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和六年的春天，三个年轻书生韦思恭、董生和王生结伴来到嵩山岳寺读书。这寺庙东北角百来步远的地方，有个天然石盆嵌在岩壁下，丈把宽的盆口，深得能装下十斛水。奇的是这盆里的水随取随满，从不见底，整座寺庙的用水都靠它。
转眼到了七月里，暑气正盛。这天三人得闲，相约去石盆打水。刚走到近前，突然看见盆里盘着条大蛇，足有几丈长，通体乌黑发亮像新漆的墨，偏生满身白花纹路，锦绣似的在水里蜿蜒。三人吓得钉在原地，瞪着眼睛看了好半晌。
王生捅了捅董生胳膊："这大家伙够咱们吃好几顿。"董生咽着口水直点头。韦思恭却急忙摆手："使不得！当年葛陂的竹子、渔夫的梭子、雷家的宝剑，都能化成龙，这嵩山是五岳之镇，保不齐就是龙王爷的化身。你们看它鳞片闪着光，跟寻常蛇虫可不一样。"
那俩哪听得进去，捡起石头就往盆里砸。蛇被砸得奄奄一息，他们用树枝挑着拖回寺院。路上还笑话韦生："装什么清高，待会香味出来你别流口水。"
没过多久，有小和尚慌慌张张跑来，说石盆里又出现条蛇。王董二人抄起家伙就要再去，韦生拦在院门口死活不让。正拉扯间，忽听天上"轰隆"一声雷响，整座山都跟着晃了三晃。三人抬头望去，只见乌云像打翻的墨缸似的从山后涌来，转眼就把日头吞没了。飞沙走石间，隐约听见云里有人怒吼："莫错击！"
话音未落，火雨混着冰雹噼里啪啦砸下来。韦生抱头钻进回廊，再睁眼时，他们住的厢房早烧成了火笼。王董二人像被狂风卷走的落叶，连片衣角都没留下。两天后，寺里小和尚在南墙根下发现两具焦黑的尸首，蜷缩得像烤糊的虾米。
后来韦思恭每说起这事，总摸着心口叹气："老天爷其实最公道。哪怕平时没积什么大德，紧要关头说句好话都能保命。那俩要是肯听我半句劝......"山风穿过空荡荡的禅院，把后半截叹息吹散在香炉灰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