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轸收拾行囊离开楚国，一路风尘仆仆到了秦国。这天张仪在殿前拦住秦王，压低声音说："陈轸虽然是大王的臣子，可心里总惦记着楚国，老把咱们秦国的机密往那边送。我实在没法跟这种人共事，请大王赶走他。要是他敢回楚国，干脆杀了他永绝后患。"秦王摸着下巴的胡须笑道："陈轸哪有胆子回楚国？"
第二天朝会上，秦王把陈轸叫到跟前："寡人准你辞官，说吧，想去哪儿？需要车马盘缠尽管开口。"陈轸整了整衣襟，不慌不忙答道："臣想去楚国。"秦王脸色一沉："张仪早料到你选楚国，寡人也猜着了。你除了楚国，还能去哪儿？"
陈轸忽然笑了："臣要是离开秦国，故意往楚国跑，不正合了大王和张仪的心意？正好让天下人看看，我陈轸到底是不是楚国的细作。"他顿了顿，"好比有个楚国人娶了两房妻室，外人调戏年长的被骂得狗血淋头，调戏年轻的却得了便宜。后来那楚国人死了，旁人问调戏者要娶哪个寡妇，您猜他选谁？"
秦王听得入神，手里的玉杯都忘了放下。陈轸接着说："那人选了年长的。旁人不解，他说'当初是别人老婆，自然盼着她顺从；如今要做我妻子，当然要选会骂人的'。"殿角铜漏滴答作响，陈轸的声音越发清晰："楚王是明君，昭阳是贤相。我要是真把秦国机密卖给楚国，楚王岂会收留叛臣？昭阳又怎敢与我共事？"
待陈轸退下，张仪急匆匆进来打探："陈轸到底去哪儿？"秦王望着殿外飘落的梧桐叶叹道："这张嘴啊，把寡人都说糊涂了。他明明白白告诉我要去楚国，还说什么'伍子胥忠君，天下人都想用他；孝子爱亲，人人都愿认他做儿子。好仆妾不用出巷子就有人买，好妇人被休了同乡都抢着娶。我若不忠，楚国要我何用？'"说着说着竟笑起来，"这话在理，寡人倒要好好留着他了。"
陈轸去楚之秦。张仪谓秦王曰：“陈轸为王臣，常以国情输楚。仪不能与从事，愿王逐之。即复之楚，愿王杀之。”王曰：“轸安敢之楚也。”
王召陈轸告之曰：“吾能听子言，子欲何之？请为子车约。”对曰：“臣愿之楚。”王曰：“仪以子为之楚，吾又自知子之楚。子非楚，且安之也!”轸曰：“臣出，必故之楚，以顺王与仪之策，而明臣之楚与不也。楚人有两妻者，人誂其长者，詈之；誂其少者，少者许之。居无几何，有两妻者死。客谓誂者曰：“汝取长者乎？少者乎？”“取长者。”客曰：“长者詈汝，少者和汝，汝何为取长者？”曰：“居彼人之所，则欲其许我也。今为我妻，则欲其为我詈人也。’今楚王明主也，而昭阳贤相也。轸为人臣，而常以国情输楚，王必不留臣，昭阳将不与臣从事矣。以此明臣之楚与不。”
轸出，张仪入，问王曰：“陈轸果安之?”王曰：“夫轸，天下之辩士也，孰视寡人曰：‘轸必之楚。’寡人遂无奈何也。寡人因问曰：‘子必之楚也，则仪之言果信矣。’轸曰：‘非独仪之言也，行道之人皆知之。昔者子胥忠其君，天下皆欲以为臣；孝己爱其亲，天下皆欲以为子。故卖仆妾不出里巷而取者，良仆妾也；出妇嫁于乡里者，善妇也。臣不忠于王，楚何以轸为？忠尚见弃，轸不之楚，而何之乎？’”王以为然，遂善待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