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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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国灭了周朝,把九鼎都搬走了。另一边,廉颇打败了燕国,杀了他们两员大将。

话说郑安平带着兵投降了魏国,这可把范睢急坏了。要知道,郑安平是他推荐的,按律法是要连坐的。范睢吓得赶紧在院子里铺上草席,光着膀子跪在上面请罪。

秦王倒是挺大度,摆摆手说:"任用郑安平本来就是寡人的意思,跟丞相没关系。"不但再三安慰,还让范睢继续当他的丞相。可朝堂上议论纷纷,秦王怕范睢心里不踏实,干脆下了一道命令:"郑安平有罪,灭他全族!谁要是再敢议论这事,立即砍头!"这下子,再没人敢多嘴了。

秦王还特意给范睢加餐,饭菜比平时丰盛得多。范睢心里过意不去,琢磨着得讨好秦王。他眼珠一转,想出了个主意:劝秦王灭了周朝称帝。于是派大将张唐去攻打韩国,想先拿下阳城,打通三川的道路。

再说楚国的考烈王,听说信陵君大败秦军,而自家的春申君黄歇却无功而返,不由得叹气:"平原君'合纵'的计策果然没错啊!寡人要是能有信陵君这样的将领,还怕什么秦国!"

春申君脸上挂不住,赶紧上前说:"大王,上次'合纵'您是盟主。现在秦军刚吃了败仗,士气低落。不如咱们再派使者联络各国,一起攻打秦国。再请周王出面主持,打着天子的旗号讨伐秦国,那可比春秋五霸还要威风!"

楚王一听乐开了花,马上派人去见周赧王。这周赧王早就听说秦国要打三川,实际上是想灭周。现在楚国来约着打秦国,正好应了"先发制人"的兵法,哪有不同意的道理?于是楚王和五国订下盟约,约定日期大举出兵。

可这周赧王就是个空架子,虽然顶着天子的名头,实际上连个县令都不如。韩国和赵国早把周地分成两半,西边叫西周,东边叫东周,各派个周公管着。赧王只能搬到王城,靠着西周公过日子,整天跟个摆设似的。

这回要出兵打秦国,西周公挨家挨户征兵,才凑了五六千人,连车马钱都凑不齐。没办法,只好向城里的富户借钱,还写了借条,说等打了胜仗,用战利品连本带利还给他们。

西周公带着这群乌合之众驻扎在伊阙,眼巴巴等着各国援军。可韩国正被秦国打得焦头烂额,赵国刚解围还惊魂未定,齐国跟秦国眉来眼去,只有燕国的乐闲和楚国的景阳带着兵来了,可到了地方就按兵不动,光在那儿看热闹。

秦王听说联军各怀鬼胎,立刻加派兵力帮张唐攻下阳城,又派将军嬴樛带着十万大军在函谷关外耀武扬威。燕楚联军等了三个多月,见其他诸侯都不来,军心涣散,只好灰溜溜撤兵了。

西周公也带着兵回去,赧王这次出兵算是白忙活一场。那些借钱给他的富户可不干了,天天堵在王宫门口要债,吵吵嚷嚷的声音都传到内殿去了。赧王羞得没脸见人,只好躲到高台上。后来人们就把这地方叫做"避债台"。

秦王听说燕楚联军散了,马上命令嬴樛和张唐合兵一处,从阳城出发攻打西周。赧王要兵没兵,要粮没粮,想逃到三晋去。西周公劝道:"当年太史儋说过,'周秦五百年后会合,会有霸主出现'。现在正是时候。秦国眼看就要一统天下,三晋迟早也是秦国的地盘。大王何必再受辱?不如主动投降,说不定还能像宋国、杞国那样得个封地。"

赧王走投无路,带着群臣子侄到文武庙哭了一场。三天后,捧着剩下的地图亲自到秦军投降,愿意去咸阳当个平民。嬴樛收下地图,一共三十六座城,三万户人家。西周的地盘全没了,就剩个东周还在。

嬴樛先让张唐送赧王一家老小去咸阳报捷,自己带兵进了洛阳城收拾地盘。赧王见到秦王,跪地磕头认罪。秦王看他可怜,把梁城封给他,降为周公,算是个附属国。原来的西周公降为家臣,东周公降为东周君。

赧王年纪大了,在周秦之间来回奔波,到了梁城不到一个月就病死了。秦王顺势废了他的封国,又命令嬴樛征发洛阳壮丁,拆毁周朝宗庙,把祭祀用的器物都运到咸阳,连九鼎也要搬走。洛阳的老百姓不愿意给秦国干活,纷纷逃到巩城投奔东周君,可见人心还是向着周朝的。

就在要搬鼎的前一天,老百姓听见鼎里传出哭声。运到泗水时,其中一鼎突然从船上飞起来沉入水底。嬴樛派人下水打捞,连鼎的影子都没见着,只看见一条大青龙张牙舞爪,顿时波涛汹涌,船工们都吓坏了,不敢靠近。

当天晚上,嬴樛梦见周武王坐在太庙里,把他叫过去训斥:"你竟敢搬走我的重器,毁了我的宗庙!"命令左右打了他三百鞭子。嬴樛惊醒后,背上就长了毒疮,勉强撑着病体回到秦国,献上剩下的八鼎,把这事报告给秦王。

秦王查了查,发现丢的是豫州鼎,叹气道:"土地都归了秦国,难道这鼎就不肯归顺寡人吗?"想多派兵去捞,嬴樛劝道:"这神器有灵性,不能再动了。"秦王这才作罢。没过多久,嬴樛就因毒疮发作死了。

秦王把八鼎和祭器摆在秦国的太庙里,在雍州祭祀上天,通告各国都要来朝贡祝贺,谁敢不来就打谁。韩桓惠王第一个来磕头称臣,齐楚燕赵也都派宰相来道贺,就缺魏国的使者没到。

秦王命令河东郡守王稽带兵偷袭魏国。谁知王稽早就和魏国勾搭上了,收了人家的钱,把计划泄露出去。魏王吓坏了,赶紧派人来赔罪,还把太子增送到秦国当人质,表示愿意听话。这下六国都向秦国低头了。这是秦昭襄王五十二年的事。

后来秦王查出王稽通敌的事,把他杀了。范睢心里更不踏实了。有一天上朝时,秦王突然叹气。范睢赶紧上前说:"臣听说'主上忧愁是臣子的耻辱,主上受辱臣子就该去死'。现在大王临朝叹气,都是臣等失职,不能为大王分忧,臣请治罪。"

秦王说:"平时不做好准备,事到临头就来不及了。现在白起死了,郑安平叛变了,外有强敌,内无良将,寡人怎能不愁?"范睢听得又羞又怕,话都不敢接就退下了。

这时候有个燕国人叫蔡泽,学问大、口才好,心气儿特别高,坐着破车到处游说,可谁都看不上他。到了大梁,遇见个相面先生唐举,就问:"听说先生给赵国的李兑相过面,说他'百日之内就能掌权',真有这事?"

唐举说:"有啊。"

蔡泽又问:"那您看我怎么样?"

唐举盯着他看了半天,突然笑了:"先生鼻子像蝎子,肩膀比脖子高,额头突出眉毛紧皱,膝盖还弯着。我听说'圣人的相貌都特别',说的就是您吧?"

蔡泽知道唐举在取笑他,也不生气,说:"富贵我早晚会有,就是不知道能活多久。"

那日春阳正好,唐举眯着眼掐指一算,对蔡泽说道:"先生这寿数啊,打今儿起还能活四十三年哩!"

蔡泽听罢哈哈大笑,袖袍一甩:"能顿顿吃精米肥肉,乘骏马驾高车,腰挂黄金相印,在君王跟前谈笑风生四十三年,还有什么不知足的?"可后来他辗转韩国赵国都不得志,回魏国路上更倒霉,半道遇见强盗,连锅碗瓢盆都给抢了个精光。

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蔡泽蹲在树底下啃野果,偏巧又撞见唐举。唐举捻着胡须打趣:"先生还没飞黄腾达呢?"蔡泽抹了抹嘴边的果渍:"正找着呢!"唐举突然正色道:"您这面相是金水之相,合该往西边发迹。如今秦国丞相范睢正因手下犯事惶惶不安,您何不去碰碰运气?"

"路远盘缠不够啊..."蔡泽刚叹气,唐举就解下钱袋塞给他几锭金子。得了资助的蔡泽直奔咸阳,住店时拍着桌板对掌柜说:"给我上最好的白米饭,最肥的肉!等当了丞相重重赏你。"掌柜的差点笑掉牙:"就您这样还想当丞相?"

蔡泽也不恼,慢悠悠整了整衣襟:"我蔡泽这张嘴,能把死人说话活人闭嘴。待会见了秦王,他准会立刻撤了范睢让我当丞相。"这话传进范睢耳朵里,这位丞相气得直拍案几:"我倒要看看哪来的狂徒!"

等蔡泽穿着草鞋布衣来见时,范睢故意叉着腿坐着,连座都不给。蔡泽也不行礼,两人就这么杠上了。范睢冷笑:"听说你要替我当丞相?"蔡泽点头:"正是。"范睢猛地站起来:"你凭啥?"

"哎呀您怎么还不明白?"蔡泽突然话锋一转,"您觉得商鞅被车裂,吴起乱箭穿心,文种被迫自尽,这些下场很风光吗?"范睢心里咯噔一下,嘴上却硬撑:"大丈夫死得其所!"

蔡泽不紧不慢继续道:"比干被挖心商朝照样亡,您觉得范丞相比商鞅功劳大?比秦王比楚悼王更贤明?"这话像盆冷水浇得范睢直冒汗。蔡泽又凑近半步:"您现在富贵已极,怎么还不懂月满则亏的道理?"

范睢手里的茶盏突然"哐当"掉在地上,他快步下阶抓住蔡泽的手:"先生真乃神人也!"第二天早朝,范睢红着眼眶对秦王说:"臣给您找了个比臣强百倍的贤才..."

秦王在偏殿召见蔡泽,问他吞并六国的计策。蔡泽不慌不忙,一条条说得头头是道,句句都说到秦王心坎里。当天就封他做了客卿。范睢一看这架势,赶紧递上辞呈说要告老还乡,秦王没答应。范睢索性装病卧床不起,秦王这才改任蔡泽为丞相,封他为刚成君。范睢呢,最后老死在应城。

咱们把目光转向燕国。自打燕昭王复兴燕国,在位三十三年,传位给惠王;惠王在位七年,传给武成王;武成王十四年后,又传给孝王;孝王只坐了三年王位,就传给了现在的燕王喜。燕王喜一即位,就把儿子丹立为太子。这一年是燕王喜四年,也是秦昭襄王五十六年。

就在这年,赵国的平原君赵胜去世,廉颇接任相国,被封为信平君。燕王喜觉得赵国跟自家接壤,就派相国栗腹带着五百金去吊丧,说是给赵王喝酒的钱,还说要结为兄弟。

栗腹满心指望赵王会重礼回赠,谁知赵王只是按常礼招待。栗腹憋着一肚子气回来,对燕王说:"赵国自从长平之战惨败,壮年男子都死光了,剩下的都是孤儿寡母。现在相国刚死,廉颇又老迈不堪。要是咱们出其不意分兵攻打,准能灭了赵国!"

燕王被他说得心动,召来昌国君乐闲商量。乐闲摇头说:"赵国东边挨着咱们燕国,西边接着秦国,南边是韩魏两国,北边连着胡人地盘。四面都是战场,老百姓个个能打仗,可不能轻举妄动啊。"

燕王不服气:"我要是用三倍兵力打他,怎么样?" 乐闲还是摇头:"不行。" 燕王又说:"那五倍兵力呢?" 乐闲干脆不吭声了。

燕王火冒三丈:"你是不是因为祖坟在赵国,所以不想打赵国?" 乐闲叹气道:"大王要是不信,臣愿意带兵试试。"

其他大臣都顺着燕王的意思,七嘴八舌说:"天底下哪有五倍兵力还打不赢的道理?" 只有大夫将渠站出来反对:"大王先别管兵力多少,得讲讲道理。您刚跟赵国结盟,还送了五百金贺礼,使者刚回来就要攻打人家,这不讲信用也不讲义气,肯定打不赢。"

燕王哪里听得进去?当即任命栗腹当大将,乐乘当副将,带十万兵攻打鄗城;又派庆秦当副将,乐闲辅佐,再带十万兵攻打代城。燕王自己亲率十万大军在后面接应。

刚要上车出发,将渠突然冲上来抓住缰绳,哭着说:"就算要打赵国,也请大王别亲自去,免得受惊啊!"燕王气得一脚踹过去。将渠抱住燕王的腿哭喊:"臣拦着大王是忠心啊!您要是不听,燕国就要大祸临头了!"燕王更火了,下令把将渠关进大牢,等凯旋回来再杀他。

三路大军浩浩荡荡出发,旌旗遮天蔽日,杀气直冲云霄,就等着踏平赵国,开疆拓土。

赵王听说燕军来犯,赶紧召集大臣商量。相国廉颇献计说:"燕国以为咱们长平战败后兵力不足。不如在全国征兵,十五岁以上的男子都发武器参战。只要声势造起来,燕军气势自然就弱了。那栗腹好大喜功,根本不会带兵;庆秦是个无名小卒;乐闲、乐乘因为祖上在燕国当官,不会真心出力。这仗咱们稳赢!"他还推荐了雁门守将李牧。

赵王采纳建议,派廉颇带五万兵迎击栗腹,李牧带五万兵对付庆秦。

廉颇带兵到了房子城,听说栗腹在鄗城,就把精壮士兵都藏在铁山,只留老弱病残在营地里。栗腹探到消息,得意洋洋:"我就说赵军不堪一击!"立刻猛攻鄗城。鄗城守军知道援兵到了,死守十五天不投降。廉颇率大军赶到,先派几千老弱士兵挑战。栗腹让乐乘继续攻城,自己出阵迎战。才一个照面,赵军就假装败退。栗腹带着部队追出六七里地,突然伏兵四起。只见一员大将驾着战车冲出来,大喝一声:"廉颇在此!还不快快投降!"栗腹大怒,挥刀就砍。可廉颇武艺高强,带的又都是精兵,没几个回合就把燕军打得落花流水,活捉了栗腹。乐乘听说主将被俘,赶紧撤围要跑,廉颇派人招降,乐乘就投降了赵国。

这时李牧也在代城打了胜仗,杀了庆秦,派人来报捷。乐闲带着残兵退守清凉山,廉颇让乐乘写信劝降,乐闲也归顺了赵国。

燕王喜听说两路大军全军覆没,连夜逃回中都。廉颇乘胜追击,把中都围得水泄不通。燕王派人求和,乐闲对廉颇说:"当初鼓动伐赵的是栗腹。大夫将渠早就看出问题,苦劝不听反被关进大牢。要想讲和,必须让燕王任命将渠为相国,由他来谈判才行。"

廉颇同意这个条件。燕王没办法,只好把将渠从牢里放出来,要给他相印。将渠推辞说:"臣不幸言中,怎么能借着国家战败来谋取官职呢?"燕王说:"是寡人不听劝告自取其辱。现在要向赵国求和,非你不可啊。"将渠这才接受相印。

他对燕王说:"乐乘、乐闲虽然投靠赵国,但他们祖上对燕国有大功。大王应该把他们的家眷送回去,让他们念着燕国的恩情,这样和谈才能顺利。"燕王照办。将渠就到赵军营地谢罪,把乐闲、乐乘的家属都送还赵国。

廉颇同意讲和,砍下栗腹的脑袋,连同庆秦的尸体一起送回燕国,随即撤军回赵。赵王封乐乘为武襄君,乐闲仍称昌国君,又任命李牧为代郡守。

这时燕国的蓟州守将剧辛,因为跟乐毅一起辅佐过燕昭王,燕王就让他写信招降乐闲、乐乘。但这两人觉得燕王不听忠言,执意留在赵国。将渠虽然当了燕国相国,但总跟燕王意见不合,不到半年就称病辞职了。燕王只好让剧辛接任相国。这事暂且按下不表。

再说秦昭襄王在位五十六年,快七十岁时得了重病,入秋就去世了。太子安国君柱继位,就是孝文王,立赵女为王后,儿子楚为太子。韩王听说秦王去世,第一个穿着孝服来吊丧,行臣子之礼。其他诸侯也都派将相大臣来参加葬礼。孝文王服丧期满第三天,大宴群臣,回宫后就死了。国人都怀疑是客卿吕不韦为了让子楚快点继位,重金收买侍从在酒里下毒。但大家害怕吕不韦的势力,没人敢明说。

于是吕不韦和群臣拥立子楚继位,就是庄襄王。尊华阳夫人为太后,立赵姬为王后,儿子赵政为太子,后来去掉"赵"字单名政。蔡泽知道庄襄王感激吕不韦,想让他当丞相,就借口生病交出相印。吕不韦当上丞相,封为文信侯,食邑十万户。吕不韦仰慕战国四公子的名声,觉得比不上他们丢人,也学着招揽门客,养了三千多人。

东边那位周天子听说秦国连着死了两位大王,国内乱糟糟的,赶紧派门客去各国游说,想拉起队伍合起伙来打秦国。

吕不韦在咸阳宫里搓着手对庄襄王说:"西边的周朝早被咱们收拾了,东边这伙人还打着周王室旗号招摇撞骗。不如一锅端了,省得夜长梦多。"秦王一拍大腿,就让吕不韦带着十万大军杀过去,把东周君捆回咸阳,顺带把巩城那一片七个城邑全给占了。

说起来这周朝啊,从武王那会儿算起,到东周君这儿完蛋,前前后后三十七个王,坐了八百七十三年江山。有首老辈人传的顺口溜记得清楚:周武成康昭穆共,懿孝夷厉宣幽终...(中间略去歌诀)...显子慎靓赥王亡,东周廿六凑成双。这棵老树到底倒了,树根都让秦人给刨了。

秦王尝到甜头,转头就派蒙骜去打韩国。秦军像砍瓜切菜似的拿下成皋、荥阳,设了个三川郡,眼瞅着就要捅到魏国都城大梁跟前了。秦王喝着酒突然摔了杯子:"当年我在赵国当人质,差点让赵王要了命!"立马又派蒙骜去打赵国,一口气吞了榆次等三十七座城,设了太原郡。往南打到上党,却在魏国高都城下碰了钉子。秦王急了眼,再派王龁带着五万精兵增援。

魏王宫里乱成一锅粥。如姬撩着珠帘对魏王说:"秦国敢这么欺负咱们,不就是因为信陵君在赵国吗?要是能把公子请回来,让他联络各国合纵抗秦,就算蒙骜那样的猛将来十个也不怕!"魏王急得直搓手,只好派颜恩带着相印、黄金绸缎去赵国请人。

那封信写得可怜巴巴:"公子当年能救赵国,如今就忍心看魏国遭难吗?全国百姓都伸长脖子等着您回来啊!"其实信陵君在赵国这十年,门客们天天往魏国跑消息。听说使者要来,他气得把竹简摔在地上:"十年不闻不问,现在火烧眉毛才想起我?"当即在府门口挂出告示:"谁敢替魏王传话,杀无赦!"门客们吓得缩脖子,颜恩在邯郸转了半个月,连公子的面都没见着。魏国催命的使者一拨接一拨,颜恩想找门客说情,个个躲得老远。后来琢磨着在路上堵人,谁知信陵君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。这出戏到底怎么收场?咱们下回接着说。

原文言文

  秦王灭周迁九鼎 廉颇败燕杀二将

  话说郑安平以兵降魏,应侯范睢是个荐主,法当从坐,于是席藁待罪。秦王曰:“任安平者,本出寡人之意,与丞相无干。”再三抚慰,仍令复职。群臣纷纷议论,秦王恐范睢心上不安,乃下令国中曰:“郑安平有罪,族灭勿论,如有再言其事者,即时斩首!”国人乃不敢复言。

  秦王赐范睢食物,比常有加,应侯甚不过意,欲说秦王灭周称帝,以此媚之。于是使张唐为大将伐韩,欲先取阳城,以通三川之路。

  再说楚考烈王闻信陵君大破秦军,春申君黄歇无功,班师而还,叹曰:“平原‘合纵'之谋,非妄言也,寡人恨不得信陵君为将,岂忧秦人哉!”

  春申君有惭色,进曰:“向者‘合纵'之议,大王为长;今秦兵新挫,其气已夺,大王诚发使约会列国,并力攻秦;更说周王奉以为主,挟天子以声诛讨,五伯之功,不足道矣。”

  楚王大喜,即遣使如周,以伐秦之谋告赧王。赧王已闻秦王欲通三川,意在伐周,今日伐秦,正合著《兵法》“先发制人”之语,如何不从?楚王乃与五国定纵约,刻期大举。

  时周赧王一向微弱,虽居天子之位,徒守空名,不能号令,韩、赵分周地为二,以雒邑之河南王城为西周,以巩附成周为东周,使两周公治之。赧王自成周迁于王城,依西周公以居,拱手而已。

  至是,欲发兵攻秦,命西周公签丁为伍,仅得五六千人,尚不能给车马之费,于是访国中有钱富民,借贷以为军资,与之立券,约以班师之日,将所得卤获,出息偿还。

  西周公自将其众,屯于伊阙,以待诸侯之兵。

  时韩方被兵,自顾不暇;赵初解围,余畏未息;齐与秦和好,不愿同事;惟燕将乐闲,楚将景阳二枝兵先到,俱列营观望。

  秦王闻各国人心不一,无进取之意,益发兵助张唐攻下阳城,别遣将军嬴樛,耀兵十万于函谷关之外。燕、楚之兵约屯三月有余,见他兵不集,军心懈怠,遂各班师。

  西周公亦引兵归,赧王出兵一番,徒费无益。富民俱执券索偿,日攒聚宫门,哗声直达内寝,赧王惭愧,无以应之,乃避于高台之上,后人因名其台曰:“避债台”。

  却说秦王闻燕,楚兵散,即命嬴樛与张唐合兵,取路阳城,以攻西周。赧王兵粮两缺,不能守御,欲奔三晋,西周公进曰:“昔太史儋言:‘周、秦五百岁而合,有伯王者出。'今其时矣。秦有混一之势,三晋不日亦为秦有,王不可以再辱,不如捧土自归,犹不失宋、杞之封也!”赧王无计可施,乃率群臣子侄,哭于文武之庙。

  三日,捧其所存舆图,亲诣秦军投献,愿束身归咸阳。

  嬴樛受其献,共三十六城,户三万。

  西周所属地已尽,惟东周仅存,嬴樛先使张唐护送赧王君臣子孙入秦奏捷,自引军入雒阳城,经略地界。

  赧王谒见秦王,顿首谢罪。秦王意怜之,以梁城封赧王,降为周公,比于附庸。原日西周公降为家臣,东周公贬爵为君,是为东周君。

  赧王年老,往来周、秦不胜劳苦,既至梁城,不逾月病死。

  秦王命除其国,又命嬴樛发雒阳丁壮,毁周宗庙,运其祭器,并要搬运九鼎,安放咸阳。周民不愿役秦者,皆逃奔巩城,依东周君以居,亦见人心之不肯忘周矣。

  将迁鼎之前一日,居民闻鼎中有哭泣之声,及运至泗水,一鼎忽从舟中飞沉于水底,嬴樛使人没水求之,不见有鼎,但见苍龙一条,鳞鬣怒张,顷刻波涛顿作,舟人恐惧,不敢触之。

  嬴樛是夜梦周武王坐于太庙,召樛至,责之曰:“汝何得迁吾重器,毁吾宗庙!”命左右鞭其背三百,嬴樛梦觉,即患背疽,扶病归秦,将八鼎献上秦王,并奏明其状。秦王查阅所失之鼎,正豫州之鼎也,秦王叹曰:“地皆入秦,鼎独不附寡人乎?”欲多发卒徒,更往取之,嬴樛谏曰:“此神物有灵,不可复取。”秦王乃止。嬴樛竟以疽死。

  秦王以八鼎及祭器,陈列于秦太庙之中,效祀上帝于雍州,布告列国,俱要朝贡称贺,不来宾者伐之。韩桓惠王首先入朝,稽首称臣;齐、楚、燕、赵皆遣国相入贺;独魏国使者,尚未见到。

  秦王命河东守王稽引兵袭魏,王稽素与魏通,私受金钱,遂泄其事,魏王惧,遣使谢罪,亦使太子增为质于秦,委国听令,自此六国,俱宾服于秦。时秦昭襄王之五十二年也。

  秦王究通魏之事,召王稽诛之,范睢益不自安。

  一日,秦王临朝叹息。范睢进曰:“臣闻‘主忧则臣辱,主辱则臣死。'今大王临朝而叹,由臣等不职之故,不能为大王分忧,臣敢请罪。”

  秦王曰:“夫物不素具,不可以应卒。今武安君诛死,而郑安平背叛,外多强敌,而内无良将,寡人是以忧也!”范睢且惭且惧,不敢对而出。

  时有燕人蔡泽者,博学善辩,自负甚高,乘敞车游说诸侯,无所遇。至大梁,遇善相者唐举,问曰:“吾闻先生曾相赵国李兑,言:‘百日之内,持国秉政。'果有之乎?”

  唐举曰:“然。”

  蔡泽曰:“如仆者,先生以为何如?”

  唐举熟视而笑,谓曰:“先生鼻如蝎虫,肩高于项,魋颜蹙眉,两膝挛曲,吾闻‘圣人不相。'殆先生乎?”

  蔡泽知唐举戏之,乃曰:“富贵吾所自有,吾所不知者寿耳。”

  唐举曰:“先生之寿,从今以往者四十三年。”

  蔡泽笑曰:“吾饭梁啮肥,乘车跃马,怀黄金之印,结紫绶于腰,揖让人主之前者,四十三年足矣,尚何求乎?”及再游韩、赵不得意。返魏,于郊外遇盗,釜甑皆为夺去,无以为炊,息于树下,复遇唐举。举戏曰:“先生尚未富贵耶?”

  蔡泽曰:“方且觅之。”

  唐举曰:“先生金水之骨,当发于西。今秦丞相应侯,用郑安平、王稽皆得重罪,应侯惭惧之甚,必急于卸担。先生何不一往,而困守于此?”

  蔡泽曰:“道远难至,奈何?”

  唐举解囊中,出数金赠之。

  蔡泽得其资助,遂西入咸阳。谓旅邸主人曰:“汝饭必白粱,肉必甘肥,俟吾为丞相时,当厚酬汝。”

  主人曰:“客何人,乃望作丞相耶?”

  泽曰:“吾姓蔡名泽,乃天下雄辩有智之士,特来求见秦王。秦王若一见我,必然悦我之说,逐应侯而以吾代之,相印立可悬于腰下也。”主人笑其狂,为人述之。

  应侯门客闻其语,述于范睢。范睢曰:“五帝三代之事,百家之说,吾莫不闻,众口之辩,遇我而屈,彼蔡泽者,恶能说秦王而夺吾相印乎?”乃使人往旅邸召蔡泽。

  主人谓泽曰:“客祸至矣。客宣言欲代应侯为相,今应府相召,先生若往,必遭大辱。”蔡泽笑曰:“吾见应侯,彼必以相印让我,不须见秦王也。”

  主人曰:“客太狂,勿累我。”

  蔡泽布衣蹑屩,往见范睢。

  睢踞坐以待之。蔡泽长揖不拜。范睢亦不命坐,厉声诘之曰:“外边宣言,欲代我为相者是汝耶?”

  蔡泽端立于旁曰:“正是。”

  范睢曰:“汝有何辞说,可以夺我爵位?”

  蔡泽曰:“吁!君何见之晚也。夫四时之序,成功者退,将来者进。君今日可以退矣!”

  范睢曰:“吾不自退,谁能退之?”

  蔡泽曰:“夫人生百体坚强,手足便利,聪明圣智,行道施德于天下,岂非世所敬慕为贤豪者与?”

  范睢应曰:“然。”

  蔡泽又曰:“既已得志于天下,而安乐寿考终其天年,簪缨世禄传之子孙,世世不替,与天地相终始,岂非世所谓吉祥善事者与?”

  范睢曰:“然。”

  蔡泽曰:“若夫秦有商君,楚有吴起,越有大夫种,功成而身不得其死,君亦以为可愿否?”

  范睢心中暗想:“此人谈及利害,渐渐相逼,若说不愿,就堕其说术之中了。”乃佯应之曰:“有何不可愿也。夫公孙鞅事孝公,尽公无私,定法以治国中,为秦将,拓地千里;吴起事楚悼王,废贵戚以养战士,南平吴、越,北却三晋;大夫种事越王,能转弱为强,并吞劲吴,为其君报会稽之怨。虽不得其死,然大丈夫杀身成仁,视死如归,功在当时,名垂后世,何不可愿之有哉?”

  此时范睢虽然嘴硬,却也不安于坐,起立而听之。蔡泽对曰:“主圣臣贤,国之福也;父慈子孝,家之福也。为孝子者,谁不愿得慈父?为贤臣者,谁不愿得明君?比干忠而殷亡,申生孝而国乱,身虽恶死,而无济于君父?何也,其君父非明且慈也。商君、吴起、大夫种亦不幸而死耳,岂求死以成后世之名哉?夫比干剖而微子去,召忽戮而管仲生。微子、管仲之名,何至出比干、召忽之下乎?故大丈夫处世,身名俱全者,上也;名可传而身死者,其次也;惟名辱而身全,斯为下耳。”

  这段话说得范睢胸中爽快,不觉离席,移步下堂,口中称:“善。”

  蔡泽又曰:“君以商君、吴起、大夫种杀身成仁为可愿也,然孰与闳夭之事文王、周公之辅成王乎?”

  范睢曰:“商君等弗如也。”

  蔡泽曰:“然则今王之信任忠良,惇厚故旧,视秦孝公、楚悼王奚若?”

  范睢沉吟少顷,曰:“未知何如。”

  蔡泽曰:“君自量功在国家,算无失策,孰与商君、吴起、大夫种?”

  范睢又曰:“吾弗如。”

  蔡泽曰:“今王之亲信功臣,既不能有过于秦孝公、楚悼王、越王勾践,而君之功绩,又不若商君、吴起、大夫种,然而君之禄位过盛,私家之富倍于三子,如是而不思急流勇退,为自全计,彼三子者,且不能免祸,而况于君乎?夫翠鹄犀象,其处势非不远于死,而竟以死者,惑于饵也。苏秦、智伯之智,非不足以自庇,而竟以死者,惑于贪利不止也。君以匹夫徒步知遇秦王,位为上相,富贵已极,怨已雠而德已报矣,犹然贪恋势利,进而不退,窃恐苏秦、智伯之祸,在所不免。语云:‘日中必移,月满必亏。'君何不以此时归相印,择贤者而荐之?所荐者贤,而荐贤之人益重,君名为辞荣,实则卸担。于是乎寻川岩之乐,享乔松之寿,子孙世世长为应侯,孰与据轻重之势,而蹈不可知之祸哉?”

  范睢曰:“先生自谓雄辩有智,今果然也,睢敢不受命。”于是乃延之上坐,待以客礼,遂留于宾馆,设酒食款待。

  次日入朝,奏秦王曰:“客新有从山东来者,曰蔡泽,其人有王伯之才,通时达变,足以寄秦国之政,臣所见之人甚众,更无其匹,臣万不及也,臣不敢蔽贤,谨荐之于大王。”

  秦王召蔡泽见于便殿,问以兼并六国之计,蔡泽从容条对,深合秦王之意,即日拜为客卿,范睢因谢病,请归相印,秦王不准,睢遂称病笃不起。秦王乃拜蔡泽为丞相,以代范睢,封刚成君,睢老于应。

  话分两头,却说燕自昭王复国,在位三十三年,传位于惠王;惠王在位七年,传于武成王;武成王在位十四年,传于孝王;孝王在位三年,传于燕王喜;喜即位,立其子丹为太子。燕王喜之四年,秦昭襄王之五十六年也。

  是岁,赵平原君赵胜卒,以廉颇为相国,封信平君。燕王喜以赵国接壤,使其相国栗腹往吊平原君之丧,因以五百金为赵王酒资,约为兄弟。

  栗腹冀赵王厚贿,赵王如常礼相待,栗腹意不怿,归报燕王曰:“赵自长平之败,壮者皆死,其孤尚幼,且相国新丧,廉颇已老,若出其不意,分兵伐之,赵可灭也。”燕王惑其言,召昌国君乐闲问之,闲对曰:“赵东邻燕,西接秦境,南错韩、魏,北连胡貊,四野之地,其民习兵,不可轻伐。”

  燕王曰:“吾以三倍之众而伐一,何如?”

  乐闲曰:“未可。”

  燕王曰:“以五倍伐一,何如?”

  乐闲不应。燕王怒曰:“汝以父坟墓在赵,不欲攻赵?”

  乐闲曰:“王如不信,臣请试之。”

  群臣阿燕王之意,皆曰:“天下焉有五而不能胜一者?”

  大夫将渠独切谏曰:“王且勿言众寡,而先言曲直,王方与赵交欢,以五百金为赵王寿,使者还报,而即攻之,不信不义,师必无功。”

  燕王不以为然,使栗腹为大将,乐乘佐之,率兵十万攻鄗;使庆秦为副将,乐闲佐之,率兵十万攻代;燕王亲率兵十万为中军,在后接应。

  方欲升车,将渠手揽王绶,垂泪言曰:“即伐赵,愿大王勿亲往,恐震惊左右。”燕王怒,以足蹴将渠,渠即抱王足而泣曰:“臣之留大王者,忠心也,王若不听,燕祸至矣!”燕王愈怒,命囚将渠于狱,俟凯旋日杀之。

  三军分路而进,旌旗蔽野,杀气腾空,满望踏平赵土,大拓燕疆。赵王闻燕兵将至,集群臣问计,相国廉颇进曰:“燕谓我丧败之余,士伍不充,若大赉国中,使民十五岁以上者,悉持兵佐战,军声一振,燕气自夺。栗腹喜功,原无将略;庆秦无名小子,乐闲、乐乘以昌国君之故,往来燕、赵,不为尽力。燕军可立破也!”乃荐雁门李牧,其才可将。

  赵王用廉颇为大将,引兵五万,迎栗腹于鄗;用李牧为副将,引兵五万,迎庆秦于代。

  却说廉颇兵至房子城,知栗腹在鄗,乃尽匿其丁壮于铁山,但以老弱列营。

  栗腹探知,喜曰:“吾固知赵卒不堪战也!”乃率众急攻鄗城,鄗城人知救兵已至,坚守十五日不下,廉颇率大军赴之,先出疲卒数千人挑战,栗腹留乐乘攻城,亲自出阵,只一合,赵军不能抵当,大败而走,栗腹指麾将士,追逐赵军,约六七里,伏兵齐起,当先一员大将,驰车而出,大叫:“廉颇在此!来将早早受缚!”栗腹大怒,挥刀迎敌,廉颇手段高强,所领俱是选的精卒,一可当百,不数合燕军大败,廉颇生擒栗腹,乐乘闻主将被擒,解围欲走,廉颇使人招之,乐乘遂奔赵军。

  恰好李牧救代得胜,斩了庆秦,遣人报捷。

  乐闲率余众保于清凉山,廉颇使乐乘为书招闲,闲亦降赵,燕王喜知两路兵俱败没,遂连夜奔回中都。

  廉颇长驱直入,筑长围以困之,燕王遣使乞和,乐闲谓廉颇曰:“本倡伐赵之谋者,栗腹也。大夫将渠有先几之明,苦谏不听,被羁在狱,若欲许和,必须要燕王以将渠为相国,使他送款方可。”廉颇从其说,燕王出于无奈,即召将渠于狱中,授相印,将渠辞曰:“臣不幸言而中,岂可幸国之败以为利哉?”

  燕王曰:“寡人不听卿言,自取辱败,今将求成于赵,非卿不可。”将渠乃受相印。

  谓燕王曰:“乐乘、乐闲虽身投于赵,然其先世有大功于燕,大王宜归其妻子,使其不忘燕德,则和议可速成矣。”燕王从之。将渠乃如赵军,为燕王谢罪,并送还乐闲、乐乘家属。

  廉颇许和,因斩栗腹之首,并庆秦之尸,归之于燕,即日班师还赵。

  赵王封乐乘为武襄君,乐闲仍称昌国君如故。以李牧为代郡守。

  时剧辛为燕守蓟州,燕王以剧辛素与乐毅同事昭王,使为书以招二乐。乐乘、乐闲以燕王不听忠言,竟留于赵。将渠虽为燕相,不出燕王之意,未及半载,托病辞印,燕王遂用剧辛代之,此段话且搁过一边。

  再说秦昭襄王在位五十六年,年近七十,至秋得病而薨,太子安国君柱立,是为孝文王,立赵女为王后,子楚为太子。韩王闻秦王之丧,首先服衰绖入吊,视丧事,如臣子之礼,诸侯皆遣将相大臣来会葬。孝文王除丧之三日,大宴群臣,席散回宫而死。国人皆疑客卿吕不韦欲子楚速立为王,乃重贿左右,置毒药于酒中,秦王中毒而死,然心惮不韦,无敢言者。

  于是不韦同群臣奉子楚嗣位,是为庄襄王,奉华阳夫人为太后,立赵姬为王后,子赵政为太子,去赵字单名政。蔡泽知庄襄王深德吕不韦,欲以为相,乃托病以相印让之,不韦遂为丞相,封文信侯,食河南雒阳十万户。不韦慕孟尝、信陵、平原、春申之名,耻其不如,亦设馆招致宾客,凡三千余人。

  再说东周君闻秦连丧二王,国中多事,乃遣宾客往说诸国,欲“合纵”以伐秦。

  丞相吕不韦言于庄襄王曰:“西周已灭,而东周一线若存,自谓文武之子孙,欲以鼓动天下,不如尽灭之,以绝人望。”秦王即用不韦为大将,率兵十万伐东周,执其君以归,尽收巩城等七邑。

  周自武王己酉受命,终于东周君壬子,历三十七王,共八百七十三年,而祀绝于秦,有歌诀为证:

  周武成康昭穆共,懿孝夷厉宣幽终,
  以上盛周十二主,二百五十二年逢。
  东迁平桓庄釐惠,襄顷匡定简灵继,
  景悼敬元贞定哀,思考威烈安烈序。
  显子慎靓赧王亡,东周廿六凑成双,
  系出喾子后稷弃,太王王季文王昌。
  首尾三十有八主,八百七十年零四,
  卜年卜世数过之,宗社灵长古无二。

  秦王乘灭周之盛,复遣蒙骜袭韩,拔成皋,荥阳,置三川郡,地界直逼大梁矣。秦王曰:“寡人昔质于赵,几为赵王所杀,此仇不可不报!”乃再遣蒙骜攻赵,取榆次等三十七城,置太原郡,遂南定上党,因攻魏高都不拔,秦王复遣王龁将兵五万助战,魏兵屡败。

  如姬言于魏王曰:“秦所以急攻魏者,欺魏也;所以欺魏者,以信陵君不在也;信陵君贤名闻于天下,能得诸侯之力。大王若使人卑辞厚币,召之于赵,使其‘合纵'列国,并力御秦,虽有蒙骜等百辈,何敢正眼视魏哉?”

  魏王势在危急,不得已从其计,遣颜恩为使,持相印,益以黄金彩币,往赵迎信陵君。遗以书,略曰:

  公子昔不忍赵国之危,今乃忍魏国之危乎?魏急矣,寡人举国引领以待公子之归也,公子幸勿计寡人之过。

  信陵君虽居赵国,宾客探信,往来不绝,闻魏将遣使迎己,恨曰:“魏王弃我于赵,十年于兹矣。今事急而召我,非中心念我也!”乃悬书于门下:“有敢为魏王通使者死!”宾客皆相戒,莫敢劝其归者,颜恩至魏半月,不得见公子。魏王复遣使者催促,音信不绝,颜恩欲求门下客为言,俱辞不敢通,欲候信陵君出外,于路上邀之;信陵君为回避魏使,竟不出门,颜恩无可奈何。毕竟信陵君肯归魏否?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