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和二年,陇西有个叫庭黄的年轻人,是盐铁使逊安的侄子。那天他正等着调选官职的空档,在长安东市闲逛。忽然瞧见一辆牛车,几个丫鬟在车边买卖货物。庭黄偷偷往车里瞄了一眼,只见一位白衣女子,生得那叫一个标致,简直是世间少有的绝色。
他壮着胆子上前搭话,侍女说:"我家娘子守寡,是袁家的女儿,先前嫁到庭家,如今刚除服,所以来市集采买。"庭黄又问能否再嫁,侍女抿嘴一笑:"这我可说不准。"他赶紧掏出钱帛,买下那些锦绣。丫鬟们传话说:"既然郎君垫钱买了东西,不如随我们到庄严寺左侧宅院,回头就把钱还上。"
庭黄一听心里美滋滋。眼看日头西斜,他跟着牛车一路走,直到夜深才到地方。牛车进了中门,那白衣女子下车时,侍女们用帷帐簇拥着她进去。庭黄刚下马,就有仆人搬来坐榻:"郎君先歇歇脚。"坐定后侍女又说:"今夜恐怕来不及清点银钱,要不您先回去?明日一早再来也不迟。"
庭黄急得直搓手:"我可不是来讨债的。再说这宅子也没别的主人,何必这么见外?"侍女进去又出来:"既然郎君不介意,那就留下吧,只是招待不周可别见怪。"不一会儿便来引路:"请郎君入内。"
他整了整衣冠进去,见一位青衣老妇人站在院中:"这是我家娘子的姨母。"在厅里坐了片刻,那白衣女子才出来,素白的裙子亮得像月光,气质高雅得跟仙女似的。寒暄几句又转身回屋。姨母致谢道:"多亏郎君垫钱买绸缎,这几日看的货都比不上您挑的。只是不知该还您多少钱?"
庭黄连连摆手:"粗布劣帛哪配得上佳人,怎敢提钱的事?"姨母叹道:"这孩子命苦,不配侍奉君子。只是欠着三十贯债,郎君若不嫌弃..."话没说完庭黄就乐开了花,赶紧凑过去表忠心。他正好在附近有铺子,立刻派人取来三十贯钱。
忽然西厢房门哗啦打开,里头摆好了酒菜。姨母引他入席,烛光里那女子又出来了,挨着姨母坐下。六七个人热热闹闹吃了饭,接着饮酒作乐,这一住就是三天。第四天姨母说:"郎君该回去了,免得尚书大人责怪。往后常来便是。"
庭黄骑马回家时,仆人闻到他身上有股怪异的腥味。到家后家人问起这些天的去向,他支支吾吾搪塞过去。很快觉得头重脚轻,躺下就起不来了。他妻子郑氏说:"您调任的文书昨日批下来了,找不到您人,还是我二哥代领的。"庭黄含糊应着,这时郑家兄长赶来质问,他却开始胡言乱语,突然对妻子说:"我怕是不行了。"话音未落,被子底下的身子竟渐渐化成了水,掀开一看只剩个脑袋!
全家吓得魂飞魄散,抓来随行仆人拷问。按他们指的路找到那宅子,竟是个荒园子。皂荚树上挂着十五贯钱,树下堆着十五贯,此外空荡荡的。附近居民说常见大白蛇盘在树下,哪有什么姓袁的人家——"袁"字原是指这空园啊!
还有个类似的故事。元和年间,凤翔节度使的侄子李琯任金吾参军,在永宁里游玩时遇见辆银装白牛车,跟着两个骑白马的白衣丫鬟。这公子哥儿追着车跑,丫鬟笑他:"贵人什么美人没见过?我们粗鄙得很,不过车里倒有位绝色。"李琯死缠烂打跟着,闻得满路异香。
天黑到奉诚园,丫鬟说:"娘子住东边,我们先去通报。"李琯在路边等了好久,才有婢女招手引他进门。厅里香气扑鼻,不似人间。他把随从打发去寄宿,黄昏后果然见到个十六七岁的素衣少女,美若天仙。可等他回家就头疼欲裂,第二天脑袋迸裂而死。仆人说他身上有蛇腥味,去那宅子查看,只见枯槐树上有大蛇盘踞的痕迹。砍树挖地后,大蛇已逃,只剩几条小白蛇,全被打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