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公·成公十七年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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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年开春,卫国的北宫括就带着兵马杀进了郑国地界。那会儿田里的麦苗才刚返青,战马踏过的地方溅起一片泥泞。

转眼到了立夏时节,鲁公带着尹武公、单襄公这些大人物,联合晋侯、齐侯等七八个诸侯国,黑压压的军队像乌云似的压向郑国。六月初九这天,各路诸侯在柯陵歃血为盟,青铜酒器碰得叮当响,盟誓的声音震得树上的知了都不敢叫了。

秋风刚起的时候,鲁公风尘仆仆从会盟地回来,袍角还沾着路上的尘土。那边齐国的贵族高无咎却连夜逃往莒国,马车轮子都快跑散了架。九月里举行郊祭那天,祭坛上的烟火直冲云霄,晋国使者荀罃却急匆匆赶来借兵,鞋底都磨穿了。

寒冬腊月,诸侯联军又围住了郑国都城。十一月的北风像刀子似的,将士们呵出的白气刚出口就结成了冰霜。班师回朝的路上,公孙婴齐突然在貍脤咽了气,临终前怀里还揣着没吃完的干粮。十二月朔日,天狗把日头吞了大半,邾国国君貜且的丧钟就是在这天敲响的。晋国那边更不太平,郤锜三兄弟的人头滚落在朝堂上,血把地上的玉砖都染红了。

要说这年的乱子,开春就有苗头。郑国子驷偷袭晋国边境那会儿,卫国的北宫括立刻抄了郑国后路,两军在泥泞的官道上杀得昏天黑地。五月蝉鸣最盛时,郑国太子髠顽被押去楚国当人质,楚国的两位公子带着兵住进了郑国宫殿,把郑国当成了自家后院。

晋国的范文子从鄢陵回来后就变了个人,整天对着祖宗牌位喃喃自语:"国君打了胜仗越发骄横,这是老天爷要降大祸啊!"没过多久,这位老臣真的在睡梦中走了,临终前还攥着祭祀用的玉璧。

楚国的子重带兵来救郑国,诸侯联军见势不妙就撤了。齐国内院更热闹,庆克和声孟子私通,裹着女人衣裳坐辇车溜进内宫,被鲍牵撞个正着。这事闹到国武子跟前,庆克躲在屋里三天没敢出门,转头就向声孟子告状。等到国武子陪齐灵公会盟回来,城门愣是关着不让进——声孟子哭诉说高氏、鲍氏要造反呢!结果鲍牵被砍了双脚,高无咎连夜逃往莒国。

鲍家的庶子鲍国倒是因祸得福。早先他在施孝叔家当管家,卜卦选管家时明明匡句须得了吉兆,这人却把职位让给鲍国,说:"能让贤才上位,才是大吉!"后来鲍国被召回齐国继承家业,孔子听说后直摇头:"鲍庄子的见识还不如向日葵,向日葵还知道护着根呢!"

冬天联军再伐郑国时,楚将公子申在汝水边列阵,吓得诸侯们草草收兵。就在这个节骨眼上,声伯做了个怪梦:他趟过洹水时,有人往他嘴里塞玉石珠子。醒来后吓得不敢占卜,直到从郑国回来的路上才敢解梦,结果当天就死在了貍脤,怀里还揣着占卜用的龟甲。

齐国这边,崔杼刚当上大夫就带着庆克去围卢城。国佐从郑国前线赶回来,二话不说就把庆克给宰了,带着穀城造反。齐灵公只好在徐关跟他盟誓,转头又派国胜去晋国求援。

晋厉公的暴虐更叫人胆寒。自从鄢陵之战后,他就琢磨着要除掉所有老臣。胥童、夷阳五这些宠臣天天进谗言,连栾书也来添油加醋,说郤至私通敌国。有天打猎时,厉公让妃子们先射箭喝酒,轮到郤至献猎物时,太监孟张竟敢抢夺,被郤至一箭射穿。厉公当场就黑了脸:"郤至这小子欺君罔上!"

腊月十八这天,胥童带着八百甲士围住郤府。长鱼矫更狠,假装打官司混进去,在议事厅当场捅死了郤锜和郤犫。郤至刚要跑,被追到马车边一戈毙命。三具尸体摆在朝堂上,血顺着台阶往下淌。胥童趁机劫持了栾书和中行偃,长鱼矫急得直跺脚:"不杀这俩人,后患无穷啊!"厉公却心软了:"一天杀三个卿,太过了。"结果没过几天,他就在匠丽氏家游玩时,被栾书和中行偃绑了个结实。

南方的舒庸人更倒霉,趁着楚军新败引吴兵来犯,结果被楚将公子橐抄了老家。闰月最后一天,栾书他们回头就把胥童给宰了。老百姓都说郤氏死得冤,胥童更是挑唆君王的奸臣,所以史官只冷冷记了句"晋杀其大夫",连名字都懒得提。

原文言文

  【经】

  十有七年春,卫北宫括帅师侵郑。

  夏,公会尹子、单子、晋侯、齐侯、宋公、卫侯、曹伯、邾人伐郑。

  六月乙酉,同盟于柯陵。

  秋,公至自会。

  齐高无咎出奔莒。

  九月辛丑,用郊。

  晋侯使荀罃来乞师。

  冬,公会单子、晋侯、宋公、卫侯、曹伯、齐人、邾人伐郑。

  十有一月,公至自伐郑。

  壬申,公孙婴齐卒于貍脤。

  十有二月丁巳朔,日有食之。

  邾子貜且卒。

  晋杀其大夫郤锜、郤犫、郤至。

  楚人灭舒庸。

  【传】

  十七年春,王正月,郑子驷侵晋虚、滑。卫北宫括救晋侵郑,至于高氏。

  夏五月,郑大子髠顽、侯獳为质于楚,楚公子成、公子寅戍郑。公会尹武公、单襄公及诸侯伐郑,自戏童至于曲洧。

  晋范文子反自鄢陵,使其祝宗祈死,曰:“君骄侈而克敌,是天益其疾也。难将作矣!爱我者惟祝我,使我速死,无及于难,范氏之福也。”六月戊辰,士燮卒。

  乙酉,同盟于柯陵,寻戚之盟也。

  楚子重救郑,师于首止。诸侯还。

  齐庆克通于声孟子,与妇人蒙衣乘辇而入于闳。鲍牵见之,以告国武子,武子召庆克而谓之。庆克久不出,而告夫人曰:“国子谪我!”夫人怒。

  国子相灵公以会,高、鲍处守。及还,将至,闭门而索客。孟子诉之曰:“高、鲍将不纳君,而立公子角。国子知之。”

  秋七月壬寅,刖鲍牵而逐高无咎。无咎奔莒,高弱以卢叛。齐人来召鲍国而立之。

  初,鲍国去鲍氏而来,为施孝叔臣。施氏卜宰,匡句须吉。施氏之宰,有百室之邑。与匡句须邑,使为宰。以让鲍国,而致邑焉。施孝叔曰:“子实吉。”对曰:“能与忠良,吉孰大焉!”鲍国相施氏忠,故齐人取以为鲍氏后。仲尼曰:“鲍庄子之知不如葵,葵犹能卫其足。”

  冬,诸侯伐郑。十月庚午,围郑。楚公子申救郑,师于汝上。十一月,诸侯还。

  初,声伯梦涉洹,或与己琼瑰,食之,泣而为琼瑰,盈其怀。从而歌之曰:“济洹之水,赠我以琼瑰。归乎!归乎!琼瑰盈吾怀乎!”惧不敢占也。还自郑,壬申,至于貍脤而占之,曰:“余恐死,故不敢占也。今众繁而从余,三年矣,无伤也,”言之之莫而卒。

  齐侯使崔杼为大夫,使庆克佐之。帅师围卢。国佐从诸侯围郑,以难请而归。遂如卢师,杀庆克,以穀叛。齐侯与之盟于徐关而复之。十二月,卢降,使国胜告难于晋,待命于清。

  晋厉公侈,多外嬖。反自鄢陵,欲尽去群大夫,而立其左右。胥童以胥克之废也,怨郤氏,而嬖于厉公。郤锜夺夷阳五田,五亦嬖于厉公。郤犫与长鱼矫争田,执而梏之,与其父母妻子同一辕。既,矫亦嬖于厉公。栾书怨郤至,以其不从己而败楚师也,欲废之。使楚公子茷告公曰:“此战也,郤至实召寡君。以东师之未至也,与军帅之不具也,曰:‘此必败!吾因奉孙周以事君。’”公告栾书,书曰:“其有焉!不然,岂其死之不恤,而受敌使乎?君盍尝使诸周而察之!”郤至聘于周,栾书使孙周见之。公使觇之,信。遂怨郤至。

  厉公田,与妇人先杀而饮酒,后使大夫杀。郤至奉豕,寺人孟张夺之,郤至射而杀之。公曰:“季子欺余。”

  厉公将作难,胥童曰:“必先三郤,族大多怨。去大族不偪,敌多怨有庸。”公曰:“然。”郤氏闻之,郤锜欲攻公,曰:“虽死,君必危。”郤至曰:“人所以立,信、知、勇也。信不叛君,知不害民,勇不作乱。失兹三者,其谁与我?死而多怨,将安用之?君实有臣而杀之,其谓君何?我之有罪,吾死后矣!若杀不辜,将失其民,欲安得乎?待命而已!受君之禄,是以聚党。有党而争命,罪孰大焉!”

  壬午,胥童、夷羊五帅甲八百,将攻郤氏。长鱼矫请无用众,公使清沸魋助之,抽戈结衽,而伪讼者。三郤将谋于榭。矫以戈杀驹伯、苦成叔于其位。温季曰:“逃威也!”遂趋。矫及诸其车,以戈杀之,皆尸诸朝。

  胥童以甲劫栾书、中行偃于朝。矫曰:“不杀二子,忧必及君。”公曰:“一朝而尸三卿,余不忍益也。”对曰:“人将忍君。臣闻乱在外为奸,在内为轨。御奸以德,御轨以刑。不施而杀,不可谓德。臣偪而不讨,不可谓刑。德刑不立,奸轨并至。臣请行。”遂出奔狄。公使辞于二子,曰:“寡人有讨于郤氏,郤氏既伏其辜矣。大夫无辱,其复职位。”皆再拜稽首曰:“君讨有罪,而免臣于死,君之惠也。二臣虽死,敢忘君德。”乃皆归。公使胥童为卿。

  公游于匠丽氏,栾书、中行偃遂执公焉。召士匄,士匄辞。召韩厥,韩厥辞,曰:“昔吾畜于赵氏,孟姬之谗,吾能违兵。古人有言曰,‘杀老牛莫之敢尸’,而况君乎?二三子不能事君,焉用厥也!”

  舒庸人以楚师之败也,道吴人围巢,伐驾,围厘、虺,遂恃吴而不设备。楚公子橐师袭舒庸,灭之。

  闰月乙卯晦,栾书、中行偃杀胥童。民不与郤氏,胥童道君为乱,故皆书曰:“晋杀其大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