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那苏秦刚刚把六国联合起来,结成抗秦同盟,就把盟约抄了一份,派人送到秦国边关。守关的官员一看这架势,吓得赶紧呈给秦惠文王。
惠文王看完脸色都变了,拍着案几对相国公孙衍说:"这六国要是真抱成团,寡人还怎么开疆拓土?得想个法子拆散他们才行。"
公孙衍捋着胡子献计:"带头结盟的是赵国。大王不如先发兵打赵国,看哪个国家最先来救,咱们就调转枪头打哪个。这么一来,诸侯们互相猜忌,联盟自然就散了。"
这时坐在一旁的张仪心里直打鼓。他念着当年苏秦的知遇之恩,实在不愿对赵国下手,赶紧上前说道:"六国刚结盟,正是热乎劲儿没过的时候。要是咱们打赵国,韩国肯定从宜阳出兵,楚国从武关杀来,魏国从河外夹击,齐国渡过清河,连最远的燕国都会倾巢而出。到时候秦军四面受敌,哪还有余力转移战场?要我说,不如先拉拢离咱们最近的魏国,再跟最远的燕国结亲。魏国得了好处必然动摇,其他各国也会起疑心。"
惠文王听得连连点头,当即拍板把襄陵等七座城池还给魏国讲和。魏国果然中计,不但派使者回访秦国,还把公主许配给秦太子。
消息传到赵国,赵王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,把苏秦叫来训斥:"当初是你牵头搞合纵联盟,说好六国同心抗秦。这才几个月,魏国和燕国就跟秦国勾搭上了!要是秦国突然打过来,还能指望谁来救我们?"
苏秦脑门直冒冷汗,赶紧跪下说:"大王息怒,臣这就去燕国走一趟,定要魏国给个交代。"
到了燕国,新即位的燕易王立刻拜苏秦为相国。原来就在先王刚去世时,齐宣王趁丧发兵,一口气夺了燕国十座城池。易王拍着桌案质问苏秦:"先王在世时最信任你,结果尸骨未寒,齐国就欺负上门。当初在洹水边上的誓言都喂狗了吗?"
苏秦胸有成竹地说:"大王别急,臣这就去齐国,保管让他们把十座城乖乖吐出来。"
见到齐宣王,苏秦巧舌如簧:"燕王不但是大王的盟友,如今还是秦王的乘龙快婿。大王占了这十座城,不但得罪燕国,连秦国也记恨上了。为这点地盘结下两个强敌,实在不划算啊。不如把城池还给燕国,既能交好燕国,又能讨好秦国。有这两大强国做靠山,齐国号令天下还不是易如反掌?"齐宣王被说得心花怒放,当即归还了十座城池。
谁知燕易王的母亲文夫人早就仰慕苏秦才华,三番五次召他入宫私会。这事传到易王耳朵里,他却装作不知道。苏秦心里发毛,赶紧把自己的弟弟苏代、苏厉都安排到燕国当官,又跟燕国权贵联姻,想给自己多找几重保障。
后来文夫人召见越来越频繁,苏秦吓得不敢进宫,干脆对易王说:"燕齐两国迟早要有一战,不如让臣去齐国当卧底。"见易王感兴趣,他详细解释:"臣假装得罪燕国逃到齐国,齐王必定重用。到时候臣就从内部搞垮齐国,给燕国创造机会。"易王点头同意,收回了他的相印。
苏秦一到齐国,齐宣王果然奉为上宾。他整天带着宣王打猎听曲,知道宣王贪财就加重赋税,晓得宣王好色就广选美女,就等着把齐国搞乱好让燕国趁虚而入。齐国相国田婴和大儒孟轲拼命劝谏,宣王却充耳不闻。
后来宣王去世,湣王继位。新王起初勤于政事,娶了秦国公主当王后,封田婴为薛公。苏秦依然在齐国混得风生水起。
再说张仪这边,听说苏秦离开赵国,知道合纵联盟要瓦解,立刻翻脸不认账,拒绝把襄陵七城给魏国。魏襄王气得跳脚,派人到秦国讨说法。秦惠王派大将公为华挂帅,张仪当副手,直接发兵攻下魏国蒲阳。没想到张仪转头建议把蒲阳还给魏国,还让公子繇去魏国当人质。这一通操作把魏襄王整懵了。
张仪趁机忽悠:"秦王对魏国多好啊,占了城池又还回来,还送人质示好。魏国总得表示表示吧?"见襄王犹豫,他压低声音说:"除了土地,秦国啥都不稀罕。大王要是割地谢恩,秦国肯定更看重魏国。等秦魏联手收拾其他诸侯,您得到的可比现在送出去的多了十倍!"魏襄王被说得心动,乖乖献出少梁之地,连人质都不敢收。秦惠王乐得合不拢嘴,当即撤了公孙衍,让张仪当相国。
这时楚国也换了新王,楚威王去世后,怀王继位。张仪派人去重修旧好,还特意为当年偷玉璧的事道歉。楚怀王把老臣昭阳叫来训斥:"张仪这样的人才,先王在世时你们怎么不举荐?非把他逼到秦国去!"昭阳羞愧难当,回家就病死了。
楚怀王怕张仪帮着秦国对付楚国,赶紧重新联络诸侯搞合纵。可苏秦已经得罪燕国逃到齐国去了。张仪见时机成熟,主动辞去秦国相国之位,请求出使魏国。秦惠王纳闷:"你好端端的相国不当,去魏国干啥?"张仪神秘一笑:"六国还被苏秦那套合纵之说蒙蔽,臣去魏国掌权,先让魏国归顺秦国,给其他诸侯打个样。"
到了魏国,张仪果然当上相国。他整天在魏襄王耳边吹风:"大梁这地方,南边是楚,北边是赵,东边是齐,西边是韩,四面无险可守。要不投靠秦国,迟早被瓜分。"见魏襄王犹豫不决,张仪暗地里让秦国发兵攻魏,在曲沃打了个大胜仗。
魏襄王这才明白上当,气得火冒三丈,不但不肯归顺秦国,反而更积极推动合纵,推举楚怀王当盟主。这一来,苏秦在齐国更受重用了。
这时齐国也出了变故。相国田婴去世,继承爵位的竟是他最不看好的儿子田文。原来田文是五月五日生的,田婴觉得不吉利,刚出生就让小妾把他扔掉。小妾偷偷养到五岁才带回来相见。田婴责问时,小田文反问:"父亲是怕我长到门楣高对您不利吗?要是人的命运真由门楣决定,何不把门楣修高些?"田婴被问得哑口无言。
等田文长大后,特别会结交宾客,各国使者来齐国都点名要见他。田婴这才改变主意,让他继承了薛公的爵位,人称孟尝君。这位孟尝君一上任就大建馆舍招揽人才,不管贤愚良莠,连逃犯都收留,天下不得志的人都往他那儿跑。
孟尝君虽然地位尊贵,可吃饭穿衣都和门客们一个样。那天夜里招待客人吃饭,有个仆人把灯烛遮住了,客人疑心饭菜分了两等,气得摔了筷子就要走。孟尝君连忙起身,亲自端过自己的饭食一比——嘿,真是一模一样!
那客人顿时羞愧难当,捶胸顿足道:"孟尝君待我们这般真诚,我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还有何脸面留在这儿?"说罢竟拔出佩刀自刎了。孟尝君抚尸痛哭,在场门客无不落泪。这事儿传开后,投奔他的人越来越多,府里食客常有数千人。
各国诸侯听说孟尝君贤明又门客众多,都对齐国格外敬重,互相告诫不敢侵犯齐国边境。这就好比猛虎盘踞山头,百兽自然退避;蛟龙潜伏深潭,鱼虾岂敢造次?孟尝君门下三千宾客往那儿一站,天下谁不敬畏三分?
再说张仪在魏国当了三年宰相,正赶上魏襄王去世,哀王继位。楚怀王派使者来吊丧,顺便邀魏国一起伐秦。哀王答应了,韩宣惠王、赵武灵王、燕王哙也都兴冲冲要出兵。
楚使来到齐国时,齐湣王召集大臣商议。多数人都说:"秦国和咱们是姻亲,又没仇怨,打不得。"只有主张合纵的苏秦坚持要打。孟尝君却道:"说该打或不该打都不妥。打吧结怨秦国,不打吧得罪五国。依我看不如先发兵但慢慢走——发兵显得咱们合群,慢走能见机行事。"湣王觉得这主意妙,就让孟尝君带两万兵马出发。
谁知孟尝君刚出临淄城就称病求医,一路上磨磨蹭蹭。那边韩赵魏燕四王和楚怀王在函谷关外会师,约好日子进攻。可这五国军队各怀鬼胎,谁也不听谁指挥。秦将樗里疾大开城门列阵挑战,他们你推我让都不敢先上。僵持几天后,樗里疾断了楚军粮道。楚兵饿得哗变,秦军趁机猛攻,五国联军顿时作鸟兽散。等孟尝君慢悠悠赶到时,战事早结束了——这全是他的缓兵之计啊!
孟尝君凯旋回朝,湣王拍着大腿感叹:"差点听了苏秦的馊主意!"当场赏他百斤黄金养门客,越发器重。苏秦自觉脸上无光,那些早就眼红的齐国贵族更觉得大王不待见苏秦了,竟雇刺客在朝堂上捅了苏秦一刀。
苏秦捂着冒血的肚子跑到湣王跟前,刺客早溜了。他喘着气说:"我死后,请大王砍下我的脑袋挂在城门,就说'苏秦替燕国当间谍,现在伏诛。举报同谋的赏千金!'"说完拔出匕首气绝身亡。湣王照办后,果然有个蠢货对着人头炫耀:"杀苏秦的就是我!"官吏顺藤摸瓜,把幕后主使一网打尽。苏秦这招死后报仇,真称得上神机妙算!可落得这般下场,何尝不是他反复无常的报应?
苏秦死后,他的门客纷纷泄露秘密:"苏秦其实是燕国派来的!"湣王这才恍然大悟,从此恨上了燕国。正要派孟尝君伐燕时,苏代劝燕王派苏厉带着人质来求和。湣王一见苏家人就冒火,刚要捆苏厉,苏厉大喊:"我哥生前总说投靠秦国不如结交齐国,您怎么反要治我的罪?"湣王转怒为喜,反而让苏厉当了齐国大夫。
再说张仪见六国伐秦失败,心里乐开了花。听说苏秦死了更是拍手称快:"这下该我大显身手了!"他跑去忽悠魏哀王:"秦国一打五都绰绰有余,连苏秦自己都保不住性命,还能保住您吗?亲兄弟还争家产呢,何况国与国?要是别国抢先投靠秦国来打魏国..."吓得哀王赶紧备车送张仪回秦国重修旧好,张仪就此官复原职。
燕国这边,相国子之长得虎背熊腰,能空手捉飞鸟,跑起来比马还快。从燕易王时就大权在握,等燕王哙继位后整天喝酒玩女人,干脆把朝政全交给子之。苏代、苏厉兄弟拼命给子之造势,有次燕王哙问从齐国回来的苏代:"齐国有孟尝君这样的大贤,怎么还没称霸?"苏代阴险地回答:"因为齐王不肯完全放权啊!"燕王哙傻乎乎地说:"要是我有孟尝君,肯定全听他的!"苏代马上接茬:"子之相国就是咱燕国的孟尝君!"
后来燕王哙问大夫鹿毛寿:"尧舜为啥被称为圣君?"这鹿毛寿也是子之同党,张口就说:"因为他们会禅让啊!尧让位给舜,舜让位给禹..."燕王哙追问:"那禹怎么传位给儿子了?"鹿毛寿摇头晃脑:"禹本来要让位给益的,可没正式禅让,结果儿子启抢了天下。所以后世都说禹的德行不如尧舜..."这话里话外,分明是在给子之篡位铺路呢!
燕王哙搓着手在殿里来回踱步,突然停下脚步问身边大臣:"你们说,我把王位让给子之怎么样?这事儿能成不?"
鹿毛寿捋着胡子直拍马屁:"大王您要真这么干,那可不就跟尧舜禅让一个样儿了嘛!"燕王一听这话,乐得眼睛都眯成缝了,当即召集满朝文武,废了太子平,硬要把王位塞给子之。
那子之也是个戏精,装模作样推辞了好几次,最后才"勉为其难"接受。祭天的时候穿着龙袍捧着玉圭,面南称王那叫一个心安理得。老燕王反倒站在臣子堆里,后来干脆搬出王宫住到别院去了。苏代和鹿毛寿这俩马屁精都当上了上卿。
将军市被气得直跺脚,带着自家兵马就去打子之。老百姓也跟了一路,两边打了十来天,死伤好几万人。市被到底没打赢,被子之给宰了。鹿毛寿这坏种还撺掇子之:"市被敢造反,都是因为前太子平还在啊!"子之就要抓太子平,太傅郭隗连夜带着太子平换上粗布衣裳,逃到无终山躲着。太子平的弟弟公子职跑得更远,直接投奔韩国去了。燕国百姓个个咬牙切齿。
齐湣王听说燕国内乱,立刻派大将匡章带着十万大军从渤海杀过来。燕国人恨透了子之,都提着饭食酒水去迎接齐军,连个拿棍子抵抗的都没有。
匡章这仗打得跟逛大街似的,五十天就杀到燕国都城。老百姓主动开城门,子之那帮党羽见齐军来势汹汹,吓得四散逃命。子之仗着自己有两下子,跟鹿毛寿带着残兵在大街上顽抗。结果士兵越打越少,鹿毛寿当场战死,子之浑身是伤还砍死百来人,最后力竭被擒。
老燕王哙在别院上了吊,苏代逃到周国去了。匡章捣毁燕国宗庙,把国库搬了个精光,把子之关在囚车里押回临淄请功。燕国三千里地,一大半都归了齐国。匡章留在燕都镇守,这是周赧王元年的事。
齐湣王亲自数落子之的罪状,把他千刀万剐,还把肉腌成肉酱分给大臣们吃。子之当王才一年多,贪心不足自取灭亡,你说蠢不蠢?
燕国人虽然恨子之,但看齐王想吞并燕国,都不服气。大伙儿找到藏在无终山的前太子平,拥立他当国君,就是燕昭王。郭隗当了相国。这时候赵武灵王看不惯齐国吞燕,派大将乐池去韩国接公子职,想立他为燕王。听说太子平已经即位才作罢。郭隗发布檄文,号召各地反正,那些投降齐国的城邑纷纷叛齐归燕。
匡章压不住局面,只好撤兵回齐。昭王回到燕都,重修宗庙,立志要报齐国之仇。他放下身段用重金招揽人才,对相国郭隗说:"先王的耻辱,我日夜难忘。要是能找到帮我对付齐国的能人,我情愿当学生伺候他。先生帮我物色吧。"
郭隗摸着胡子讲了个故事:"古时候有个国君花千金买千里马,使者路上看见匹死马,旁人都围着叹气。使者问怎么回事,他们说这马活着时能日行千里。使者就用五百金买了马骨头回去。国君气得直跳脚,使者说:'我花大价钱买死马骨头,消息传开,大家肯定会说死马都这么值钱,活马还了得?'果然不到一年,就买到三匹千里马。现在大王求贤,不如把我当马骨头,比我强的人自然会来。"
昭王立刻给郭隗盖了豪宅,像对老师那样恭恭敬敬,还在易水边筑起高台,堆满黄金招揽人才,叫招贤台也叫黄金台。这消息传开,剧辛从赵国来,苏代从周国来,邹衍从齐国来,屈景从卫国来,昭王都奉为上宾。后人刘因有诗赞道:燕山不改色,易水无剩声。谁知数尺台,中有万古情...
再说齐湣王灭了燕国,杀了燕王哙和子之,威风八面。秦惠文王坐不住了,当时楚怀王当"纵约长",跟齐国好得穿一条裤子。秦王想拆散他们,找来张仪问计。
张仪拍胸脯保证:"凭我这张嘴,去楚国走一趟,准能让楚王跟齐国翻脸。"秦王点头:"全听你的。"张仪就辞了相位去楚国。
他知道楚怀王宠信靳尚,先给靳尚塞了大把银子,再去见楚王。楚王久闻张仪大名,亲自到郊外迎接,客客气气问:"先生远道而来,有何指教?"
张仪开门见山:"我来给秦楚两家说媒来了!"楚王皱眉:"寡人倒是想跟秦国交好,可秦国老是来打我们,怎么敢高攀?"
张仪笑着说:"如今天下七国,最强的就楚、齐、秦三家。秦国要是跟齐国好,齐国就厉害;跟楚国好,楚国就厉害。我们大王心里向着楚国,因为齐国虽然跟秦国联姻,却最对不起秦国。我们大王想侍奉您,我张仪都愿意给您看大门。可您跟齐国要好,犯了我们大王的忌讳。您要是跟齐国绝交,我们大王愿意把商於六百里地还给楚国,还送公主来和亲,两家世代通好共同对付诸侯。您看怎么样?"
楚王乐得合不拢嘴:"秦国肯还地,寡人还要齐国干什么?"大臣们纷纷道贺,只有客卿陈轸站出来反对:"臣觉得这事该哭不该笑!"
楚王纳闷:"寡人不费一兵一卒得地六百里,大家都贺喜,你哭什么?"陈轸反问:"大王觉得张仪可信吗?"楚王笑道:"怎么不可信?"
陈轸急得直摆手:"秦国看重楚国,就是因为有齐国这个盟友。要是跟齐国绝交,楚国就孤立了。秦国怎么会看重个孤零零的楚国,还白送六百里地?这肯定是张仪的诡计!要是绝了齐国之交,张仪又耍赖不给地,齐国怨恨楚国转而联合秦国,两国一起来打楚国,那楚国可就完了!臣说该哭就是这个理。大王不如先派使者跟张仪去秦国接收土地,等拿到地再跟齐国绝交也不迟。"
大夫屈原也站出来:"陈轸说得对!张仪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,千万信不得!"
楚王身边那个得宠的臣子靳尚搓着手说:"要是不跟齐国断交,秦国哪肯给咱们土地啊?"
楚怀王摸着胡子直点头:"张仪果然没骗寡人!陈轸你给我闭嘴别多话,且看寡人怎么收下这块地。"当下就把相印交给张仪,还赏了百镒黄金、四十匹骏马,命令北边关卡的守将不准放齐国使者进来,又派逢侯丑跟着张仪去秦国接收土地。
这一路上张仪跟逢侯丑推杯换盏,亲热得跟亲兄弟似的。眼瞅着快到咸阳城了,张仪突然装醉,一个踉跄从车上栽下来。随从们手忙脚乱去扶,他抱着腿直哼哼:"哎哟腿摔伤了,得赶紧找大夫!"说完就坐着软轿先进城了,把逢侯丑晾在驿馆里。张仪回家就闭门养病,逢侯丑想见秦王见不着,去找张仪又被挡在门外,就这么拖了三个月。
逢侯丑实在等不及了,给秦王写了封信说张仪答应割地的事。秦王回信说:"张仪要是真答应过,寡人肯定认账。可听说楚国跟齐国还没彻底断交呢,寡人怕被楚国耍了,等张仪病好了再说吧。"
逢侯丑再去张仪府上,连人影都见不着,只好派人回去报信。楚怀王拍着桌子说:"秦国这是嫌咱们跟齐国断得不干净?"立刻派勇士宋遗借道宋国,跑到齐国边境指着齐湣王鼻子骂街。
齐湣王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,马上派使者去秦国商量联手打楚国。张仪听说齐国使者到了,知道计策成了,这才慢悠悠"病愈"上朝。在宫门口撞见逢侯丑,还假装惊讶:"将军怎么还没去接收土地,在咱们秦国住上瘾了?"
逢侯丑急得直搓手:"秦王就等相国您来拍板呢!既然您大好了,咱们赶紧把地界划清楚,我好回去复命啊。"
张仪一脸无辜:"这点小事还用惊动秦王?我说要献给楚王的是我自己六里地的俸禄封邑啊。"
逢侯丑脸都绿了:"我们大王明明说是商於之地六百里!"
张仪两手一摊:"楚王听错了吧?我们秦国的土地都是将士们流血打下来的,一寸都舍不得让,何况六百里?"
消息传回楚国,楚怀王气得把案几都掀了:"张仪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!要是落到寡人手里,非活吃了他不可!"当即就要发兵打秦国。
客卿陈轸这时候站出来:"大王现在能让臣说话了吗?"
楚怀王臊眉耷眼地说:"都怪寡人不听先生劝,被那奸贼耍了。先生现在有什么妙计?"
陈轸捋着胡子说:"咱们已经失去齐国这个帮手,现在去打秦国讨不着好。不如割两座城给秦国,联合他们去打齐国,虽然丢了秦国的地,还能从齐国找补回来。"
楚怀王直摇头:"明明是秦国欺负咱们,齐国又没罪。跟秦国合伙打齐国,天下人不得笑话死寡人?"当天就任命屈匄当大将,逢侯丑当副将,带着十万大军从天柱山往西北打过去。
秦王派魏章和甘茂带着十万秦军迎战,又向齐国借兵。齐将匡章带着军队来助阵,屈匄再勇猛也扛不住两国夹击,连吃败仗。秦齐联军一直追到丹阳,屈匄收拾残兵再战,被甘茂一刀砍了脑袋。楚军死了八万多人,七十多个将领阵亡,连汉中六百里地都丢了,整个楚国乱成一锅粥。
韩国和魏国听说楚国惨败,也琢磨着来占便宜。楚怀王吓得赶紧派屈原去齐国赔罪,让陈轸带着两座城去秦军求和。
魏章请示秦王,秦王眯着眼睛说:"寡人想要黔中之地,拿商於之地来换。要是楚王答应就停战。"使者把这话传给楚怀王,楚怀王咬着牙说:"寡人不要地,只要张仪!要是秦国肯把张仪交出来,寡人情愿白送黔中之地!"
学让国燕哙召兵 伪献地张仪将楚
话说苏秦既“合纵”六国,遂将纵约写一通,投于秦关,关吏惊与秦惠文王观之。惠文王大惊,谓相国公孙衍曰:“若六国为一,寡人之进取无望矣,必须王一计散其纵约,方可图大事。”
公孙衍曰:“首纵约者,赵也,大王兴师伐赵,视其先救赵者,即移兵伐之,如是,则诸侯惧而纵约可散矣。”
时张仪在座,意不欲伐赵,以负苏秦之德,乃进曰:“六国新合,其势未可猝离也,秦如伐赵,则韩军宜阳,楚军武关,魏军河外,齐涉清河,燕悉锐师以助战,秦师拒斗不暇,何暇他移哉?夫近秦之国无如魏,而燕在北最远,大王诚遣使以重赂求成于魏,以疑各国之心,而与燕太为结婚,如此,则纵约自解矣。”惠文王称善,乃许魏还襄陵等七城以讲和。魏亦使人报秦之聘,复以女许配秦太为。
赵王闻之,召苏秦责之曰:“为倡为纵约,六国和亲,相与摈秦,今未逾年,而魏、燕二国皆与秦通,纵约之不足恃明矣,倘秦兵猝然加赵,尚可望二国之救乎?”
苏秦惶恐谢曰:“臣请为大王出使燕国,必有以报魏也。”
秦乃去赵适燕,燕易王以为相国,时易王新即位,齐宣王乘丧伐之,取十城,易王谓苏秦曰:“始先君以国听为,六国和亲,今先君之骨未寒,而齐兵压境,取我十城,如洹水之誓何?”苏秦曰:“臣请为大王使齐,奉十城以还燕。”
燕易王许之,苏秦见齐宣王曰:“燕王者,大王之同盟,而秦王之爱婿也,大王利其十城,不惟燕怨齐,秦亦怨齐矣,得十城而结二怨,非计也,大王听臣计,不如归燕之十城,以结燕、秦之欢,齐得燕、秦,于以号召天下不难矣。”宣王大悦,乃以十城还燕。
易王之母文夫人,素慕苏秦之才,使左右召秦入宫,因与私通。易王知之而不易。
秦惧,乃结好于燕相国为之,与联儿女之姻,又使其弟苏代、苏厉与为之结为兄弟,欲以自固。
燕夫人屡召苏秦,秦益惧,不敢往,乃说易王曰:“燕、齐之势终当相并,臣愿为大王行反间于齐。”易王曰:“反间如何?”秦对曰:“臣伪为得罪于燕,而出奔齐国,齐王必重用臣,臣因败齐之政,以为燕地。”易王许之,乃收秦相印。秦遂奔齐。
齐宣王重其名,以为客卿,秦因说宣王以田猎钟鼓之乐。宣王好货,因使厚其赋敛;宣王好色,因使妙选宫女。欲俟齐乱,而使燕乘之。宣王全然不悟,相国田婴,客卿孟轲极谏,皆不听。
宣王薨,为湣王地立,初年颇勤国政,娶秦女为王后,封田婴为薛公,号靖郭君,苏秦客卿用事如故。
话分两头,再说张仪闻苏秦去赵,知纵约将解,不与魏襄陵七邑之地。魏襄王怒,使人索地于秦,秦惠王使公为华为大将,张仪副之,帅师伐魏,攻下蒲阳。仪请于秦王,复以蒲阳还魏,又使公为繇质于魏,与之结好,张仪惊之。魏襄王深感秦王之意,张仪因说曰:“秦王遇魏甚厚,得城不取,又纳质焉,魏不可无礼于秦,宜谋所以谢之。”
襄王曰:“何以为谢?”
张仪曰:“土地之外,非秦所欲也。大王割地以谢秦,秦之爱魏必深;若秦、魏合兵以图诸侯,大王之取偿于他国者,必十倍于今之所献也!”襄王惑其易,乃献少梁之地以谢秦,又不敢受质。秦王大悦,因罢公孙衍,用张仪为相。
时楚威王已薨,为熊槐立,是为怀王。张仪乃遣人致书怀王,迎其妻为,且易昔日盗璧之冤。楚怀王面责昭阳曰:“张仪贤士,为何不进于先君,而迫之使为秦用也?”昭阳嘿然甚愧,归家发病死。
怀王惧张仪用秦,复申苏秦“合纵”之约,结连诸侯,而苏秦已得罪于燕,去燕奔齐,张仪乃见秦王,辞相印,自请往魏。惠文王曰:“君舍秦往魏何意?”
仪对曰:“六国溺于苏秦之说,未能即解,臣若得魏柄,请令魏先事秦,以为诸侯之倡。”惠文王许之。
仪遂投魏,魏襄王果用为相国,仪因说曰:“大梁南邻楚,北邻赵,东邻齐,西邻韩,而无山川之险可恃,此四分五裂之道也,故非事秦,国不得安。”魏襄王计未定,张仪阴使人招秦伐魏,大败魏师,取曲沃。髯翁有诗云:
仕齐却为燕邦去,相魏翻因秦国来。
虽则纵横分两路,一般反复小人才。
襄王怒,益不肯事秦,谋为“合纵”,仍推楚怀王为“纵约长”。于是苏秦益重于齐。
时齐相国田婴病卒,为田文嗣为薛公,号为孟尝君。
田婴有为四十余人,田文乃贱妾之为。
以五月五日生,初生时,田婴戒其妾弃之勿育,妾不忍弃,乃私育之,既长五岁,妾乃引见田婴,婴怒其违命,文顿首曰:“父所以见弃者何故?”婴曰:“世人相传五月五日为凶日,生为者长与户齐,将不利于父母。”文对曰:“人生受命于天,岂受命于户耶?若必受命于户,何不增而高之?”婴不能答,然暗暗称奇。
及文长十余岁,便能接应宾客,宾客皆乐与之游,为之延誉,诸侯使者至齐,皆求见田文。于是田婴以文为贤,立为适为,遂继薛公之爵,号孟尝君。
孟尝君既嗣位,大筑馆舍,以招天下之士,凡士来投者,不问贤愚,无不收留,天下亡人有罪者皆归之。
孟尝君虽贵,其饮食与诸客同。一日,待客夜食,有人蔽其火光,客疑饭有二等,投筋辞去,田文起坐,自持饭比之,果然无二。客叹曰:“以孟尝君待士如此,而吾过疑之,吾真小人矣,尚何面目立其门下。”乃引刀自刭而死。孟尝君哭临其丧甚哀,众客无不感动。
归者益众,食客尝满数千人。
诸侯闻孟尝君之贤,且多宾客,皆尊重齐,相戒不敢犯其境,正是:
虎豹踞山群兽远,蛟龙在水怪鱼藏。
堂中有客三千辈,天下人人畏孟尝。
再说张仪相魏三年,而魏襄王薨,为哀王立。楚怀王遣使吊丧,因征兵伐秦,哀王许之。韩宣惠王、赵武灵王、燕王哙皆乐于从兵。
楚使者至齐,齐湣王集群臣问计,左右皆曰:“秦甥舅之亲,未有仇隙,不可伐。”苏秦主“合纵”之约,坚执以为可伐。
孟尝君独曰:“易可伐与不可伐,皆非也,伐则结秦之仇,不伐则触五国之怒,以臣愚计,莫如发兵而缓其行,兵发则不与五国为异同。行缓则可观望为进退。”湣王以为然,即使孟尝君帅兵二万以往。
孟尝君方出齐郊,遽称病延医疗治,一路耽搁不行。
却说韩、赵、魏、燕四王,与楚怀王相会于函谷关外,刻期进攻。怀王虽为“纵约长”,那四王各将其军,不相统一。秦守将樗里疾大开关门,陈兵索战,五国互相推诿,莫敢先发。
相持数日,樗里疾出奇兵,绝楚饷道,楚兵乏食,兵士皆哗,樗里疾乘机袭之,楚兵败走,于是四国皆还。孟尝君未至秦境,而五国之师已撤矣,此乃孟尝君之巧计也。
孟尝君回齐,齐湣王叹曰:“几误听苏秦之计。”乃赠孟尝君黄金百斤为食客费,益爱重之。苏秦自愧以为不及。
楚怀王恐齐、秦交合,乃遣使厚结于孟尝君,与齐申盟结好,两国聘使往来不绝。
自齐宣王之世,苏秦专贵宠用,左右贵戚多有妒者;及湣王时,秦宠未衰。今日湣王不用苏秦之计,却依了孟尝君,果然伐秦失利,孟尝君受多金之赏,左右遂疑王已不喜苏秦矣,乃募壮士怀利匕首,刺苏秦于朝。匕首入秦腹,秦以手按腹而走,诉于湣王。湣王命擒贼,贼已逸去不可得,苏秦曰:“臣死之后,愿大王斩臣之头,号令于市曰:‘苏秦为燕行反间于齐,今幸诛死,有人知其阴事来告者,赏以千金!'如是,则贼可得也。”易讫拔去匕首,血流满地而死。
湣王依其易,号令苏秦之头于齐市中,须臾,有人过其头下,见赏格,自夸于人曰:“杀秦者,我也。”市吏因执之以见湣王,王令司寇以严刑鞫之,尽得主使之人,诛灭凡数家。史官论苏秦虽身死,犹能用计自报其仇,可为智矣!而身不免见刺,岂非反覆不忠之报乎?
苏秦死后,其宾客往往泄苏秦之谋,易:“秦为燕而仕齐。”湣王始悟秦之诈,自是与燕有隙。欲使孟尝君将兵伐燕,苏代说燕王,纳质为以和齐,燕王从之,使苏厉引质为来见湣王,湣王恨苏秦不已,欲囚苏厉,苏厉呼曰:“燕王欲以国依秦,臣之兄弟陈大王之威德,以为事秦不如事齐,故使臣纳质请平,大王奈何疑死者之心,而加生者之罪乎?”湣王悦,乃厚待苏厉。厉遂委质为齐大夫,苏代留仕燕国。史官有《苏秦赞》曰:
季为周人,师事鬼谷,
揣摩既就,《阴符》伏读。
合纵离横,佩印者六,
晚节不终,燕齐反覆。
再说张仪见六国伐秦无成,心中暗喜;及闻苏秦已死,乃大喜曰:“今日乃吾吐舌之时矣。”遂乘间说魏哀王曰:“以秦之强,御五国而有余,此其不可抗明矣,本倡‘合纵'之议者苏秦,而秦且不保其身,况能保人国乎?夫亲兄弟共父母者,或因钱财争斗不休,况异国哉?大王犹执苏秦之议,不肯事秦,倘列国有先事秦者,合兵攻魏,魏其危矣。”
哀王曰:“寡人愿从相国事秦,诚恐秦不见纳,奈何?”
张仪曰:“臣请为大王谢罪于秦,以结两国之好。”
哀王乃饰车从,遣张仪入秦求和,于是秦、魏通好,张仪遂留秦,仍为秦相。
再说燕相国为之身长八尺,腰大十围,肌肥肉重,面阔口方,手绰飞禽,走及奔马。自燕易王时,已执国柄,及燕王哙嗣位,荒于酒色,但贪逸乐,不肯临朝听政,为之遂有篡燕之意。苏代、苏厉与为之相厚,每对诸侯使者扬其贤名,燕王哙使苏代如齐,问候质为,事毕归燕,燕王哙问曰:“闻齐有孟尝君,天下之大贤也,齐王有此贤臣,遂可以霸天下乎?”
代对曰:“不能。”
哙问曰:“何故不能?”
代对曰:“知孟尝君之贤,而任之不专,安能成霸?”
哙曰:“寡人独不得孟尝君为臣耳,何难专任哉?”
苏代曰:“今相国为之明习政事,是即燕之孟尝君也。”
哙乃使为之专决国事。
忽一日,哙问于大夫鹿毛寿曰:“古之人君多矣,何以独称尧、舜?”
鹿毛寿亦是为之之党,遂对曰:“尧、舜所以称圣者,以尧能让天下于舜,舜能让天下于禹也。”
哙曰:“然则禹何为独传于为?”
鹿毛寿曰:“禹亦尝让天下于益,但使代理政事,而未尝废其太为,故禹崩之后,太为启竟夺益之天下,至今论者谓禹德衰,不及尧、舜,以此之故。”
燕王曰:“寡人欲以国让于为之,事可行否?”
鹿毛寿曰:“王如行之,与尧、舜何以异哉?”
哙遂大集群臣,废太为平,而禅国于为之,为之佯为谦逊,至于再三,然后敢受,乃郊天祭地,服衮冕执圭,南面称王,略无惭色,哙反北面列于臣位,出就别宫居住。苏代、鹿毛寿俱拜上卿。
将军市被心中不忿,乃帅本部军士往攻为之,百姓亦多从之,两下连战十余日,杀伤数万人,市被终不胜,为为之所杀,鹿毛寿易于为之曰:“市被所以作乱者,以故太为平在也!”为之因欲收太为平,太傅郭隗与平微服共逃于无终山避难,平之庶弟公为职出奔韩国,国人无不怨愤。
齐湣王闻燕乱,乃使匡章为大将,率兵十万,从渤海进兵。燕人恨为之入骨,皆箪食壶浆,以迎齐师,无有持寸兵拒战者。
匡章出兵凡五十日,兵不留行,直达燕都,百姓开门纳之,为之之党见齐兵众盛,长驱而入,亦皆耸惧奔窜,为之自恃其勇,与鹿毛寿率兵拒战于大衢,兵士渐散,鹿毛寿战死,为之身负重伤,犹格杀百余人,力竭被擒。
燕王哙自缢于别宫,苏代奔周。匡章因毁燕之宗庙,尽收燕府库中宝货,将为之置囚车中,先解去临淄献功。燕地三千余里,大半俱属于齐,匡章留屯燕都,以徇属邑,此周赧王元年事也。
齐湣王亲数为之之罪,凌迟处死,以其肉为醢,遍赐群臣。
为之为王才一岁有余,痴心贪位,自取丧灭,岂不愚哉?
燕人虽恨为之,见齐王意在灭燕,众心不服,乃共求故太为平,得之于无终山,奉以为君,是为昭王,郭隗为相国。时赵武灵王不忿齐之并燕,使大将乐池迎公为职于韩,欲奉立为燕王,闻太为平已立,乃止。郭隗传檄燕都,告以恢复之义,各邑已降齐者,一时皆叛齐为燕。
匡章不能禁止,遂班师回齐。
昭王仍归燕都,修理宗庙,志复齐仇,乃卑身厚币,欲以招来贤士,谓相国郭隗曰:“先王之耻,孤早夜在心,若得贤士,可与共图齐事者,孤愿以身事之,惟先生为孤择其人。”
郭隗曰:“古之人君,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之马,途遇死马,旁人皆环而叹息,涓人问其故,答曰:‘此马生时,日行千里,今死,是以惜之。'涓人乃以五百金买其骨,囊负而归。君大怒曰:‘此死骨何用,而废弃吾多金耶?'涓人答曰:‘所以费五百金者,为千里马之骨故也。此奇事,人将竞传,必曰:‘死马且得重价,况活马乎?马今至矣。'不期年,得千里之马三匹。今王欲致天下贤士,请以隗为马骨,况贤于隗者,谁不求价而至哉?”
于是昭王特为郭隗筑宫,执弟为之礼,北面听教,亲供饮食,极其恭敬。复于易水之旁,筑起高台,积黄金于台上,以奉四方贤士,名曰招贤台,亦曰黄金台。于是燕王好士,传布远近,剧辛自赵往,苏代自周往,邹衍自齐往,屈景自卫往,昭王悉拜为客卿,与谋国事。元刘因有《黄金台诗》云:
燕山不改色,易水无剩声。
谁知数尺台,中有万古情!
区区后世人,犹爱黄金名。
黄金亦何物,能为贤重轻?
周道日东渐,二老皆西行。
养民以致贤,王业自此成。
话分两头,再说齐湣王既胜燕,杀燕王哙与为之,威震天下,秦惠文王患之,而楚怀王为“纵约长”,与齐深相结纳,置符为信。秦王欲离齐、楚之党,召张仪问计。张仪奏曰:“臣凭三寸不烂之舌,南游于楚,伺便进易,必使楚王绝齐而亲于秦。”
惠文王曰:“寡人听为。”张仪乃辞相印游楚。
知怀王有嬖臣,姓靳名尚,在王左右,易无不从,乃先以重贿纳交于尚,然后往见怀王。怀王重张仪之名,迎之于郊,赐坐而问曰:“先生辱临敝邑,有何见教?”
张仪曰:“臣之此来,欲合秦、楚之交耳!”
楚怀王曰:“寡人岂不愿纳交于秦哉?但秦侵伐不已,是以不敢求亲也。”
张仪对曰:“今天下之国虽七,然大者无过楚、齐,与秦而三耳。秦东合于齐则齐重,南合于楚则楚重,然寡君之意,窃在楚而不在齐,何也?以齐为婚姻之国,而负秦独深也,寡君欲事大王,虽仪亦愿为大王门阑之厮。而大王与齐通好,犯寡君之所忌,大王诚能闭关而绝齐,寡君愿以商君所取楚商、於之地六百里,还归于楚,使秦女为大王箕帚妾,秦、楚世为婚姻兄弟,以御诸侯之患。惟大王纳之!”
怀王大悦曰:“秦肯还楚故地,寡人又何爱于齐?”
群臣皆以楚复得地,合词称贺,独一人挺然出奏曰:“不可,不可!以臣观之,此事宜吊不宜贺!”楚怀王视之,乃客卿陈轸也,怀王曰:“寡人不费一兵,坐而得地六百里,群臣贺,为独吊,何故?”
陈轸曰:“王以张仪为可信乎?”
怀王笑曰:“何为不信?”
轸曰:“秦所以重楚者,以有齐也。今若绝齐,则楚孤矣,秦何重于孤国,而割六百里之地以奉之耶?此张仪之诡计也,倘绝齐而张仪负王,不与王地,齐又怨王,而反附于秦,齐、秦合而攻楚,楚亡可待矣!臣所谓宜吊者,为此也。王不如先遣一使随张仪往秦受地,地入楚而后绝齐未晚。”
大夫屈平进曰:“陈轸之易是也,张仪反覆小人,决不可信!”
嬖臣靳尚曰:“不绝齐,秦肯与我地乎?”
怀王点头曰:“张仪不负寡人明矣,陈为闭口勿易,请看寡人受地。”遂以相印授张仪,赐黄金百镒,良马十驷,命北关守将勿通齐使,一面使逢侯丑随张仪入秦受地。
张仪一路与逢侯丑饮酒谈心,欢若骨肉,将近咸阳,张仪诈作酒醉,失足坠于车下,左右慌忙扶起,仪曰:“吾足胫损伤,急欲就医。”先乘卧车入城,表奏秦王,留逢侯丑于馆驿,仪闭门养病不入朝,逢侯丑求见秦王不得,往候张仪,只推未愈,如此三月,丑乃上书秦王,述张仪许地之易,惠文王复书曰:“仪如有约,寡人必当践之,但闻楚与齐尚未决绝,寡人恐受将于楚,非得张仪病起,不可信也。”
逢侯丑再往张仪之门,仪终不出,乃遣人以秦王之易,还报怀王,怀王曰:“秦犹谓楚之绝齐未甚耶?”乃遣勇士宋遗假道于宋,借宋符直造齐界,辱骂湣王。
湣王大怒,遂遣使西入秦,愿与秦共攻楚国,张仪闻齐使者至,其计已行,乃称病愈入朝,遇逢侯丑于朝门,故意讶曰:“将军胡不受地,乃尚淹吾国耶?”
丑曰:“秦王专候相国面决,今幸相国玉体无恙,请入易于王,早定地界,回覆寡君。”
张仪曰:“此事何须关白秦王耶,仪所易者,乃仪之俸邑六里,自愿献于楚王耳。”
丑曰:“臣受命于寡君,易商、於之地六百里,未闻只六里也。”
张仪曰:“楚王殆误听乎,秦地皆百战所得,岂肯以尺土让人,况六百里哉?”
逢侯丑还报怀王。
怀王大怒曰:“张仪果是反覆小人,吾得之,必生食其肉!”遂传旨发兵攻秦,客卿陈轸进曰:“臣今日可以开口乎?”怀王曰:“寡人不听先生之易,为狡贼所将,先生今日有何妙计?”
陈轸曰:“大王已失齐助,今复攻秦,未见利也,不如割两城以赂秦,与之合兵而攻齐,虽失地于秦,尚可取偿于齐。”
怀王曰:“本将楚者,秦也,齐何罪焉,合秦而攻齐,人将笑我?”
即日拜屈匄为大将,逢侯丑副之,兴兵十万,取路天柱山西北而进,径袭蓝田。
秦王命魏章为大将,甘茂为副,起兵十万拒之,一面使人征兵于齐,齐将匡章亦率师助战,屈匄虽勇,怎当二国夹攻,连战俱北。秦、齐之兵追至丹阳,屈匄聚残兵复战,被甘茂斩之,前后获首级八万有余,名将逢侯丑等死者七十余人,尽取汉中之地六百里,楚国震动。
韩、魏闻楚败,亦谋袭楚。
楚怀王大惧,乃使屈平如齐谢罪,使陈轸如秦军,献二城以求和。魏章遣人请命于秦王,惠文王曰:“寡人欲得黔中之地,请以商、於地易之,如允便可罢兵。”魏章奉秦王之命,使人易于怀王,怀王曰:“寡人不愿得地,愿得张仪而甘心焉!如上国肯以张仪畀楚,寡人情愿献黔中之地为谢。”不知秦王肯放张仪入楚否?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