚。”皆番僧之语流于中国也。
好施
豆卢琢好施,既为宰相,常以囊贮钱自随,行施丐者。每出,褴褛盈路。近日都御史丁宾亦然。
李相廷机好施。在礼部日,每至部,丐者攀舆接路。李不觉色喜,对僚佐强作不堪状。楚人吴化为郎,进曰:“老先生衙门,原系教化之门。”李默然,越日化左迁。百可堂
富贵癖
杨宣懿察之母,能文,而教子甚严。察省试,房心为首,察第二。母睡未起,闻报大怒,转面向壁曰:“此儿辱我如此!乃为人所压耶!”及察归,亦久不与语。后廷对,果魁天下。
董尚书海阳公,三世三进士。庚辰科,公之长孙青芝先父释褐。报至,公携杖往视子舍。时隆山夫人以夫不获第,方按几大恸。公慰之曰:“汝子幸己贵,何哭为?吾子不第,是吾痛耳!”不觉涕泪交下。其后科,隆山亦登第。
卢思道历事周、齐。既入隋,偶与宾客日中立。内史李德林谓曰:“何不就树荫?”思道曰:“热则热矣,不能林下立。”
驴鸣
王粲好驴鸣。将葬,文帝临其丧,顾语同游曰:“王好驴鸣,可各作一声送之。”赴客各作一驴鸣。王武子丧时,名士毕至。孙子荆后来,哭毕,向灵床曰:“卿常好我作驴鸣,今为卿作之。”体似真声。戴叔鸾母好驴鸣,叔鸾每作驴鸣以悦之。
谢在杭曰:“驴鸣又何可悦,而子以是悦母,友以是悦朋,君以是悦臣?皆不可晓。”
爱丑
《吕氏春秋》:陈有丑人名敦洽,庞眉权颡,广眼垂肩,唇薄鼻昂,皮肤皴黑。陈侯悦之,外使治国,内使制身。后为楚兵所围,发言拙僻。楚遂大怒,促兵伐陈,三月而灭。
则天时,兵部郎朱前疑貌丑,有美妻,不爱。洛中西门酒坊有婢奇丑,蓬头垢面,低肩凸腹。前疑大悦之,殆忘寝食。一人嘲曰:“宿瘤蒙爱,信哉!”一人笑曰:“云龙风虎,类也!”
好脚臭
吴中岳乙喜闻脚臭。尝值宴集,忽不见。或曰:“彼非逃酒者,殆必有故。”令人侦之,则道傍有行客,方企息,理脚缠,秽气蒸蒸,是人低回留之不去。
笑癖哭癖
陆士龙云,有笑癖,尝着衰绖上船,水中自见其影,便大笑不已,落水几死。尝谒司空张华,华多须,以袋盛之。云见华,不及拜而笑倒。
唐衢应进士,不第。能为歌诗,意多感发。见人文章有叹伤者,读讫必哭,涕泗不能已。每与人言论,发声一号,音词哀切,莫不凄然。尝游太原,属戎帅军宴。衢得预会,酒酣言事,抗音而哭,一席不乐,为之罢会。
华文修曰:“令唐、陆相遇,一哭一笑,必有一段绝异光景。”
许伯哭世,迂也,然其题目大。阮籍哭途,狂也,然其意趣远。至唐衢直自伤不遇而已,真所谓“一哭不如一哭”!常建诗结语善用“哭”字。第一是“残兵哭辽水”,第二是“坟下哭明月”,第三是“哀哀哭枯骨”,嘲者曰:“一哭不如一哭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