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六年开春,周王的正月里,卫国的世子蒯聩从戚地悄悄溜回了卫国。这消息像野火似的烧遍了朝野,吓得卫侯辄连夜收拾包袱逃出了国都。
二月里,卫国的子还成也待不住了,带着家当投奔宋国去了。到了四月间,天气渐渐热起来,孔老夫子撒手人寰的消息传来,鲁哀公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。他捶着胸口念叨:"老天不长眼啊,怎么就把我这位老先生带走了,留下我孤零零在这位子上受罪!"子贡在旁边听得直摇头,私下跟人说:"咱们国君怕是在鲁国待不长了。夫子生前说过,失了礼数就会昏聩,丢了名分就要遭殃。活着时候不用人家,死了倒来哭丧,这不是胡来吗?"
六月里,卫侯在平阳设宴款待孔悝,酒过三巡,赏赐丰厚,连带着大夫们都得了好处。半夜醉醺醺地送客时,孔悝的马车里还藏着伯姬。走到西门,派副车回去取祖庙里的神主。谁曾想孔悝的家臣子伯季子刚被卫侯提拔,半路撞见取神主的人,二话不说就杀人夺车。许公为赶来阻拦,这老臣倒是沉得住气,非要让对方先射三箭。等那三箭都落了空,他才一箭结果了对方。
再说楚国那边,太子建当年被谗言所害,先逃到宋国,又躲过华氏之乱跑到郑国。郑国人待他不错,可他倒好,转头就跟晋国人密谋偷袭郑国。后来事情败露,郑国人搜出密信,当场就把太子建给处决了。他儿子胜在吴国待着,令尹子西非要把他召回来。叶公劝道:"我听说这小子奸诈好乱,您这是引狼入室啊!"子西不听,还让胜驻守边境,封为白公。
这白公胜可不安分,整天磨刀霍霍。有天被子期的儿子平撞见,他居然直说:"我磨剑就是要杀你爹!"平吓得赶紧告诉子西,子西却笑着说:"胜就像我孵的蛋,我亲手把他养大。等我死了,令尹的位置不给他给谁?"白公胜听说后冷笑:"令尹怕是活腻了。"
秋七月,白公胜突然发难,在朝堂上杀了子西和子期。子西临死还用袖子遮着脸,子期倒是硬气,抡起殿前的樟木柱子抵抗到最后一刻。石乞建议烧国库杀楚王,白公胜却犹豫了:"杀王不吉利,烧了国库我们靠什么守城?"
叶公在蔡国听说叛乱,等确认白公杀了贤大夫管修才决定出兵。路上百姓劝他戴头盔,又劝他摘头盔,这位老臣从善如流。遇到箴尹固带着人要投奔叛军,叶公一句话就劝得他们调转枪头。最后白公胜逃到山里自缢,石乞被活捉后宁肯下油锅也不出卖主子。
卫侯这边也不消停,因为一个宠妾做梦说西南角的大臣要害他,就把大叔遗给赶跑了。后来卫侯跟浑良夫抱怨:"我继承了君位,却没得到传国宝器。"浑良夫暗示可以召回旧君的儿子们挑选。这话传到太子耳朵里,太子立刻带着五个人押着公猪去逼宫,硬是逼着卫侯立下不杀浑良夫的誓言——不过约定好,饶过三次之后就能动手了。
【经】
十有六年春,王正月己卯,卫世子蒯聩自戚入于卫。
卫侯辄来奔。
二月,卫子还成出奔宋。
夏四月己丑,孔丘卒。
【传】
十六年春,瞒成、褚师比出奔宋。
卫侯使鄢武子告于周,曰:“蒯聩得罪于君父君母,逋窜于晋。晋以王室之故,不弃兄弟,寘诸河上。天诱其衷,获嗣守封焉。使下臣肸敢告执事。”王使单平公对曰:“肸以嘉命,来告余一人。往谓叔父,余嘉乃成世,复尔禄次,敬之哉。方天之休,弗敬弗休,悔其可追?”
夏四月己丑,孔丘卒。公诔之曰:“旻天不吊,不慭遗一老。俾屏余一人以在位,茕茕余在疚。呜呼哀哉!尼父,无自律。”子赣曰:“君其不没于鲁乎。夫子之言曰:‘礼失则昏,名失则愆。’失志为昏,失所为愆。生不能用,死而诔之,非礼也。称一人,非名也。君两失之。”
六月,卫侯饮孔悝酒于平阳,重酬之,大夫皆有纳焉。醉而送之,夜半而遣之。载伯姬于平阳而行。及西门,使贰车反祏于西圃。子伯季子初为孔氏臣,新登于公。请追之,遇载祏者,杀而乘其车。许公为反祏,遇之,曰:“与不仁人争,明无不胜。”必使先射,射三发,皆远许为。许为射之,殪。或以其车从,得祏于橐中。孔悝出奔宋。
楚大子建之遇谗也,自城父奔宋。又辟华氏之乱于郑,郑人甚善之。又適晋,与晋人谋袭郑,乃求复焉。郑人复之如初。晋人使谍于子木,请行而期焉。子木暴虐于其私邑,邑人诉之。郑人省之,得晋谍焉。遂杀子木。其子曰胜,在吴。子西欲召之。叶公曰:“吾闻胜也诈而乱,无乃害乎。”子西曰:“吾闻胜也信而勇,不为不利,舍诸边竟,使卫藩焉。”叶公曰:“周仁之谓信,率义之谓勇。吾闻胜也好复言,而求死士,殆有私乎?复言,非信也。期死,非勇也。子必悔之。”弗从。召之使处吴竟,为白公。请伐郑。子西曰:“楚未节也。不然,吾不忘也。”他日,又请,许之。未起师。晋人伐郑,楚救之,与之盟。胜怒曰:“郑人在此,仇不远矣。”胜自厉剑,子期之子平见之,曰:“王孙何自厉也?”曰:“胜以直闻,不告女,庸为直乎?将以杀尔父。”平以告子西。子西曰:“胜如卵,余翼而长之。楚国第,我死,令尹、司马,非胜而谁?”胜闻之曰:“令尹之狂也,得死,乃非我。”子西不悛。胜谓石乞曰:“王与二卿士,皆五百人当之,则可矣。”乞曰:“不可得也。”曰:“市南有熊宜僚者,若得之,可以当五百人矣。”乃从白公而见之。与之言,说。告之故,辞。承之以剑,不动。胜曰:“不为利谄,不为威惕,不洩人言以求媚者,去之。”
吴人伐慎,白公败之。请以战备献,许之。遂作乱。
秋七月,杀子西、子期于朝,而劫惠王。子西以袂掩面而死。子期曰:“昔者吾以力事君,不可以弗终。”抉豫章以杀人而后死。石乞曰:“焚库弑王,不然不济。”白公曰:“不可。弑王不祥,焚库无聚,将何以守矣?”乞曰:“有楚国而治其民,以敬事神,可以得祥,且有聚矣,何患?”弗从。叶公在蔡,方城之外皆曰:“可以入矣。”子高曰:“吾闻之,以险徼幸者,其求无餍,偏重必离。”闻其杀齐管修也而后入。
白公欲以子闾为王。子闾不可,遂劫以兵。子闾曰:“王孙若安靖楚国,匡正王室,而后庇焉,启之愿也,敢不听从?若将专利以倾王室,不顾楚国,有死不能。”遂杀之,而以王如高府,石乞尹门。圉公阳穴宫,负王以如昭夫人之宫。叶公亦至,及北门,或遇之,曰:“君胡不胄?国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。盗贼之矢若伤君,是绝民望也。若之何不胄?”乃胄而进。又遇一人曰:“君胡胄?国人望君如望岁焉,日日以几。若见君面,是得艾也。民知不死,其亦夫有奋心。犹将旌君以徇于国,而又掩面以绝民望,不亦甚乎?”乃免胄而进。遇箴尹固,帅其属将与白公。子高曰:“微二子者,楚不国矣。弃德从贼,其可保乎?”乃从叶公。使与国人以攻白公。白公奔山而缢,其徒微之。生拘石乞而问白公之死焉,对曰:“余知其死所,而长者使余勿言。”曰:“不言将烹。”乞曰:“此事克则为卿,不克则烹,固其所也。何害?”乃烹石乞。王孙燕奔黄氏。沈诸梁兼二事,国宁,乃使宁为令尹,使宽为司马,而老于叶。
卫侯占梦嬖人,求酒于大叔僖子。不得,与卜人比而告公曰:“君有大臣在西南隅,弗去,惧害。”乃逐大叔遗。遗奔晋。卫侯谓浑良夫曰:“吾继先君而不得其器,若之何?”良夫代执火者而言曰:“疾与亡君,皆君之子也。召之而择材焉可也。若不材,器可得也。”竖告大子。大子使五人舆豭从己,劫公而强盟之。且请杀良夫。公曰:“其盟免三死。”曰:“请三之后,有罪杀之。”公曰:“诺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