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二·韩傀相韩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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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国朝堂上,韩傀当上了相国,严遂也深受国君器重。这两人就像两匹烈马,互相看不顺眼。严遂性子直,在朝堂上指着韩傀的鼻子数落他的过错。韩傀哪受得了这个?当场就破口大骂。严遂气得拔出剑就要冲上去,幸亏被旁人拦下。

这一闹,严遂心里直打鼓——得罪了相国,怕是要掉脑袋。他连夜逃出韩国,四处流浪,就想找个能替他报仇的人。走到齐国时,听当地人说:"轵城深井里有个叫聂政的,是条好汉。为避仇家,现在隐姓埋名在集市上杀狗卖肉。"

严遂悄悄找到聂政,对他格外殷勤。聂政把剔骨刀往案板上一插,擦着手问:"先生这般厚待,到底想让我做什么?"严遂连忙摆手:"我认识您日子还短,哪敢提什么要求?"转头就备下好酒,亲自给聂母敬酒。又捧出百镒黄金要给老太太贺寿。

聂政惊得后退半步:"我不过是个杀狗的,早晚挣点小钱奉养老母。粗茶淡饭够吃就行,实在不敢收这么重的礼。"严遂把旁人支开,压低声音说:"我有个仇家,走遍各国都没找到帮手。听说您重义气,这金子就当给老太太买点米面,交个朋友罢了。"

聂政摸着腰间的屠刀柄,摇头道:"我之所以窝在这市井里杀狗,就为奉养老母。只要娘亲在世,这条命就不能许给别人。"严遂再三推让,聂政到底没收。严遂只好按着宾客之礼告辞,临走时还一步三回头。

后来聂母去世,丧事办完,孝服也除了。聂政跪在母亲坟前喃喃自语:"我不过是个杀猪宰狗的,严仲子贵为卿相,千里迢迢来结交,还赠金为母亲祝寿。虽说没收,这份情谊......"他突然攥紧拳头,"如今老母已安葬,我这条命该报答知己了!"

他一路向西赶到濮阳,找到严遂就问:"先前因为老母在世不敢答应。如今母亲已故,您要报仇的对象是谁?"严遂眼睛一亮:"是韩相韩傀!他不仅是相国,还是韩王的叔父,府邸守卫森严。我派过好几拨刺客都没得手。"

聂政听完就摇头:"韩国离卫国不远,刺杀相国又是国君亲族,人多反而容易坏事。"他谢绝了严遂准备的车马随从,独自挎着剑就上路了。

正赶上韩国在东孟会盟,韩王和韩傀都在场,四周甲士林立。聂政大步闯进去,踏上台阶就刺向韩傀。韩傀慌不择路,一把抱住韩哀侯。聂政的剑锋穿过韩傀,连带伤到了哀侯。现场顿时大乱,聂政连杀数十人,最后用剑划烂自己的脸,挖出眼珠,剖腹断肠而死。

韩国人把聂政的尸首摆在街市上,悬赏千金求认尸。过了很久都没人知道是谁。

聂政的姐姐听说后,把纺锤一扔:"我弟弟这般豪杰,不能因为怕死就让他埋名!"她赶到韩国,扑在尸体上哭喊:"这是我弟弟,轵城深井里的聂政啊!"说完就拔刀自尽了。

各国诸侯听说这事,都感叹道:"不单聂政是条好汉,他姐姐也是女中豪杰。"后来聂政的名声能流传后世,全仗着这位不怕千刀万剐也要为弟弟扬名的姐姐啊。

原文言文

  韩傀相韩,严遂重于君,二人相害也。严遂政议直指,举韩傀之过。韩傀以之叱之于朝。严遂拔剑趋之,以救解。于是严遂惧诛,亡去游,求人可以报韩傀者。至齐,齐人或言:“轵深井里聂政,勇敢士也,避仇隐于屠者之间。”严遂阴交于聂政,以意厚之。聂政问曰:“子欲安用我乎?”严遂曰:“吾得为役之日浅,事今薄,奚敢有请?”于是严遂乃具酒,觞聂政母前。仲子奉黄金百镒,前为聂政母寿。聂政惊,愈怪其厚,固谢严仲子。仲子固进,而聂政谢曰:“臣有老母,家贫,客游以为狗屠,可旦夕得甘脆以养亲。亲供养备,义不敢当仲子之赐。”严仲子辟人,因为聂政语曰:“臣有仇,而行游诸侯众矣。然至齐,闻足下义甚高,故直进百金者,特以为夫人粗粝之费,以交足下之欢,岂敢以有求邪?”聂政曰:“臣所以降志辱身,居市井者,徒幸而养老母。老母在,政身未敢以许人也。”严仲子固让,聂政竟不肯受。然仲子卒备宾主之礼而去。

  久之,聂政母死,既葬,除服。聂政曰:“嗟乎!政乃市井之人,鼓刀以屠,而严仲子乃诸侯卿相也,不远千里,枉车骑而交臣,臣之所以待之至浅鲜矣,未有大功可以称者,而严仲子举百金为亲寿,我虽不受,然是深知政也。夫贤者以感忿睚眦之意,而亲信穷僻之人,而政独安可嘿然而止乎?且前日要政,政徒以老母。老母今以天年终,政将为知已者用。”

  遂西至濮阳,见严仲子曰:“前所以不许仲子者,徒以亲在。今亲不幸,仲子所欲报仇者为谁?”严仲子具告曰:“臣之仇韩相傀。傀又韩君之季父也,宗族盛,兵卫设,臣使人刺之,终莫能就。今足下幸而不弃,请益具车骑壮士,以为羽翼。”政曰:“韩与卫,中间不远,今杀人之相,相又国君之亲,此其势不可以多人。多人不能无生得失,生得失则语泄,语泄则韩举国而与仲子为雠也,岂不殆哉!”遂谢车骑人徒,辞,独行仗剑至韩。

  韩适有东孟之会,韩王及相皆在焉,持兵戟而卫者甚众。聂政直入,上阶刺韩傀。韩傀走而抱哀侯,聂政刺之,兼中哀侯,左右大乱。聂政大呼,所杀者数十人。因自皮面抉眼,自屠出肠,遂以死。韩取聂政尸于市,县购之千金。久之莫知谁子。

  政姊闻之,曰:“弟至贤,不可爱妾之躯,灭吾弟之名,非弟意也。”乃之韩。视之曰:“勇哉!气矜之隆。是其轶贲、育而高成荆矣。今死而无名,父母既殁矣,兄弟无有,此为我故也。夫爱身不扬弟之名,吾不忍也。”乃抱尸而哭之曰:“此吾弟轵深井里聂政也。”亦自杀于尸下。

  晋、楚、齐、卫闻之曰:“非独政之能,乃其姊者,亦列女也。”聂政之所以名施于后世者,其姊不避菹醢之诛,以扬其名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