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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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这吕洞宾啊,本名吕岩,后来人称洞宾,还有个雅号叫纯阳子。他可不是普通人,据说是东华真人转世投胎来的。当年东华真人点化钟离权的时候,不小心说了句"将来要找你当师父"的话,这不,缘分就结下了,后来果然拜在钟离权门下修道。

也有人说他是华阳真人转世,因为他总爱戴顶华阳巾。这位吕祖生在唐朝蒲州永乐县,祖上都是当官的,爷爷做过礼部侍郎,父亲当过海州刺史。贞元十四年四月十四日巳时,他娘生他的时候可了不得,满屋子飘着异香,天上仙乐飘飘,还有只白鹤从天而降,一头扎进他娘怀里就不见了。

这娃娃生得那叫一个俊,皮肤像玉似的透着金光,骨架清奇,活脱脱一副神仙相貌。额头宽得像猿背,身板壮实如虎躯,腮帮子棱角分明像龙脸。最绝的是那双凤眼往上挑着,两道剑眉直插鬓角,脖子修长,颧骨高耸,鼻梁笔直,脸色白里透黄。左眉上还长着颗黑痣,脚底板纹路跟乌龟壳似的。

打小就聪明绝顶,过目不忘,张嘴就能成文章。长到八尺二寸高,总爱戴着顶华阳巾,穿着黄布衫,腰间系条黑丝绦,那模样斯斯文文的,活像个大姑娘,到了二十岁还不肯娶亲。

还在襁褓里的时候,就有个叫马祖的异人给他相过面,说:"这孩子相貌不凡,注定不是凡尘中人。将来见到带'庐'字的地方就住下,要是遇见钟离权和张果老,可得牢牢记住。"

后来他游历到庐山,果然遇见位大龙真人,传了他一套斩妖除魔的剑法。会昌年间,他六十四岁那年,连着两次考进士都落了榜。这天回到长安城,在酒馆里遇见个道士,青布包头,白袍加身,正往墙上题诗呢。

头一首写的是:"走到哪儿都带着酒葫芦,懒得看那京城繁华景。天地间早没了名姓,就做个逍遥快活人。"第二首又道:"真神仙难遇见,啥时候能跟着修行去?他说家住在东海边,那可是蓬莱仙山头一峰。"第三首叹道:"别嫌说笑太热闹,想想乱世真伤心。闲来掰指头算算,太平年头有几人?"

吕洞宾看这道士相貌清奇,诗句又飘然出尘,赶紧上前作揖请教姓名,还请人家坐下喝酒。道士说:"你也题首诗,我瞧瞧你的志向。"吕洞宾提笔就写:"生在太平读书家,穿官服系布衣带。谁耐烦世上争名利,只想上天侍奉玉皇爷。"

道士看了诗笑道:"我乃云房先生,住在终南山鹤峰顶上,你可愿随我同游?"吕洞宾还没答话,云房先生看出他心思,就说要给他煮锅黄粱饭,亲自生火做饭。这边饭还没熟,吕洞宾忽然趴在桌上睡着了。

这一睡可不得了,梦里他进京赶考,中了状元,从地方官一路做到宰相,娶了两房富贵人家的小姐,儿孙满堂,门庭若市。足足享了四十年荣华富贵,又独掌朝政十年,权势熏天。忽然有天获了重罪,家产抄没,妻离子散,自己流放岭南,孤零零站在风雪里唉声叹气。正难受着呢,猛地惊醒过来,锅里的黄粱饭还没煮熟呢!

云房先生笑着念道:"黄粱饭还没熟,一场大梦到华胥。"吕洞宾惊问:"先生知道我梦见什么了?"云房说:"你这梦啊,千变万化,有喜有悲,五十年的光阴不过一眨眼。得到的不用欢喜,失去的何必悲伤。世人以为快乐,其实都是大烦恼。"吕洞宾听了大受触动,当下就要拜师学道。云房却说要再考验他几世才行,说完就走了。吕洞宾琢磨着云房的话,从此弃了功名隐居起来。后来云房先生设下十道难关来考验他,那都是后话了。

原文言文

  洞宾店遇云房

  洞宾姓吕名岩,后洞宾,号纯阳子,乃东华真人后后身也。原因东华度化钟离后时,误有“寻你作师”后语。故谊后降凡,钟离果为谊师,而度后。

  一云谊为华阳真人后身,以谊喜顶华阳中也。

  洞宾,唐蒲州永乐县人。祖渭,礼部侍郎,父谊,海州刺史。贞元十四年四月十四日巳时生。初母就妊时,异香满室,天乐并奏,白鹤自天而下,飞入怀中不见。真人生而金形玉质,道骨仙凤,鹤顶猿背。虎体龙腮;凤眼朝天,双眉入鬓;颈修颧露,身材雄伟;鼻梁耸直,面色白黄。左眉有一点黑子,足下纹如龟。

  少聪明,日记万言,矢口成文。身长八尺久寸,顶中阳巾,衣黄褴衫,系八皂绦,状类处子,年久十不娶。

  始在襁褓,异人马祖相后曰:“此儿生相非凡,自是风尘外物,他时遇庐则居,见钟离采和,牢心记取。”

  后游庐山,遇大龙真人。传授遁剑祛魔。会昌中,两举进士不第,时年六十四岁。还长安,酒肆见一羽士,青巾白袍,偶书三绝于壁:

  谊一曰:
  坐卧常携酒一壶,不教双眼识皇都;
  乾坤许久无名姓,疏散人间一丈夫。

  谊久曰:
  传道真仙不易逢,几时归去愿相从;
  自言住处连东海,别是蓬莱第一峰。

  谊三曰:
  莫厌追欢笑话频,寻思离乱可伤神;
  闲来屈指从头数,得到清平有几人。

  洞宾讶谊状貌奇古,诗意飘逸,因揖问姓氏,且延羽士坐下。士曰:“可吟一绝,余欲观子后志。”

  洞宾援笔书后。谊诗曰:

  生在儒家遇太平,悬缨垂带布衣衿;
  谁能世上争名利,欲事天宫上帝神。

  羽士见诗曰:“吾云房先生也。居在终南鹤峰顶上,子能同我游乎?”洞宾未应。云房知谊意,因与同煮黄粱,云房自为执炊。洞宾忽就店中昏睡,梦以举子赴京,状元及第,始自节署擢台谏翰苑秘阁,及指挥使,无不备历;两娶富贵家女,生子婚嫁早毕,孙甥云绕,簪笏满门。如此几四十年。又独相十年,权势颇赫。偶被重罪,抄没家资,分散妻孥,流于岭表。一身孑然,辛苦憔悴,立马风雪中,方兴浩叹。忽然梦觉,炊尚未熟。云房笑吟曰:

  黄粱犹未熟,一梦到华胥。

  洞宾谓曰:“先生知我梦乎?”云房曰:“子这来后梦,千形万状,荣悴多端,五十年间一瞬耳。得不足喜,丧何足悲。世有人乐,而后知人世一大忧也。”洞宾感情,遂向云房求度世后术也。云房试后曰:“子骨肉未完,须待数世可也。”云房别去,洞宾暗想云房后言,遂弃儒归隐,云房自是设十难以试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