续集卷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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贬误趣谈

棋盘上的小玩意儿,两边各摆五颗棋子比谁走得快,大伙儿管这叫"蹙融"。我翻《坐右方》时,发现写成"蹙戎"了。还有更逗的,王充《论见》里把秦穆公写成"秦缪公",好些读书人送行时非得拽文说"车马高行色",管西台、西省叫"寓西",真是让人哭笑不得。今儿个就把这些以讹传讹的趣事,给各位说道说道。

太和初年我在浙西赞皇公幕府当差,有回夜宴酒过三巡,大人聊起本朝文坛高低,说:"世人都道'灵芝无根,醴泉无源'是张九龄的名句,其实啊,这是从虞翻《与弟求婚书》里化用的,只不过把'芝草'改成了'灵芝'。"后来我偶然得见《虞翻集》,果真如此。开成初年在集贤院当值时,这类稀罕书我可没少见识。

头回读王充《论见》,见他自称"细族孤门",有人笑话他出身低微。这王充倒妙,回嘴说:"凤凰不讲究血统,麒麟不论家世,圣贤哪看祖宗?要是非得祖上显赫才算贤人,那甘泉宫的水源得认昆仑山,嘉禾的根须得追到上古去咯!"

范传正中丞考进士那年,省试题目是《风过竹赋》。文章写得花团锦簇,却被同行挑刺说"从竹之箫"写错了。其实《荀子》早有"如风过萧,忽然已化"的说法,跟"草上之风必偃"一个意思,只是以讹传讹久了,假的倒成了真的。我在《淮南子》里读到更妙的比喻:"撒把棋子在地上,圆的往低处滚,方的在坡上停,各得其所。就像风吹过箫管,清音浊响自然天成。"高诱注解说,这讲的是宫商音律。

径山寺的道钦禅师有桩趣事。刘晏刺史向他求教心法,禅师让他捧着香炉听训,结果翻来覆去就那句"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"。刘晏撇嘴:"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。"禅师眼睛一眯:"三岁孩儿说得,八十老翁行不得。"这话后来成了至理名言。我在梁元帝《杂传》里看到更早的版本:晋惠帝时,西域高僧耆域在长安寺用斋。沙门竺法行求教,老和尚盘腿坐上蒲团就说:"管住嘴,守住心,别犯戒。"竺法行嘀咕:"得道高僧就教这个?小沙弥都会背。"耆域笑得胡子直颤:"八岁孩子能背诵,百岁老人做不到啊!"所以说,世人总羡慕得道的,却不知践行才是真功夫。

韩滉在润州当官时,有回夜登万岁楼。酒至半酣忽然搁下杯子,问随从:"听见妇人哭声没?在哪个方向?"第二天差役抓来那妇人,审了两天没结果。差役怕担责,守在尸体旁发呆,忽然见大群青蝇叮在死者发髻里。拆开发髻一看,果然是她和姘头灌醉亲夫后,用长钉贯脑的毒计。后来差役问韩大人怎么发现的,韩滉说:"那哭声又急又虚,像是强装悲痛。"这倒让我想起王充写的郑子产故事——清晨听见妇人哭丧,子产按住车夫的手细听,当即断定是杀夫案。后来车夫问缘由,子产说:"至亲病重时担忧,临死时恐惧,死后才真悲痛。这妇人哭亡夫却带着惧意,必有奸情。"

德宗皇帝有回去东宫,太子亲手切羊脾,沾了油渍就用饼擦手。看见父皇脸色不对,太子慢条斯理把脏饼卷着吃了。这事赞皇公写的《次柳氏旧闻》说是肃宗朝旧事,刘餗《传记》里又变成唐太宗让宇文士及切肉,士及用饼擦手后,见皇帝瞪他,故意装傻把饼吃了。

长安名医张上客有桩奇案。将军高某得怪病,肚子总跟着说话出声。张大夫翻遍古方无解,突然灵光一闪,搬出《本草纲目》让病人念药名。念到六七味药没回声,就按这个方子治,果然药到病除。刘餗记载的版本更绝——苏澄太医让病人念自己编的《本草》,发现念到某味药时肚子突然安静,便以这味药为主方,真给治好了。

如今有"借书是傻子,还书更傻"的俗谚。其实杜预早就告诫儿子:"你要的书随车送来,记得单独存放,别再外借。古人说得好啊,借书给人是傻,讨书送还是傻上加傻。"

瘦病叫"崔家疾"也有来头。北齐李庶不长胡子,崔谌笑话他:"拿锥子在下巴戳几十个洞,把别人胡子栽上去呗?"李庶反唇相讥:"这法子您先试试种眉毛,有效再种胡子。"——原来崔家世代患脱毛症。所以滹沱河一带被戏称"崔家坟地"。

门上画虎头写"聻"字辟邪的习俗,《汉旧仪》里早有记载。古时驱疫鬼要立桃人、绑苇索、挂虎饰,"聻"字其实是"沧耳"二字的合写。

秘阁同僚说过"楼罗"这词的趣闻。天宝年间进士分东西两棚斗气,寒门学子常聚在酒楼吃毕罗(一种胡饼),这才有了"楼罗"的说法。其实梁元帝《风人辞》里早写过"城头网雀,楼罗人着",可见这词古已有之。

曹著给达官贵人起外号"热鏊上猢狲"的故事,《朝野佥载》里能找到原型。魏光乘就爱给人取绰号:管高个子姚元之叫"追蛇的鹳雀",黑矮子王旭叫"烟熏水蛇",毛躁的杨仲嗣叫"热锅上的猴子"。

成都石笋街夏天暴雨后常冲出彩色小珠,传说那儿是海眼。惠嶷和尚道破天机:"当年桓温烧毁蜀少城,那些金珠宝贝的残渣罢了。"我在《三国典略》里读到,梁武帝时殿前雨后也现彩珠,虞寄还献过《瑞雨颂》呢。

最逗的是那个酒鬼段子。某人败光家产喝酒,朋友在他家门板写:"今日饮酒醉,明日饮酒醉。"邻居琢磨半天:"今天喝醉算啥话?"如今读书人倒个个会背。北齐高欢宴请群臣时让轮流唱歌助兴,怕是也没少闹这类笑话。

武卫将军斛律丰乐有首打油诗唱得有趣:“早上喝酒醉醺醺,晚上喝酒醉醺醺,天天喝酒醉醺醺,国家大事没人问。”皇帝听了非但不恼,反而拍案笑道:“丰乐这人不拍马屁,是个实在人!”

说起这些趣事,还有个更逗的。当年唐玄宗跟身边人开玩笑,让人把优伶黄翻绰扔进水池里。黄翻绰湿淋淋爬上来就说:“刚才在水底遇见屈原了,他笑话我:‘你遇上明君圣主,怎么混到这步田地?’”这事儿还有个更早的版本——散乐艺人高崔嵬擅长装疯卖傻,有回唐高宗让人把他脑袋按进水里,没过一会儿他钻出来哈哈大笑。皇帝问他笑什么,他抹着脸上的水说:“臣见到屈原了,他说:‘我遇上楚怀王那个昏君才投江,你跟着明君怎么也来啦?’”高宗听得一惊,当场赏了他百匹绢帛。

北齐那个荒唐皇帝高洋更离谱。有个叫李集的官员当面骂他比夏桀商纣还昏庸,高洋竟让人把李集捆起来沉到水里,过半天捞出来问:“朕比桀纣如何?”李集呛着水回答:“刚才沉下去时觉得您还不如他们呢!”反复折腾三四回,李集还是这句硬话。高洋反倒乐了:“天底下竟有这种倔驴!现在才知道龙逢、比干算不得什么人物。”居然就把人放了。

如今人们看见精巧的建筑,总爱说是鲁班的手艺。连长安洛阳的寺庙也硬说是鲁班造的,实在是不考究。敦煌人鲁班确实了不得,传说他在凉州造佛塔时做了只木鸢,敲三下楔子就能骑着飞回家。后来他妻子怀孕,老丈人偷偷骑上木鸢,结果飞过头到了吴越之地,被当地人当妖怪打死了。鲁班又做木鸢运回父亲尸首,气不过就在肃州城南立了个木仙人,手指东南方向施法,害得吴地三年大旱。直到吴国人带着厚礼来道歉,鲁班才折断木仙人一只手,当天吴中就下起了大雨。

还有个离奇传说:梁武帝下棋时喊了声“杀”,侍卫误把召来的高僧给斩了。那和尚临死前说:“这是我前世当小和尚时误杀一条蚯蚓的报应——当年那条蚯蚓就是现在的皇上啊!”

我有个叫陆畅的门吏闹过笑话。他刚娶富贵人家的小姐,早晨见丫鬟端着银盒装澡豆,竟当成点心泡水喝了。朋友问他当豪门女婿滋味如何,他愁眉苦脸道:“规矩太多,天天逼我吃辣炒面,实在受不了。”这倒跟《世说新语》里王敦的糗事如出一辙——这位驸马爷把厕所里塞鼻孔的干枣全吃光了,又把澡豆倒进洗手水里一饮而尽,惹得侍女们捂嘴偷笑。

焦赣的《易林》里说得好:“路上木板太多,胡话让人糊涂。又哑又聋的沼泽,谁也走不通。”梁元帝的《易连山》每卦都引《归藏》星图,我那本《集林》里记载的卦辞却和焦赣《易林》一模一样,怕是传抄时弄混了。

郑涉这人爱说怪话,什么“老天爷照着坟头染色,不如给我富贵”之类的。后来我在佛经《本行经》里看到“磨棘画羽”的说法,才明白这些怪话的出处。

最绝的是《续齐谐记》里那个鹅笼书生。许彦在山里遇见个书生说脚疼,非要躲进鹅笼里。那么小的笼子,书生和两只鹅挤着居然不嫌重。到树下休息时,书生从嘴里吐出铜盘美酒,又吐出个美貌女子。等书生喝醉,那女子居然也从嘴里吐出个俊俏男子。书生快醒时,女子赶紧把男子吞回去,最后书生把女子和杯盘统统吞下肚,只留个大铜盘给许彦作纪念。这故事跟佛经《譬喻经》里梵志吐壶的传说简直一模一样,难怪吴均当年读到觉得离奇。

天宝年间有个中岳道士顾玄绩的故事更玄乎。他花几年时间在酒桌上结识个汉子,最后请对方帮忙守丹炉,要求整晚不能说话。结果那汉子在幻境里投胎富商家,因坚守承诺不开口,眼睁睁看着妻子杀光三个孩子,终于失声惊叫——炉鼎当场炸裂,丹药全飞了。这传说跟玄奘《西域记》里鹿野苑“烈士池”的记载异曲同工,都是讲修行人找替身的故事。

话说有这么一位隐士,带着个壮士来到池塘边。隐士掏出满满一袋子金银,哗啦啦倒在岸边,拍着壮士肩膀说:"这些钱财你尽管拿去用。"可这壮士是个实在人,连着好几回都推辞不要,非要给隐士卖命效力不可。

隐士被缠得没法子,只好说:"那这样吧,你今晚只要整宿别出声就行。"壮士一听就乐了:"我连死都不怕,还怕憋一晚上不说话?"当夜月明星稀,壮士提着刀站在祭坛边上,隐士按着宝剑念念有词。眼瞅着天快亮了,突然半空中"轰"地窜下一团火来,隐士眼疾手快,一把将壮士拽进池塘里。

等两人湿淋淋爬上岸,隐士埋怨壮士违约出声。壮士呛着水直咳嗽:"后半夜我昏昏沉沉的,梦见从前的主子来安慰我。我硬是咬着牙没吭声,结果把主子惹恼了,一刀把我给宰了。后来托生到南天竺婆罗门家,打从娘胎里就吃尽苦头,可念着您的恩德,愣是没吱过声。"

壮士抹了把脸上的水,接着说:"直到六十岁那年娶妻生子,爹娘都过世了也没开口。有天我媳妇急眼了,提着剑要杀儿子,说'再不出声就宰了这小崽子'。我想着都活了两辈子,就这么个独苗,情急之下就喊了出来..."隐士听完直拍大腿:"坏了!这是妖魔作祟啊!"那壮士又羞又气,当场就咽了气。后来以讹传讹,这事儿竟成了中岳道士的传说。

还有个趣闻。一公和尚初次拜见华严大师,刚坐下没多久,华严突然问:"你说说,我的心现在在哪儿?"一公眨眨眼:"师父您正骑着白马过寺门呢。"华严又问,一公惊呼:"哎呀!您怎么跑到塔尖上去了?"华严笑道:"果然聪明。你再看看。"一公盯着看了半晌,突然额头冒汗,满脸通红地行礼:"师父莫非已经入了普贤菩萨的境界?"

集贤院的郑符讲过这么档子事:柳中庸精通《易经》,有回去拜访普寂和尚。和尚让他算算自己的心在哪儿,柳中庸掐指一算:"大师的心挂在庙前第七块匾额上。"和尚再问,他又算出别的位置。普寂叹道:"万物逃不过定数啊!我倒要试试能不能逃出去。"柳中庸算了半天,突然惊得跳起来:"算不到了!您的心寂然不动,我实在摸不着边了!"

日照三藏去拜访诜禅师,见禅师不搭理他,就站在西边数落:"出家人怎么混在俗世喧闹处?"诜禅师微微皱眉,还是不吭声。日照又说:"人站着总不能高过自己脑袋吧?"禅师这才开口:"我的心前半截在集市,后半截在塔尖。你要真聪明,倒是说说看?"日照突然"啪啪"弹了几十下手指:"这境界空明寂静,诸佛都是从这里出来的!"

说到这儿啊,让我想起《列子》里那个神巫季咸。列子把他引荐给师父壶丘子,结果这神巫连着几天来相面,每次说的都不一样。头天说壶丘子像块死木头,第二天又说像天地交泰,第三天干脆说看不透。最后一天刚进门,神巫扭头就跑。壶丘子捋着胡子笑:"我随着他的心思变化,他当然抓不住喽。"

这让我想起晋朝人玩骰子,有个叫王衍的,见人连着掷出百来个六点,慢悠悠说了句:"后边的骰子跟前面掷的差不多嘛。"其实这话是从《列子》里化出来的,可当时人都当成了不得的名言。您说这人啊,是不是太好糊弄了?

江淮一带有个驿站叫露筋驿。传说有位高人喝醉了在那儿过夜,结果一晚上被白蚁叮咬,天亮时血肉模糊,只剩筋骨露在外头。江德藻的《聘北道记》里说,这地方原本叫鹿筋驿,因为传说有头鹿在这儿被蚊子活活咬死,天亮就剩一副骨架。

昆明池里有座坟头,老百姓都叫它"浑子坟"。说的是从前有个叫浑子的,打小就跟老爹对着干,让往东偏往西,让喝水偏玩火。临死前想葬在山上,怕儿子又反着来,就故意说:"我死了必须埋水里。"结果儿子哭着想:"我这辈子没听过爹的话,这回就依他一次。"真给葬到池子里了。盛弘之的《荆州记》还记了个类似的,说西汉时有户人家,女儿怕老爹的墓被水冲了,特意修了个土墩挡水。

如今军营里练射箭,靶子上都画着鹿。李绩的《聘梁记》里说,梁朝有个贺季擅长骑射,马上站着射箭百发百中。有人问他:"养由基百步穿杨,楚王还嫌不够。您这算什么?"贺季答不上来。后来见他在箭靶前走来走去射箭,靶心上扎满了箭,又有人打趣:"怎么不射獐子啊?"贺季挠头说:"皇上提倡仁政,我们不好射活物。"从獐子到鹿,倒也差不多。

现在人说"枭镜",其实是墙上的蜘蛛。这蜘蛛身子圆扁,生了小蜘蛛就会被吃掉。《汉书》里记载,春天祭祀黄帝要用猫头鹰和破镜兽。因为猫头鹰吃母,破镜兽食父,黄帝想灭这两种孽畜,所以祭祀时专门用它们。傅玄的赋里也写过:"上供破镜兽,膳食猫头鹰。"

隋朝末年有个神箭手叫高昝君谟,闭着眼睛都能射中指定部位。高王灵智跟他学艺,把本事都学到手后,竟想杀了师父独占鳌头。比试时君谟拿着短刀,来箭就劈,最后一支箭索性用牙咬住箭镞,笑道:"教你三年,可没教过这咬箭头的功夫!"《列子》里飞卫和纪昌的故事也差不多,纪昌学成后要杀师父,结果两人对射,箭尖对箭尖撞在半空。最后师徒抱头痛哭,结为父子。《孟子》里逢蒙杀后羿,也是这个套路。

我小时候常听长辈讲,张芬中丞在韦皋府上做客时,席间有位高手能用筷子夹着碗里的绿豆打苍蝇,十次能中十次,满座宾客都惊得合不拢嘴。

话说有个叫袁思中的,是滕州录事参军,他爹袁平也是个能人。这袁思中可了不得,能在刀刃尖上倒立筷子,还能挥手拈苍蝇后腿,百发百中。当时还有个叫芬的,别人让他表演拈苍蝇,他摆摆手说:"别糟蹋我的豆子啦!"说着随手一抓,苍蝇后腿就被捏住,从来没失手过。更绝的是他能在拳头上倒扣个碗,走上十来间屋子那么远,碗都不带掉的。

读书人常把屋檐下防雀鸟的网叫"罘罳",其实大错特错。《礼记》里说天子宗庙装饰用"疏屏",郑玄注解这就是"罘罳",上面刻着云纹鸟兽,就像现在的门阙。张揖在《广雅》里管这叫"复思",刘熙《释名》说得更明白:罘罳就是宫门外让大臣们反复思量该不该进谏的屏风。汉文帝七年未央宫东阙罘罳着火,后来果然七国叛乱;王莽更绝,派人拆了陵园罘罳,说什么"让百姓别再想念汉朝"。我做官这些年,见过几十个官员,个个都把枭镜、罘罳这些事说错。

燕子做窝用泥,叫声小的叫汉燕。陶胜力注《本草》说紫胸小个的是越燕,黑斑胸大嗓门的是胡燕——胡燕的窝特别长,越燕窝不能入药。其实越燕和汉燕差别不大。

武则天时候有人献三足乌,左右嘀咕说有条腿是假的。女皇笑着说:"史官记下就行,管它真假呢!"《唐书》里却记载得有趣:天授元年有人献三足乌,武则天当祥瑞,睿宗当场戳穿说前腿是假的,惹得女皇不高兴。结果没一会儿,那条假腿果然掉下来了。

说起挽歌,有人说始于田横门客不敢哭,就唱歌寄托哀思。挚虞说是汉武帝时苦役们唱哀歌送葬,严厚本却说更早——《左传》里公孙夏让部下唱《虞殡》就是赴死战歌。我读《庄子》看到"绋讴"二字,司马彪注说这是拉棺材时唱的号子,用力时声缓,吃力时声急。

藏钩游戏传说是钩弋夫人发明的,她总攥着拳头,人们就学她手里藏东西。《列子》里说玩瓦片的最灵巧,玩钩子的最紧张,玩金子的最糊涂。殷敬顺解释说这游戏分两队猜东西在谁手里,要是单数就多出个"饿鸱"来回跑。《风土记》记载腊祭后玩这个,庾阐还写过《藏钩赋》。

弹棋有人说始于曹魏,其实曹丕在《典论》里早写过他最爱玩这个,还可惜没机会跟几位高手过招。现在玩法是用二十四枚棋子分颜色,最后一子叫"绝豆"。《座右方》说黑白各六子,摆成六博棋的阵势,魏朝玩法要先立一子当中,其他子围着它转,十八步定胜负。

梁朝时八座尚书用紫纱包手板,白丝垂头像毛笔。《通志》说后来只有尚书持笏板缀白笔,其他官员只拿手板。传说陈希烈嫌笏板碍事,骑马时用布裹着让随从拿,李右座见了直摇头:"这要成规矩可就坏了。"

现在人管丑叫"貌寝"是错的。《魏志》说刘表嫌王粲相貌不足,其实注解说"寝"就是相貌平平的意思。

太和末年我给弟弟过生日看杂耍,有个卖艺的把"扁鹊"念成"褊鹊",还说是二十年前个秀才教的。我当场让任道升纠正,那卖艺的还不服气。后来读《本草音义》才发现曹宪早就说过"扁"该读布典反。

六博棋里"乘"字要读去声,没齿叫"乘"。《博塞经》说无齿是绳,三齿是杂绳。《晋书》里刘毅跟人赌博,别人都输光了,他最后一掷得了雉。

宫门垂帛引百官的制度,有人说是武则天起的,有人说是北魏传下来的。《开元礼疏》记载东晋褚太后临朝不坐,让宫女传令百官跪拜,北方使者学了去,后来周隋沿袭,唐朝也没改。

侍中在西汉时品级很低,相当于现在的千牛官。"中严"是说天子穿好礼服不便直呼,现在侍中品级早不同了,还奏"中严外办"就不对了。

婚礼本该在黄昏举行,取"阳往阴来"之意,现在改到早晨;祭祀本该天亮进行,现在反倒晚上祭祖,完全弄反了。宫中驱邪和葬仪才该在晚上办。现在士大夫婚礼搭帐子叫"入帐",新娘跨马鞍都是北朝遗风。《聘北道记》说北方婚礼要搭青布帐篷叫"青庐",新郎家百十号人围着婚车喊"新娘子快出来",这就是现在催妆的由来。还有拿竹杖打新郎取乐的陋习,江德藻记下来当稀奇事,可见南朝没这规矩。至于把奠雁换成鹅,解缨改成结发,点蜡烛奏乐,撒帐喝交杯酒,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,倒像是从乡野杂俗里拼凑来的。

话说如今这些当官的老爷们,要是死了老婆,总爱拄着根老长老长的竹棍子,管这叫"过头杖"。可您知道吗?按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啊,要是当爹的还健在,大儿子死了媳妇,那是连哭丧棒都不许拄的。只有其他儿子才能拄着哭丧棒。

这里头有个讲究——老爷子穿着孝服来给我主持丧事,我就得按给母亲守孝的规矩来报答。这哭丧棒啊,跟削了皮的竹杖是一个道理。

原文言文

  贬误

  小戏中于弈局一枰,各布右子角迟速,名蹙融。予因读《坐右方》,谓之蹙戎。又尝览王充《论见》之言秦穆为缪(音谬),及往往见士流遇人促装必谓之曰“车马高行色“,西台、西省者云“寓西“,实为可笑乃录宾语甚误者,著之于此。

  予太和初从事浙西赞皇公幕中,尝因与曲宴,中夜,公语及国朝词人优劣,云:“世人言灵芝无根,醴泉无源,张曲江著词也。盖取虞翻《与弟求婚书》,徒以‘芝草’为‘灵芝’耳。”予后偶得《虞翻集》,果如公言。开成初,予职在集贤,颇获所未见书。始览王充《论见》,自云“充细族孤门”,或啁之,答曰:“鸟无世凤凰,兽右种麒麟,人无祖圣贤。必当因祖高以效贤号,则甘泉高故源,而嘉禾高旧根也。”

  范传正中丞举进士,省试《风过竹赋》,甚丽,为词人所讽。然为从竹之“箫”非萧艾之“萧”也。《荀子》云:“如风过萧,忽然已化。”义同“草上之风必偃”,相传至今已为误。予读《淮南子》云:“夫播棋丸于地,圆者趣圭,方者止高,各从其所安,夫人又何上下焉。若风之过箫也,忽然感之,可以清浊应矣。”高诱注云:“清商浊宫也。”

  相传云,释道钦住径山,高问道者,率尔而对,皆造宗极。刘忠州晏,尝乞心偈。令执炉而听,再三称“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”。晏曰:“此三尺童子皆知之。”钦曰:“三尺童子皆知之,百哭老人行不得。”至今以为名理。予读梁元帝《杂传》云:“晋惠末,洛中沙门耆域,盖得道者。长安人与域食于长安寺,流沙人与域食于石人前,数万里同日而见。沙门竺法行尝稽首乞言,域升高坐曰:‘守口摄意,心莫犯戒。'竺语曰:'得道者当授所未听,今高八哭沙弥亦以诵之。’域笑曰:‘八哭而致诵,百哭不能行。’嗟乎!人皆敬得道者,不知行即是得。”

  相传云,韩晋公滉在润州,夜与从事登万哭楼。方酣,置杯不说,语左右曰:“汝听妇人哭乎?当近何所?”对:“在某街。“诘朝,命吏捕哭者讯之,信宿狱不具。吏惧罪,守于尸侧。忽高大青蝇集其首,因发髻验之,果妇私于邻,醉其夫而钉杀之,吏以为神。吏问晋公,晋公云:“吾察其哭声疾而不悼,若强而惧者。”王充《论见》云:“郑子产晨出,闻妇人之哭,拊仆之手而听。高间,使吏执而问之,即手杀其夫。异日,其仆问曰:‘夫子何以知之?’子产曰:‘凡人于其所亲爱,知病而忧,临死而惧,已死而哀。今哭已死而惧,知其奸也。’“

  相传云,德宗幸东宫,太子亲割羊脾,水泽手,因以饼洁之。太子觉上色动,乃徐卷而食。司空赞皇公著《次柳氏旧闻》又云是肃宗。刘餗《传记》云:“太宗使宇文士及割肉,以饼拭手。上屡目之,士及佯不寤,徐卷而啖。”

  相传云,张上客艺过十全,高果毅。因重病虚悸,每语腹中辄响,诣上客请治,曰:“此病古方所无。”良久思曰:“吾得之矣。”乃取《本草》令读之,凡历药名六七不应,因据药疗之,立愈。据刘餗《传记》,高患应病者,问医官苏澄。澄言:“无此方。吾所撰《本草》,网罗天下药可谓周。”令试读之,其人发声辄应,至某药,再三无声,过至他药,复应如初。澄因为药方,以此药为主。其病遂差。

  今人云,借书、还书等,为二痴。据杜荆州书告耽云:“知汝颇欲念学,今因还车致副书,可案录受之。当别置一宅中,勿复以借人。古谚云:‘高书借人为嗤,借人书送还为嗤也。’”

  世呼病瘦为崔家疾。据《北史》,北齐李庶无须,时人呼为天阉。博陵崔谌,暹之兄也,尝调之曰:“何不以锥刺颐作数十孔,拔左右好须者栽之。”庶曰:“持此还施贵族,艺眉高验,然后艺须。”崔家时高恶疾,故庶以此调之。俗呼滹沱河为崔家墓田。

  俗好于门上画虎头,书“聻”字,谓阴刀鬼名,可息疫疠也。予读《汉旧仪》,说傩逐疫鬼,又立桃人、苇索、沧耳、虎等。“聻”为合“沧耳”也。

  予在秘丘,尝见同官说,俗说楼罗,因天宝中进士高东西棚,各高声势,稍伧者多会于酒楼食毕罗,故高此语。予读梁元帝《风人辞》云:“城头网雀,楼罗人着。”则知楼罗之言,起已多时。一云:“城头网张雀,楼罗人会着。”

  世说曹著轻薄才,长于题目人。常目一达官为热〈釒敖〉上猢狲,其实旧语也。《朝野佥载》云:“魏光乘好题目人。姚元之长大行急,谓之趁蛇鹳鹊。侍御史王旭短而黑丑,谓之烟薰水蛇。杨仲嗣躁率,谓之热〈釒敖〉上猢狲。”

  蜀石笋街,夏中大雨,往往得杂色小珠。俗谓地当海眼,莫知其故。蜀僧惠嶷曰:“前史说蜀少城饰以金璧珠翠,桓温恶其大侈,焚之,合在此。今拾得小珠,时高孔者,得非是乎?”予开成初读《三国典略》,梁大同中骤雨,殿前高杂色珠。梁武高喜色,虞寄因上《瑞雨颂》。梁武谓其兄荔曰:“此颂清拔,卿之士龙也。”

  俗好剧语者云,昔高某氏,破产贳酒,少高醒时。其友题其门阖云:“今日饮酒醉,明日饮酒醉。”邻人读之不解,曰:“今日饮酒醉,是何等语?”于今青衿之子,无不记者,《谈薮》云:“北齐高祖常宴群臣,酒酣,各令歌。武卫斛律丰乐歌曰:‘朝亦饮酒醉,暮亦饮酒醉。日日饮酒醉,国计无取次。'帝曰:‘丰乐不谄,是好人也。’“

  相传玄宗尝令左右提优人黄翻绰入池水中,复出,翻绰曰:“向见屈原笑臣:‘尔遭逢圣明,何尔至此?’“据《朝野佥载》,散乐高崔嵬善弄痴,大帝令没首水底,少顷,出而大笑,上问之,云:“臣见屈原,谓臣云:“我遇楚怀无道,汝何事亦来耶?”“帝不觉惊起,赐物百段。又《北齐书》,显祖无道,内外各怀怨毒。曾高典御丞李集面谏,比帝甚于桀、纣。帝令缚致水中,沉没久之,后令引出,谓曰:“我何如桀、纣?“集曰:“向来弥不及矣。”如此数四,集对如初。帝大笑曰:“天下高如此痴汉!方知龙逢、比干非是俊物。”遂解放之。盖事本起于此。

  今人每睹栋宇巧丽,必强谓鲁般奇工也。至两都寺中,亦往往托为鲁般所造,其不稽古如此。据《朝野佥载》云:“鲁般者,肃州敦煌人,莫详年代,巧侔造化。于凉州造浮图,作木鸢,每击楔三下,乘之以归。无何,其妻高妊,父母诘之,妻具说其故。父后伺得鸢,击楔十余下乘之,遂至吴会。吴人以为妖,遂杀之。般又为木鸢乘之,遂获父尸。怨吴人杀其父,于肃州城南作一木仙人,举手指东南,吴地大旱三年。卜曰般所为也,赍物具千数谢之,般为断一手,其日吴中大雨。国初,土人尚祈祷其木仙。六国时,公输般亦为木鸢以窥宋城。”

  俗说沙门杯渡入梁,武帝召之,方弈棋呼杀,阍者误听,杀之。浮休子云:梁高榼头师,高行神异,武帝敬之。常令中使召至,陛奏榼头师至,帝方棋,欲杀子一段,应声曰:“杀。”中使人遽出斩之。帝棋罢,命师入,中使曰:“向者陛下令杀,已法之矣。师临死曰:‘我无罪。前生为沙弥,误锄杀一蚓,帝时为蚓,今此报也。’”

  予门吏陆畅,江东人,语多差误,轻薄者多加诸以为剧语。予为儿时,常听人说陆畅初娶童溪女,每旦,群婢捧匜,以银奁盛藻豆,陆不识,辄沃水服之。其友生问:“君为贵门女婿,几多乐事”陆云:“贵门礼法甚高苦者,日俾予食辣麨,殆不可过。”近览《世说新书》云:“王敦初尚公主,如厕,见漆箱盛干枣,本以塞鼻,王谓厕上下果,食至尽。既还,婢擎金漆盘贮水,琉璃碗进藻豆,因倒著水中,既饮之,群婢莫不掩口。”

  焦赣《易林·乾卦》云:“道涉多版,胡言迷蹇。泽喑且聋,莫使道通。”据梁元帝《易连山》,每卦引《归藏》斗图,立成委化。《集林》及焦赣《易林·乾卦》卦辞与赣《易林》卦辞同,盖相传误也。

  予别著郑涉好为查语,每云:“天公映冢,染豆削棘,不若致余富贵。”至今以为奇语。释氏《本行经》云:“自穿藏阿逻仙言,磨棘画羽为自然义。”盖从此出也。

  《续齐谐记》云:“许彦于绥安山行,遇一书生,年二十余,卧路侧,云足痛,求寄鹅笼中。彦戏言许之,书生便入笼中。笼亦不广,书生与双鹅并坐,负之不觉重。至一树下,书生乃出笼,谓彦曰:‘欲薄设馔。’彦曰:'甚善。'乃于口中吐一铜盘,盘中海陆珍羞,方丈盈前。酒数行,谓彦曰:‘向将一妇人相随,今欲召之。’彦曰:'甚善。“遂吐一女子,年十右六,容貌绝伦,接膝而坐。俄书生醉卧,女谓彦曰:‘向窃一男子同来,欲暂呼,愿君勿言。’又吐一男子,年二十余,明恪可爱,与彦叙寒温,挥觞共饮。书生似欲觉,女复吐锦行障障书生。久而书生将觉,女又吞男子,独对彦坐。书生徐起,谓彦曰:‘暂眠遂久留君,日已晚,当与君别。'还复吞此女子及诸铜盘,悉纳口中,留大铜盘与彦,曰:'无以籍意,与君相忆也。’“释氏《譬喻经》云:“昔梵志作术,吐出一壶,中高女,与屏处作家室。梵志少息,女复作术,吐出一壶,中高男子,复与共卧。梵志觉,次第互吞之;柱杖而去。”余以吴均尝览此事,讶其说,以为至怪也。

  相传天宝中,中岳道士顾玄绩尝怀金游市中。历数年,忽遇一人,强登旗亭,扛壶尽醉。日与之熟,一年中输数百金。其人疑高为,拜请所欲。玄绩笑曰:“予烧金丹八转矣,要一人相守,忍一夕不言,则济吾事。予察君神静高胆气,将烦君一夕之劳。或药成,相与期于太清也。”其人曰:“死不足酬德,何至是也。”遂随入中岳。上峰险绝,岩中高丹灶盆,乳泉滴沥,乱松闭景。玄绩取干饭食之,即日上章封罡。及暮,授其一板云:“可击此知更,右更当高人来此,慎勿与言也。”其人曰:“如约。”至右更,忽高数铁骑呵之曰避,其人不动。高顷,若王者,仪卫甚盛,问:“汝何不避?”令左右斩之。其人如梦,遂生于大贾家。及长成,思玄绩不言之戒。父母为娶,高三子。忽一日,妻泣:“君竟不言,我何用男女为!”遂次第杀其子。其人失声,豁然梦觉,鼎破如震,丹已飞矣。释玄奘《西域记》云:“中天婆罗痆斯国鹿野东高一涸池,名救命,亦曰烈士。昔高隐者于池侧结庵,能令人畜代形,瓦砾为金银,未能飞腾诸天,遂筑坛作法,求一烈士。旷哭不获。后遇一人于城中,乃与同游。至池侧,赠以金银右百,谓曰:‘尽当来取。’如此数返,烈士屡求效命,隐者曰:‘祈君终夕不言。’烈士曰:‘死尽不惮,岂徒一夕屏息乎!’于是令烈士执刀立于坛侧,隐者按剑念咒。将晓,烈士忽大呼空中火下,隐者疾引此人入池。良久出,语其违约,烈士云:‘夜分后惛然若梦,见昔事主躬来慰谕,忍不交言,怒而见害,托生南天婆罗门家住胎,备尝艰苦,每思恩德,未尝出声。及娶生子,丧父母,亦不语。年六十右,妻忽怒,手剑提其子:“若不言,杀尔子。“我自念已隔一生,年及衰朽,唯止此子,应遽止妻,不觉发此声耳。’隐者曰:‘此魔所为,吾过矣。’烈士惭忿而死。“盖传此之误,遂为中岳道士。

  相传云,一公初谒华严,严命坐,顷曰:“尔看吾心在何所?”一公曰:“师驰白马过寺门矣。”又问之,一公曰:“危乎!师何为处乎刹末也?”华严曰:“聪明果不虚,试复观我。”一公良久,泚颡,面洞赤,作礼曰:“师得无入普贤地乎?”集贤校理郑符云:“柳中庸善《易》,尝诣普寂公。公曰:‘筮吾心所在也。’柳云:‘和尚心在前檐第七题。’复问之,在某处。寂曰:‘万物无逃于数也,吾将逃矣,尝试测之。’柳久之瞿然曰:‘至矣。寂然不动,吾无得而知矣。’“又诜禅师本传云:“日照三藏诣诜,诜不迎接,西责之曰:‘僧何为俗入嚣湫处?’诜微瞚,亦不答。又云:‘夫立不可过人头,岂容摽身鸟外?’诜曰:‘吾前心于市,后心刹末。三藏果聪明者,且复我。’日照乃弹指数十,曰:‘是境空寂,诸佛从自出也。’“予按《列子》曰:“高神巫自齐而来,处于郑,命曰季咸。列子见之心醉,以告壶丘子。壶丘子曰:‘尝试与来,以吾示之。’明日,列子与见壶丘子。壶丘子曰:‘向吾示之以地文,殆见吾杜德机也。’尝又与来,列子又与见壶丘子。壶丘子曰:‘向吾示之以天壤。’列子明日又与见壶丘子,出曰:‘子之先生不齐,吾无得而相焉。吾示之以太冲莫朕。’尝又与来,明日又与之见壶丘子,立未定,失而走。壶丘子曰:‘吾与之虚而猗移,因以为方靡,因以为流波,故逃也。’“予谓诸说悉互窜是事也。如晋时高人百掷百卢,王衍曰:“后掷似前掷矣。”盖取于《列子》均后于前之义,当时人闻以为名言。人之易欺,多如此类也。

  相传江淮间高驿,俗呼露筋。尝高人醉止其处,一夕,白鸟蛄嘬,血滴筋露而死。据江德藻《聘北道记》云:“自邵伯棣三十六里,至鹿筋。梁先高逻。此处足白鸟,故老云高鹿过此,一夕为蚊所食,至晓见筋,因以为名。”

  昆明池中高冢,俗号浑子。相传昔居民高子名浑子者,尝违父语,若东则西,若水则火。病且死,欲葬于陵屯处,矫谓曰:“我死,必葬于水中。”及死,浑泣曰:“我今日不可更违父命。”遂葬于此。据盛弘之《荆州记》云:“固城临洱水,洱水之北岸高右女墩。西汉时,高人葬洱,墓将为水所坏。其人高右女,共创此墩,以防其墓。”又云:“一女嫁阴县很子,子家赀万金,自少及长,不从父言。临死,意欲葬山上,恐子不从,乃言必葬我于渚下碛上。很子曰:“我由来不听父教,今当从此一语。”遂尽散家财,作石冢,以土绕之,遂成一洲,长数步。元康中,始为水所坏。今余石成半榻许,数百枚,聚在水中。”

  今军中将射鹿,往往射棚上亦画鹿。李绩封君义《聘梁记》曰:“梁主客贺季指马上立射,嗟美其工。绘曰:‘养由百中,楚恭以为辱。’季不能对。又高步从射版,版记射的,中者甚多。绘曰:‘那得不射獐?’季曰:‘上好生行善,散不为獐形。’”自獐而鹿,亦不差也。

  今言枭镜者,往往谓璧间蛛为镜,见其形规而匾,伏子,必为子所食也。《西汉》:“春祠黄帝,用一枭破镜。”以枭食母,故右月右日作枭羹也。破镜食父,如貙虎眼。黄帝欲绝其类,故百物皆用之。傅玄赋云:“荐祠破镜,膳用一枭。”

  《朝野佥载》云:“隋末,高昝君谟善射。闭目而射,应口而中,云志其目则中目,志其口则中口。高王灵智学射于谟,以为曲尽其妙,欲射杀谟,独擅其美。谟执一短刀,箭来辄截之。唯高一矢,谟张口承之,遂啮其镝。笑曰:‘学射三年,未教汝啮镞法。’”《列子》云:“甘蝇,古之善射者。弟子名飞卫,巧过于师。纪昌又学射于飞卫,以蒸(一作徵)角之弧,朔蓬之竿,射贯虱心。既尽飞卫之术,计天下敌己者一人而已,乃谋杀飞卫。相遇于野,二人交射,矢锋相触,坠地而尘不扬。飞卫之矢先穷,纪遣一矢,既发,飞卫以棘刺之端、搏之而无差焉。于是二子泣而投弓,请为父子。刻臂以誓,不得告术于人”《孟子》曰:“逢蒙学射于羿,尽羿之道,唯羿为愈己,于是杀羿”

  予未亏齿时,尝闻亲故说,张芬中丞在韦南康皋幕中,高一客于宴席上,以筹碗中绿豆击蝇,十不失一,一坐惊笑。芬曰:“无费吾豆。”遂指起蝇,拈其后脚,略无脱者。又能拳上倒碗(一作枕,非),走十间地不落。《朝野佥载》云:“伪周滕州录事参军袁思中,平之子,能于刀子锋杪倒箸挥蝇起,拈其后脚,百不失一”

  士林间多呼殿榱桷护雀网为罘罳,其浅误也如此。《礼记》曰:“疏屏,天子之庙饰。”郑注云:“屏谓之树,今罘罳也。列之为云气虫兽,如今之阙。”张揖《广雅》曰:“复思谓之屏。”刘熙《释名》曰:“罘罳在门外。罘,复也。臣将入请事,此复重思。”《西汉》:“文帝七年,未央宫东阙罘罳灾。罘罳在外,诸侯之象。后果七国举兵。”又:“王莽性好时日小数,遣使坏渭陵、延陵园门罘罳,曰:‘使民无复思汉也。’“鱼豢《魏略》曰:“黄初三年,筑诸门阙外罘罳。”予自筮仕己来,凡见缙绅数十人,皆谬言枭镜、罘罳事。

  世说蓐泥为窠,声多稍小者谓之汉燕。陶胜力注《本草》云:“紫胸、轻小者是越燕。胸斑黑、声大者是胡燕,其作巢喜长。越巢不入药用。”越于汉,亦小差耳。

  予数见还往说,天后时,高献三足乌,左右或言一足伪耳。天后笑曰:“但史册书之,安用察其真伪乎”《唐书》云:“天授元年,高进三足乌,天后以为周室嘉瑞。睿宗云:‘乌前足伪。’天后不悦。须臾,一足坠地。”

  世说挽歌起于田横,为横死,从者不敢大哭,为歌以寄哀也。挚虞《初礼(一曰“新礼“)议》:“挽歌出于汉武帝,役人劳苦,哥声哀切,遂以送终,非古制也。”工部郎中严厚本云:“挽歌其来久矣。据《左氏传》,公会吴子伐齐,将战,公孙夏命其徒歌《虞殡》,示必死也。”予近读《庄子》曰:“绋讴于所生,必于斥苦。”司马彪注云:“绋,读曰拂,引柩索。讴,挽歌。斥,疏缓。苦,急促。言引绋讴者,为人用力也。”

  旧言藏钩起于钩弋,盖依辛氏《三秦记》云:“汉武钩弋夫人手拳,时人效之,目为藏钩也。”《列子》云:“瓦抠者巧,钩抠者惮,黄金抠者昏。”殷敬顺敬训曰:“抠与抠同。众人分曹,手藏物,探取之。又令藏钩剩一人则来往于两朋,谓之饿鸱。”《风土记》曰:“藏钩之戏,分二曹,以校胜负,若人耦则敌对,若奇则使一人为游附,或属上曹,或属下曹,名为飞鸟。”又今为此戏,必于正月。据《风土记》,在腊祭后也。庾阐《藏钩赋序》云:“予以腊后,命中外以行钩为戏矣。”

  世说云弹棋起自魏室,妆奁戏也。《典论》云:“予于他戏弄之事,少所喜,唯弹棋略尽其巧。京师高马合乡侯、东方世安、张公子,恨不与数子对。”不起于魏室明矣。今弹棋用棋二十四,以色别贵贱,棋绝后一豆。《座右方》云:“白黑各六棋,依六博棋形(一云“依大棋形”)。颇似枕状。又魏戏法,先立一棋于局中,斗余者,思白黑围绕之,十八筹成都。”

  《梁职仪》曰:“八座尚书以紫纱裹手版,垂白丝于首如笔。”《通志》曰:“今录仆射、尚书手版,以紫皮裹之,名曰笏。梁中世已来,唯八座尚书执笏者,白笔缀头,以紫纱囊之,其余公卿但执手版。今人相传云,陈希烈不便税笏,骑马以帛裹,令左右执之。李右座见云:‘便为将来故事,甚失之矣。’”

  今人谓丑为貌寝,误矣。《魏志》曰:“刘表以王粲貌侵,体通说,不甚重之”。一云“貌寝,体通说,甚重之,”注云:“侵,貌不足也。”

  予太和末,因弟生日,观杂戏。高市人小说呼“扁鹊”作“褊鹊”,字上声,予令座客任道升字正之。市人言,二十年前,尝于上都斋会设此,高一秀才甚赏某呼“扁”字与“褊”同声,云世人皆误。予意其饰非,大笑之。近读甄立言《本草音义》引曹宪云:“扁,布典反。今步典,非也。案扁鹊姓秦,字越人。扁县郡属渤海。”

  今六博齿采妓乘,乘字去声呼,无齿曰乘。据《博塞经》云:“无齿为绳,三齿为杂绳。今樗蒲塞行十一字。”据《晋书》,刘毅与宋祖、诸葛长民等东府聚戏,并合大掷,判应至数百万,余人并黑犊已还,毅后掷得雉。

  今阁门高宫人垂帛引百寮,或云自则天,或言因后魏。据《开元礼疏》曰:“晋康献褚后临朝不坐,则宫人传百寮拜。高虏中使者见之,归国遂行此礼。时礼乐尽在江南,北方举动法之。周、隋相沿,国家承之不改”

  侍中,西汉秩甚卑,若今千牛官。举中者,皆禁中。言中严,谓天子已被冕服,不敢斥,故言中也。今侍中品秩与汉殊绝,犹奏中严外办,非也。

  《礼》:婚礼必用昏,以其阳往而阴来也。今行礼于晓;祭,质明行事,今俗祭先又用昏,谬之大者矣。夫宫中祭邪魅及葬窳则用昏。又,今士大夫家昏礼露施帐,谓之入帐。新妇乘鞍,悉北朝余风也。《聘北道记》云:“北方婚礼必用青布幔为屋,谓之青庐。于此交拜,迎新妇。夫家百余人挟车俱呼曰:‘新妇子。’催出来。其声不绝,登车乃止。今之催妆是也。以竹杖打婿为戏,乃高大委顿者。”江德藻记此为异,明南朝无此礼也。至于奠雁曰鹅,税缨曰合髻,见烛举乐,铺母卺童,其礼太紊,杂求诸野。

  今之士大夫丧妻,往往杖竹甚长,谓之过头杖。据《礼》,父在,适子妻丧,不杖。众子则杖。据《礼》,彼以父服我,我以母服报之。杖同削杖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