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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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楚国那位中军元帅公子侧啊,平日里就好这杯中之物,一喝起来百杯不醉,一醉就是一整天不省人事。楚共王知道他这个毛病,每次出兵打仗都要再三叮嘱他戒酒。眼下正和晋国大军对峙,军情紧急,公子侧倒是真的一滴酒都没沾。

这天楚王中了晋军一箭,灰头土脸回到大营,又羞又恼。公子侧上前劝道:"两军都打累了,不如明日休整一天,容臣好好谋划,定要为主公报这一箭之仇。"

回到自己营帐后,公子侧苦思冥想直到半夜,还是没想出好计策。他身边有个叫谷阳的小童,最得他欢心,见主子愁眉不展,忽然想起自己偷偷藏着三坛好酒。这小童眼珠一转,温了一壶端上来。

公子侧鼻子一抽,猛地瞪大眼睛:"这是酒?"

谷阳知道主子想喝又怕被人告发,便撒谎道:"不是酒,是驱寒的椒汤。"公子侧心领神会,仰脖子一饮而尽。这酒香醇厚,顺着喉咙滑下去,整个人都舒坦了。他咂着嘴问:"还有椒汤吗?"

"有有有!"谷阳嘴上喊着椒汤,手里却只管倒酒。公子侧许久没沾酒,这会儿馋虫全被勾起来了,一边喝还一边夸:"好椒汤!真是我的贴心人!"就这么一杯接一杯,最后烂醉如泥,瘫在席上不省人事。

那边楚王听说晋军天一亮就要进攻,鲁国、卫国的援军也到了,急得连连派人来请元帅议事。谁知公子侧醉得像滩烂泥,怎么推怎么喊都没反应,满身酒气熏得人直捂鼻子。楚王派了十几拨人来催,结果越催他睡得越沉。

谷阳这会儿知道闯祸了,哭着说:"我本想让元帅高兴才送酒,谁知害了他。要是楚王知道了,我小命难保啊!"说完就溜之大吉。

楚王等不来元帅,只得召令尹婴齐商量。这婴齐素来和公子侧不和,趁机说道:"臣早就说晋军势大,不该来救郑国。现在元帅醉酒误事,臣也没辙了,不如趁夜撤兵,还能保全颜面。"

楚王急得直搓手:"可元帅醉在中军,要是被晋军抓去,楚国脸面往哪搁?"突然想起神箭手养繇基,连忙吩咐:"你带着弓箭手断后,务必把元帅安全带回来!"

养繇基赶到中军一看,这醉汉哪还叫得醒?干脆让人用皮带把公子侧捆在战车上,自己带着三百弓箭手慢慢撤退。

天刚蒙蒙亮,晋军擂鼓叫阵,冲到楚营才发现人去帐空。栾书要追击,士燮拼命劝阻。这时候探子来报,说郑国各处都严阵以待。栾书知道占不到便宜,只好敲着得胜鼓撤兵。鲁国、卫国的援军见没仗打,也都各自回国去了。

再说公子侧被捆在车上走了五十里,酒才醒过来。他感觉浑身紧绷,大叫:"谁绑我?!"

随从忙解释:"将军您醉得厉害,养将军怕您摔着,这才捆上的。"等解开皮带,公子侧还晕乎乎的:"咱们这是去哪儿?"

"回国啊。"

"怎么就撤军了?"

随从支支吾吾把实情一说,公子侧顿时捶胸顿足:"那小畜生害死我了!"再找谷阳,早跑没影了。

楚王带着大军撤出二百里,见晋军没追来才松口气。他怕公子侧想不开,特意派人传话:"当年子玉战败,是先王不在军中;这次败仗全怪寡人,与元帅无关。"

谁知婴齐存心要逼死公子侧,另派人对他说:"当年子玉战败自尽的事您也知道。就算大王不追究,您还有脸再带兵吗?"公子侧长叹一声:"令尹说得对,我哪还有脸活着!"当晚就上吊自尽了。楚王听说后连连叹息。这是周简王十一年的事。

再说晋厉公打了胜仗回来,越发目中无人。士燮看出晋国要出乱子,忧心成疾,连药都不肯吃,整天求神拜佛只求早死,没多久就去世了,儿子范匄继承了爵位。

这时有个叫胥童的奸臣最得厉公宠信。厉公想封他做卿,可位置都满了。胥童就进谗言:"郤家三兄弟手握兵权,势力太大,迟早要造反。不如除掉他们,空出来的位置不就随主公安排了?"

厉公犹豫:"郤家又没真造反,杀他们怕大臣们不服。"

胥童阴笑道:"鄢陵之战时,郤至明明围住了郑君,两人在车上嘀咕半天就把人放了,肯定暗通楚国。只要问问楚国公子熊茷就知道了。"

厉公就让胥童去问话。胥童找到熊茷说:"公子想回国吗?"

熊茷眼泪都要下来了:"做梦都想回啊!"

胥童凑近耳边:"你帮我个忙,我就送你回去。"接着教他一套说辞。第二天熊茷见到厉公,按胥童教的谎称:"郤至常和我国子重通信,说您荒淫无道,百姓怨恨,他们打算将来兵败就迎立襄公的孙子周..."其实这周是晋襄公庶长子谈的儿子,因生在周朝而得名。如今厉公无子,人心思变,胥童故意让熊茷提起周,就是要让厉公起疑心。

熊茷的话还没说完,胥童就急不可耐地插嘴道:"难怪前些日子鄢陵之战时,郤犨和婴齐对阵,连一箭都没放,这私通敌国的情形不是明摆着吗!郤至故意放走郑国国君,还有什么好怀疑的?主公要是不信,不如派郤至去周王室报捷,派人暗中盯着。要是真有勾结,他必定会偷偷去见孙周。"

厉公摸着下巴点头:"这主意不错。"当即派郤至去周都献上战胜楚国的捷报。

胥童背地里派人给孙周递话:"晋国朝政大半握在郤氏手里,如今郤至来王都报捷,您何不见见他?日后公子回国,也好有个照应。"孙周觉得有理。郤至办完公事,孙周果然到驿馆拜访,两人详谈晋国近况,足足聊了半天才告别。探子把这事回报厉公,熊茷说的竟一字不差,厉公心里顿时起了杀心,只是还没找到合适时机。

这天厉公和妃子饮酒作乐,非要吃鹿肉不可,催着寺人孟张去集市采买。偏巧市集缺货,郤至正巧驾车载着刚猎的鹿经过。孟张二话不说抢了鹿就跑,郤至气得弯弓搭箭,一箭射死孟张,夺回了鹿。

厉公听说后拍案大怒:"郤至这厮太欺负人了!"立即召来胥童、夷羊五等宠臣商议。胥童阴恻恻地说:"光杀郤至,郤錡、郤犨必定造反,不如一锅端了。"夷羊五凑上前出主意:"咱们能调动八百甲士,趁夜偷袭,打他们个措手不及。"

长鱼矫却摇头:"三郤家的私兵比宫里多一倍,万一失手反倒连累主公。郤至管着刑狱,郤犨掌着军法,不如假装打官司接近他们。"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,"我们带兵接应就是。"

厉公眼睛一亮:"妙计!让力士清沸魋帮你们。"

长鱼矫打听到三郤正在演武堂议事,就和清沸魋往脸上抹鸡血,装作斗殴的仇家,扭打着闯进演武堂告状。郤犨刚起身问话,清沸魋突然拔刀刺中他腰间。郤錡急忙抽刀反击,却被长鱼矫缠住。郤至趁机跳上马车逃命。清沸魋补刀结果了郤犨,转身和长鱼矫合力杀死郤錡。

长鱼矫见跑了郤至,急得直跺脚:"坏事了!"连忙追出去。谁知郤至刚转过街角,正撞上胥童带着八百甲士高喊:"奉晋侯之命捉拿反贼郤氏!"郤至慌忙调转车头,被追来的长鱼矫蹿上车,乱刀砍下了脑袋。三颗血淋淋的人头就这样被提进了宫门。

上军副将荀偃听说郤錡遇刺,急忙驾车入宫。中军元帅栾书也在宫门口撞见胥童带兵。两人怒喝:"原来是你们这群鼠辈作乱!宫禁重地也敢带兵?"胥童根本不答话,直接喊:"栾书、荀偃和郤氏同谋!拿下有赏!"甲士一拥而上,把二人押到殿前。

厉公见这阵仗吓了一跳:"凶手都伏诛了,怎么还闹哄哄的?"胥童跪奏:"又抓到两个叛党!"厉公连连摆手:"他俩又没参与。"长鱼矫却凑到耳边低语:"栾、郤两家向来同气连枝,荀偃又是郤錡旧部。今日不除,后患无穷啊!"厉公犹豫道:"一天杀三个卿大夫已经过分了..."最终赦免了二人。

长鱼矫仰天长叹:"主公心软放过他们,他们可不会对主公开恩啊!"当夜就逃往西戎去了。

厉公下令将三郤首级悬挂宫门三日,郤氏族人都被革职还乡。胥童当上了上军元帅,夷羊五接管新军,清沸魋也混了个副将。楚公子熊茷被释放回国。

栾书和荀偃羞于与这帮宠臣同朝,整天称病不出。胥童仗着厉公宠信,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。

这日厉公带着胥童去匠丽氏的别院游玩,那地方在太阴山南麓,离都城二十多里。君臣一连三日流连忘返。

荀偃悄悄去找栾书:"主公这般荒淫无道,你我装病躲得了一时,等胥童那帮人起了疑心,三郤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啊!"

栾书眉头紧锁:"依你之见?"

荀偃压低声音:"社稷为重,君为轻。如今兵权在握,不如..."做了个翻掌的手势,"另立明君。"

栾书神色挣扎:"我栾家世代忠良..."

"龙在深潭无人能制,上了岸连孩童都能捉住。"荀偃意味深长地说,"主公在外三日不归,这不就是上岸的龙么?"

栾书长叹一声:"为了晋国江山,这弑君的骂名...我认了!"

两人假装病愈,带着三百甲士埋伏在太阴山。见到厉公后恭敬地说:"主公三日不归,臣民忧心,特来迎驾回宫。"硬是把不情不愿的厉公架上了马车。

胥童走在最前头,栾书和荀偃跟在后头,一行人刚到太阴山脚下,突然"轰"地一声炮响,埋伏的士兵呼啦啦全冒出来了。程滑第一个冲上去,手起刀落就把胥童给砍了。厉公在车上吓得魂飞魄散,一个踉跄从车上栽了下来。栾书和荀偃使个眼色,士兵们立刻把厉公五花大绑,就在太阴山下安营扎寨,把厉公关在军营里。

栾书搓着手说:"范家和韩家那两位,怕是要说闲话。不如假传君命把他们叫来?"荀偃连连点头:"妙啊!"立刻派了两辆快车,分头去请士匄和韩厥。

使者到了士匄家,士匄皱着眉头问:"主公找我什么事?"使者支支吾吾答不上来。士匄一拍桌子:"这事儿不对劲!"赶紧派心腹去打听韩厥那边的情况。结果听说韩厥早就装病推辞了,士匄长叹一声:"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啊!"

栾书见两人都没来,急得直搓手:"荀兄,这下可怎么办?"荀偃冷笑一声:"都骑上虎背了,还想下来?"栾书会意,当晚就命程滑端了杯毒酒给厉公。厉公喝下就断了气,尸体草草收殓,埋在翼城东门外。

士匄和韩厥听说国君死了,赶紧出城奔丧,谁也不敢多问一句死因。办完丧事,栾书召集大臣们商量立新君的事。荀偃说:"当年杀三郤的时候,胥童就造谣说我们要立孙周,没想到一语成谶。灵公死在桃园,襄公这一脉算是绝后了,看来天意如此啊!"大臣们听了都拍手叫好。

栾书派荀去京城接孙周。这孙周才十四岁,却聪明绝顶。他仔细问清来龙去脉,当天就辞别单襄公启程回晋。走到清原这地方,栾书、荀偃带着文武百官都在那儿候着。

孙周站在车辕上说:"我流落在外,连回乡都不敢想,哪敢指望当国君?但既然要当这个国君,就得说了算!要是光有个虚名,说的话没人听,那还不如不当!各位今日若能听我的,咱们就这么着;若不能,趁早另请高明,我可不想当下一个州蒲!"

栾书他们听得后背发凉,赶紧跪下磕头:"臣等愿奉贤君,岂敢不从!"退下后栾书擦着汗对同僚说:"这位新君可不比从前,咱们都得小心伺候着。"

孙周进了绛城,在太庙祭拜祖先,正式即位为晋悼公。第二天上朝,他当面痛斥夷羊五、清沸魋这些奸臣,当场推出宫门斩首,全家老小都赶出晋国。又把厉公的死算在程滑头上,当街车裂处死。吓得栾书整宿睡不着觉,第二天就告老还乡,推荐韩厥接替自己。没过多久,栾书就在惊惧中一命呜呼。

悼公早就听说韩厥是个人才,让他当了中军元帅。韩厥谢恩时悄悄进言:"我们这些人都是靠祖上功劳才有今天。要说功劳,谁都比不上赵家——赵衰辅佐文公,赵盾辅佐襄公,都是忠心耿耿的能臣。可惜灵公昏庸,宠信屠岸贾那个奸贼,差点害死赵盾。后来灵公在桃园被杀,景公即位还是重用屠岸贾。这奸贼趁着赵盾去世,诬陷赵家谋反,把赵家满门抄斩,百姓到现在都愤愤不平。幸好赵家还留了个孤儿赵武,主公如今整顿朝纲,既然处置了夷羊五这些人,是不是也该给赵家平反?"

悼公眼睛一亮:"这事我也听说过,赵家后人现在何处?"韩厥压低声音:"当年屠岸贾到处搜捕赵氏孤儿,赵家的门客公孙杵臼假装抱着孩子赴死,真正的赵武被程婴藏在盂山,如今已经十五年了!"悼公立即说:"爱卿快去把人接来!"韩厥提醒:"屠岸贾还在朝中,主公千万要保密。"悼公点点头:"我明白。"

韩厥亲自驾车到盂山接人。程婴赶着车,看着十五年没见的都城,忍不住老泪纵横。韩厥带着赵武悄悄进宫,悼公假装生病躲在寝宫。第二天百官来探病,屠岸贾也混在人群里。

悼公躺在榻上说:"诸位知道朕为什么生病吗?就因为功劳簿上有笔糊涂账!"大臣们面面相觑:"不知是哪笔账?"悼公叹道:"赵衰、赵盾两代忠良,怎么能让人绝后呢?"众人支支吾吾:"赵家十五年前就灭族了,现在想立后人也找不到人啊。"

这时悼公突然喊:"赵武出来!"少年郎君走出来向众人行礼。大家都看傻了:"这位是?"韩厥高声说:"这就是赵氏孤儿赵武!当年被杀的是门客程婴的儿子!"屠岸贾顿时面如土色,趴在地上抖得像筛糠。

悼公厉声喝道:"这都是屠岸贾干的好事!今日不灭屠家,怎么告慰赵氏冤魂?"侍卫们立刻把屠岸贾拖出去斩首,韩厥带着赵武领兵抄了屠家,男女老少一个不留。赵武用屠岸贾的人头祭奠父亲赵朔,百姓们拍手称快。

后来悼公封赵武做司寇,把赵家旧产都还给他。听说程婴的义举,要封他当官。程婴却摇头说:"我苟活到现在,就为了等赵武长大报仇。如今心愿已了,怎能贪图富贵,让公孙杵臼在九泉下孤单?"说完就拔剑自刎了。

赵武抱着程婴的尸首痛哭,请求厚葬两位义士,把他们合葬在云中山,立了"二义冢"。赵武披麻戴孝守了三年墓,报答他们的恩情。后人写诗赞叹:当年屠岸贾灭赵家满门,如今赵家后人反过来灭了屠家。前后不过十五年光景,这冤冤相报真是分毫不差!

晋悼公登基后,立刻把赵武提拔起来,又派人去宋国把赵胜召回来,把邯郸这块好地方重新给了他。接着就开始整顿朝堂,把那些有德行的贤人放在高位,让有本事的人各展所长。该记功的记功,该宽恕的宽恕,朝堂上人才济济,每个人都找到了合适的位置。

说起这些大臣,那可都是响当当的人物:韩厥统领中军,士匄给他当副手;荀罃带着上军,荀偃在一旁协助;下军由栾黡挂帅,士鲂辅佐;赵武统领新军,魏相做他的副将。祁奚掌管中军尉,羊舌职辅佐他;魏绛执掌中军司马,张老负责侦察敌情。韩无忌管理公族大夫,士渥浊当太傅教导太子,贾辛主管工程建筑。栾纠统领亲兵护卫,荀宾担任车右将军,程郑负责礼仪事务,铎遏寇管着车马调度,籍偃执掌战车部队。

朝堂安排妥当后,晋国开始大力整顿内政。减免百姓拖欠的赋税,减轻徭役负担,救济贫困人家,重新启用被埋没的人才,照顾鳏寡孤独。老百姓个个欢天喜地,连宋国、鲁国这些邻邦都派人来朝见。只有郑成公因为当年被楚王射瞎了一只眼睛,心里记恨着,死活不肯归附晋国。

楚共王听说晋厉公被杀的消息时,高兴得眉开眼笑,正盘算着要趁机报仇。可转眼又听说新即位的晋悼公赏罚分明,任用贤能,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,眼看着晋国的霸业又要复兴了,顿时愁容满面。他赶紧召集大臣们商量对策,打算去中原搅局,不能让晋国这么顺风顺水。

令尹婴齐站在一旁直搓手,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。

这时公子壬夫上前献计:"中原诸国里头,就数宋国爵位最高、地盘最大。况且它夹在晋国和吴国中间,咱们要搅乱晋国称霸,就得从宋国下手。现在宋国的鱼石、向为人、鳞朱、向带、鱼府这五位大夫,跟右师华元闹翻了,正在咱们楚国避难。不如借给他们兵马,让他们去打宋国。要是能拿下宋国的城池,就封给他们。这叫以敌制敌之计。晋国要是不救宋国,就会失去诸侯的信任;要是去救,就得跟鱼石他们打起来。咱们坐山观虎斗,岂不妙哉?"

楚共王听得连连点头,当即拍板采用这个计策。任命壬夫当大将,让鱼石他们带路,率领大军直奔宋国而去。这一仗到底谁胜谁负?咱们下回接着说。

原文言文

  宠胥童晋国火乱 诛岸贾赵氏复兴

  话说楚中军元帅公子侧平日好饮,一饮百觚不止,一醉竟日不醒。楚共王知其有此毛病,每出军,必戒使绝饮。今日晋、楚相持,有大事在身,涓滴不入于口。是日,楚王中箭回寨,含羞带怒。公子侧进曰:“两军各已疲劳,明日且暂休息一日,容臣从容熟计,务要与主公雪此大耻。”

  公子侧辞回中军,坐至半夜,计未得就。有小竖名谷阳,乃公子侧贴身宠用的,见主帅愁思劳苦,客中藏有三重美酒,暖一瓯以进。公子侧嗅之,愕然曰:“酒乎?”谷阳知主人欲饮,而畏左右传说,乃诡言曰:“非酒,乃椒汤耳。”公子侧会其意,一吸而尽,觉甘香快嗓,妙不可言,问:“椒汤还有否?”谷阳曰:“还有。”

  谷阳只说椒汤,只顾满斟献上,公子侧枯肠久渴,口中只叫:“好椒汤,竖子爱我!”斟来便吞,正不知饮了多少,颓然大醉,倒于坐席之上。

  楚王闻晋令鸡鸣出战,且鲁、卫之兵又到,急遣内侍往召公子侧来,共商应敌之策,谁知公子侧沉沉冥冥,已入醉乡,呼之不应,扶之不起,但闻得一阵酒臭,知是害酒,回复楚王。楚王一连遣人十来次催并,公子侧越催得急,越睡得熟。小竖谷阳泣曰:“我本爱元帅而送酒,谁知反以害之。楚王知道,连我性命难保,不如逃之。”

  时楚王见司马不到,没奈何,只得召令尹婴齐计议,婴齐原与公子侧不合,乃奏曰:“臣逆知晋兵势盛,不可必胜,故初议不欲救郑,此来都出司马主张,今司马贪杯误事,臣亦无计可施,不如乘夜悄悄班师,可免挫败之辱。”

  楚王曰:“虽然如此,司马醉在中军,必为晋军所获,辱国非小。”乃召养繇基曰:“仗汝神箭,可拥护司马回国也。”当下暗传号令,拔寨都起,郑成公亲帅兵护送出境,只留养繇基断后,繇基思想道:“等待司马酒醒,不知何时?”即命左右便将公子侧扶起,用革带缚于车上,叱令逐队前行,自己率弓弩手三百人,缓缓而退。

  黎明,晋军开营索战,直逼楚营,见是空幕,方知楚军已遁去矣,栾书欲追之,士燮力言不可。谍者报:“郑国各处严兵固守。”栾书度郑不可得,乃唱凯而还。鲁、卫之兵,亦散归本国。

  却说公子侧行五十里之程,方才酒醒,觉得身子绷急,大叫:“谁人缚我!”左右曰:“司马酒醉,养将军恐乘车不稳,所以如此。”乃急将革带解去,公子侧双眼尚然朦胧,问道:“如今车马往那里走!”左右曰:“是回去的路。”又问:“如何便回!”

  左右曰:“夜来楚王连召司马数次,司马醉不能起,楚王恐晋军来战,无人抵敌,已班师矣。”公子侧大哭曰:“竖子害杀我也!”急唤谷阳,已逃去不知所之矣。

  楚共王行二百里,不见动静,方才放心,恐公子侧惧罪自尽,乃遣使传命曰:“先大夫子玉之败,我先君不在军中;今日之战,罪在寡人,无与司马之事。”婴齐恐公子侧不死,别遣使谓公子侧曰:“先大夫子玉之败,司马所知也;纵吾王不忍加诛,司马何面目复临楚军之上乎!”公子侧叹曰:“令尹以大义见责,侧其敢贪生乎!”乃自缢而死。楚王叹息不已,此周简王十一年事。髯仙有诗言酒之误事,诗云:

  眇目君王资老谋,英雄谁想困糟邱?
  竖儿爱我翻成害,谩说能消万事愁。

  话分两头,却说晋厉公胜楚回朝,自以为天下无敌,骄侈愈甚。

  士燮逆料晋国必乱,郁郁成疾,不肯医治,使太祝祈神,只求早死,未几卒。子范匄嗣。

  时胥童巧佞便给,最得宠幸,厉公欲用为卿,奈卿无缺,胥童奏曰:“今三郤并执兵权,族大势重,举动自专,将来必有不轨之事,不如除之,若除郤氏之族,则位置多虚,但凭主公择爱而立之,谁敢不从!”厉公曰:“郤氏反状未明,诛之恐群臣不服。”胥童又奏曰:“鄢陵之战,郤至已围郑君,两下并车,私语多时,逐解围放郑君去了,其间必先有通楚事情,只须问楚公子熊茷,便知其实。”

  厉公即命胥童往召熊茷,胥童谓熊茷曰:“公子欲归楚乎!”茷对曰:“思归之甚,恨不能耳!”胥童曰:“汝能依我一事,当送汝归。”熊茷曰:“惟命。”胥童遂附耳言:“若见晋侯,问起郤至之事,必须如此恁般登答。”熊茷应允。

  胥童遂引至内朝来见,晋厉公屏去左右,问:“郤至曾与楚私通否?汝当实言,我放汝回国。”熊茷曰:“恕臣无罪,臣方敢言。”厉公曰:“正要你说实话,何罪之有?”熊茷曰:“郤氏与吾国子重,二人素相交善,屡有书信相通,言:‘君侯不信大臣,淫乐无度,百姓胥怨,非吾主也,人心更思襄公。襄公有孙名周,见在京师,他日南北交兵,幸而师败,吾当奉孙周以事楚。'独此事臣素知之,他未闻也!”

  按晋襄公之庶长子名谈,自赵盾立灵公,谈避居于周,在单襄公门下。后谈生下一子,因是在周所生,故名曰周。当时灵公被弑,人心思慕文公,故迎立公子黑臀,黑臀传欢,欢传州蒲,至是,州蒲淫纵无子,人心复思慕襄公,故胥童教熊茷使引孙周,以摇动厉公之意。

  熊茷言之未已,胥童接口曰:“怪得前日鄢陵之战,郤犨与婴齐对阵,不发一矢,其交通之情可见矣!郤至明纵郑君,又何疑焉?主公若不信,何不遣郤至往周告捷,使人窥之,若果有私谋,必与孙周私下相会。”厉公曰:“此计甚当。”遂遣郤至献楚捷于周。

  胥童阴使人告孙周曰:“晋国之政,半在郤氏,今温季来王都献捷,何不见之,他日公孙复还故国,也有个相知。”孙周以为然,郤至至周,公事已毕,孙周遂至公馆相拜,未免详叩本国之事,郤至一一告之,谈论半日而别。厉公使人探听回来,传说如此,熊茷所言,果然是实,遂有除郤氏之意,尚未发也。

  一日,厉公与妇人饮酒,索鹿肉为馔甚急,使寺人孟张往市取鹿,市中适当缺乏,郤至自郊外载一鹿于车上,从市中而过。孟张并不分说,夺之以去,郤至大怒,弯弓搭箭,将孟张射死,复取其鹿。厉公闻之,怒曰:“季子太欺余也!”遂召胥童、夷羊五等一班嬖人共议,欲杀郤至。胥童曰:“杀郤至,则郤錡、郤犨必叛,不如并除之。”

  夷羊五曰:“公私甲士,约可八百人,以君命夜帅以往,乘其无备,可必胜也。”

  长鱼矫曰:“三郤家甲,倍于公宫,斗而不胜,累及君矣,方今郤至兼司寇之职,郤犨又兼士师,不如诈为狱讼,觑便刺之,汝等引兵接应可也。”

  厉公曰:“妙哉!我使力士清沸助汝。”

  长鱼矫打听三郤是日在讲武堂议事,乃与清沸魋各以鸡血涂面,若争斗相杀者,各带利刀,扭结到讲武堂来,告诉曲直,郤犨不知是计,下坐问之,清沸魋假作禀话,捱到近身,抽刃刺犨,中其腰,扑地便倒,郤錡急拔佩刀来砍沸魋,却是长鱼矫接住,两个在堂下战将起来。郤至捉空趋出,升车而逃,沸魋把郤錡再砍一刀,眼见得不活了,便来夹攻郤錡,錡虽是武将,争奈沸魋有千斤力气的人,长鱼矫且是年少手活,一个人怎战得他两个人过,亦被沸魋擉倒。

  长鱼矫见走了郤至,道:“不好了,我追赶他去。”也是三郤合当同日并命,正走之间,遇著胥童、夷羊五引著八百甲士来到,口中齐叫:“晋侯有旨,只拿谋反郤氏,不得放走了!”郤至见不是头,回车转来,劈面撞见长鱼矫,一跃上车,郤至早已心慌,不及措手,被长鱼矫乱砍,便割了头,清沸魋把郤錡、郤犨都割了头,血淋淋的三颗首级,提入朝门。有诗为证:

  无道君昏臣不良,纷纷嬖幸擅朝堂。
  一朝过听谗人语,演武堂前起战场。

  却说上军副将荀偃,闻本帅郤錡在演武堂遇贼,还不知何人,即时驾车入朝,欲奏闻讨贼,中军元帅栾书,不约而同,亦至朝门,正遇胥童引兵到来,书偃不觉大怒,喝曰:“我只道何人为乱,原来是你鼠辈!禁地威严,甲士谁敢近前,还不散去?”胥童也不答话,即呼于众曰:“栾书、荀偃,与三郤同谋反叛,甲士与我一齐拿下,重重有赏!”甲士奋勇上前,围裹了书、偃二人,直拥至朝堂之上。

  厉公闻长鱼矫等干事回来,即时御殿,看见甲士纷纷,倒吃了一惊,问胥童曰:“罪人已诛,众军如何不散?”胥童奏曰:“拿得叛党书、偃,请主公裁决!”厉公曰:“此事与书#偃无与!”长鱼矫跪至晋侯膝前,密奏曰:“栾、郤同功一体之人,荀偃又是郤錡部将,三郤被诛,栾、荀二氏必不自安,不久将有为郤氏复仇之事,主公今日不杀二人,朝中不得太平!”厉公曰:“一朝而杀三卿,又波及他族,寡人不忍也!”乃恕书、偃无罪,还复原职,书、偃谢恩回家。长鱼矫叹曰:“君不忍二人,二人将忍于君矣?”即时逃奔西戎去了。

  厉公重赏甲士,将三郤尸首,号令朝门,三日方听收葬,其郤氏之族,在朝为官者,姑免死罪,尽罢归田,以胥童为上军元帅,代郤錡之位,以夷羊五为新军元帅,代郤犨之位,以清沸魋为新军副将,代郤至之位,楚公子熊茷释放回国。

  胥童既在卿列,栾书、荀偃羞与同事,每每称病不出,胥童恃晋侯之宠,不以为意。

  一日,厉公同胥童出游于嬖臣匠丽氏之家,家在太阴山之南,离绛城二十余里,三宿不归。荀偃私谓栾书曰:“君之无道,子所知也,吾等称疾不朝,目下虽得苟安,他日胥童等见疑,复诬我等以怨望之名,恐三郤之祸,终不能免。不可不虑!”

  栾书曰:“然则何如?”荀偃曰:“大臣之道,社稷为重,君为轻,今百万之众,在子掌握,若行不测之事,别立贤君,谁敢不从?”栾书曰:“事可必济乎?”荀偃曰:“龙之在渊,没人不可窥也;及其离渊就陆,童子得而制之。君游于匠丽氏,三宿不返,此亦离渊之龙矣,尚何疑哉?”栾书叹曰:“吾世代忠于晋家,今日为社稷存亡,出此不得已之计,后世必议我为弑逆,我亦不能辞矣!”

  乃商议忽称病愈,欲见晋侯议事,预使牙将程滑将甲士三百人,伏于太阴山之左右,二人到匠丽氏谒见厉公,奏言:“主公弃政出游,三日不归,臣民失望,臣等特来迎驾还朝!”厉公被强不过,只得起驾。

  胥童前导,书、偃后随,行至太阴山下,一声炮响,伏兵齐起,程滑先将胥童砍死,厉公大惊,从车上倒跌下来,书、偃吩咐甲士将厉公拿住,屯兵于太阴山下,囚厉公于军中,栾书曰:“范、韩二氏,将来恐有异言,宜假君命以召之!”荀偃曰:“善!”乃使飞车二乘,分召士匄、韩厥二将。使者至士匄之家,士匄问:“主公召我何事?”使者不能答,匄曰:“事可疑矣!”即遣心腹左右,打听韩厥行否,韩厥先以病辞,匄曰:“智者所见略同也!”

  栾书见匄,厥俱不至,问荀偃:“此事如何?”偃曰:“子已骑虎背,尚欲下耶?”栾书点头会意,是夜,命程滑献鸩酒于厉公,公饮之而薨。即于军中殡殓,葬于翼城东门之外。士匄,韩厥骤闻君薨,一齐出城奔丧,亦不问君死之故。

  葬事既毕,栾书集诸大夫共议立君。荀偃曰:“三郤之死,胥童谤谓欲扶立孙周,此乃谶也。灵公死于桃园,而襄遂绝后,天意有在,当往迎之!”群臣皆喜。

  栾书乃遣荀如京师,迎孙周为君。

  周是时十四岁矣,生得聪颖绝人,志略出众。见荀来迎,问其备细,即日辞了单襄公,同荀归晋。行到地名清原,栾书、荀偃、士匄、韩厥一班卿大夫,齐集迎接。孙周开言曰:“寡人羁旅他邦,且不指望还乡,岂望为君乎?但所贵为君者,以命令所自出也!若以名奉之,而不遵其令,不如无君矣!卿等肯用寡人之命,只在今日,如其不然,听卿等更事他人,孤不能拥空名于上,为州蒲之续也!”

  栾书等俱战栗再拜曰:“群臣愿得贤君而事,敢不从命!”既退,栾书谓诸臣曰:“新君非旧比也,当以小心事之!”

  孙周进了绛城,朝于太庙,嗣晋侯之位,是为悼公。即位之次日,即面责夷羊五,清沸魋等逢君于恶之罪,命左右推出朝门斩之,其族俱逐出境外。又将厉公之死,坐罪程滑,磔之于市。吓得栾书终夜不寐,次日,即告老致政,荐韩厥以自代。未几,惊忧成疾而卒。悼公素闻韩厥之贤,拜为中军元帅,以代栾书之位。

  韩厥托言谢恩,私奏于悼公曰:“臣等皆赖先世之功,得侍君左右。然先世之功,无有大于赵氏者:衰佐文公,盾佐襄公,俱能输忠竭悃,取威定伯。不幸灵公失政,宠信奸臣屠岸贾,谋杀赵盾,出奔仅免。灵公遭兵变,被弑于桃园,景公嗣立,复宠屠岸贾,岸贾欺赵盾已死,假称赵氏弑逆,追治其罪,灭绝赵宗,臣民愤怨,至今不平。天幸赵氏有遣孤赵武尚在,主公今日赏功罚罪,大修晋政,既已正夷羊五等之罚,岂可不追录赵氏之功乎?”

  悼公曰:“此事寡人亦闻先人言之,今赵氏何在?”韩厥对曰:“当时岸贾索赵氏孤儿甚急,赵之门客曰公孙杵臼、程婴,杵臼假抱遗孤,甘就诛戮,以脱赵武;程婴将武藏匿于盂山,今十五年矣!”悼公曰:“卿可为寡人召之!”韩厥奏曰:“岸贾尚在朝中,主公必须秘密其事!”悼公曰:“寡人知之矣!”

  韩厥辞出宫门,亲自驾车,往迎赵武于盂山。程婴为御,当初从故绛城而出,今日从新绛城而入,城郭俱非,感伤不已。韩厥引赵武入内宫,朝见悼公,悼公匿于宫中,诈称有疾。

  明日,韩厥率百官入宫问安,屠岸贾亦在。悼公曰:“卿等知寡人之疾乎,只为功劳簿上有一件事不明,以此心中不快耳!”诸大夫叩首问曰:“不知功劳簿上那一件不明?”悼公曰:“赵衰、赵盾,两世立功于国家,安忍绝其宗祀?”众人齐声应曰:“赵氏灭族,已在十五年前,今主公虽追念其功,无人可立。”

  悼公即呼赵武出来,遍拜诸将。诸将曰:“此位小郎君何人?”韩厥曰:“此所谓孤儿赵武也。向所诛赵孤,乃门客程婴之子耳!”屠岸贾此时魂不附体,如痴醉一般,拜伏于地上,不能措一词。悼公曰:“此事皆岸贾所为,今日不族岸贾,何以慰赵氏冤魂于地下?”叱左右:“将岸贾绑出斩首!”即命韩厥同赵武,领兵围屠岸贾之宅,无少长皆杀之。赵武请岸贾之首,祭于赵朔之墓。国人无不称快。

  潜渊咏史诗曰:

  岸贾当时灭赵氏,今朝赵氏灭屠家。
  只争十五年前后,怨怨仇仇报不差!

  晋悼公既诛岸贾,即召赵武于朝堂,加冠,拜为司寇,以代岸贾之职。以前田禄,悉给还之。又闻程婴之义,欲用为军正。婴曰:“始吾不死者,以赵氏孤未立也。今已复官报仇矣,岂可自贪富贵,令公孙杵臼独死,吾将往报杵臼于地下!”遂自刎而亡。

  赵武抚其尸痛哭,请于晋侯,殡殓从厚,与公孙杵臼同葬于云中山,谓之“二义”冢,赵武服齐衰三年,以报其德。有诗为证:

  阴谷深藏十五年,裤中儿报祖宗冤。
  程婴杵臼称双义,一死何须问后先?

  再说悼公既立赵武,遂召赵胜于宋,复以邯郸畀之。又大正群臣之位,贤者尊之,能者使之,录前功,赦小罪,百官济济,各称其职。且说几个有名的官员:韩厥为中军元帅,士匄副之;荀罃为上军元帅,荀偃副之;栾黡为下军元帅,士鲂副之;赵武为新军元帅,魏相副之;祁奚为中军尉,羊舌职副之;魏绛为中军司马,张老为候奄,韩无忌掌公族大夫,士渥浊为太傅,贾辛为司空,栾纠为亲军戎御,荀宾为车右将军,程郑为赞仆,铎遏寇为舆尉,籍偃为舆司马。

  百官既具,大修国政,蠲逋薄敛,济乏省役,振废起滞,恤鳏惠寡,百姓大悦。宋、鲁诸国闻之,莫不来朝。惟有郑成公因楚王为他射损其目,感切于心,不肯事晋。

  楚共王闻厉公被弑,喜形于色,正思为复仇之举。又闻新君嗣位,赏善罚恶,用贤图治,朝廷清肃,内外归心,伯业将复兴,不觉喜变为愁,即召群臣商议,要去扰乱中原,使晋不能成伯。

  令尹婴齐束手无策。

  公子壬夫进曰:“中国惟宋爵尊国大,况其国介于晋、吴之间,今欲扰乱晋伯,必自宋始。今宋大夫鱼石、向为人、鳞朱、向带、鱼府五人,与右师华元相恶,见今出奔在楚。若资以兵力,用之伐宋,取得宋邑,即以封之,此以敌攻敌之计。晋若不救,则失诸侯矣;若救宋,必攻鱼石,我坐而观其成败,亦一策也。”

  共王乃用其谋,即命壬夫为大将,用鱼石等为向导,统大军伐宋。不知胜负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