襄公·襄公十三年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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鲁国纪事·十三年

开春时节,鲁襄公风尘仆仆从晋国归来。车轮碾过新发的草芽,随行甲士的铠甲上还沾着黄河岸边的泥沙。孟献子手持竹简在宗庙记录国君功绩,这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。

转眼蝉鸣聒噪,邿国那边闹起了内乱。探子来报说邿国分裂成三股势力,互相攻伐。鲁国大军压境时,邿人正打得不可开交,没费什么力气就占了城池。史官提笔记下这个"取"字——若是动用大军强攻该写"灭",不占土地只写"入",这次可不就是捡了个现成便宜?

晋国那边接连走了两位重臣。晋悼公在绵上整顿兵马,要让士匄统领中军。这位老臣连连摆手:"使不得!伯游年长,当年我辅佐知伯不过是熟门熟路,哪敢称贤?"推让间,荀偃接了中军帅印。轮到任命上军将领时更热闹,韩起推举赵武,栾黡也说自己不如韩起。最后新军干脆不设主帅,让十位军官带着部属并入下军。晋国百姓见了这般谦让风气,连市井争吵都少了许多。

楚王宫里飘着苦药味。年轻的楚共王靠在榻上,脸色比帷帐还白:"我这辈子啊,十岁丧父,没来得及学治国之道就继位。鄢陵之战损兵折将,实在愧对列祖列宗..."他忽然抓住近臣衣袖,"将来在谥号上,就选'灵'或者'厉'吧。"满朝文武低着头,直到君王第五次催促才含混应下。

秋叶泛黄时楚王薨了。子囊与大夫们商议谥号,有人提醒君王生前有交代。子囊抚着玉圭摇头:"先王说要'共'(通恭),怎能违背?楚国威震蛮夷,先王却自知过失,这还不配称'共'吗?"众人想起君王临终的忏悔,纷纷点头。

吴国人趁着楚国国丧来犯。养由基带着轻骑诱敌,子庚早埋伏三路精兵。庸浦之战杀得吴军措手不及,连公子党都当了俘虏。可各国君子还是摇头——趁人办丧事动兵,实在不仁义。

冬日农闲,防邑开始修筑城墙。臧武仲先前劝阻的话还在耳边:"等收完最后一茬粟米再动工吧。"如今夯土声与打谷声交替响起,民夫们呵出的白气混着扬尘,倒显出几分生气。

楚国郢都的驿馆里,郑国使臣良霄望着南飞的雁群。石毚正向子囊进言:"扣着别国使臣算什么本事?不如放他们回去,让郑国内斗去。"楚人觉得有理,终于松开囚笼的锁链。

原文言文

  【经】

  十有三年春,公至自晋。

  夏,取邿。

  秋九月庚辰,楚子审卒。

  冬,城防。

  【传】

  十三年春,公至自晋,孟献子书劳于庙,礼也。

  夏,邿乱,分为三。师救邿,遂取之。凡书“取”,言易也。用大师焉曰“灭”。弗地曰“入”。

  荀罃、士鲂卒。晋侯蒐于绵上以治兵,使士匄将中军,辞曰:“伯游长。昔臣习于知伯,是以佐之,非能贤也。请从伯游。”荀偃将中军,士匄佐之。使韩起将上军,辞以赵武。又使栾黡,辞曰:“臣不如韩起。韩起愿上赵武,君其听之!”使赵武将上军,韩起佐之。栾黡将下军,魏绛佐之。新军无帅,晋侯难其人,使其什吏,率其卒乘官属,以从于下军,礼也。晋国之民,是以大和。诸侯遂睦。君子曰:“让,礼之主也。范宣子让,其下皆让。栾黡为汰,弗敢违也。晋国以平,数世赖之。刑善也夫!一人刑善,百姓休和,可不务乎?《书》曰:‘一人有庆,兆民赖之,其宁惟永。’其是之谓乎?周之兴也,其《诗》曰:‘仪刑文王,万邦作孚。’言刑善也。及其衰也,其《诗》曰:‘大夫不均,我从事独贤。’言不让也。世之治也,君子尚能而让其下,小人农力以事其上,是以上下有礼,而谗慝黜远,由不争也。谓之懿德。及其乱也,君子称其功以加小人,小人伐其技以冯君子,是以上下无礼,乱虐并生,由争善也。谓之昏德。国家之敝,恒必由之。”

  楚子疾,告大夫曰:“不穀不德,少主社稷,生十年而丧先君,未及习师保之教训,而应受多福。是以不德,而亡师于鄢,以辱社稷,为大夫忧,其弘多矣。若以大夫之灵,获保首领以殁于地,唯是春秋窀穸之事,所以从先君于祢庙者,请为‘灵’若‘厉’。大夫择焉!”莫对。及五命乃许。

  秋,楚共王卒。子囊谋谥。大夫曰:“君有命矣。”子囊曰:“君命以共,若之何毁之?赫赫楚国,而君临之,抚有蛮夷,奄征南海,以属诸夏,而知其过,可不谓共乎?请谥之‘共’。”大夫从之。

  吴侵楚,养由基奔命,子庚以师继之。养叔曰:“吴乘我丧,谓我不能师也,必易我而不戒。子为三覆以待我,我请诱之。”子庚从之。战于庸浦,大败吴师,获公子党。君子以吴为不吊。《诗》曰:“不吊昊天,乱靡有定。”

  冬,城防,书事时也。于是将早城,臧武仲请俟毕农事,礼也。

  郑良霄、大宰石犹在楚。石毚言于子囊曰:“先王卜征五年,而岁习其祥,祥习则行。不习则增,修德而改卜。今楚实不竞,行人何罪?止郑一卿,以除其偪,使睦而疾楚,以固于晋,焉用之?使归而废其使,怨其君以疾其大夫,而相牵引也,不犹愈乎?”楚人归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