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燕国接连吃了败仗，战场上尸横遍野，乌鸦在焦黑的树梢上盘旋聒噪。哙子攥着沾满血渍的战报冲进大殿时，文公正对着铜镜整理冠冕——这位国君总爱在焦灼时反复整理衣冠，仿佛这样就能维持住摇摇欲坠的体面。
"君上！"哙子扑通跪在青石砖上，额头沁出的汗珠滚落在砖缝里，"赵国人背信弃义，咱们派去的三批使者都被挡在边境了。"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，展开时能闻到上面混着血腥气的墨香，"这是刚送来的战损......"
文公的手指在玉带上无意识地摩挲，铜镜里映出他发青的嘴唇。殿外传来伤兵的哀嚎，夹杂着医官熬药时陶罐碰撞的脆响。
"哙将军起来说话。"国君转身时，冠冕的珠串在额前晃出细碎的光影，"依你之见......"
哙子突然抓住文公的衣袖，这个动作让侍从们倒吸冷气。但老将军布满老茧的手在颤抖："割五城给齐国！只要齐军压境，赵国那群豺狼定会......"
"你疯了？"文公猛地抽回袖子，玉珏撞在案几上当啷作响。可当他望向窗外——残阳如血，正照着宫墙上新插的丧幡——忽然就泄了气。他想起去年秋猎时，赵王还亲热地与他同乘一车。
三更时分，郭任揣着地图悄悄出城。他马蹄裹着麻布，像片落叶滑过寂静的官道。经过边境烽燧时，这个文官突然勒马回望，月光下燕国的山川轮廓温柔得让人心碎。
消息传到邯郸那日，赵王正在试穿新制的狐裘。侍从看见国君突然把裘衣摔在青铜灯树上，火苗窜起时照亮他扭曲的笑容："好个燕文公！传令，全军开拔——"他狠狠碾碎案几上的蜜饯，"绝不能让齐国人碰到易水半步！"
当赵国的玄甲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时，燕军大营的炊烟正笔直地升向蓝天。哙子站在箭楼上数着旌旗，忽然发现自己的铠甲里落了片柳絮——原来不知不觉，春天已经到了。
权之难，燕再战不胜，赵弗救。哙子谓文公曰：“不如以地请合于齐，赵必救我。若不吾救，不得不事。”文公曰：“善。”今郭任以地请讲于齐。赵闻之，遂出兵救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