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秋纪事·说客劝相国
那日说客提着衣摆跨进相国府,檐下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。他见张相国正倚着案几批阅竹简,便上前拱手道:"大人啊,您怎么能处处贬低赵国人,却指望赵国人反过来推崇您呢?您若是总对赵国人横挑鼻子竖挑眼,又怎能指望他们真心爱戴您?"
说客说着从袖中摸出两块胶漆,啪地按在一起:"您瞧这胶漆,黏性够强了吧?可隔得远了照样粘不住。"又拈起一根鸿毛轻轻一吹,"这羽毛轻得能飘上天,可要是没风助力,它自个儿连三寸都蹦不起来。"正说着窗外一阵穿堂风过,那羽毛打着旋儿飞出厅堂,说客指着笑道:"可借了清风之力,它就能飘过四海去。"
他凑近半步压低声音:"所以说啊,有时候看似简单的法子反而能成大事,关键要懂得借势。您看看赵国——"说着展开羊皮地图,手指点着漳水、滏水划了个圈,"前有漳滏天险,右靠常山屏障,左边河间要塞,北边代郡雄关,百万精兵铁甲森森。当年把强齐压得抬不起头,四十多年来连虎狼之秦都奈何不得。这样的万乘强国,在天下格局里可是举足轻重啊!"
竹简啪嗒一声落在案上,张相国直起了身子。说客见状趁热打铁:"如今您放着这么棵大树不靠,反倒去巴结那遥不可及的梁国小邦,就像捧着金碗要饭——"话到嘴边又咽回去,改口道:"在下实在觉得这买卖不划算。"
张相国摸着下巴沉吟半晌,突然拍案道:"说得好!"从此以后,每逢宴席聚会,总见这位相国大人举着酒樽夸赞:"赵国的将士真是勇武过人呐!"或是捻着胡须感叹:"赵地的风俗最是淳厚!"满座宾客面面相觑,都不明白这位大人怎么突然转了性子。
说张相国曰:“君安能少赵人,而令赵人多君?君安能憎赵人,而令赵人爱君乎?夫胶漆,至黏也,而不能合远;鸿毛,至轻也,而不能自举。夫飘于清风,则横行四海。故事有简而功成者,因也。今赵万乘之强国也,前漳、滏,右常山,左河间,北有代,带甲百万,尝抑强齐,四十余年而秦不能得所欲。由是观之,赵之于天下也不轻。今君易万乘之强赵,而慕思不可得之小梁,臣窃为君不取也。”君曰:“善。”自是之后,众人广坐之中,未尝不言赵人之长者也,未尝不言赵俗之善者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