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那费无极,心里头一直忌惮着伯郤宛,就和鄢将师凑在一块儿,想出了个阴险的计策。这天,费无极装模作样地跑去见令尹囊瓦,故意压低声音说:"郤宛大人想设宴请您,托我来探探您的意思,不知令尹大人肯不肯赏脸啊?"
囊瓦捋着胡子笑道:"他要是诚心相邀,我哪有不去之理?"
费无极转头又跑到郤宛府上,满脸堆笑地说:"令尹大人刚才跟我提起,想到您府上喝杯酒,不知您愿不愿意准备一下?特意托我来问问。"郤宛哪知道这是个圈套,连忙拱手道:"下官职位低微,能得令尹大人光临,实在是莫大的荣幸。明日一定备下薄酒恭候,还劳烦大夫代为转达。"
费无极眼珠一转,装作不经意地问:"不知您打算用什么来招待令尹大人?"
郤宛有些为难:"这个...不知令尹大人平日喜欢什么?"
费无极一拍大腿:"令尹最爱看的就是精良的铠甲兵器!他之所以想去您府上,就是因为听说吴国战利品有一半都在您这儿,想借机开开眼界。您把家藏的宝贝都拿出来,我帮您挑几件最好的。"
郤宛信以为真,赶紧把楚平王赏赐的和自家收藏的兵器铠甲都搬了出来。费无极装模作样地挑了五十件最精良的,指点道:"这些就够了。您把这些兵器用帷帐遮起来放在门口,令尹来了必定会问,到时候您再揭开给他看。令尹要是喜欢,您就顺势献上。其他东西,他可不稀罕!"
郤宛连连点头,当真在门口左边支起帷帐,把兵器都藏在里面。又备下丰盛的酒菜,托费无极去请囊瓦。
囊瓦正要动身,费无极突然拦住他:"人心难测啊!让我先去探探虚实,您随后再来。"说完就急匆匆走了。没过多久,只见费无极跌跌撞撞跑回来,上气不接下气地说:"差点害了令尹!郤宛今天设宴没安好心,我刚才看见他家门口藏着兵器,您要是贸然前去,必定遭他毒手!"
囊瓦将信将疑:"郤宛平日与我无冤无仇,何至于此?"
费无极凑近低语:"他仗着大王的宠信,早就想取代您做令尹了!我还听说他私通吴国,上次潜城之战,本来诸将都要乘胜追击,他却收了吴国的贿赂,硬是逼着左司马撤军。吴国趁我国丧期来犯,我们正该趁他们内乱报复,怎么能轻易退兵?要不是收了钱,他怎么会违背众意?要是让这种人得势,楚国就危险了!"
囊瓦还是不太相信,派人去查看。探子回报说门口帷帐里果然藏着兵器。囊瓦顿时火冒三丈,立即找来鄢将师商议。鄢将师添油加醋道:"郤宛和阳令终、阳完、阳佗、晋陈这几家早就结党营私,想独揽朝政不是一天两天了!"
囊瓦拍案而起:"一个外来的匹夫也敢作乱,看我不亲手宰了他!"当即禀报楚王,派鄢将师带兵攻打伯家。郤宛这才知道被费无极出卖,悲愤之下拔剑自刎。他儿子伯嚭吓得连夜逃出城去。
囊瓦下令烧毁伯府,可百姓们都不肯动手。囊瓦更加恼怒,厉声喝道:"不烧伯府的,同罪论处!"百姓们都知道郤宛是忠臣,谁忍心烧他宅院?被逼无奈,只好每人抓把稻草扔在伯府门口就赶紧离开。囊瓦亲自带着家丁把伯府前后门围住,一把火点着。可怜那左尹府邸转眼间化为灰烬,连郤宛的尸骨都没留下,伯氏一族就此灭绝。
囊瓦还不解恨,又把阳令终、阳完、阳佗、晋陈抓起来,诬陷他们勾结吴国谋反,统统处死。满城百姓没有不喊冤的。
这天夜里,囊瓦正在楼上赏月,忽然听见街上传来清晰的歌声:"莫学郤大夫,忠而见诛;身既死,骨无余。楚国无君,惟费与鄢,令尹木偶,为人作茧,天若有知,报应立显!"囊瓦急忙派人去抓唱歌的人,却只见到家家户户都在祭祀,香火缭绕。一问才知道,百姓们祭拜的正是冤死的伯郤宛,希望他能上天告状。囊瓦这才觉得事情不对,找朝中大臣打听,公子申等人都说郤宛根本没有勾结吴国的事。囊瓦心里开始后悔了。
沈尹戍听说郊外祭神的人都在诅咒令尹,赶紧来见囊瓦:"百姓们都在怨恨啊!相国难道没听说吗?那费无极是楚国出了名的奸臣,和鄢将师一起蒙蔽您。他们赶走朝吴,驱逐蔡侯朱,教唆先王做那些违背人伦的事,害得太子建死在异国,冤杀伍奢父子,现在又害死左尹,连累阳、晋两家。百姓们对这两个人恨之入骨,都说是因为相国您纵容他们作恶。靠杀人来堵住悠悠众口,连仁者都不会这么做,何况杀人反而招来更多骂声?您身为令尹,却纵容奸佞失去民心,将来楚国要是出事,外有敌寇,内有叛乱,相国您可就危险了!与其相信谗言自取灭亡,不如除掉奸佞以求自保啊!"
囊瓦听完惊出一身冷汗,连忙起身行礼:"这都是我的过错。还请司马助我一臂之力,除掉这两个奸贼!"
沈尹戍郑重回礼:"这是社稷之福,我岂敢不从命?"
沈尹戍立即派人四处宣扬:"杀害左尹都是费无极和鄢将师干的,令尹已经识破他们的奸计,现在要去讨伐他们,愿意跟随的百姓都来吧!"话音未落,百姓们就争先恐后地拿起武器冲在前面。囊瓦当即逮捕费无极和鄢将师,历数他们的罪状,在街市上斩首示众。百姓们不等令尹下令,就自发放火烧了两家的宅院,把他们的党羽一网打尽。这场风波这才平息。
再说吴王阖闾登基那年,正是周敬王六年。这天阖闾召见伍子胥请教治国之策:"寡人想要振兴吴国,称霸诸侯,该怎么做才好?"
伍子胥跪在地上泪流满面:"臣不过是楚国逃亡的罪人,父兄含冤而死,尸骨不能安葬,亡魂得不到祭祀。蒙受奇耻大辱投奔大王,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,哪敢参与吴国的政事?"
阖闾连忙扶起他:"要不是先生指点,寡人至今还要看人脸色。如今幸得先生教导才有今日,正要托付国政给您,怎么突然要推辞?难道是觉得寡人不值得辅佐吗?"
伍子胥连连摇头:"臣绝不是这个意思。只是常言道'疏不间亲,远不间近',臣一个外来的流亡之人,怎敢位居吴国众臣之上?况且臣的大仇未报,整日心神不宁,连自己的事都想不明白,哪还有心思谋划国事?"
阖闾握着他的手说:"吴国的谋臣里,没人比得上先生。您千万别推辞,等国家安定下来,寡人一定帮您报仇,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!"
伍员摸着胡子笑了笑,问道:"大王心里头在琢磨什么呢?"
吴王阖闾叹了口气:"咱们吴国窝在东南角上,地势低洼潮湿,还总受海潮侵扰。粮仓没个像样的,田地也荒着,边防不牢固,老百姓人心涣散。这样下去,怎么在邻国面前立威啊?"
伍员连忙拱手道:"臣听说治国之道,先要让百姓安居乐业。想成就霸业,得从近处着手。眼下最要紧的是修筑城墙,加强守备,充实粮仓,整顿军备。这样进可攻退可守。"
阖闾眼睛一亮:"说得好!这事儿就全权交给你了。"
伍员立刻行动起来。他亲自勘察地势高低,品尝水土咸淡,终于在姑苏山东北三十里外找到块风水宝地。新建的大城周长四十七里,八座陆门对应八方来风,八座水门效法大地灵气。南边的盘门因水道蜿蜒得名,蛇门朝着属蛇的巳方;北边齐门对着齐国,平门取水陆平衡之意;东边娄门挨着娄江,匠门是工匠聚集处;西边阊门通天气,胥门正对姑胥山。蛇门上还刻着条木蛇,蛇头朝内,寓意要让越国臣服。
又在南边建了座十里小城,三面开门,独独东边不留门——这是要断了越国的风水。小城南门雕着两条鲵鱼当龙角,因为吴地属辰,辰就是龙。
新城建好后,阖闾从梅里迁都过来。城里前朝后市,左宗庙右社稷,粮仓武库一应俱全。精挑细选的士兵们天天操练战阵骑射。还在凤凰山南边另筑了座南武城防备越国。阖闾觉得鱼肠剑不吉利,封存不用。又在牛首山建冶城,铸了几千把"扁诸"剑。
后来找到铸剑名师干将,让他住在匠门专门铸剑。干将采来五岳铁精、四方金英,选了黄道吉日开炉。三百童男童女鼓风添炭,炼了三个月,金属就是不化。
干将的妻子莫邪看着丈夫发愁,轻声说:"听说神器要用人气才能成。你铸了三个月不成,是不是缺了人气?"
干将皱眉道:"当年我师父铸剑不成,夫妻俩跳进炉子才成功。现在..."
话没说完,莫邪已经剪断头发指甲,沐浴更衣站在炉边。等炉火最旺时,她纵身一跃。刹那间金铁熔化成液,铸成两把宝剑。先成的是阳剑"干将",后成的是阴剑"莫邪"。干将偷偷藏起阳剑,只把莫邪剑献给吴王。吴王试剑时,石头应声而裂——就是现在虎丘的试剑石。
后来吴王知道干将藏剑,派人去取。干将刚拿出剑,那剑就化作青龙带他飞升了。吴王从此更把莫邪剑当宝贝。
六百多年后,晋朝丞相张华看见牛斗星间有紫气,找来懂天象的雷焕。雷焕说这是宝剑精气,在丰城地底。果然在监狱地基下挖出石匣,里头两把宝剑擦亮后光芒四射。雷焕送一把给张华,自己留一把。后来两人佩剑过延平津,宝剑突然化作双龙入水而去。现在丰城还有剑池遗迹。
再说吴王得了莫邪剑后,又悬赏百金求宝钩。有个钩师贪图重赏,竟杀了两个儿子用血铸成双钩。过了几天,他进宫领赏。吴王说:"献钩的人这么多,你的有什么特别?"
钩师红着眼睛说:"我为得赏赐,连杀两子铸钩,谁能比?"吴王命人取钩,可钩子混在堆里认不出了。钩师突然大喊两个儿子的名字,只见双钩飞出来贴在他胸前。吴王大惊,当即赏了百金,从此双钩与莫邪剑形影不离。
这时楚国出逃的伯嚭听说伍员在吴国得势,也来投奔。两人见面抱头痛哭,伍员带他见吴王。阖闾问:"先生远道而来,有何指教?"
伯嚭跪地哭道:"我家两代为楚效力,父亲却无故被杀。听说大王收留伍子胥,特来投靠,愿效犬马之劳!"阖闾心生怜悯,封他做大夫,与伍员共议国事。
吴国大夫被离私下问伍员:"你怎么这么信任伯嚭?"
伍员望着远处说:"我们的仇怨相似。俗话说同病相怜,受惊的鸟儿会结伴而飞,湍急的水流总汇在一处。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?"
被离拍着伍子胥的肩膀说:"老弟啊,你只看到那伯嚭表面恭敬,却没看透他骨子里的东西。我瞧这人走路像老虎扑食,眼神跟老鹰盯猎物似的,天生就是个贪功好杀的主儿。你要是跟他走得太近,迟早要栽跟头。"可伍子胥只是笑笑没当回事,后来果然带着伯嚭一起辅佐吴王。后人都夸被离这双眼睛真神了,既能识得伍子胥这样的贤才,又能看穿伯嚭的奸诈。可惜子胥没听进去,这大概就是天意吧!
花开两朵各表一枝。话说公子庆忌逃到艾城后,整天招兵买马,还跟邻国勾勾搭搭,就等着找机会杀回吴国报仇。
吴王阖闾急得吃不下睡不着,把伍子胥叫来商量:"当年杀王僚多亏你找来的专诸,如今他儿子庆忌又要作乱,你得再给我想个法子。"
伍子胥搓着手为难道:"大王,上次咱们在密室里算计王僚已经不太地道,现在又要对付他儿子,怕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啊。"
阖闾急得直拍案几:"周武王杀了纣王,连他儿子武庚也没放过,谁说过半个不字?庆忌要是不死,就跟王僚还活着没两样!你我如今是同坐一条船,难道要为了那点妇人之仁酿成大祸?你再找个专诸那样的勇士来,这事就成了。你平时不是总留心这类人才吗?"
伍子胥摸着胡子沉吟:"倒是有个不起眼的小人物,或许能派上用场。"
阖闾瞪大眼睛:"庆忌可是能力敌万人的猛将,区区小人物顶什么用?"
"这人看着不起眼,实则勇猛过人。"伍子胥说着,眼前浮现出当年要离折辱椒邱訢的场景。
原来那椒邱訢本是东海豪杰,有朋友在吴国做官死了,他赶来奔丧。路过淮河时,管渡口的小吏提醒:"河里有水神专吃马匹,千万别在这儿饮马。"椒邱訢把佩剑拍得铛铛响:"什么水神敢在太岁头上动土?"结果马刚低头喝水就被卷走了。这位暴脾气当即脱光膀子,提着剑就跳进河里找水神算账。跟浪涛搏斗三天三夜,虽然瞎了只眼,到底把水神打退了。
可这好汉到了丧礼上,仗着自己跟神明干过架,对在座宾客鼻孔朝天。要离当时就坐在他对面,突然把酒樽往案上重重一放:"你在这摆什么威风?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?我听说真正的勇士跟太阳打架影子都不带晃的,跟鬼神干架脚后跟都不转一下。你呢?马被抢了追不回来,眼睛还让人戳瞎一只,要换了我早找块豆腐撞死了,还有脸在这儿耍横?"
椒邱訢气得浑身发抖,可愣是憋不出半句反驳,灰溜溜地提前退席了。要离回家就对妻子说:"今晚那莽夫肯定要来报仇,你把大门敞开,我要在床上会会他。"果然半夜时分,椒邱訢提着明晃晃的宝剑闯进来,看见要离披头散发躺在窗边,剑都架脖子上了还一动不动。
"你找死!"椒邱訢咬牙切齿,"当众羞辱我是一罪,夜不闭户是二罪,见剑不起是三罪!"
要离反而笑了:"你才该害臊呢!我骂你时屁都不敢放一个,进门跟做贼似的,现在剑架我脖子上还装好汉,你算哪门子勇士?"这话像刀子似的,扎得椒邱訢当场扔了剑,一头撞在窗棂上自尽了。
伍子胥讲完这段往事,阖闾将信将疑:"真有这样的人?快带来我瞧瞧。"
等见到要离本人,阖闾差点没背过气去——眼前站着个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瘦小汉子,腰细得两只手就能掐过来。伍子胥赶紧打圆场:"好马不在个头大,能驮重物跑远路才是正经。要离虽然貌不惊人,可满肚子都是主意。"
要离自己倒很坦然:"大王是担心庆忌那个逃跑的公子吧?我能替您解决这个麻烦。"
阖闾忍不住笑出声:"庆忌那小子跑得比马快,跳得比猿猴高,你这样的......"
"杀人靠的是脑子不是肌肉。"要离眯起眼睛,"只要让我接近他,杀他跟杀鸡没两样。"
"庆忌精着呢,身边全是亡命之徒,怎么会信你?"
要离突然压低声音:"请大王砍了我右手,再杀我妻儿。我带着这样的'投名状'去投奔,他必定深信不疑。"
吴王阖闾皱着眉头,满脸愁容地说:"你本无罪过,我怎忍心让你遭受这样的祸事?"
要离挺直腰杆,目光坚定:"我常听人说,贪图妻儿安乐就不能尽忠,顾念家庭温暖就不能行义。今日能靠忠义留名,就算全家赴死,我也甘之如饴!"
伍子胥在一旁听得动容,上前拱手道:"要离为国忘家,为主忘身,真是千古难寻的豪杰!只求大王在他功成之后,能厚待他的妻儿,让他的忠义之名流传后世。"阖闾点头应允。
第二天朝堂上,伍子胥带着要离面见吴王。子胥郑重推荐要离为将,请求发兵伐楚。谁知阖闾突然拍案怒骂:"我看要离这身板,连个孩童都不如,怎能担当伐楚重任?何况我国初定,哪经得起动兵?"
要离猛地跨前一步,声音洪亮:"大王这话可不仁义!当初子胥帮您平定吴国,如今您就不想替子胥报仇吗?"阖闾勃然大怒,胡子都气得翘起来:"国家大事岂容你这乡野之人妄议!"当即喝令武士按住要离,当场砍断他的右臂,又把他关进大牢,还派人去抓他妻儿。伍子胥长叹一声退出朝堂,满朝文武都摸不着头脑。
过了几日,伍子胥暗中嘱咐狱吏放松看守。要离瞅准机会逃出牢狱,阖闾得知后,竟下令将他妻儿当街烧死。后世读书人说起这事都摇头:为达目的滥杀无辜,实在残忍至极。而要离与吴王素无交情,只为贪图侠义之名,害得家破人亡,也算不得真豪杰。
要离逃出吴国后,逢人便哭诉冤屈。打听到庆忌在卫国,便一路寻去求见。庆忌起初疑心有诈,闭门不纳。要离二话不说脱去上衣,露出断臂的伤口。庆忌这才信了,皱眉问道:"吴王杀了你妻儿,断了你手臂,如今来找我作甚?"
要离眼中含泪:"听说公子正在联络诸侯要为父报仇。我这条残命愿效犬马之劳。我熟悉吴国内情,以公子之勇加上我的指引,必能攻入吴都。您报杀父之仇,我也能稍雪家破人亡之恨!"庆忌将信将疑。
不久后,探子从吴国回来禀报,说确实看见要离妻儿的尸首被当街焚烧。庆忌这才放下戒心,却又忧心忡忡:"听说吴王有伍子胥、伯嚭辅佐,兵强马壮,我们这点兵力如何抗衡?"
要离凑近低语:"伯嚭不过是个草包,真正厉害的只有子胥。可如今子胥与吴王已有嫌隙。"见庆忌疑惑,要离解释道:"子胥效忠吴王,本指望借兵伐楚报仇。如今楚平王已死,吴王却贪图享乐,早把承诺抛在脑后。我正是为子胥说话才遭此大难。临行时子胥暗中相助,还说愿为公子内应......"说着突然以头撞柱,被庆忌慌忙拉住。
庆忌终于下定决心,带着要离回到艾城。三个月后,战船顺流而下直扑吴国。江心浪涛汹涌,要离突然转身,借着风势一矛刺穿庆忌心窝。庆忌竟大笑提起要离,三次将他按进水里又拎起来,最后把他放在膝上说:"天下竟有这等勇士!"制止了要杀要离的侍卫,嘱咐放他回吴国"以彰其忠",说完拔出胸口的矛,血如泉涌而亡。要离的命运又将如何?且听下回分解。
囊瓦惧谤诛无极 要离贪名刺庆忌
话说费无极心忌伯郤宛,与鄢将师商量出一个计策来,诈谓囊瓦曰:“子恶欲设享相延,托某探相国之意,未审相国肯降重否?”囊瓦曰:“彼若见招,岂有不赴之理?”无极又谓郤宛曰:“令尹向吾言,欲饮酒于吾子之家,未知子肯为治具否?托吾相探。”郤宛不知是计,应曰:“某位居下僚,蒙令尹枉驾,诚为荣幸。明日当备草酌奉候,烦大夫致意。”无极曰:“子享令尹,以何物致敬?”郤宛曰:“未知令尹所好何在?”无极曰:“令尹最好者,坚甲利兵也,所以欲饮酒于公家者,以吴之俘获半归于子,故欲借观耳,子尽出所有,吾为子择之。”
郤宛果然将楚平王所赐,及家藏兵甲,尽出以示无极,无极取其坚利者,各五十件,曰:“足矣,子帷而寘诸门,令尹来必问,问则出以示之,令尹必爱而玩之,因以献焉,若他物,非所好也!”郤宛信以为然,遂设帷于门之左,将甲兵置于帷中,盛陈肴核,托费无极往邀囊瓦。
囊瓦将行,无极曰:“人心不可测也,吾为子先往,探其设享之状,然后随行!”无极去少顷,踉跄而来,喘吁未定,谓囊瓦曰:“某几误相国,子恶今日相请,非怀好意,将不利于相国也,适见帷兵甲于门,相国误往,必遭其毒!”囊瓦曰:“子恶素与我无隙,何至如此?”无极曰:“彼恃王之宠,欲代子为令尹耳,且吾闻子恶阴通吴国,救潜之役,诸将欲遂伐吴国,子恶私得吴人之赂,以为乘乱不义,遂强左司马班师而回,夫吴乘我丧,我乘吴乱,正好相报,奈何去之!非得吴赂,焉肯违众轻退子恶若得志,楚国危矣!”
囊瓦意犹未信,更使左右往视,回报:“门幕中果伏有甲兵。”囊瓦大怒,即使人请鄢将师至,诉以郤宛欲谋害之事,将师曰:“郤宛与阳令终、阳完、阳佗、晋陈三族合党,欲专楚政,非一日矣!”囊瓦曰:“异国匹夫,乃敢作乱,吾当手刃之!”遂奏闻楚王,令鄢将师率兵甲以攻伯氏,伯郤宛知为无极所卖,自刎而死,其子伯嚭惧祸逃出郊外去了。
囊瓦命焚伯氏之居,国人莫肯应者,瓦益怒,出令曰:“不焚伯氏,与之同罪!”众人尽知郤宛是个贤臣,谁肯焚烧其宅,被囊瓦逼迫不过,各取禾藁一把在手,投于伯氏门外而走,瓦乃亲率家众,将前后门围住,放起大火,可怜左尹府第一区,登时化为灰烬,连郤宛之尸,亦烧毁无存,尽灭伯氏之族。
复拘阳令终、阳完、阳佗、晋陈,诬以通吴谋叛,皆杀之,国中无不称冤者。
忽一日,囊瓦于月夜登楼,闻市上歌声,朗然可辨,瓦听之,其歌云:“
莫学郤大夫,忠而见诛;
身既死,骨无余。
楚国无君,惟费与鄢,
令尹木偶,为人作茧,
天若有知,报应立显!”
瓦急使左右察其人不得。但见市廛家家祀神,香火相接,问:“神何姓名?”答曰:“即楚忠臣伯郤宛也,无罪枉杀,冀其上诉于天耳!”左右还报囊瓦,瓦乃访之朝中。公子申等皆言:“郤宛无通吴之事!”瓦心中颇悔。
沈尹戍闻郊外赛神者,皆咒诅令尹,乃来见囊瓦曰:“国人胥怨矣!相国独不闻乎?夫费无极,楚之谗人也,与鄢将师共为蒙蔽。去朝吴,出蔡侯朱,教先王为灭伦之事,致太子建身死外国,冤杀伍奢父子,今又杀左尹,波及阳、晋二家。百姓怨此二人,入于骨髓,皆云相国纵其为恶,怨詈咒诅,遍于国中。夫杀人以掩谤,仁者犹不为,况杀人以兴谤乎?子为令尹,而纵谗慝以失民心,他日楚国有事,寇盗兴于外,国人叛于内,相国其危哉?与其信谗以自危,孰若除谗以自安耶?”
囊瓦瞿然下席,曰:“是瓦之罪也,愿司马助吾一臂,诛此二贼!”沈尹戍曰:“此社稷之福,敢不从命?”
沈尹戍即使人扬言于国中曰:“杀左尹者,皆费、鄢二人所为,令尹已觉其奸,今往讨之,国人愿从者皆来!”言犹未毕,百姓争执兵先驱,囊瓦乃收费无极、鄢将师数其罪,枭之于市,国人不待令尹之命,将火焚两家之宅,尽灭其党。于是谤诅方息,史臣有诗云:
不焚伯氏焚鄢费,公论公心在国人。
令尹早同司马计,谗言何至害忠臣?
又有一诗,言鄢、费二人一生害人,还以自害,谗口作恶,亦何益哉?诗云:
顺风放火去烧人,忽地风回烧自身。
毒计奸谋浑似此,恶人几个不遭屯?
再说吴王阖闾元年,乃周敬王之六年也,阖闾访国政于伍员,曰:“寡人欲强国图霸,如何而可?”伍员顿首垂泪而对曰:“臣,楚国之亡虏也,父兄含冤,骸骨不葬,魂不血食,蒙垢受辱,来归命于大王,幸不加戮,何敢与闻吴国之政?”
阖闾曰:“非夫子,寡人不免屈于人下,今幸蒙一言之教,得有今日,方且托国于子,何故中道忽生退志?岂以寡人为不足耶?”
伍员对曰:“臣非以大王为不足也。臣闻‘疏不间亲,远不间近'。臣岂敢以羁旅之身,居吴国谋臣之上乎,况臣大仇未报,方寸摇摇,自不知谋,安能谋国?”
阖闾曰:“吴国谋臣,无出子右者,子勿辞,俟国事稍定,寡人为子报仇,惟子所命!”
伍员曰:“王所谋者,何也?”
阖闾曰:“吾国僻在东南,险阻卑湿,又有海潮之患,仓库不设,田畴不垦,国无守御,民无固志,无以威示邻国,为之奈何?”
伍员对曰:“臣闻治民之道,在安居而理;夫霸王之业,从近制远。必先立城郭,设守备,实仓廪,治兵革,使内有可守,而外可以应敌。”
阖闾曰:“善,寡人委命于子,子为寡人图之。”
伍员乃相土形之高卑,尝水味之咸淡,乃于姑苏山东北三十里得善地,造筑大城,周回四十七里。陆门八,象天八风;水门八,法地八聪。哪八门?南曰盘门蛇门,北曰齐门平门,东曰娄门匠门,西曰阊门胥门。盘门者,以水之盘曲也;蛇门者,以在巳方,生肖属蛇也;齐门者,以齐国在其北也;平门者,水陆地相称也;娄门者,娄江之水所聚也;匠门者,聚匠作于此也;阊门者,通阊阖之气也;胥门者,向姑胥山也。越在东南,正在巳方,故蛇门之上,刻有木蛇,其首向内,示越之臣服于吴也。
南向复筑小城,周围十里,南北西俱有门,惟东不开门,欲以绝越之光明也。吴地在东为辰方,生肖属龙,故小城南门上为两鲵,以象龙角。
城郭既成,迎阖闾自梅里徙都于此。城中前朝后市,左祖右社,仓廪府库,无所不备。大选民卒,教以战阵射御之法。别筑一城于凤凰山之南,以备越寇,名南武城,阖闾以,鱼肠,为不祥之物,函封不用。筑冶城于牛首山,铸剑数千,号曰“扁诸”。
又访得吴人干将,与欧冶子同师,使居匠门,别铸利剑。干将乃采五山之铁精,六合之金英,候天伺地,妙选时日,天地下降,百神临观,聚炭如邱,使童男童女三百人,装炭鼓橐,如是三月,而金铁之精不销。干将不知其故,其妻莫邪谓曰:“夫神物之化,须人气而后成,今子作剑三月不就,得无待人而成乎?”干将曰:“昔吾师为冶不化,夫妻俱入炉中,然后成物,至今即山作冶,必麻绖草衣祭炉,然后敢发,今吾铸剑不成,亦若是耶?”莫邪曰:“师能烁身以成神器,吾何难效之!”于是莫邪沐浴断发剪爪,立于炉傍,使男女复鼓橐,炭火方烈,莫邪自投于炉,顷刻销铄,金铁俱液,遂泻成二剑,先成者为阳,即名,干将,,后成者为阴,即名,莫邪,。阳作龟文,阴作漫理。干将匿其阳,止以,莫邪,献于吴王,王试之石,应手而开。今虎邱,试剑石,是也。
王赏之百金。其后吴王知干将匿剑,使人往取,如不得剑,即当杀之,干将取剑出观,其剑自匣中跃出,化为青龙,干将乘之,升天而去,疑已作剑仙矣。使者还报,吴王叹息,自此益宝,莫邪,。”莫邪,留吴,不知下落。
直至六百余年之后,晋朝张华丞相见牛斗之间有紫气,闻雷焕妙达象纬,召而问之,焕曰:“此宝剑之精,在豫章丰城。”华即补焕为丰城令。焕既到县,掘狱屋基,得一石函,长逾六尺,广三尺,开视之,内有双剑。以南昌西山之土拭之,光芒艳发,以一剑送华,留一剑自佩之。华报曰:“详观剑文,乃‘干将'也,尚有‘莫邪',何为不至?虽然,神物终当合耳。”
其后焕同华佩剑过延平津,剑忽跃出入水,急使人入水求之,惟见两龙张鬣相向,五色炳耀,使人恐惧而退。以后二剑更不出现,想神物终归天上矣!今丰城县有剑池,池前石函,土瘗其半,俗呼石门,即雷焕得剑处。此乃,干将,莫邪,之结末也。后人有《宝剑铭》云:
五山之精,六气之英;
炼为神器,电烨霜凝。
虹蔚波映,龙藻龟文;
断金切玉,威动三军。
话说吴王阖闾既宝,莫邪,,复募人能作金钩者,赏以百金。国人多有作钩来献者。
有钩师贪王之重赏,将二子杀之,取其血以衅金,遂成二钩,献于吴王。
越数日,其人诣宫门求赏,吴王曰:“为钩者众,尔独求赏,尔之钩何以异于人乎?”钩师曰:“臣利王之赏,杀二子以成钩,岂他人可比哉?”王命取钩,左右曰:“已混入众钩之中,形制相似,不能辨识。”钩师曰:“臣请观之!”左右悉取众钩,置于钩师之前,钩师亦不能辨。乃向钩呼二子之名曰:“吴鸿、扈稽,我在于此,何不显灵于王前也?”叫声未绝,两钩忽飞出,贴于钩师之胸。
吴王大惊曰:“尔言果不谬矣!”乃以百金赏之。遂与,莫邪,俱佩服于身。
其时楚伯嚭出奔在外,闻伍员已显用于吴,乃奔吴,先谒伍员。员与之相对而泣,遂引见阖闾。阖闾问曰:“寡人僻处东海,子不远千里,远辱下土,将何以教寡人乎?”嚭曰:“臣之祖父,效力于楚再世矣。臣父无罪,横被焚戮。臣亡命四方,未有所属。今闻大王高义,收伍子胥于穷厄,故不远千里,束身归命,惟大王死生之!”阖闾恻然,使为大夫,与伍员同议国事。
吴大夫被离私问于伍员曰:“子何见而信嚭乎?”员曰:“吾之怨正与嚭同,谚云:‘同疾相怜,同忧相救。'惊翔之鸟,相随而集;濑下之水,因复俱流。子何怪焉?”
被离曰:“子见其外,未见其内也。吾观嚭之为人,鹰视虎步,其性贪佞,专功而擅杀,不可亲近。若重用之,必为子累。”伍员不以为然,遂与伯嚭俱事吴王。后人论被离既识伍员之贤,又识伯嚭之佞,真神相也。员不信其言,岂非天哉?有诗云:
能知忠勇辨奸回,神相如离亦异哉!
若使子胥能预策,岂容糜鹿到苏台?
话分两头。再说公子庆忌逃奔于艾城,招纳死士,结连邻国,欲待时乘隙,伐吴报仇。阖闾闻其谋,谓伍员曰:“昔专诸之事,寡人全得子力。今庆忌有谋吴之心,饮食不甘味,坐不安席,子更为寡人图之。”
伍员对曰:“臣不忠无行,与大王图王僚于私室之中;今复图其子,恐非皇天之意。”
阖闾曰:“昔武王诛纣,复杀武庚,周人不以为非。皇天所废,顺天而行。庆忌若存,王僚未死。寡人与子成败共之,宁可以小不忍而酿大患?寡人更得一专诸,事可了矣,子访求谋勇之士,已非一日,亦有其人否乎?”
伍员曰:“难言也,臣所厚有一细人,似可与谋者。”
阖闾曰:“庆忌力敌万人,岂细人所能谋哉?”
员对曰:“是虽细人,实有万人之勇。”
阖闾曰:“其人为谁,子何以知其勇,试为寡人言之。”
伍员遂将勇士姓名出处备细说来,正是:
说时华岳山摇动,话到长江水逆流。
只为子胥能举荐,要离姓字播春秋。
伍员曰:“其人姓要名离,吴人也,臣昔曾见其折辱壮士椒邱訢,是以知其勇。”
阖闾曰:“折辱之事如何?”
员对曰:“椒邱訢者,东海上人也,有友人仕于吴而死,訢至吴奔其丧,车过淮津,欲饮马于津,津吏曰:‘水中有神,见马即出取之,君勿饮也。'訢曰:‘壮士在此,何神敢干我哉?'乃使从者解骖,饮于津水,马果嘶而入水。津吏曰:‘神取马去矣!'椒邱訢大怒,袒裼持剑入水,求神决战,神兴涛鼓浪,终不能害。三日三夜,椒邱訢从水中出,一目为神所伤,遂眇,至吴行吊,坐于丧席。訢恃其与水神决战之勇,以气凌人,轻傲于士大夫,言词不逊。时要离与訢对坐,忽然有不平之色,谓訢曰:‘子见士大夫而有傲色,得无以勇士自居耶?吾闻勇士之斗也,与日战不移表,与鬼神战不旋踵,与人战不违声,宁死不受其辱,今子与神斗于水,失马不能追,又受眇目之羞,形残名辱,不与并命,而犹恋恋于余生,此天地间最无用之物,且不当以面目见人,况傲士乎?'椒邱訢被詈,顿口无言,含愧出席而去。要离至晚还舍,诫其妻曰:‘我辱勇士椒邱訢于大家之丧,恨怨郁积,今夜必来杀我,以报其耻,吾当僵卧室中,以待其来,慎勿闭门。'妻知要离之勇,从其言。椒邱訢果于夜半挟利刃,径造要离之舍,见门扉不掩,堂户大开,直趋其室,见一人垂手放发,临窗僵卧。观之,乃要离也,见訢来,直挺不动,亦无惧意,訢以剑承要离之颈,数之曰:‘汝有当死者三,汝知之乎?'离曰:‘不知。'訢曰:‘汝辱我于大家之丧,一死也;归不关闭,二死也;见我而不起避,三死也。汝自求死,勿以我为怨。'要离曰:‘我无三死之过,尔有三不肖之愧,尔知之乎?'訢曰:‘不知。'要离曰:‘吾辱尔于千人之众,尔不敢酬一言,一不肖也;入门不咳,登堂无声,有掩袭之心,二不肖也;以剑承吾之颈,尚敢大言,三不肖也。尔有三不肖,而反责我,不可鄙哉?'椒邱訢乃收剑叹曰:‘吾之勇,自计世人莫有及者,离乃加吾之上,真乃天下勇士!吾若杀之,岂不贻笑于人,然不能杀汝,亦难以勇称于世矣!'乃投剑于地,以头触牖而死。方其在丧席之时,臣亦与坐,故知其详,岂非有万人之勇乎?”
阖闾曰:“子为我召之。”
伍员乃往见要离曰:“吴王闻吾子高义,愿一见颜色。”
离惊曰:“吾乃吴下小民,有何德能,敢奉吴王之诏?”
伍员再申言吴王愿见之意,要离乃随伍员入谒。
阖闾初闻伍员夸要离之勇,意必魁伟非常。及见离,身材仅五尺余,腰围一束,形容丑陋,大失所望,心中不悦,问曰:“子胥称勇士要离,乃子乎?”
离曰:“臣细小无力,迎风则伏,负风则僵,何勇之有?然大王有所遣,不敢不尽其力!”
阖闾嘿然不应。伍员已知其意,奏曰:“夫良马不在形之高大,所贵者力能任重,足能致远而已。要离形貌虽陋,其智术非常,非此人不能成事,王勿失之!”阖闾乃延入后宫赐坐。
要离进曰:“大王意中所患,得非亡王之公子乎?臣能杀之。”
阖闾笑曰:“庆忌骨腾肉飞,走逾奔马,矫捷如神,万夫莫当,子恐非其敌也!”
要离曰:“善杀人者,在智不在力,臣能近庆忌,刺之如割鸡耳!”
阖闾曰:“庆忌明智之人,招纳四方亡命,岂肯轻信国中之客,而近子哉?”
要离曰:“庆忌招纳亡命,将以害吴,臣诈以负罪出奔,愿王戮臣妻子,断臣右手,庆忌必信臣而近之矣,如是而后可图也!”
阖闾愀然不乐曰:“子无罪,吾何忍加此惨祸于子哉?”
要离曰:“臣闻:‘安妻子之乐,不尽事君之义,非忠也;怀室家之爱,不能除君之患,非义也。'臣得以忠义成名,虽举家就死,其甘如饴矣!”
伍员从旁进曰:“要离为国忘家,为主忘身,真千古之豪杰!但于功成之后,旌表其妻孥,不没其绩,使其扬名后世足矣!”阖闾许之。
次日,伍员同要离入朝,员荐要离为将,请兵伐楚。阖闾骂曰:“寡人观要离之力,不及一小儿,何能胜伐楚之任哉?况寡人国事粗定,岂堪用兵?”要离进曰:“不仁哉王也。子胥为王定吴国,王乃不为子胥报仇乎?”阖闾大怒曰:“此国家大事,岂野人所知,奈何当朝责辱寡人?”叱力士执要离断其右臂,囚于狱中,遣人收其妻子,伍员叹息而出,群臣皆不知其繇。
过数日,伍员密谕狱吏宽要离之禁,要离乘间逃出,阖闾遂戮其妻子,焚弃于市。宋儒论此事,以为杀一不辜而得天下,仁人不肯为之,今乃无故戮人妻子,以求售其诈谋,阖闾之残忍极矣。而要离与王无生平之恩,特以贪勇侠之名,残身害家,亦岂得为良士哉?有诗云:
只求成事报吾君,妻子无辜枉杀身。
莫向他邦夸勇烈,忍心害理是吴人!
要离奔出吴境,一路上逢人诉冤,访得庆忌在卫,遂至卫国求见。庆忌疑其诈,不纳。要离乃脱衣示之,庆忌见其右臂果断,方信为实,乃问曰:“吴王既杀汝妻子,刑汝之躯,今来见我何为?”
离曰:“臣闻吴王弑公子之父,而夺大位,今公子连结诸侯,将有复仇之举,故臣以残命相投,臣能知吴国之情,诚以公子之勇,用臣为向导,吴可入也,大王报父仇,臣亦少雪妻子之恨!”庆忌犹未深信。
未几,有心腹人从吴中探事者归报,要离妻子果焚弃于市上,庆忌遂坦然不疑。问要离曰:“吾闻吴王任子胥、伯嚭为谋主,练兵选将,国中大治,吾兵微力薄,焉能泄胸中之气乎?”离曰:“伯嚭乃无谋之徒,何足为虑;吴臣止一子胥,智勇足备,今亦与吴王有隙矣!”
庆忌曰:“子胥乃吴王之恩人,君臣相得,何云有隙?”
要离曰:“公子但知其一,未知其二,子胥所以尽心于阖闾者,欲借兵伐楚,报其父兄之仇,今平王已死,费无极亦亡,阖闾得位,安于富贵,不思与子胥复仇,臣为子胥进言,致触王怒,加臣惨戮,子胥之心怨吴王亦明矣,臣之幸脱囚系,亦赖子胥周全之力,子胥嘱臣曰:‘此去必见公子,观其志向何如,若肯为伍氏报仇,愿为公子内应,以赎窟室同谋之罪。'公子不乘此时发兵向吴,待其君臣复合,臣与公子之仇,俱无再报之日矣!”言罢大哭,以头拟柱,欲自触死。
庆忌急止之曰:“吾听子!吾听子!”遂与要离同归艾城,任为腹心,使之训练士卒,修治舟舰,三月之后,顺流而下,欲袭吴国。庆忌与要离同舟,行至中流,后船不相接属,要离曰:“公子可亲坐船头,戒饬舟人。”庆忌来至船头坐定,要离只手执短矛侍立,忽然江中起一阵怪风,要
离转身立于上风,借风势以矛刺庆忌,透入心窝,穿出背外,庆忌倒提要离,溺其头于水中,如此三次,乃抱要离置于膝上,顾而笑曰:“天下有如此勇士哉,乃敢加刃于我?”左右持戈戟欲攒刺之,庆忌摇手曰:“此天下之勇士也,岂可一日之间,杀天下勇士二人哉?”乃诫左右:“勿杀要离,可纵之还吴,以旌其忠。”言毕,推要离于膝下,自以手抽矛,血流如注而死。不知要离性命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