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军围攻邯郸城，整整十七个月都没能打下来。有个叫庄的人找到王稽，搓着手说："大人啊，您怎么不赏赐赏赐那些军吏呢？"
王稽鼻孔里哼了一声："我跟大王的关系，哪用得着听别人指手画脚。"
庄摇摇头："话不能这么说。您看父子之间，有些命令孩子会听，有些就不会。要是父亲说'把贵重的妻子休了，心爱的小妾卖了'，这种命令孩子多半会照办；可要是接着说'不许再想她们'，这命令就没人能做到了。"他压低声音，"就像巷子口那个老太婆总爱说闲话，'那晚啊，谁家媳妇跟谁家汉子私会'。休掉的妻子，卖掉的小妾，心里哪能说忘就忘？人心啊，就是这样。"
说着他凑近一步："您现在虽然得宠，可跟大王的交情总比不上父子亲情吧？那些军吏地位虽低，可比巷口说闲话的老太婆总要强些。再说您平日独断专行，轻视下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。俗话说'三人成虎，十人能把木棍揉弯'，众口铄金啊。依我看，不如给军吏们些赏赐，好好安抚他们。"
王稽把脸一扭，压根不听。结果那些军吏穷困潦倒，果然联名告发王稽和杜挚谋反。秦王气得拍案而起，连带着要治范睢的罪。
范睢扑通跪下，额头抵着地面："臣不过是东方来的卑贱之人，在楚国、魏国都犯过事，走投无路才逃到秦国。既没有诸侯撑腰，也没有亲朋帮衬，是大王您从流亡途中提拔了我，让我参与政事。这事儿天下人都知道。"他声音发颤，"如今要是让人以为我跟罪人是一伙的，大王明正典刑杀了我，反倒显得您当初用人不明，白白让诸侯们看笑话。臣情愿讨杯毒酒了断，只求大王开恩准我落个全尸。这样既惩治了罪臣，又不损您的英名。"
秦王摸着下巴沉吟半晌："你说得在理。"到底没杀范睢，反而待他更好了。
秦攻邯郸，十七月不下。庄谓王稽曰：“君何不赐军吏乎?”王稽曰：“吾与王也，不用人言。”庄曰：“不然。父之于子也，令有必行者，必不行者。曰‘去贵妻，卖爱妾’，此令必行者也；因曰‘毋敢思也’，此令必不行者也。宁闾妪曰，‘其夕，某孺子内某士’。贵妻已去，爱妾已卖，而心不有。欲教之者，人心固有。今君虽幸於王，不过父子之亲；军吏虽贱，不卑于守闾妪。且君擅主轻下之日久矣。闻‘三人成虎，十夫楺椎。众口所移，毋翼而飞’。故曰，不如赐军吏而礼之。”
王稽不听。军吏穷，果恶王稽、杜挚以反。秦王大怒，而欲兼诛范睢。范睢曰：“臣，东鄙之贱人也，开罪于楚、魏，遁逃来奔。臣无诸侯之援，亲习之故，王举臣于羁旅之中，使职事，天下皆闻臣之身与王之举也。今遇惑或与罪人同心，而王明诛之，是王过举显于天下，而为诸侯所议也。臣愿请药赐死，而恩以相葬臣，王必不失臣之罪，而无过举之名。”王曰：“有之。”遂弗杀而善遇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