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国五年开春，正月的风还带着寒意。那位从杞国回来的叔姬姑娘，踏着残雪回到了故国。她衣袖上沾着旅途的尘土，却没人知道她眼底藏着怎样的故事。
仲孙蔑的车驾正往宋国去，车轮碾过解冻的泥土，留下深深的车辙。他是去回访去年宋国大夫华元的来访，两国使节你来我往，就像早春枝头试探的嫩芽。
转眼蝉鸣渐起，叔孙侨如在穀地会见了晋国的荀首。两人在树荫下对坐，酒盏里的冰块叮当作响。就在这个夏天，梁山突然崩塌了，轰隆声传得老远，惊得山脚下的农夫扔下锄头就往村里跑。
秋雨来得又急又猛，河水漫过堤岸，淹没了快要成熟的庄稼。农人们蹲在屋顶上，眼睁睁看着黄浊的洪水卷走了一年的指望。
冬月里传来噩耗，周天子驾崩了。各国大夫们换上素服时，雪花正簌簌地落在庭前的石阶上。到了腊月，鲁公和晋侯、齐侯等八国君主在虫牢会盟，盟书上的朱砂印迹还没干透，北风就卷着雪粒子打在帐篷上哗哗作响。
说起春天那会儿，晋国的原氏和屏氏把族人流放到齐国。大夫赵婴急得直搓手："有我在，栾氏才不敢轻举妄动。要是我不在了，我那两个兄长可要遭殃啊！"可没人听他的。有天夜里他梦见天神对他说："祭祀我，我赐福给你。"醒来后他赶紧找士贞伯解梦，贞伯摸着胡子说："老夫可不懂这些。"转头却对随从嘀咕："神明向来保佑仁德之人，惩罚淫邪之徒。要是淫乱之人没受惩罚反而得福，这祭祀怕是要招祸吧？"赵婴还是举行了祭祀，结果第二天就被赶出了晋国。
夏天晋国派荀首去齐国迎亲，鲁国的宣伯特意在穀地备了酒食为他饯行。这时梁山崩塌的消息传到晋国，晋景公急忙派驿车去召大夫伯宗。路上遇到运货的牛车挡道，伯宗急得直喊："快让开！"那赶车的汉子倒不慌不忙："等我慢慢挪开，还不如您绕小道快呢。"伯宗问他哪里人，汉子说是绛城人。问起绛城近况，汉子说："梁山塌了，国君正召伯宗商议呢。"伯宗忙问对策，汉子咧嘴一笑："山上的土石朽了自然要塌，能怎么办？按照古礼，国君该减膳撤乐，穿素服住帐篷，让祝官献上玉帛，史官诵读祭文。这些规矩做完就够了，就算伯宗来了又能怎样？"伯宗想带他去见国君，汉子摆摆手钻进人群不见了。后来晋景公果然按汉子说的做了。
南边的许灵公跑到楚国告郑国的状。六月暑热难当，郑悼公亲自去楚国争辩，结果败诉不说，楚国还扣押了郑国大臣皇戌和子国。郑悼公回国时脸色铁青，立即派公子偃去晋国求和。
秋高气爽的八月，郑伯和晋国的赵同在垂棘结盟。这时宋国的公子围龟从楚国当完人质回来，华元设宴接风。这公子围龟喝得满脸通红，非要擂鼓喧哗着进出府门，还嚷嚷着："这是在演练攻打华氏！"宋共公听说后，当即下令把他处死了。
寒冬腊月的虫牢会盟，终于让郑国归顺了晋国。诸侯们正商量再开盟会，宋共公却派向为人来推辞，说是国内刚出了公子围龟这档子祸事。就在会盟前些日子，十一月的寒夜里，周定王晏驾了。宫里的铜钟敲了十二下，惊起殿外柏树上栖息的乌鸦。
【经】
五年春，王正月，杞叔姬来归。
仲孙蔑如宋。
夏，叔孙侨如会晋荀首于穀。
梁山崩。
秋，大水。
冬十有一月己酉，天王崩。
十有二月己丑，公会晋侯、齐侯、宋公、卫侯、郑伯、曹伯、邾子、杞伯同盟于虫牢。
【传】
五年春，原、屏放诸齐。婴曰：“我在，故栾氏不作。我亡，吾二昆其忧哉！且人各有能，有不能，舍我何害？”弗听。婴梦天使谓己：“祭余，余福女。”使问诸士贞伯，贞伯曰：“不识也。”既而告其人曰：“神福仁而祸淫，淫而无罚，福也。祭其得亡乎？”祭之，之明日而亡。
孟献子如宋，报华元也。
夏，晋荀首如齐逆女，故宣伯餫诸穀。
梁山崩，晋侯以传召伯宗。伯宗辟重，曰：“辟传！”重人曰：“待我，不如捷之速也。”问其所，曰：“绛人也。”问绛事焉，曰：“梁山崩，将召伯宗谋之。”问：“将若之何？”曰：“山有朽壤而崩，可若何？国主山川。故山崩川竭，君为之不举，降服，乘缦，彻乐，出次，祝币，史辞，以礼焉。其如此而已，虽伯宗若之何？”伯宗请见之，不可。遂以告而从之。
许灵公愬郑伯于楚。六月，郑悼公如楚，讼不胜。楚人执皇戌及子国。故郑伯归，使公子偃请成于晋。
秋八月，郑伯及晋赵同盟于垂棘。
宋公子围龟为质于楚而还，华元享之。请鼓噪以出，鼓噪以复入，曰：“习攻华氏。”宋公杀之。
冬，同盟于虫牢，郑服也。诸侯谋复会，宋公使向为人辞以子灵之难。
十一月己酉，定王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