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襄王还是太子的时候,在齐国做人质。那年冬天,楚怀王去世的消息传来,太子急着要回国奔丧。他跪在齐王面前请求放行,谁知齐王眯着眼睛,慢悠悠地说:"想要回去?可以啊,把你们楚国东边五百里地割让给我,我就放你走。要是不给,你就继续在这儿待着吧!"
太子急得直搓手,忽然想起自己的老师慎子还在驿馆,连忙说:"大王容禀,臣有位老师在此,请允许我去请教他。"齐王挥了挥手,太子赶紧小跑着出了宫门。
慎子听完来龙去脉,捋着胡子说:"献地是为了保全性命。要是因为舍不得土地耽误了给先王送终,那才是不忠不孝。依老臣看,答应他们便是。"太子听完连连点头,转身又跑回宫里,对着齐王深深一拜:"臣愿献上东地五百里。"
齐王这才眉开眼笑,当即放太子回国。太子一回到楚国就继承了王位,可还没等龙椅坐热乎,齐国就派了五十辆马车来讨要土地了。
年轻的楚王急得在殿上来回踱步,把玉带都快揪断了。他召来慎子商量:"老师,齐国使者来要地了,这可如何是好?"慎子不慌不忙:"大王明日早朝,让群臣都来献计便是。"
第二天天刚蒙蒙亮,上柱国子良就踏着晨露进宫了。楚王愁眉苦脸地说:"寡人能回国继承王位,全靠答应割让东地五百里。如今齐国来要地,爱卿看该怎么办?"子良拱手道:"大王金口玉言,既然答应了万乘之强的齐国,不给就是失信。以后还怎么跟诸侯打交道?不如先给地,再发兵夺回来。给地是守信,夺地是扬威。"
子良刚退下,昭常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。楚王又把难题说了一遍,昭常立刻拍案而起:"不能给!所谓万乘之国,靠的就是疆土辽阔。割掉五百里地,等于砍掉半壁江山,到时候空有万乘之名,却连千乘的实力都没有了。臣愿带兵死守东地!"
昭常前脚刚走,景鲤后脚就进来了。听完楚王的忧虑,景鲤沉吟道:"确实不能给。但楚国独力难支啊!大王既然已经许诺,若不给就是失信于天下。臣建议立刻向西边的秦国求援。"
等三位大臣都退下,慎子才拄着拐杖慢悠悠进来。楚王把三人的计策都说给他听,急得直搓手:"三位爱卿各执一词,寡人该听谁的?"慎子忽然眼睛一亮:"都用!全都用上!"
楚王惊得差点从王座上跳起来:"此话怎讲?"慎子凑近几步,压低声音说:"先派子良带五十乘车去齐国献地;第二天就任命昭常为大司马,让他去镇守东地;第三天再派景鲤带五十乘车去秦国求援。"楚王拍案叫绝:"妙啊!"
于是子良带着车队浩浩荡荡去了齐国。前脚刚走,昭常就披甲持剑奔赴东地。第三天清晨,景鲤的车队扬起漫天尘土往西边去了。
等子良到了齐国,齐王正美滋滋准备接收土地呢,却见昭常带着三十万老弱残兵守在东地边境,对着齐国使者喊话:"我奉命镇守此地,誓与东地共存亡!从五尺童子到六十老翁,人人都拿着兵器等着你们!"
齐王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,揪着子良质问:"你不是来献地的吗?怎么还有人守着?"子良一脸无辜:"臣确实是奉王命来献地的,定是昭常假传王命。大王尽管发兵讨伐!"
齐王果然调集大军攻打东地,可军队还没过边境呢,秦国五十万大军已经压到齐国西境。秦将站在战车上高喊:"当初扣押楚太子是不仁,现在又要强占土地是不义!要么退兵,要么开战!"
齐王这下慌了神,赶紧拉着子良当和事佬,一边向楚国赔罪,一边跟秦国说好话。最后没动一刀一枪,楚国的东地五百里完完整整保住了。
楚襄王为太子之时,质于齐。怀王薨,太子辞于齐王而归。齐王隘之:“予我东地五百里,乃归子。子不予我,不得归。”太子曰:“臣有傅,请追而问傅。”傅慎子曰:“献之地,所以为身也。爱地不送死父,不义。臣故曰献之便。”太子入,致命齐王曰:“敬献地五百里。”齐王归楚太子。
太子归,即位为王。齐使车五十乘,来取东地于楚。楚王告慎子曰:“齐使来求东地,为之奈何?”慎子曰:“王明日朝群臣,皆令献其计。”
上柱国子良入见。王曰 :“寡人之得求反,王坟墓复群臣、归社稷也,以东地五百里许齐。齐令使来求地,为之奈何?”子良曰:“王不可不与也。王身出玉声,许强万乘之齐而不与,则不信。后不可以约结诸侯。请与而复攻之。与之信,攻之武,臣故曰与之。 ”
子良出,昭常入见。王曰:“齐使来求东地五百里,为之奈何?”昭常曰:“不可与也。万乘者,以地大为万乘。今去东地五百里,是去战国之半也,有万乘之号,而无千乘之用也,不可。臣故曰勿与。常请守之。”
昭常出,景鲤入见。王曰:“齐使来求东地五百里,为之奈何?”景鲤曰:“不可与也。虽然,楚不能独守。王身出玉声,许万乘之强齐也而不与,负不义于天下,楚亦不能独守。臣请西索救于秦。”
景鲤出,慎子入。王以三大夫计告慎子曰:“子良见寡人曰:‘不可不与也,与而复攻之。’常见寡人曰:‘不可与也,常请守之。’鲤见寡人曰:‘不可与也,虽然,楚不能独守也,臣请索救于秦。’寡人谁用于三子之计?”慎子对曰:“王皆用之!”王怫然作色曰:“何谓也?”慎子曰:“臣请效其说,而王且见其诚然也。王发上柱国子良车五十乘,而北献地五百里于齐。发子良之明日,遣昭常为大司马,令往守东地。遣昭常之明日,遣景鲤车五十乘,西索救于秦。”王曰:“善。”乃遣子良北献地于齐。遣子良之明日,立昭常为大司马,使守东地。又遣景鲤西索救于秦。
子良至齐,齐使人以甲受东地。昭常应齐使曰:“我典主东地,且与死生。悉五尺至六十,三十余万弊甲钝兵,愿承下尘。”齐王谓子良曰:“大夫来献地,今常守之何如?”子良曰:“臣身受弊邑之王,是常矫也。王攻之。”齐王大兴兵,攻东地,伐昭常。未涉疆,秦以五十万临齐右壤。曰:“夫隘楚太子弗出,不仁;又欲夺之东地五百里,不义。其缩甲则可,不然,则愿待战。”齐王恐焉,乃请子良南道楚,西使秦,解齐患。士卒不用,东地复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