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国那位叫造的客卿，正坐在穰侯府邸的席上，手指轻轻敲着几案。窗外槐花飘落，他忽然倾身向前，声音压得极低："穰侯啊，秦王把陶邑封给您这些年，天下人都看在眼里。要是这次伐齐成了，陶邑就能变成万乘之国，统领那些小国去朝见周天子，到时候谁还敢不听您的？这可是齐桓晋文那样的霸业啊！"
他忽然抓起案上的水盏又重重放下，水花溅在袖口："可要是伐齐败了，陶邑就成了四面楚歌的孤城，连个退路都没有。所以说这次打不打齐国，直接关系着陶邑的存亡啊！"
槐树的影子在席间游移，客卿造忽然眼睛一亮："您要是真想成事，不如派人去给燕国相国递个话——就说，圣人也得等时机不是？舜帝再贤明，要不是遇上尧帝禅让，也当不了天子；商汤周武再厉害，要不是碰上夏桀商纣暴虐，也成不了王。如今伐齐，就是燕国百年难遇的好机会！"
他越说越激动，手指在空中划着弧线："借着天下诸侯的兵力，去打咱们共同的仇敌齐国，既能报当年齐惠王欺负燕国的旧仇，又能成就燕昭王的功业，还能除掉这个世世代代的祸害。这对燕国是多大的好处，对相国您又是多大的名声啊！"
客卿造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简，哗啦一声展开："《尚书》上说得好，种德行要像浇树苗一样不断滋养，除祸害要像斩草一样连根拔起。当年吴国没把越国灭干净，结果反被越国灭了；齐国要是没把燕国灭彻底，燕国就该反过来灭齐！"
窗外忽然刮过一阵穿堂风，吹得烛火直晃。他赶紧用镇尺压住竹简，声音带着几分急切："错过这个时机，等秦国转头去帮齐国的时候，齐秦两国联手，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燕国！到时候您就是把燕国兵马全拉出来报仇，就像儿子给父亲报仇那样拼命，也来不及啦！"
最后他整了整衣襟，语气忽然缓和下来，像在说家常话："要是真能灭了齐国，秦王许诺把河南之地封给您，让燕国也成为万乘之国，在中原四通八达。南边和陶邑做邻居，世世代代平安无事。所以相国您啊，千万要把心思都放在伐齐这事上，可别三心二意。"
秦客卿造谓穰侯曰：“秦封君以陶，藉君天下数年矣。攻齐之事成，陶为万乘，长小国，率以朝天子，天下必听，五伯之事也；攻齐不成，陶为邻恤，而莫之据也。故攻齐之于陶也，存亡之机也。
“君欲成之，何不使人谓燕相国曰：‘圣人不能为时，时至而弗失。舜虽贤，不遇尧也，不得为天子；汤、武虽贤，不当桀、纣不王。故以舜、汤、武之贤，不遭时，不得帝王。今攻齐，此君之大时也已。因天下之力，伐雠国之齐，报惠王之耻，成昭王之功，除万世之害，此燕之长利，而君之大名也。 《书》云，树德莫如滋，除害莫如尽。吴不亡越，越故亡吴；齐不亡燕，燕故亡齐。齐亡于燕，吴亡于越，此除疾不尽也。以非此时也，成君之功，除君之害，秦卒有他事而从齐，齐、秦合，其雠君必深矣。挟君之雠以诛于燕，后虽悔之，不可得也已。君悉燕兵而疾僭之，天下之从君也，若报父子之仇。诚能亡齐，封君于河南，为万乘，达途于中国，南与陶为邻，世世无患。愿君之专志于攻齐，而无他虑也。’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