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宣太后躺在寝宫的软榻上，窗外的槐花簌簌飘落，带着暮春特有的甜腻香气。她望着跪在榻前的魏丑夫，这个面容俊秀的年轻人正低头为她揉着肿胀的脚踝，细长的手指在烛火映照下泛着玉色光泽。
"传哀家旨意，"太后突然开口，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，"待哀家百年之后，要魏子殉葬。"这话像块冰，瞬间冻住了殿内所有声响。魏丑夫的手指僵在半空，他抬眼望向太后，眼中闪过惊恐，又迅速垂下眼帘，喉结剧烈滚动着。
消息传到庸芮耳中时，这位老臣正在庭院修剪梅枝。剪刀"咔嚓"一声剪断花枝，他望着断口处渗出的汁液，长长叹了口气。次日清晨，他踏着沾满露水的石阶来到太后寝宫，药香混合着檀香的味道在帷帐间浮动。
"老臣斗胆请教，"庸芮跪坐在绣墩上，看着太后灰败的脸色，"太后觉得人死后还有知觉吗？"太后半阖着眼："人死如灯灭，哪来的知觉。"
"那老臣就不明白了，"庸芮向前倾身，衣袖扫过案几上的药碗，"既然明知死后无知无觉，为何还要让活生生的心上人去陪葬？若死者真有知觉..."他故意顿了顿，压低声音，"先王在九泉之下积怨多年，太后赎罪都来不及，哪还有余力庇护魏公子呢？"
太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魏丑夫连忙上前为她抚背。在剧烈的喘息间，太后望着年轻人苍白的侧脸，想起他春日为自己摘杏花时衣袂翻飞的模样。终于，她摆摆手："罢了。"两个字轻得像飘落的槐花，却让魏丑夫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。
殿外传来宫人清扫落花的沙沙声，一缕晨光穿过窗棂，正落在太后松开的手指上。那枚常年戴着的玉扳指，此刻静静躺在锦被褶皱里，泛着温润的光。
秦宣太后爱魏丑夫。太后病将死，出令曰：“为我葬，必以魏子为殉。”魏子患之。庸芮为魏子说太后曰：“以死者为有知乎?”太后曰：“无知也。”曰：“若太后之神灵，明知死者之无知矣，何为空以生所爱，葬于无知之死人哉!若死者有知，先王积怒之日久矣，太后救过不赡，何暇乃私魏丑夫乎?”太后曰：“善。”乃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