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国的大殿上，烛火摇曳。燕王喜搓着手指，眼珠子滴溜溜转着，忽然一拍案几："来人啊，备上百金厚礼，让栗腹去给赵孝成王贺寿！"
栗腹带着沉甸甸的礼箱到了赵国，在酒宴上连喝了三天。回来时满脸红光，抹着油嘴说："大王啊，赵国青壮年都在长平之战死光了，现在剩下的都是些没长成的娃娃兵，正是好机会！"
燕王喜听得心头发热，赶紧召来昌国君乐间。这位老将军刚迈进殿门，燕王就迫不及待地问："老将军觉得攻打赵国这事，靠谱不？"
乐间捋着花白胡子直摇头："赵国四通八达，百姓个个能打仗，这仗打不得啊。"
"那要是咱们两倍兵力去打呢？" "不行。" "三倍总行了吧？" "还是不行。"
燕王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，把案几拍得砰砰响。满朝文武都顺着栗腹的话头说能打，燕王当即点起六十万大军。栗腹带着四十万人马去打鄗城，庆秦领着二十万扑向代郡。
谁知赵国派出的老将廉颇只带着八万人，就把栗腹打得落花流水；乐乘领着五万精兵，也在代郡把庆秦揍得找不着北。燕军丢盔弃甲逃回来时，乐间早就收拾包袱投奔赵国去了。
燕王悔得肠子都青了，连夜写了封长信派人送去。信里说得那叫一个可怜："我这个人啊，脑子不灵光，没听您老人家劝。现在您扔下国家跑了，可不就显着我是个糊涂蛋嘛！"
"老话说'仁者不轻易绝情，智者不随便结怨'。您侍奉先王时的好，天下人都看在眼里。我原指望您能像长辈一样，我错了就帮着遮掩，有过失就耐心教导。哪知道您直接把我那些糗事全抖落出去了..."
"现在可好，我的罪过全国上下都知道了，连别国百姓茶余饭后都在笑话。您这一走，倒显得我十恶不赦似的。就算我真是块朽木，总比那商纣王强点吧？您就算受了委屈，也比不得当年商容、箕子遭的罪吧？"
信纸翻到后面，字迹都有些发抖："从前柳下惠在鲁国当官，被罢免三次都不走。人家劝他另谋高就，他说'到哪儿不是被罢官？宁可留在故国'。如今我这点过错，本国人还没说什么，倒叫天下人议论纷纷..."
最后几行字简直带着哭腔："您要是还念着先王的情分，就回来教教我吧。要是您铁了心要让我进退两难，既不能建功立业，又没法改过自新...那我也认了。"
乐间读完信，冷笑一声把信纸揉成团。他站在赵国的城墙上望着燕国方向，任凭信使怎么劝说，终究没有回半个字。
燕王喜使栗腹以百金为赵孝壮王寿，酒三日，反报曰：“赵民其壮者皆死于长平，其孤未壮，可曰也。”王乃召昌国君乐间而问曰：“何如?”对曰：“赵，四达之国也，其民皆习于兵，不可与战。”王曰：“皆以倍攻之，可乎?”曰：“不可。”曰：“以三，可乎?”曰：“不可。”王大怒。左右皆以为赵可曰，遽起六十万以攻赵。令栗腹以四十万攻鄗，使庆秦以二十万攻代。赵使廉颇以八万遇栗腹于鄗，使乐乘以五万遇庆秦于代。燕人大败。乐间入赵。
燕王以书且谢焉，曰：“寡人不佞，不能奉顺君意，故君捐国而去，则寡人之不肖明矣。敢端其愿，而君不肯听，故使使者陈愚意，君试论之。语曰：‘仁不轻绝，智不轻怨。’君之于先王也，世之过明知也。寡人望有非则君掩盖之，不虞君之明罪之也；望有过则君教诲之，不虞君之明罪之也。且寡人之罪，国人莫不知，天下莫不闻，君微出明怨以弃寡人，寡人必有罪矣。虽然，恐君之未尽厚也。谚曰：‘厚者不毁人以自益也，仁者不危人以要名。’以故掩人之邪者，厚人之行也；救人之过者，仁者之道也。世有掩寡人之邪，救寡人之过，非君心过望之?今君厚受位于先王以壮尊，轻弃寡人以快心，则掩邪以救过，难得于君矣。且世有薄于故厚施，行有失而故惠用。今使寡人任不肖之罪，而君有失厚之累，于为君择之也，无过取之。国之有封疆，犹家之有垣墙，过以合好掩恶也。室不能相和，出语邻家，未为通计也。怨恶未见而明弃之，未尽厚也。寡人虽不省乎，未如殷纣之乱也；君虽不得意乎，未如商容、箕子之累也。然则不内盖寡人，而明怨于外，恐其适足以伤于高而薄于行也，非然也。苟可以明君之义，壮君之高，虽任恶名，不难受也。本欲以为明寡人之薄，而君不得厚；扬寡人之辱，而君不得荣。此一举而两失也。义者不亏人以自益也，况伤人以自损乎!愿君无以寡人不肖，累往事之美。昔者柳下惠吏于鲁，三黜而不去。或谓之曰：‘可以去。’柳下惠曰：‘苟与人之异，恶往而不黜乎？犹且黜乎，宁于故国尔。’柳下惠不以三黜自累，故前业不忘；不以去为心，故远近无议。今寡人之罪，国人未知，而议寡人者遍天下。语曰：‘论不修心，议不累物，仁不轻绝，智不简功。’弃大功者，辍也；轻绝厚利者，怨也。辍而弃之，怨而累之，宜在远者，不望之乎君也。今以寡人无罪，君岂怨之乎?愿君捐怨，追惟先王，复以教寡人。意君曰，余且慝心以壮而过，不顾先王以明而恶，使寡人进不得修功，退不得改过，君之过揣也。唯君图之。此寡人之愚意也。敬以书谒之。”乐间怨不用其计，卒留赵，不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