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年开春，周王的正月里，杞国的益姑老爷咽了气。那边厢秦景公刚下葬，黄土还没干透呢。
鲁国的季孙宿抖着缁衣上的霜花往晋国赶，车轮碾过冻土嘎吱作响。这边刚给杞文公垒好坟头，宋国的华合比就卷着铺盖逃往卫国，鞋底沾着商丘的泥。
入秋九月，日头毒得能把人烤出油来。百姓们敲着陶盆求雨，祭坛上的牺牲早晒成了肉干。楚国的薳罢可不管这些，领着兵就往吴国地界扑。叔弓踩着落叶往楚国去时，齐侯的戈矛已经戳进了北燕的疆土。
开春那会儿，杞文公的丧钟刚敲响，各国大夫们麻衣素服来吊唁，礼数周全得像对待自家亲戚。郑国城里叮叮当当的，他们正把律条往铜鼎上刻。叔向急得直跺脚，连夜给子产写信："老兄啊，先王治国靠的是德行教化，哪用得着这些冷冰冰的刑条？百姓要是都盯着律法钻空子，礼义廉耻可就要喂狗喽！"
子产回信时，窗外新铸的刑鼎还冒着热气："您说的在理。可我这般庸才，顾不得子孙后代了，先救眼下这烂摊子罢。"士文伯望着天象直摇头："心宿二还没露面呢，郑国就急着生火铸鼎，怕是要引火烧身呐！"
夏天里季孙宿到晋国谢罪，为的是先前侵占莒国田地的事。晋侯摆宴时多添了道肉羹，吓得季孙宿连连摆手："小国侍奉大国，能躲过责罚就烧高香了，哪敢要加菜？"韩宣子笑着解释："我们国君这是表示亲热。"季孙宿脑门沁着汗，到底让人撤了加菜才敢动筷子。
宋国宫里正演着好戏。太子佐看宦官柳不顺眼，华合比拍胸脯要除掉这阉人。谁知柳更机灵，挖个坑埋下盟书，转头就告发华合比勾结流亡贵族。宋公派人一挖，果然有"罪证"，华合比只能连夜逃往卫国。左师大人瞧着新上任的华亥直叹气："自毁宗族根基，离败亡不远喽！"
六月初七这天，郑国都城突然腾起冲天火光，把新铸的刑鼎都烧红了。楚国的弃疾公子恰巧路过郑国，三卿出城相迎，见他连马匹都不敢多带，田里的庄稼一棵不碰。郑国大夫们交换着眼色：这般做派，怕是要当楚王的人。
晋国人原本想学楚国冷待使臣，叔向劝道："他们无礼，咱们也跟着学坏？"晋侯这才整衣冠出迎。秋旱持续到九月，求雨的雩祭鼓声震得人耳膜生疼。
楚王扣留徐国使臣仪楚，结果让人跑了。气得派薳洩攻打徐国，吴国兵马半道杀出，在房钟打得楚军丢盔卸甲。令尹子荡恼羞成怒，把败仗全赖在薳洩头上，咔嚓一刀结果了他。
叔弓冬日入楚，既是聘问也是慰问败军。齐侯跑到晋国借兵伐燕，晏婴扯着袖子劝："燕国民心稳固，咱们这仗打得名不正言不顺啊！"可十二月的北风里，齐军还是扑向了燕国边境。
【经】
六年春，王正月，杞伯益姑卒。
葬秦景公。
夏，季孙宿如晋。
葬杞文公。
宋华合比出奔卫。
秋九月，大雩。
楚薳罢帅师伐吴。
冬，叔弓如楚。
齐侯伐北燕。
【传】
六年春，王正月，杞文公卒，吊如同盟，礼也。大夫如秦，葬景公，礼也。
三月，郑人铸刑书。叔向使诒子产书曰：“始吾有虞于子，今则已矣。昔先王议事以制，不为刑辟，惧民之有争心也。犹不可禁御，是故闲之以义，纠之以政，行之以礼，守之以信，奉之以仁，制为禄位以劝其从，严断刑罚以威其淫。惧其未也，故诲之以忠，耸之以行，教之以务，使之以和，临之以敬，涖之以强，断之以刚。犹求圣哲之上，明察之官，忠信之长，慈惠之师，民于是乎可任使也，而不生祸乱。民知有辟，则不忌于上，并有争心，以征于书，而徼幸以成之，弗可为矣。夏有乱政而作《禹刑》，商有乱政而作《汤刑》，周有乱政而作《九刑》，三辟之兴，皆叔世也。今吾子相郑国，作封洫，立谤政，制参辟，铸刑书，将以靖民，不亦难乎？《诗》曰：‘仪式刑文王之德，日靖四方。’又曰：‘仪刑文王，万邦作孚。’如是，何辟之有？民知争端矣，将弃礼而征于书。锥刀之末，将尽争之。乱狱滋丰，贿赂并行，终子之世，郑其败乎！肸闻之，国将亡，必多制，其此之谓乎！”复书曰：“若吾子之言。侨不才，不能及子孙，吾以救世也。既不承命，敢忘大惠？”
士文伯曰：“火见，郑其火乎。火未出而作火以铸刑器，藏争辟焉。火如象之，不火何为？”
夏，季孙宿如晋，拜莒田也。晋侯享之，有加笾。武子退，使行人告曰：“小国之事大国也，苟免于讨，不敢求贶。得贶不过三献。今豆有加，下臣弗堪，无乃戾也。”韩宣子曰：“寡君以为驩也。”对曰：“寡君犹未敢，况下臣，君之隶也，敢闻加贶？”固请彻加而后卒事。晋人以为知礼，重其好货。
宋寺人柳有宠，大子佐恶之。华合比曰：“我杀之。”柳闻之，乃坎用牲埋书，而告公曰：“合比将纳亡人之族，既盟于北郭矣。”公使视之，有焉，遂逐华合比。合比奔卫。于是华亥欲代右师，乃与寺人柳比，从为之征曰：“闻之久矣。”公使代之。见于左师，左师曰：“女夫也，必亡！女丧而宗室，于人何有？人亦于女何有？《诗》曰：‘宗子维城，毋俾城坏，毋独斯畏。’女其畏哉！”
六月丙戌，郑灾。
楚公子弃疾如晋，报韩子也。过郑，郑罕虎、公孙侨、游吉从郑伯以劳诸柤。辞不敢见。固请见之，见，如见王，以其乘马八匹私面。见子皮如上卿，以马六匹。见子产，以马四匹。见子大叔，以马二匹。禁刍牧采樵，不入田，不樵树，不采蓺，不抽屋，不强匄。誓曰：“有犯命者，君子废，小人降。”舍不为暴，主不慁宾。往来如是。郑三卿皆知其将为王也。
韩宣子之適楚也，楚人弗逆。公子弃疾及晋竟，晋侯将亦弗逆。叔向曰：“楚辟我衷，若何效辟？《诗》曰：‘尔之教矣，民胥效矣。’从我而已，焉用效人之辟？《书》曰：‘圣作则。’无宁以善人为则，而则人之辟乎？匹夫为善，民犹则之，况国君乎？”晋侯说，乃逆之。
秋九月，大雩，旱也。
徐仪楚聘于楚。楚子执之，逃归。惧其叛也，使薳洩伐徐。吴人救之。令尹子荡帅师伐吴，师于豫章，而次于乾谿。吴人败其师于房钟，获宫厩尹弃疾。子荡归罪于薳洩而杀之。
冬，叔弓如楚聘，且吊败也。
十一月，齐侯如晋，请伐北燕也。士匄相士鞅，逆诸河，礼也。晋侯许之。十二月，齐侯遂伐北燕，将纳简公。晏子曰：“不入。燕有君矣，民不贰。吾君贿，左右谄谀，作大事不以信，未尝可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