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日清晨,韩昭侯正在书房批阅竹简。窗外槐花正开得热闹,甜香混着晨露的湿气飘进窗棂。申不害踏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来,衣袍下摆还沾着昨夜未干的雨水。
"君上,"申不害拱手行礼,眼角却微微下垂,"臣有个不情之请。"
昭侯放下竹简,看见这位素来稳重的法家大臣今日竟有些局促。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边缘,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才开口:"臣想举荐从兄出任司寇一职。"
殿外传来侍卫换岗的脚步声,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。昭侯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,像出鞘的利剑。申不害被这目光刺得后退了半步,脸上顿时浮起一层薄红。
"申子啊,"昭侯的声音不紧不慢,却让案上的烛火都晃了晃,"这可不是你教寡人的道理。若答应你的请托,岂不是要违背你主张的法治?若坚持法治,又不得不拒绝你的请求。"他站起身,衣袍上的玉佩叮咚作响,"你常说治国要论功行赏,按才能授官。今日这般请求,叫寡人如何是好?"
申不害的额头沁出细汗。他想起去年冬日,自己曾在雪地里站了三个时辰,就为劝昭侯不要因私情提拔宠臣。此刻阳光透过窗格,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,照得他面色忽明忽暗。
忽然,他整了整衣冠,退到堂下深深跪拜:"臣......知罪了。"声音里带着颤抖,"君上才是真正能践行法治的明主。"
昭侯望着地上蜷缩的身影,想起他们曾在冰天雪地里讨论变法的日子。他伸手扶起老臣,发现对方的手冰凉得像块寒玉。窗外槐花簌簌落下,像下了一场无声的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