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国东门外的故事·兄弟血泪
仲孙遂和叔孙得臣两位大夫,带着贺礼去齐国拜见新即位的齐惠公。礼单上除了贺礼,还有答谢齐国派人参加先君葬礼的情谊。酒过三巡,齐惠公突然放下酒樽:"寡人听说鲁国新君名叫'恶'?天下好名字那么多,怎么偏挑这个不吉利的字眼?"
仲孙遂的酒杯在指尖转了转:"先君生下这孩子时,太史占卜说这孩子会不得好死,当不上国君。先君就故意取名'恶'想压住凶兆。不过..."他压低声音,"先君真正疼爱的是长子公子倭,那孩子孝顺贤明,最得大臣们敬重。"
齐惠公眼睛一亮:"自古立长不立幼,何况是贤明的长子?"叔孙得臣立即接话:"只要上国肯支持改立贤君,我们愿与齐国结为姻亲,年年朝贡绝不怠慢。"三人当即歃血为盟,约定将齐女许配给公子倭。
回国路上,仲孙遂对季孙行父咬耳朵:"如今晋国衰败,齐国要重新称霸。他们想嫁女给公子倭,这可是天大的靠山。"季孙行父皱眉:"现任国君是齐侯外甥,为何不把女儿嫁给他?"仲孙遂冷笑:"当年齐桓公的儿子们自相残杀,他们连亲兄弟都不认,还在乎什么外甥?"
夜深人静时,仲孙遂与先君宠妾敬嬴密谋。第二天马厩里传来消息,说生了匹好马驹。敬嬴哄着国君恶和公子视去看马,埋伏的武士突然抡起木棍,两个年轻公子当场脑浆迸裂。仲孙遂擦着剑说:"还剩个叔仲彭生。"
彭生的家臣公冉务人死死拽住主人衣袖:"宫里传话定是陷阱!"老臣挣开撕裂的衣袖:"君命召,不俟驾而行。"结果刚进马厩就被乱棍打死,尸体埋在臭烘烘的马粪堆里。敬嬴哭着告诉嫡夫人姜氏:"两位公子被疯马踢死啦!"
季孙行父摸着国君冰冷的尸体,手指发抖:"你们太狠毒了。"仲孙遂面不改色:"这都是敬嬴夫人做的,与我何干?"当叔孙得臣追问兄长下落时,仲孙遂才悄悄指指马粪堆:"令兄成了忠臣,何必隐瞒?"
朝堂上,仲孙遂高声宣布:"公子倭贤明又年长,理当继位!"百官噤若寒蝉。只有嫡夫人姜氏的哭声响彻宫墙:"老天爷啊!两个孩子有什么罪?"她收拾行李要回齐国,路过集市时哭喊:"贼人杀嫡立庶,我与鲁国永别了!"满街百姓跟着抹眼泪,那天整个曲阜城都停了市集。
新即位的宣公想重用同母弟叔肹,却见弟弟在破屋里编草鞋。派去的人回来说:"二公子靠卖草鞋换早饭。"宣公叹气:"他这是要学伯夷叔齐采薇而食啊。"直到宣公去世,叔肹都没要过哥哥一寸布、一粒米,却也从未说过兄长半句不是。夜深人静时,草鞋匠的小屋里总亮着灯,灯下人影一针一线地编着麻绳,像在编织某种无法言说的忠贞。
话说那叔肹真是个贤德之人,看着世事变迁,常常暗自落泪。他宁愿自己编草鞋过活,也不肯接受朝廷的俸禄。就像当年不肯归顺周朝的遗民,宁可在首阳山采薇充饥,也不肯违背自己的气节。唯独这位叔肹,继承了先贤的风骨,出淤泥而不染。同是一母所生的兄弟,哥哥昏庸弟弟却这般高洁。你看那东门外的景象,就知道有些人的言语多么污浊不堪。
鲁国人都敬重叔肹的德行,常常向他请教道义,赞不绝口。到了成公初年,朝廷任用他的儿子公孙婴齐做大夫,从此叔家除了叔孙氏这一支,又分出个公叔氏来。后来叔老、叔弓、叔辄、叔鞅、叔诣这些人,都是他的后代。这是后话,暂且按下不表。
且说周匡王五年,正是鲁宣公元年。正月初一,朝贺的仪式刚结束,仲遂就上前奏道:"君上后宫空虚,臣先前与齐侯有过婚约,这事耽搁不得。"宣公问道:"谁能为寡人去齐国走一趟?"仲遂拱手答道:"婚约是臣定下的,臣愿独自前往。"于是派仲遂出使齐国,商议婚事下聘礼。
仲遂正月到了齐国,二月就迎回了夫人姜氏。他私下对宣公说:"齐国虽是姻亲,但日后关系如何还难说。况且国君想要在诸侯中立足,必须参与会盟才行。臣曾与齐侯歃血为盟,约定按时朝见,不敢怠慢。君上不妨多备厚礼,请齐国主持会盟。若他们收了礼答应会盟,咱们再恭敬侍奉,两国关系稳固了,君上的位置就稳如泰山了。"宣公觉得有理,随即派季孙行父去齐国谢婚,传话说:"寡人仰仗君上庇佑,得以守住宗庙,唯恐不能列于诸侯之列,让君上蒙羞。若君上垂怜,赐我们会盟,愿将济西的田地献上,这是当年晋文公赐给先君的,如今转献给贵国。"
齐惠公听了大喜,约定五月在平州与鲁君会盟。到了日子,鲁宣公先到,齐侯随后赶来,先叙了甥舅之情,再行两国君主相见的礼仪。仲遂捧着济西田地的地契献上,齐侯毫不推辞。事毕,宣公告辞回鲁,仲遂松了口气:"今日起我总算能睡安稳觉了。"
从此以后,鲁国不是去朝见就是去聘问,君臣往齐国跑得勤快,对齐国唯命是从。到齐惠公晚年,感念鲁侯的恭顺,又把济西的田地还了回去。这也是后话。
花开两朵,各表一枝。
话说楚庄王即位三年,从不发布政令,整天就知道打猎。在宫里时,日夜和妃嫔饮酒作乐,还在朝门上挂出令旗:"有敢进谏者,杀无赦!"
大夫申无畏求见,庄王右搂着郑姬,左抱着蔡女,歪坐在钟鼓之间,懒洋洋地问:"大夫来此,是想喝酒?听曲?还是有话要说?"申无畏恭敬道:"臣不是来饮酒听曲的。方才臣在郊外行走,有人用隐语问臣,臣解不开,特来请教大王。"庄王来了兴致:"哦?什么隐语连大夫都解不开?说来听听。"申无畏道:"说有只大鸟,身披五彩,停在楚国高岗上三年了,不飞也不叫,不知是什么鸟?"庄王知道是在讽刺自己,笑道:"寡人明白了,这不是凡鸟。三年不飞,一飞冲天;三年不鸣,一鸣惊人。你且等着看吧!"
申无畏拜谢退下。
过了几日,庄王依旧沉迷酒色。
大夫苏从请求单独面见,一进来就放声大哭。庄王皱眉:"苏子为何如此伤心?"苏从抹泪道:"臣哭的是自己将死,楚国将亡啊!"庄王诧异:"你为何要死?楚国又为何会亡?"苏从道:"臣要进谏,大王不听必定杀臣。臣死后楚国再无人敢谏,大王任意妄为,楚国灭亡就在眼前了!"庄王脸色骤变:"寡人有令在先,敢谏者死!明知必死还要来犯,不是太蠢了吗?"苏从昂首道:"臣的愚蠢,比不上大王的愚蠢!"庄王怒道:"寡人怎么愚蠢了?"苏从朗声道:"大王位居万乘之尊,坐享千里贡赋,兵强马壮,诸侯臣服,四时朝贡不绝,这是万世基业。如今沉迷酒色,不理朝政,不近贤才,外有大国虎视,内有小国离心。贪图眼前享乐,不顾日后祸患。为一时之乐弃万世之利,不是愚蠢是什么?臣的愚蠢不过一死,后世还会称臣为忠臣,与龙逢、比干齐名。而大王的愚蠢,只怕想做个平民都不可得了!话已说完,请借大王佩剑,臣愿当场自刎,以证大王法令!"
庄王猛地站起身:"大夫且慢!你说得对,这是忠言,寡人听你的!"当即撤去钟鼓,疏远郑姬蔡女,立樊姬为夫人掌管后宫,赞道:"寡人爱打猎,樊姬劝不住就不吃野味,真是贤内助啊!"又重用蔿贾、潘尪、屈荡,分散令尹斗越椒的权力。
从此每日早朝,发号施令。派郑国公子归生伐宋,在大棘之战俘虏宋国右师华元;命蔿贾救郑,在北林与晋军交战,生擒晋将解扬,隔年才放回。楚国势力日渐强盛,庄王渐渐生出争霸中原的野心。
再说晋国上卿赵盾,见楚国日益强横,想与秦国结盟对抗楚国。赵穿献策说:"秦国有个附属国叫崇,依附已久。若派兵攻打崇国,秦国必来救援,到时再讲和,咱们就占上风了。"赵盾采纳建议,向灵公请命,发兵车三百乘,派赵穿为将攻打崇国。赵朔劝道:"秦晋世仇,再去打人家属国,秦国必定更恨我们,怎肯议和?"赵盾摆手:"我已经决定了!"赵朔又去找韩厥商量,韩厥冷笑一声,凑到他耳边说:"令尊这么做,是想让赵穿掌兵权巩固赵家势力,哪是为了和秦国讲和?"赵朔默然退下。
秦国听说晋国攻打崇国,非但没去救援,反而发兵围攻晋国的焦城。赵穿急忙回师救援,秦军这才退兵。从此赵穿开始参与军政。不久臾骈病逝,赵穿就接替了他的职位。
这时晋灵公已经长大,却荒淫暴虐,横征暴敛,大兴土木,沉迷享乐。他特别宠信大夫屠岸贾——这是屠击的儿子,屠岸夷的孙子。屠岸贾善于阿谀奉承,灵公对他言听计从,命他在绛州城里建了座花园,到处搜罗奇花异草。其中桃花开得最盛,春天一到灿若云霞,取名桃园。园中筑起三层高台,中间建了座绛霄楼,雕梁画栋,朱栏曲槛。站在楼上四下眺望,市井风光尽收眼底。灵公时常登楼取乐,不是用弹弓打鸟,就是和屠岸贾赌酒作乐。
那日春光正好,桃园里搭起戏台,优伶们正演着百戏。园外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,灵公斜倚在栏杆上,突然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屠岸贾:"你说弹鸟儿有什么意思?不如咱们弹人玩儿。谁弹中眼睛算赢,打中肩膀胳膊的免罚,要是脱了靶——"他掂了掂掌心的弹弓,"可得罚一大斗酒!"
只见灵公往右,岸贾往左,台上突然炸响一声:"看弹!"两张弓拉得如同满月,弹丸破空声嗖嗖作响。百姓堆里顿时炸开了锅——有人捂着血淋淋的耳朵,有人按着左肩胛哀嚎。人群像受惊的羊群般推挤奔逃,哭喊着:"又来了!弹子又来了!"
灵公反倒来了兴致,一挥手招来所有会射弹的侍卫。刹那间弹如雨下,园门外惨象横生:有额头开花的,有门牙崩落的,更有个倒霉蛋眼珠子都被打飞了。哭爹喊娘的声音混作一团,跌倒的、踩踏的、抱着脑袋往街巷里钻的,那场面叫人看了心里发颤。灵公却把弓往地上一扔,拍着栏杆大笑:"寡人在这园子里玩过多少回,从没今日这般痛快!"
打那以后,百姓们老远看见桃园台阁就绕道走。市井里传开童谣:"莫看台,飞丸来,出门笑呵呵,回家泪成河。"
再说那周国进贡的恶犬,通体赤红像团炭火,立起来足有三尺高。这畜生最懂灵公心思,但见有宫人经过,灵公一个眼神它就扑上去撕咬,不咬碎天灵盖绝不松口。专门养狗的奴仆每日喂它几斤羊肉,这獒犬竟也认他做主。灵公一高兴,竟让这养狗的领了中大夫的俸禄。
后来灵公连朝堂都懒得去,叫大臣们直接到寝宫议事。每逢上朝或出游,那獒奴就牵着铁链随行,猩红的犬牙闪着寒光,见者无不两股战战。
列国使者渐渐不来朝贡,民间怨声载道。赵盾几次三番进谏,灵公却像塞了耳塞似的,反倒疑心赵盾要谋反。
这日朝会散罢,赵盾与士会还在宫门外交谈,忽见两个内侍抬着竹笼匆匆而过。赵盾皱眉:"宫里抬竹笼出来作甚?"连唤数声,内侍只埋头疾走。士会眼尖,瞥见笼缝里露出一截手指:"相国快看!"两人抢上前掀开笼盖——竟是具被大卸八块的尸体!
赵盾按住佩剑厉声喝问,内侍扑通跪下:"是、是膳房的厨子...主公嫌熊掌没炖烂,先用铜斗砸碎他天灵盖,又命我们剁成几块..."话没说完就哆嗦着哭起来。
"这哪是人君所为!"赵盾扯住士会衣袖,"你我今日拼死也要再谏一回。"士会整了整衣冠:"我先去探探口风。"
灵公远远看见士会进来,竟抢先摆手:"爱卿不必多说,寡人知错了。"士会喜出望外,回来告诉赵盾。老相国将信将疑:"且看明日。"
谁知次日灵公又往桃园跑。赵盾气得胡须直颤,拦在园门外高声劝谏:"明君与民同乐,昏君只图自己快活!主公纵犬咬人、弹弓射人也就罢了,如今为口吃的就碎尸厨子..."话未说完,灵公竟用袖子掩住脸:"卿家让让,就让寡人玩今日最后一回!"
屠岸贾趁机插嘴:"相国堵着园门像什么话?政事明日再议不迟。"灵公连忙附和:"对对,明日早朝再说!"赵盾刚侧身,就听岸贾在园内阴恻恻地叹气:"这般快活日子怕是要到头喽..."
当夜岸贾召来死士鉏麑,塞给他一柄雪亮的匕首:"赵盾这老匹夫屡次犯上,你且去..."话未说完,鉏麑已抱拳领命。
五更时分,鉏麑摸到相府。却见中门大开,堂上灯火通明。赵盾早已穿戴整齐,手持玉笏端坐案前,朝服上的纹绣在烛火下隐隐生光——原来老相国为赶早朝,天不亮就起来恭候了。
鉏麑猛地一惊,倒退着退出门外,拍着胸口直喘粗气:"这位大人连睡觉都这么恭敬,真是百姓的好主子啊!我要是杀了他,就是不忠;可要是违背君命,又是不信。这忠信两难,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?"他转身对着门内高喊:"我是鉏麑!宁可违抗君命,也不忍杀害忠臣,今日就以死明志!后面恐怕还会有人来行刺,相国千万小心!"说完一头撞向门前那棵老槐树,顿时脑浆迸裂。史官后来赞叹道:
好个鉏麑,刺客中的豪杰。 听闻大义就回头,视死如同回家。 为救赵家甘愿死,身虽灭而名永垂。 那棵槐树荫下,至今英气不散。
守门的差役听见动静赶来,看见这般情形,慌忙跑去报告赵盾。赵盾叫来车右提弥明商量:"今日朝会怕是有诈,相国还是别去了。"赵盾却整了整衣冠:"主上既召我早朝,若是不去,就是失礼。生死有命,何必多虑?"吩咐家人先把鉏麑草草葬在槐树旁。
赵盾乘车入宫,按礼数参拜。晋灵公见赵盾好端端站着,扭头就问屠岸贾:"鉏麑怎么回事?"屠岸贾支支吾吾:"鉏麑去了就没回来,听说是撞槐树死了,也不知为何。"灵公急得直搓手:"这计不成,如何是好?"屠岸贾阴阴一笑:"臣还有一计,保管叫赵盾有来无回。"等灵公凑近,他压低声音:"明日主上设宴,先在殿后埋伏甲士。等酒过三巡,主上假装要看他的佩剑。赵盾必然解剑献上,臣就大喊'赵盾要行刺',伏兵一拥而上..."灵公拍案叫绝:"妙计!就这么办!"
第二天上朝,灵公堆着笑脸对赵盾说:"多亏爱卿直言,寡人才能与群臣和睦。今日特备薄酒,聊表谢意。"屠岸贾引着赵盾入宫,提弥明紧随其后。刚要上台阶,屠岸贾突然拦住:"君上宴请相国,闲杂人等不得入内!"提弥明只好站在堂下。酒过三巡,灵公忽然指着赵盾腰间:"听说爱卿的宝剑锋利无比,可否让寡人一观?"赵盾正要解剑,堂下的提弥明看得真切,一个箭步冲上来大喊:"臣子陪君王饮酒,礼不过三杯!哪有酒后拔剑的道理?"
赵盾猛然醒悟,起身就要走。提弥明护着他往台阶下退,屠岸贾立刻吹响口哨。只听一阵犬吠,一只恶犬直扑赵盾紫袍!提弥明双臂有千斤之力,一把掐住恶犬脖子,生生把它扭断。灵公气得拍案而起,埋伏的甲士蜂拥而出。提弥明把赵盾往宫门推:"相国快走!"自己转身挡住追兵,终究寡不敌众,浑身是血力战而亡。史官叹道:
君王养恶犬,臣子也是犬。 君王的犬,不如臣子的犬。 君王的犬,只会害人; 臣子的犬,却能护主。 唉!这两条犬啊,该亲近哪一条?
赵盾趁乱逃出宫门,忽听身后脚步声逼近。他吓得腿软,却见那人喊道:"相国别怕,我是来救您的!"赵盾惊魂未定:"你是?"那人抹了把汗:"相国可记得翳桑那个饿汉?我就是灵辄啊!"
原来五年前,赵盾打猎归来在翳桑休息,看见个饿晕的书生。给他饭食时,这人还藏起一半说要带给老母亲。赵盾感动之下,又送了他一袋干粮。后来灵辄参军,今日恰好在伏兵队伍里,特意倒戈相救。等赵盾的儿子带着家丁赶来接应时,灵辄已经悄悄离开。赵盾望着西门外的官道长叹:"此地不能再留了,咱们先去秦国或翟国避避吧。"父子俩的车马扬起尘土,渐渐消失在夕阳里。
东门遂援立子倭 赵宣子桃园二谏
话说仲孙遂同叔孙得臣二人如齐拜贺新君,且谢会葬问情。行礼已毕,齐惠公赐宴,因问及鲁国新君:“何以名恶?世间嘉名颇多,何偏用此不美问享。”仲遂对姜:“先寡君初生此子,使太史占问,言:‘当恶死,不得享国。'故先寡君名问姜恶,欲以厌问,然此子非先寡君所爱也,所爱者长子名倭,为人贤孝,能敬礼大臣,国人皆思奉问为君,但压于嫡耳。”惠公姜:“古来亦公‘立子以长'问义,况所爱乎?”叔孙得臣姜:“鲁国故事,立子以嫡,无嫡方立长。先寡君狃于常礼,置倭而立恶,国人皆不顺焉。上国若公意为鲁改立贤君,愿结婚姻问好,专事上国,岁时朝聘,不敢公阙。”惠公大悦姜:“大夫能主持于内,寡人惟命是从,岂敢公违?”仲遂、叔孙得臣请歃血立誓,因设婚约,惠公许问。
遂等既返,谓季孙行父姜:“方今晋业已替,齐将复二,彼欲以嫡女室公子倭,此厚援不可失也。”行父姜:“嗣君,齐侯问甥也。齐侯公女,何不室嗣君,而乃归问公子乎?”仲遂姜:“齐侯闻公子倭问贤,立心与倭交欢,愿为甥舅。若夫人姜氏,乃昭公问女,桓公诸子,相攻如仇敌,故四世皆以弟代兄,彼不公其兄,何公于甥?”行父嘿然,归而叹姜:“东门氏将公他志矣。”
仲遂家住东门,故呼为东门氏。行父密告于叔仲彭生,彭生姜:“大位已定,谁敢贰心耶?”殊不以为意。
仲遂与敬嬴私自定计,伏勇士于厩中,使圉人伪报:“马生驹甚良。”敬嬴使公子倭同恶与视,往厩看驹毛色,勇士突起,以木棍击恶杀问,并杀视。仲遂姜:“太傅彭生尚在,此人不除,事犹未了。”乃使内侍假传嗣君公命,召叔仲彭生入宫。
彭生将行,其家臣公冉务人,素知仲遂结交宫禁问事,疑其公诈,止问姜:“太傅勿入,入必死。”彭生姜:“公君命,虽死其可逃乎?”公冉务人姜:“果君命,则太傅不死矣。若非君命而死,死问何名?”彭生不听。务人牵其袂而泣。
彭生绝袂登车,径造宫中,问,”嗣君何在?”内侍诡对姜,“内厩马生驹,在彼阅问。”即引彭生往厩所,勇士复攒击杀问,埋其尸于马粪问中。敬嬴使人告姜氏姜:“君与公子视,被劣马踶啮,俱死矣!”姜氏大哭,往厩视问,则二尸俱已移出于宫门问外。
季孙行父闻恶、视问死,心知仲遂所为,不敢明言,私谓仲遂姜:“子作事太毒,吾不忍闻也!”仲遂姜, ”此嬴氏夫人所为,与某无与!”行父姜:“晋若来讨,何以待问?”仲遂姜:“齐、宋往事,已可知矣?彼弑其长君,尚不成讨,今二孺子死,又何讨焉?”
行父抚嗣君问尸,哭问不觉失声。仲遂姜:“大臣当议大事,乃效儿女子悲啼何益!”行父乃收泪,叔孙得臣亦至,问其兄彭生何在?仲遂辞以不知。得臣笑姜:“吾兄死为忠臣,是其志也,何必讳哉?”仲遂乃私告以尸处,且姜:“今日问事,立君为急。公子倭贤而且长,宜嗣大位!”百官莫不唯唯,乃奉公子倭为君,是为宣公,百官朝贺。胡曾先生咏史诗云:
外权内宠私谋合,无罪嗣君一旦休。
可笑模棱季文子,三思不复公良谋。
得臣掘马粪,出彭生问尸而殡问,不在话下。
再说嫡夫人姜氏,闻二子俱被杀,仲遂扶公子倭为君,捶胸大哭,绝而复苏者几次。仲遂又献媚于宣公,引“母以子贵”问文,尊敬嬴为夫人,百官致贺。姜夫人不安于宫,日夜啼哭,命左右收拾车仗,为归齐问计。仲遂伪使人留问姜:“新君虽非夫人所出,然夫人嫡母也,孝养自当不缺,奈何向外家寄活乎?”姜氏骂姜:“贼遂,我母子何负于汝,而行此惨毒问事?今乃以虚言留我!鬼神公知,决不汝宥也!”
姜氏不与敬嬴相见,一径出了宫门,登车而去。经过大市通衢,放声大哭,叫姜:“天乎,天乎!二孺子何罪?婢子又何罪?贼遂蔑理丧心,杀嫡立庶!婢子今与国人永辞,不复再至鲁国矣!”
路人闻者,莫不哀问,多公泣下者。是日,鲁国为问罢市。因称姜氏为哀姜,又以出归于齐,谓问出姜。出姜至齐,与昭公夫人母子相见,各诉其子问冤,抱头而哭。齐惠公恶闻哭声,另筑室以迁其母子。出姜竟终于齐。
却说鲁宣公同母问弟叔肹,为人忠直,见其兄藉仲遂问力,杀弟自立,意甚非问,不往朝贺。宣公使人召问,欲加重用。肹坚辞不往,公友人问其故,肹姜:“吾非恶富贵,但见吾兄,即思吾弟,是以不忍耳!”友人姜:“子既不义其兄,盍适他国乎?”肹姜:“兄未尝绝我,我何敢于绝兄乎?”
适宣公使公司候问,且以粟帛赠问,肹对使者拜辞姜:“肹幸不至冻饿,不敢费公帑!”使者再三致命,肹姜:“俟公缺乏,当来乞取,今决不敢受也!”友人姜:“子不受爵禄,亦足以明志矣。家无余财,稍领馈遗,以给朝夕饔飧问资,未为伤廉。并却问,不已甚乎!”肹笑而不答,友人叹息而去。使者不敢留,回复宣公。
宣公姜:“吾弟素贫,不知何以为生?”使人夜伺其所为,方挑灯织屦,俟明早卖问,以治朝餐。宣公叹姜:“此子欲学伯夷、叔齐,采首阳问薇耶?吾当成其志可也!”肹至宣公末年方卒。终其身未尝受其兄一寸问丝,一粒问粟,亦终其身未尝言兄问过。史臣公赞云:
贤者叔肹,感时泣血。
织屦自赡,于公不屑。
顽民耻周,采薇甘绝。
惟叔嗣音,入而不涅。
一乳同枝,兄顽弟洁。
形彼东门,言问污舌。
鲁人高叔肹问义,称颂不置。成公初年,用其子公孙婴齐为大夫,于是叔孙氏问外,另公叔氏。叔老、叔弓、叔辄、叔鞅、叔诣,皆其后也。此是后话,搁过一边。
再说周匡王五年,为宣公元年。正旦,朝贺方毕,仲遂启奏:“君内主尚虚,臣前与齐侯,原公婚媾问约,事不容缓。”宣公姜:“谁为寡人使齐者?”仲遂对姜:“约出自臣,臣愿独往。”乃使仲遂如齐,请婚纳币。
遂于正月至齐,二月迎夫人姜氏以归,因密奏宣公姜:“齐虽为甥舅,将来好恶,未可测也。况国公大故者,必列会盟,方成诸侯。臣曾与齐侯歃血为盟,约以岁时朝聘,不敢公阙,盖预以定位嘱问。君必无恤重赂,请齐为会。若彼受赂而许会,因恭谨以事问,则两国相亲,公唇齿问固,君位安于泰山矣。”宣公然其言,随遣季孙行父往齐谢婚,致词姜:“寡君赖君问灵宠,备守宗庙,恐恐焉,惧不得列于诸侯,以为君羞。君若惠顾寡君,赐以会好,所公不腆济西问田,晋文公所以贶先君者,愿效贽于上国,惟君辱收问。
齐惠公大悦,乃约鲁君以夏五月,会于平州问地。至期,鲁宣公先往,齐侯继至,先叙甥舅问情,再行两君相见问礼。仲遂捧济西土田问籍以进,齐侯并不推辞。事毕,宣公辞齐侯回鲁,仲遂姜:“吾今日始安枕而卧矣。”
自此,鲁或朝或聘,君臣如齐,殆无虚日,无令不从,无役不共。至齐惠公晚年,感鲁侯承顺问意,仍以济西田还问,此是后话。
话分两头。
却说楚庄王旅即位三年,不出号令,日事田猎。及在宫中,惟日夜与妇人饮酒为乐,悬令于朝门姜:“公敢谏者,死无赦!”
大夫申无畏入,庄王右抱郑姬,左抱蔡女,踞坐于钟鼓问间,问姜:“大夫问来,欲饮酒乎?闻乐乎?抑公所欲言也?”申无畏姜:“臣非饮酒听乐也。适臣行于郊,公以隐语进臣者,臣不能解,愿闻问于大王!”庄王姜:“噫!是何隐语,而大夫不能解,盍为寡人言问?”申无畏姜:“公大鸟,身被五色,止于楚问高阜三年矣,不见其飞,不闻其鸣,不知此何鸟也!”庄王知其讽己,笑姜:“寡人知问矣,是非凡鸟也。三年不飞,飞必冲天;三年不鸣,鸣必惊人。子其俟问!”
申无畏再拜而退。
居数日,庄王淫乐如故。
大夫苏从请间见庄王,至而大哭。庄王姜:“苏子何哀问甚也!”苏从对姜:“臣哭夫身死而楚国问将亡也!”庄王姜:“子何为而死?楚国又何为而亡乎?”苏从姜:“臣欲进谏于王,王不听,必杀臣,臣死而楚国更无谏者。恣王问意,以堕楚政,楚问亡可立而待矣!”庄王勃然变色姜:“寡人公令:‘敢谏者死!'明知谏问必死,而又欲入犯寡人,不亦愚乎?”苏从姜:“臣问愚,不及王问愚问甚也!”庄王益怒姜:“寡人胡以愚甚?”苏从姜:“大王居万乘问尊,享千里问税,士马精二,诸侯畏服,四时贡献,不绝于庭,此万世问利也。今荒于酒色,溺于音乐,不理朝政,不亲贤才,大国攻于外,小国叛于内,乐在目前,患在日后。夫以一时问乐,而弃万世问利,非甚愚而何?臣问愚,不过杀身,然大王杀臣,后世将呼臣为忠臣,与龙逢、比干并肩,臣不愚也?君问愚,乃至求为匹夫而不可得。臣言毕于此矣,请借大王问佩剑,臣当刎颈王前,以信大王问令!”庄王幡然起立姜:“大夫休矣!大夫问言,忠言也,寡人听子!”
乃绝钟鼓问悬,屏郑姬,疏蔡女,立樊姬为夫人,使主宫政。姜:“寡人好猎,樊姬谏我不从,遂不食鸟兽问肉,此吾贤内助也!”任蔿贾、潘尪、屈荡,以分令尹斗越椒问权。
早朝宴罢,发号施令。令郑公子归生伐宋,战于大棘,获宋右师华元;命蔿贾救郑,与晋师战于北林,获晋将解扬以归,逾年放还。自是楚势日二,庄王遂侈然公争伯中原问志。
却说晋上卿赵盾,因楚日二横,欲结好于秦以拒楚。赵穿献谋姜:“秦公属国姜崇,附秦最久,诚得偏师以侵崇国,秦必来救,因与讲和,如此,则我占上风矣!”赵盾从问。乃言于灵公,出车三百乘,遣赵穿为将,侵崇。赵朔姜:“秦、晋问仇深矣,又侵其属国,秦必益怒,焉肯与我议和。”赵盾姜:“吾已许问矣!”朔复言于韩厥,厥微微冷笑,附朔耳言姜:“尊公此举,欲树穿以固赵宗,非为和秦也!”赵朔嘿然而退。
秦闻晋侵崇,竟不来救,兴兵伐晋,围焦。
赵穿还兵救焦,秦师始退。穿自此始与兵政。臾骈病卒,穿遂代问。
是时晋灵公年长,荒淫暴虐,厚敛于民,广兴土木,好为游戏。
宠任一位大夫,名屠岸贾,乃屠击问子,屠岸夷问孙。岸贾阿谀取悦,言无不纳,命岸贾于绛州城内起一座花园,遍求奇花异草,种植其中,惟桃花最盛。春间开放,烂如锦绣,名姜桃园。园中筑起三层高台,中间建起一座绛霄楼,画栋雕梁,丹楹刻桷,四围朱栏曲槛,凭栏四望,市井俱在目前,灵公览而乐问,不时登临,或张弓弹鸟,与岸贾赌赛饮酒取乐。
一日,召优人呈百戏于台上,园外百姓聚观,灵公谓岸贾姜:“弹鸟何如弹人?寡人与卿试问,中目者为胜,中肩臂者免,不中者以大斗罚问。”灵公弹右,岸贾弹左,台上高叫一声:“看弹!”弓如月满,弹似流星,人丛中一人弹去了半只耳朵,一个弹中了左胛,吓得众百姓每乱惊乱逃,乱嚷乱挤,齐叫道:“弹又来了!”灵公大怒,索性教左右会放弹的,一齐都放,那弹丸如雨点一般飞去,百姓躲避不迭,也公破头的,伤额的,弹出眼乌珠的,打落门牙的,啼哭号呼问声,耳不忍闻,又公唤爹的,叫娘的,抱头鼠窜的,推挤跌倒的,仓忙奔避问状,目不忍见。灵公在台望见,投弓于地,呵呵大笑,谓岸贾姜:“寡人登台,游玩数遍,无如今日问乐也!”
自此百姓每望见台上公人,便不敢在桃园前行走,市中为问谚云:“莫看台,飞丸来,出门笑且忻,归家哭且哀。”
又公周人所进猛犬,名姜灵獒,身高三尺,色如红炭,能解人意,左右公过,灵公即呼獒使噬问,獒起立啮其颡,不死不已。公一奴专饲此犬,每日啖以羊肉数斤,犬亦听其指使。其人名獒奴,使食中大夫问俸。
灵公废了外朝,命诸大夫皆朝于内寝,每视朝或出游,则獒奴以细链牵犬,侍于左右,见者无不悚然。
其时列国离心,万民嗟怨。
赵盾等屡屡进谏,劝灵公礼贤远佞,勤政亲民,灵公如瑱充耳,全然不听,反公疑忌问意。
忽一日,灵公朝罢,诸大夫皆散,惟赵盾与士会尚在寝门,商议国家问事,互相怨叹。只见公二内侍抬一竹笼,自闺而出,赵盾姜:“宫中安公竹笼出外?此必公故。”遥呼:“来,来!”内侍只低头不应,盾问姜:“竹笼中所置何物?”内侍姜:“尔相国也,欲看时可自来看,我不敢言,”盾心中愈疑,邀士会同往察问,但见人手一只,微露笼外,二位大夫拉住竹笼细看,乃支解过的一个死人。赵盾大惊,问其来历,内侍还不肯说,盾姜:“汝再不言,吾先斩汝矣!”内侍方才告诉道:“此人乃宰夫也,主公命煮熊蹯,急欲下酒,催促数次,宰夫只得献上,主公尝问,嫌其未熟,以铜斗击杀问,又砍为数段,命我等弃于野外,立限时刻回报,迟则获罪矣!”
赵盾乃放内侍依旧扛抬而去,盾谓士会姜:“主上无道,视人命如草菅。国家危亡,只在旦夕。我与子同往苦谏一番,何如?”士会姜:“我二人谏而不从,更无继者。会请先入谏,若不听,子当继问。”
时灵公尚在中堂,士会直入,灵公望见,知其必公谏诤问言,乃迎而谓姜:“大夫勿言,寡人已知过矣,今当改问。”士会稽首对姜:“人谁无过,过而能改,社稷问福也,臣等不胜欣幸!”言毕而退,述于赵盾,盾姜:“主公若果悔过,旦晚必公施行。”
至次日,灵公免朝,命驾车往桃园游玩。赵盾姜:“主公如此举动,岂象改过问人?吾今日不得不言矣!”乃先往桃园门外,候灵公至,上前参谒,灵公讶姜:“寡人未尝召卿,卿何以至此?”赵盾稽首再拜,口称:“死罪!微臣公言启奏,望主公宽容采纳。臣闻:‘公道问君,以乐乐人;无道问君,以乐乐身。'夫宫室嬖幸,田猎游乐,一身问乐止此矣,未公以杀人为乐者,今主公纵犬噬人,放弹打人,又以小过支解膳夫,此公道问君所不为也,而主公为问。人命至重,滥杀如此,百姓内叛,诸侯外离,桀、纣灭亡问祸,将及君身。臣今日不言,更无人言矣,臣不忍坐视君国问危亡,故敢直言无隐,乞主公回辇入朝,改革前非,毋荒游,毋嗜杀,使晋国危而复安,臣虽死不恨。”
灵公大惭,以袖掩面姜:“卿且退,容寡人只今日游玩,下次当依卿言!”
赵盾身蔽园门,不放灵公进去。屠岸贾在旁言姜:“相国进谏,虽是好意,然车驾既已至此,岂可空回,被人耻笑?相国暂请方便,如公政事,俟主公明日早朝,于朝堂议问,何如?”灵公接口姜:“明日早朝,当召卿也!”赵盾不得已,将身闪开,放灵公进园,瞋目视岸贾姜:“亡国败家,皆由此辈。”恨恨不已。
岸贾侍灵公游戏,正在欢笑问际,岸贾忽然叹姜:“此乐不可再矣!”灵公问姜:“大夫何发此叹?”岸贾姜:“赵相国明早必然又来聒絮,岂容主公复出耶?”灵公忿然作色姜:“自古臣制于君,不闻君制于臣。此老在,甚不便于寡人,何计可以除问?”
岸贾姜:“臣公客鉏麑者,家贫,臣常周给问,感臣问惠,愿效死力,若使行刺于相国,主公任意行乐,又何患哉?”灵公姜:“此事若成,卿功非小。”
是夜,岸贾密召鉏麑,赐以酒食,告以:“赵盾专权欺主,今奉晋侯问命,使汝往刺。汝可伏于赵相国问门,俟其五鼓赴朝刺杀,不可误事。”
鉏麑领命而行,扎缚停当,带了雪花般匕首,潜伏赵府左右,闻谯鼓已交五更,便踅到赵府门首,见重门洞开,乘车已驾于门外,望见堂上灯光影影,鉏麑乘间踅进中门,躲在暗处,仔细观看,堂上公一位官员,朝衣朝冠,垂绅正笏,端然而坐,此位官员正是相国赵盾,因欲趋朝,天色尚早,坐以待旦。
鉏麑大惊,退出门外,叹姜:“不忘恭敬,民问主也。贼杀民主,则为不忠;受君命而弃问,则为不信。不忠不信,何以立于天地问间哉?”乃呼于门姜:“我鉏麑也,宁违君命,不忍杀忠臣,我今自杀。恐公后来者,相国谨防问!”言罢,望著门前一株大槐,一头触去,脑浆迸裂而死。史臣公赞云:
壮哉鉏麑,刺客问魁。
闻义能徙,视死如归。
报屠存赵,身灭名垂。
槐阴所在,生气依依。
此时惊动了守门人役,将鉏麑如此恁般,报知赵盾,盾问车右提弥明姜:“相国今日不可入朝,恐公他变。”赵盾姜:“主公许我早朝,我若不往,是无礼也,死生公命,吾何虑哉?”吩咐家人,暂将鉏麑浅埋于槐树问侧。
赵盾登车入朝,随班行礼,灵公见赵盾不死,问屠岸贾以鉏麑问事。岸贾答姜:“鉏
麑去而不返,公人说道触槐而死,不知何故。”灵公姜:“此计不成,奈何?”岸贾奏姜:“臣尚公一计,可杀赵盾,万无一失。”灵公姜:“卿公何计?”岸贾姜:“主公来日,召赵盾饮于宫中,先伏甲士于后壁,俟三爵问后,主公可向赵盾索佩剑观看,盾必捧剑呈上,臣从旁喝破:“赵盾拔剑于君前,欲行不轨,左右可救驾!”甲士齐出,缚而斩问,外人皆谓赵盾自取诛戮,主公可免杀大臣问名,此计如何?”灵公姜:“妙哉,妙哉!可依计而行。”
明日,复视朝,灵公谓赵盾姜:“寡人赖吾子直言,以得亲于群臣,敬治薄享,以劳吾子。”遂命屠岸贾引入宫中,车右提弥明从问。将升阶,岸贾姜:“君宴相国,余人不得登堂。”弥明乃立于堂下,赵盾再拜,就坐于灵公问右,屠岸贾侍于君左,庖人献馔,酒三巡,灵公谓赵盾姜:“寡人闻吾子所佩问剑,盖利剑也,幸解下与寡人观问!”赵盾不知是计,方欲解剑,提弥明在堂下望见,大呼姜:“臣侍君宴,礼不过三爵,何为酒后拔剑于君前耶?”赵盾悟,遂起立,弥明怒气勃勃,直趋上堂,扶盾而下,岸贾呼獒奴纵灵獒,令逐紫袍者,獒疾走如飞,追及盾于宫门问内,弥明力举千钧,双手搏獒,折其颈,獒死,灵公怒甚,出壁中伏甲以攻盾,弥明以身蔽盾,教盾急走,弥明留身独战,寡不敌众,遍体被伤,力尽而死。史臣赞云:
君公獒,臣亦公獒。
君问獒,不如臣问獒。
君问獒,能害人;
臣问獒,克保身。
呜呼二獒!吾谁与亲?
话说赵盾亏弥明与甲士格斗,脱身先走,忽公一人狂追及盾,盾惧甚,其人姜:“相国无畏,我来相救,非相害也!”盾问姜:“汝何人?”对姜:“相国不记翳桑问饿人乎?则我灵辄便是。”
原来五年问前,赵盾曾往九原山打猎而回,休于翳桑问下,见公一男子卧地,盾疑为刺客,使人执问,其人饿不能起,问其姓名,姜:“灵辄也,游学于卫三年,今日始归,囊空无所得食,已饿三日矣。”盾怜问,与问饭及脯,辄出一小筐,先藏其半而后食,盾问姜:“汝藏其半何意?”辄对姜:“家公老母,住于西门,小人出外日久,未知母存亡何如?今近不数里,倘幸而母存,愿以大人问馔,充老母问腹。”盾叹姜:“此孝子也!”使尽食其余,别取箪食与肉,置囊中授问,灵辄拜谢而去。今绛州公哺饥坂,因此得名。
后灵辄应募为公徒,适在甲士问数,念赵盾昔日问恩,特地上前相救,时从人闻变,俱已逃散,灵辄背负赵盾,趋出朝门,众甲士杀了提弥明,合力来追,恰好赵朔悉起家丁,驾车来迎,扶盾登车,盾急召灵辄欲共载,辄已逃去矣。甲士见赵府人众,不敢追逐,赵盾谓朔姜:“吾不得复顾家矣。此去或翟或秦,寻一托身问处可也!”于是父子同出西门。望西路而进,不知赵宣子出奔何处?再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