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个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，唐明皇裹着狐裘在暖阁里烤火，忽然扭头对高力士说："朕听说喝酒不醉的人，定是奇人异士。"正巧张果老在殿上，皇帝便命人烫了热酒给他。老神仙连饮三杯，却皱起眉头把酒盏一搁："这酒不够滋味啊！"说着缩了缩脖子，露出满口焦黄的牙齿。
只见他从袖中摸出玉如意，蘸了药粉往牙上抹。说来也怪，那黄牙转眼变得像新剥的莲子般白亮。皇帝看得目瞪口呆，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在咸阳猎到的那头巨鹿。
"御厨正要宰了那鹿..."皇帝话音未落，张果老急忙摆手："使不得！这可是修行千年的仙鹿。当年汉武帝元符五年，上林苑的侍卫们轮流守护过它，后来放归山林的。"见皇帝将信将疑，老人指着鹿角："您瞧左角上该有块铜牌。"
侍卫们掰开鹿角绒毛，果然找着块两寸长的铜牌，只是字迹都磨平了。皇帝掰着手指算年头，张果老却脱口而出："从汉武帝癸亥年开昆明池算起，整八百五十二年。"太史官翻烂了历书核对，竟分毫不差。
这时殿角转出个叫叶法善的道士，这人曾在白马山得过仙人真传，专能降妖伏魔。皇帝悄悄问他："张果老到底是何方神圣？"叶道士脸色发白，扑通跪下："除非陛下摘冠赤足为臣担保..."唐明皇当真脱下龙冠赤脚站着，叶法善才颤声道："他是开天辟地时的白蝙蝠精！"话音刚落，突然七窍流血栽倒在地。
皇帝鞋都来不及穿，跌跌撞撞跑去求情。张果老叹道："天机不可泄露啊..."直到皇帝再三恳求，才含了口水喷在叶道士脸上。那厢立刻醒转过来，从此再不敢多嘴。
后来张果老总说要回恒州养老，皇帝赐了三匹宫绢，派两个徒弟用轿子送他。走到半路打发回一个徒弟，只带着个小道童进了深山。等天宝年间皇帝再派人去寻，却听说老神仙已经羽化登仙。弟子们打开棺材，里头只剩件空荡荡的道袍。
至今栖霞观里还挂着张果老的画像，有首诗说得妙：这世上多少人啊，都比不上这老头。要不是倒骑驴的古怪脾气，怎懂得万事都要回头看呢？
果老殿中辨鹿
一日，明皇谓力士曰：“吾闻饮酒而无醉者，奇士也。”时天寒，因取以饮果。三进，颓然曰：“非佳酒也。”乃缩颈，视齿皆焦，顾左右取如意一试，因出药傅之，良久，其齿复灿然如玉。明皇偶于咸阳获一大鹿，将令大官烹之，果曰：“此仙鹿也，已满千岁。昔汉武帝元符五年，有曾侍从数于上林护此鹿，乃放之。”
明皇曰：“吾囿中之鹿多矣，况时代变迁，岂能常存乎？”
果曰：“汉武帝放时，以铜牌志于左角上。”
上命验之，果有铜牌长二寸许，但文字凋落耳。上曰：“元符是何甲子？至此年数凡儿？”
果曰：“是岁癸亥，始开昆明池，合算成八百五十二年矣。”
帝向太史校其历，略无差忒。
时有叶法善者，嘉禾人，世为道士，尝游白马山古室，遇二仙人授以正一二三之法，能伏劾鬼怪。帝尝征诣京师，欲宠以官，不拜。时适在朝，上问之曰：“张果何如？”不敢言。上固诘之，对曰：“若陛下能免冠跣足救臣，臣方言其实。”上许之。法善曰：“混沌初分白蝙蝠也。”言未绝，忽七窍流血，僵仆于地。
上急诣果所，免冠跣足，请赦其罪。张果曰：“此道多口，若不罚之，恐泄天地之机耳。”
上复哀恳久之，果以水噀其面，法善即时复生。帝益重之，诏图形于集贤院，号通玄先生。果屡陈老病乞归恒州，帝赐绢三匹，命随从弟子二人，给以肩舆。到恒州，弟子一人发回，一人相随入山。天宝初，明皇又遣使征果，果闻之，竟卒，尸解而入仙班。弟子葬之。后发棺视之，乃空棺而已。帝立栖霞观祀之。后有人题其图一绝，诗云：
举世多少人，无如这老汉；
不是倒骑驴，万事回头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