贞观年间,一只雄野鸡落在东宫明德殿上。太宗瞧着这稀罕事,转头问满朝文武:"诸位爱卿,这可是什么吉兆啊?"褚遂良捋着胡须上前,眼睛亮晶晶的:"陛下容禀,当年秦文公时有个童子化作野鸡,雌的在陈仓啼叫,雄的往南阳飞去。那童子还留下话——得雄者称王,得雌者为霸。后来汉光武帝应了得雄的祥瑞,可不就从南阳起兵得了天下?如今这雄雉偏生在陛下旧封秦地现身,正是彰显圣德啊!"太宗听得眉开眼笑:"做人哪能没学问?褚爱卿这般博古通今,当真难得。"
秦王府的仓曹李守素有个绝活,能把各大家族谱系倒背如流,大伙儿都管他叫"活族谱"。虞世南有回跟同僚打趣:"从前任彦升精通五经,人称'五经竹箱',我看该给李仓曹改个雅号——'活人传记'才贴切呢!"
有回太宗出巡,随从请示要不要带书。太宗摆摆手笑道:"带什么书?有虞世南跟着,不就是行走的藏书阁么?"这位秘书监大人当真了得,把典籍里的精华都摘出来编成《北堂书钞》,那间编书的厅堂至今还在,这书更是流传天下。
十三岁的卢庄道去拜访父亲的老友高士廉,正巧有人来献文章。小家伙偷瞄几眼,突然对高士廉说:"这文章是我写的。"高大人板起脸:"小小年纪怎敢信口开河?"谁知这孩子当场把文章正着背完,又倒着背一遍。见长辈惊得合不拢嘴,他才笑嘻嘻坦白:"刚偷看记下的。"高士廉不信邪,又拿公文考他,结果这孩子过目不忘,连自己写的文章都背得一字不差。太宗听说后亲自考校,先让他当河池县尉,后来科举又中头榜。有次太宗要审囚犯,京兆尹嫌卢庄道年纪小,想换人主审。这孩子不慌不忙,四百多囚犯的案卷在他手里像玩似的,轻重判决分毫不差。太宗当场拍板:"这孩子朕认得,是那个机灵鬼啊!"立马升他做监察御史。
岭南冯盎的儿子冯智戴入朝时,太宗听说他懂兵法,指着山边云彩考他:"要是山下有贼,今日能打么?"小伙子眼珠一转:"能打!您看这云形像树,今日又是金日。金克木,必胜!"太宗龙心大悦,当场封了左武卫将军。
王义方拄着竹杖进长安城时,满腹经纶藏都藏不住。宰相许敬宗让独孤悊跟他切磋史籍,几个回合下来,王义方突然问:"阁下贵姓?"听说是独孤,竟脱口而出:"认字啊?"把对方气得直哆嗦。后来故意把人家叫成长孙,独孤悊终于抡起拳头,许敬宗摇头:"拳头再硬也当不了官。"转头就把王义方提拔为侍御史。
七岁的贾嘉隐被召进宫时,正碰上长孙无忌和李绩在闲聊。李绩逗他:"我靠的什么树?"孩子答:"松树。"李绩指着槐树大笑:"明明是槐树!"小家伙眨眨眼:"您配木字旁,不就是松么?"长孙无忌也来考他,这回老实答槐树。被问为何不改口,孩子脆生生道:"鬼配木,何必改?"李绩摸着自己胡人脸说:"这小猴精脸丑倒聪明。"贾嘉隐立刻怼回去:"胡脸都能当宰相,猴脸碍着聪明了?"
费言忠七岁考中神童科,后来管辽东军粮管得井井有条。高宗问战事,他铺开地图讲得头头是道。说起将领们更是如数家珍:"李绩是老将稳重,庞同善治军严整,薛仁贵勇冠三军..."高宗听得连连点头。
魏奉古在宴会上见人写了五百字序文,扫两眼就说:"都是抄的。"提笔倒着默写出来。在汴州时,长官姚珽拿着马厩账本考他,他看一遍就背下千余字。姚珽惊得站起来:"做官四十年,头回见这样的!"
裴琰之二十岁当同州司户,整天游山玩水不办公。刺史李崇仪忍不住提醒:"咱们州公务繁重,您要不换个清闲职位?"过了几天案卷堆成山,同僚都以为这公子哥不识字。谁知李刺史一发火,裴琰之要了十张纸连起来,靠着柱子唰唰写判词,文采飞扬写得飞快。围观官员挤得水泄不通,李刺史看完判词连忙道歉:"您有这般才华早说啊!"没多久长安城都传遍了,立即调他进京任职。后来他儿子裴漼在开元年间还当上了吏部尚书呢。
贞观年间,有个叫李嗣真的年轻人,聪明机灵,本事不小。他在许州当个小官,后来调到弘文馆当差。那年高宗皇帝东巡回来,顺道去祭拜孔子庙,下旨追封孔子为太师,让官员们写篇祭文。
司文郎中的富少颖和沙直两人绞尽脑汁写了篇祭文呈上去,谁知皇帝看了直摇头,朱笔一挥就给划了个大叉,把奏章扔给了左寺丞。满朝文武吓得直哆嗦,贺兰敏之赶紧把李嗣真叫来。这小子提起笔来一挥而就,那文章写得真叫一个漂亮:"但愿百代之后,还能知道您的教诲;千年之后,仍能与您比肩为友。"高宗一看,眼睛都亮了,问:"这是谁写的?"底下人说是李嗣真。皇帝拍案叫绝:"这人可真懂朕的心思!"当场给他连升两级。
那时候贺兰敏之仗着是武则天的外甥,在朝中横行霸道。李嗣真私下跟亲近的人说:"大树底下好乘凉是不假,可要是大树倒了,咱们这些靠着乘凉的可就惨喽。"正好赶上闹饥荒,他就借机请求外放,到义乌当了个县令。后来贺兰敏之果然倒台了,大伙儿都说李嗣真有先见之明。
天授年间,要给寿春郡王李成器等五位皇子同时册封。礼部那帮人忙中出错,居然把册文给忘了。等到百官都到齐了要行礼,才发现没准备册文。宰相们脸都吓白了,中书舍人王剧倒是不慌不忙,立刻叫来五个小吏,一人一支笔,他口述,小吏们分头写,眨眼工夫就写好了。那文章写得又漂亮又得体,满朝文武都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再说唐休璟在灵武当大总管,对边境的事儿门儿清。从碣石往西到安西四镇,万里边疆的山川险要,都在他心里装着。那会儿突厥跟西域各国打得不可开交,安西那边的路都断了。前线急报送来,武则天召集宰相们商议对策。唐休璟提笔就写好了奏章,武则天按他的建议布置下去。过了十来天,安西那边果然来报,请求派兵接应,时间地点跟唐休璟预料的一模一样。武则天感叹道:"可惜用你用得晚了。"从此把军国大事都交给他处理,还对魏元忠他们说:"论熟悉边事,你们十个加起来也顶不上一个唐休璟。"
后来玄宗皇帝逃难到成都,给事中裴士淹跟着伺候。这裴士淹聪明又懂事,对历代历史特别精通,玄宗特别喜欢他,骑马赶路都带着他当顾问。那时候肃宗在凤翔,每次要任命大官,都会派人来请示。说到房琯当将军,玄宗直摇头:"他哪是打仗的料啊。"把手下将领一个个点评过去,都说不是平叛的材料。忽然叹气道:"要是姚崇还在,这些叛贼算什么!"接着就说起姚崇的雄才大略。提到宋璟时,玄宗脸色就不太好:"那人就会装正直博名声。"一口气点评了几十号人,个个都说到点子上。说到张九龄,也是赞不绝口。可一提到李林甫,玄宗就说:"这人嫉贤妒能,倒是无人能及。"裴士淹忍不住问:"陛下既然知道,为什么还用他那么久?"玄宗听了,半天没吭声。
贞观中,有雄雉集于东宫明德殿,太宗问群臣曰:“是何祥也。”褚遂良对曰:“昔秦文公时,有童子化为雉,雌者鸣于陈仓,雄者鸣于南阳,童子言曰:‘得雄者王,得雌者霸。’文公以为宝鸡祀。汉光武膺得雄之祥,遂起南阳而有四海。陛下旧封秦王,故雄雉见于秦地,所以彰明德也。”太宗悦曰:“立身之道,不可无学。遂良博识,深可重也。”
秦府仓曹李守素尤谙氏族,时人号为“肉谱”。虞世南语人曰:“昔任彦升善译经籍,称为‘五经笥’,今宜改仓曹为‘人物志’。”
太宗尝出行,有司请载书以从。太宗曰:“不须,虞世南在,此行秘书也。”南为秘书监,于省后堂集群书中奥义,皆应用者,号《北堂书钞》。今此堂犹存,其书盛行于代。
卢庄道,年十三,造于父友高士廉,以故人子引坐。会有献书者,庄道窃窥之,请士廉曰:“此文庄道所作。”士廉甚怪之,曰:“后生何轻薄之行!”庄道请讽之,果通。复请倒讽,又通。士廉请叙良久,庄道谢曰:“此文实非庄道所作,向窥记之耳。”士廉即取他文及案牍试之,一览倒讽,并呈己作文章。士廉具以闻,太宗召见,策试,擢第十六,授河池尉。满,复制举,擢甲科。召见,太宗识之曰:“此是朕聪明小儿耶!”授长安尉。太宗将录囚徒,京宰以庄道幼年,惧不举,欲以他尉代之。庄道不从,但闲瑕不之省也。时系囚四百余人,令丞深以为惧。翌日,太宗召囚,庄道乃徐状以进,引诸囚入。庄道评其轻重,留系月日,应对如神。太宗惊异,即日拜监察御史。
冯智戴,高州首领盎之子。贞观初,奉盎并入朝。太宗闻其善兵法,试指山际云以问之曰:“其下有贼,今日可击否?”对曰:“可击。”问:“何以知之?”对曰:“云形似树,日辰在金;金能制木,击之必胜。”太宗奇之,授左武卫将军。
王义方,博学有才华,杖策入长安,数月,名动京师。敕宰相与语,侍中许敬宗以员外郎独孤悊有词学,命与义方谭及史籍,屡相诘对。义方惊曰:“此郎何姓?”悊曰:“独孤。”义方曰:“识字耶!”悊不平之,左右亦愤愤。斯须复相诘,乃错乱其言,谓悊曰:“长孙识字耶!”若此者再三,悊不胜忿怒,对敬宗殴之。敬宗曰:“此拳虽俊,终不可为。”乃黜悊,拜义方为侍御史。
贾嘉隐,年七岁,以神童召见。时太尉长孙无忌、司空李绩于朝堂立语,李戏之曰:“吾所倚者何树?”嘉隐对曰:“松树。”李曰:“此槐也,何忽言松?”嘉隐曰:“以公配木,则为松树。”无忌连问之曰:“吾所倚者何树?”嘉隐曰:“槐树。”无忌曰:“汝不能复矫对耶!”嘉隐应声曰:“何须矫对,但取其以鬼配木耳。”绩曰:“此小儿作獠面,何得如此聪明?”嘉隐又应声曰:“胡面尚为宰相,獠面何废聪明!”绩状貌胡也。
费言忠,数岁记讽书,一日万言。七岁神童擢第,事亲以孝闻,迁监察御史。时有事辽海,委以支度军粮,还奏便宜,迁侍御史。高宗问辽东事急,言忠奏:“辽东可平。”画其山川地势,皆如目见。又问诸将所能,言忠对曰:“李绩先朝旧臣,圣鉴所委。庞同善虽非斗将,所持军严整。薛仁贵勇冠三军,名可震敌。高偘俭素自处,中果有谋。契苾何力沉毅持重,有统御才,颇、剪之俦。诸将夙夜小心,忠身忧国,莫逮于李绩。”高宗深纳之,累迁吏部员外。
魏奉古,制举推第,授雍丘尉。尝日公宴,有客草序五百言。奉古览之曰:“皆旧文。”援笔倒疏之。草序者默然自失,列坐抚掌。奉古徐笑曰:“适览记之,非旧习也。”由是知名。时姚珽莅汴州,群寮毕谒。珽召奉古前,曰:“此聪明尉耶!”他日,持厩目令示奉古。奉古一览便讽千余。珽惊起曰:“仕宦四十年,未尝见此。”终兵部侍郎。
裴琰之,弱冠为同州司户,但以行乐为事,略不视案牍。刺史李崇仪怪之,问户佐,户佐对:“司户小儿郎,不闲书判。”数日,崇仪谓琰之曰:“同州事物殷系,司户尤甚。公何不别求京官,无为滞此司也。”琰之唯诺。复数日,曹事委积。众议以为琰之不知书,但遨游耳。他日,崇仪召入,励而责之。琰之出问户佐曰:“文案几何?”对曰:“急者二百余道。”琰之曰:“有何多,如此逼人?”命每案后连纸十张,令五六人供研墨点笔。琰之不上厅,语主案者略言其事意,倚柱而断之,词理纵横,文笔灿烂,手不停缀,落纸如飞。领州官寮,观者如堵。既而回案于崇仪,崇仪曰:“司户解判耶?”户佐曰:“司户大高手笔。”仍未之奇也。比四五案,崇仪悚怍,召琰之,降阶谢曰:“公词翰若此,何忍藏锋,以成鄙夫之过?”由此名动一州。数日,闻于京邑,除雍州判司。子漼,开元中为吏部尚书。
李嗣真,聪敏多才能,以许州判佐直弘文馆。高宗东封还,幸孔子庙,诏赠太师,命有司为祝文。司文郎中富少颖、沙直撰进,不称旨,御笔瀎破,付左寺丞。贺兰敏之以下战栗,遽召嗣真,岝笔立成。其章句云:“庶能不遣百代,助损益而可知;求鉴千年,同比肩而为友。”高宗览之,问曰:“谁作此文?”有司言:“嗣真。”高宗曰:“此人那解我意,遂有此句!”诏加两阶。时敏之恃宠骄盈,嗣真审其必败,谓所亲曰:“久荫大树,或有颠坠,吾属无赖矣。”因饥年,讽执政求出,为义乌令。敏之,则天姊子也,无何果败。
天授中,寿春郡王成器等五人同日册命。有司忘载册文,及百寮在列,方知阙礼。宰臣以下,相顾失色,中书舍人王剧立召小吏五人,各执笔,口授分写,斯须而毕。词理典赡,举朝叹伏。
唐休璟为灵武大总管,谙练边事,自碣石西逾四镇,绵亘万里,山川要害,皆记在目前。先是,突厥与诸蕃相攻,安西道绝。表奏押至,则天令宰臣商度事宜。休璟俄顷草奏,便施行。居十余日,安西道果奏请兵马应接,程期一如所画。则天谓休璟曰:“恨用卿晚。”乃委以政事,谓魏元忠等曰:“休璟谙练边事,卿等十当一也。”
玄宗幸成都,给事中裴士淹从。士淹聪悟柔顺,颇精历代史。玄宗甚爱之,马上偕行,得备顾问。时肃宗在凤翔,每有大除拜,辄启闻。房管为将,玄宗曰:“此不足以破贼也。”历评诸将,并云“非灭贼材。”又曰:“若姚崇在,贼不足灭也。”因言崇之宏才远略。语及宋璟,玄宗不悦曰:“彼卖直以沽名耳。”历数十余人,皆当其目。至张九龄,亦甚重之。及言李林甫,曰:“妒贤嫉能,亦无敌也。”士淹因启曰:“既知,陛下何用之久耶!”玄宗默然不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