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国宫苑的荷花池上,浮萍点点。魏王和龙阳君同乘一叶小舟,竹竿垂入碧波。龙阳君接连钓上十来条银鳞,忽然盯着鱼篓怔怔落泪。
魏王搁下钓竿,见龙阳君衣袖沾湿,忙扶住他肩膀:"爱卿心里不痛快?有事尽管与寡人说。"龙阳君慌忙用袖子抹脸:"臣哪敢有什么委屈。"魏王捏起他下巴:"那这眼泪是为何?"
"臣...臣是为这些鱼儿伤心。"龙阳君指着鱼篓里扑腾的鱼,"刚钓上第一条时,臣欢喜得很。后来钓的越来越大,倒想把先前的小鱼扔了。"他忽然抓住魏王衣襟,"臣这般粗鄙之人,却能为大王铺床叠被。如今封君拜爵,路上百姓都要避让。可天下美人多如繁星,若她们听说臣得宠——"
话没说完,龙阳君喉头又哽住了:"那些美人提着裙摆奔向大王时,臣不就像这篓里最先钓上的小鱼?早晚要被弃之不顾啊!"眼泪啪嗒啪嗒砸在船板上。
魏王猛地站起来,小船跟着晃了晃:"糊涂!你既有这心思,怎么不早说?"当即对着岸上侍从高喊:"传令全国!谁敢举荐美人——灭族!"
您瞧,这些近侍之臣啊,谄媚的功夫是刻进骨子里的,给自己套笼头的本事更是天衣无缝。就算从千里之外找来绝色,难道就一定能得宠?就算得宠了,难道真能替您办事?反倒是身边这些近臣暗地里咬牙切齿。这般行事,我只看见灾祸临头,没瞧见半点福分;只闻到怨气冲天,嗅不出半分恩义——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。
魏王与龙阳君共船而钓,龙阳君得十余鱼而涕下。王曰:“有所不安乎?如是,何不相告也?”对曰:“臣无敢不安也。”王曰:“然则何为涕出?”曰:“臣为王之所得鱼也。”王曰:“何谓也?”对曰:“臣之始得鱼也,臣甚喜,后得又益大,今臣直欲弃臣前之所得矣。今以臣凶恶,而得为王拂枕席。今臣爵至人君,走人于庭,辟人于途。四海之内,美人亦甚多矣,闻臣之得幸于王也,必褰裳而趋王。臣亦犹曩臣之前所得鱼也,臣亦将弃矣,臣安能无涕出乎?”魏王曰:“误!有是心也,何不相告也?”于是布令于四境之内曰:“有敢言美人者族。”
由是观之,近习之人,其挚谄也固矣,其自幂系也完矣。今由千里之外,欲进美人,所效者庸必得幸乎?假之得幸,庸必为我用乎?而近习之人相与怨,我见有祸,未见有福;见有怨,未见有德,非用知之术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