夷坚甲志·卷十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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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靖偿冤

临安有个叫杨靖的,起初是个押送花石纲的小官,后来巴结上童贯,混了个武功大夫的官职,在州里当都监。任期快满时,他精心打造了三套螺钿火镰,打算一套献给皇上,一套送给蔡京,一套给童贯,想借此再谋个官职。他让儿子十一郎带着礼物进京,谁知这小子只献了一套给皇上,剩下两套偷偷拿到相国寺卖了,揣着几百贯钱在京城花天酒地,连家都不回。

杨靖左等右等不见儿子回来,急得辞了官北上寻人。在宿州泗水一带撞见儿子时,这小子怕挨揍,竟撒谎说:"都是船夫陈六把贡品偷卖了,孩儿差点回不来!"杨靖信以为真,一到京城就揪住陈六质问。那陈六也是个硬脾气,顶撞了几句,杨靖抄起棍子就打。才打了三下,陈六突然高喊"万岁",衙役们赶紧把人放了。

陈六回到船上,对妻子哭诉:"杨大人教子无方,反倒拿我出气,这口气我咽不下!"说完就跳了汴河。后来杨靖果然升了钤辖,又被转运使王复调到应奉局当差。宣和七年四月的一天,杨靖正在衙门办公,突然几个运粮船的纤夫打得头破血流闯进来。混乱中杨靖像见了鬼似的,踉跄躲到屏风后,当场昏死过去。

家人请来临平镇的高僧驱邪。那僧人刚进门就皱眉道:"是个叫陈六的水鬼,说当年被杨大人冤杀,在东岳大帝那儿告了状。阴差抓了整年都近不了杨大人的身,惹得阎王发怒,非要索命不可。"僧人劝陈六:"冤冤相报何时了?不如让杨家办场水陆法会超度你。"那鬼哭道:"早听见这话我早走了!如今阎王震怒,不要杨靖的命我永世不得超生啊!"僧人见杨靖脖子上浮现铁锁痕,叹着气替他暂时解开。杨靖刚清醒片刻,一离开僧人又昏死过去,没几天就咽了气。

杨公全梦父

资州人杨公全在政和三年丧父,还没下葬。第二年开春,他梦见亡父回家,便问:"儿何时能中举?"父亲说:"我在阴间查了功名簿,你这辈子与太学无缘,得等恢复科举才行。"又突然问:"朝廷颁布五礼新规了吧?"杨公全醒来一头雾水。这年八月,朝廷果然下令:父母未葬者不得入学。他赶紧办了丧事。后来太学选拔时落榜,直到宣和三年废除太学取士,他参加科举才中了进士。

赤土洞

资州城外三十里的赤土坡有个无底洞。普州盐商梁子英有回带着干粮火把进去探险,起初满地都是狐粪蝙蝠,走了百来步忽然干干净净,钟乳石像珠帘似的垂着。半日后听见头顶传来水碓声——竟是嘉陵江的动静!吓得他们连滚带爬逃出来。

席帽覆首

资州举子王龙光赴京赶考,在梓潼县张亚子庙梦见有人拿着无字榜文,反面却写着名字,又有人拿草帽扣在他头上。放榜那年他没能及第,只升入太学内舍。直到政和八年再考,唱名时皇帝亲自赐名"宠光",还给他戴了顶官帽,这才应验了"席帽覆首"的梦。

林孝雍梦

明州举子林孝雍二十岁中乡荐时,梦见自己在皇宫西南角考试,有个小太监向他讨砚台。算命的说:"你四十八岁才能做官。"他不服气,结果屡试不第。三十年后,四十七岁的他参加太学考试,果然坐在西南角,真有个小太监来借砚台。第二年殿试后,他对着当年算命先生留下的纸条直哆嗦——连"四十八岁得官"都分毫不差。

宋应辰

宣和六年省试时,考官名册上凭空多出个"宋应辰"。主考官吓得召集所有人对质,结果发现是鬼神显灵——"宋"是国号,"应辰"寓意顺应天时。这年破纪录取了八百零五名进士,知情人都说这是天意。

资州鹤

资州衙役何某的弟弟是个神射手,有回看见树顶红鹤喂雏鸟,一箭射中母鹤肚子。那鹤临死前还拼命把食物喂给幼鸟,才坠落在地。这个浪荡子当场折了弓箭,从此金盆洗手。

乘氏疑狱

兴仁府乘氏县有个姓傅的富家子弟,每年都去棣州贩卖绸缎。在那儿结识了一个青楼女子,两人相好多年。可那老鸨偏不乐意,硬生生拆散了他们。女子气不过,一根绳子吊死了。傅公子压根不知道这事。

后来有一天,傅公子在乘氏县街头竟遇见了她。那女子泪眼婆娑地说:"养母虐待我,实在活不下去了。我告到官府脱了贱籍,特地逃出来寻你。你肯收留我吗?"傅公子喜出望外,又怕家里妻子吃醋,就在外头另置了宅院安置她。

第二年再去棣州做生意,傅公子顺道打听旧相好的消息。听说人早就上吊死了,惊得他后背发凉。可架不住贪恋美色,明知遇见的是鬼,还是三天两头往那宅子里跑。这事儿渐渐传开了,终于传到他妻子耳朵里。

妻子怕丈夫迟早被女鬼害死,就和小叔子商量对策。这小叔子是个彪悍的,当即拍板要除妖。他们备下酒菜,假意请傅公子夜里吃酒。等傅公子在东厢坐定,那女鬼照例在西厢现身。小叔子提着刀悄悄摸过去,谁知刚到门口手一抖,竟把油灯碰灭了。黑暗中他朝着西厢猛刺几刀,等重新点灯一看——傅公子胸口插着刀,血都把半边衣裳浸透了,哪还有什么女鬼?

县衙把叔嫂二人抓去审问,一个说是杀兄,一个说是杀夫。这案子审了一年多也没个头绪,后来连朝廷都惊动了。可赶上宣和七年金兵南下,这桩奇案就这么不了了之。说这事的是任信孺,他亲眼所见。

邵昱水厄

徐州沛县人邵昱,跟着岳父任信孺住在衢州。绍兴丁卯年端午,新来的郡守张巨山组织龙舟赛,全城百姓都挤到浮石寺前的浮桥上看热闹。邵昱和几个朋友先逛了寺庙,独自折返时,刚走到桥中央,突然"咔嚓"一声——铁链断了!

整座浮桥像撕碎的纸片般四分五裂,几百号人饺子似的往江里掉。邵昱只觉得脚底被什么东西托住,脖子以上还露在水面。他眼睁睁看着周围落水的人变了模样:有的长着螃蟹脑袋,有的拖着鱼尾巴,还有像江豚乌龟的。桥墩底下杵着几个三丈高的巨人,举着大斧头。这时云端又降下两尊神,一个蟹首人身,一个青面獠牙。

半空中传来点名般的声音:"三百人逐个验看。"突然有神指着邵昱:"这姓邵的阳寿未尽。"说着就把他甩到块破船板上,这才捡回条命。

第二年邵昱跟岳父去明州,在余姚象亭等潮水时,忽听背后有人喊:"能躲过去年那场水灾,阁下积德不浅啊!"回头见是个穿白麻衣的黑脸道士,身高八尺。邵昱忙问:"道长莫非也是那日..."话没说完,道士摆摆手:"癸酉年你还有场大劫,万事小心。若能再见,或可化解。"说完一甩拂尘,眨眼功夫就飘出老远,那长胡子在风里像匹缎子似的。

到了癸酉年,邵昱果然梦见几个差役抬轿来接。阴风阵阵中来到座陌生城池,他猛然想起张巨山早已过世,顿时吓出一身冷汗。正堂上帘子后头传来争吵声,隐约听见"抓错人了"。有个差役端水要泼他,被旁人拦住:"使不得!"最后只好原路送回。鸡叫时邵昱惊醒,枕巾都汗湿了。后来他改名邵侃,果真平安无事。这事是他亲口告诉我的。

李舒长仆

政和年间,宁德书生李舒长和四个同乡结伴进京赶考,合雇了个叫陈四的仆人。这陈四老实巴交,手脚又慢,天天挨骂。唯独李舒长不嫌弃,还常塞酒钱给他。

放榜时四个同乡都中了,只有李舒长落第。后来他总算入了太学,陈四却辞工走了。两年后在保康门附近,忽听有人喊他"李十一秘校",回头竟是陈四!两人到酒馆叙旧,李舒长叹气说手头紧,要当东西周转。陈四摸出锭银子:"先用着。"

过了几天又在马行街遇见,陈四拉他去庄楼喝酒:"我看公子命里无官运,不如随我修道。"原来这陈四跟道士上了崆峒山,学了一身本事。可李舒长死活不听劝:"寒窗苦读就为光宗耀祖,修什么道?"陈四摇摇头,又赠了锭银子,从此再没出现。

后来李舒长果然看破红尘,隐居在支提山。有次他在深山解手,正愁没水洗手,突然冒出个青面人端着铜盆伺候。见那青靛脸冲自己笑,他才惊觉遇上了山神。

余待制

福州余丞相家藏银两,都是百锭一窖拿土封严,上头再盖层砖。老爷子过世后,儿子余日章想买田,挖开一窖却傻了眼——砖块原封不动,里头的银子不翼而飞!

当地进酒岭有个神巫,余日章赶紧去问。神巫掐指一算:"您家挪过土地庙吧?神明生气了才把银子收走。备三牲酒礼谢罪,再办场水陆法事,银子自会回来——记得许愿给庙里添香炉。"余日章照办,三天后果然挖出完璧归赵的银锭。

天津丐者

邵武人王櫰进京候职,在天津桥见个乞丐被人殴打。问缘由,说是欠钱不还。王櫰心软,掏出五百文替他还债。后来又在桥上遇见,乞丐掏出块饼给他,王櫰嫌脏没要。第三次被拉到乞丐家,看着破席当门的寒酸样,连茶水都不敢喝。

等王櫰外放南归时,遇上狂风暴雨。远远看见个酒旗,忙跑去躲雨。店主迎出来——竟是那个乞丐!对方热络地斟酒,王櫰想起从前嫌人家邋遢,这酒到底没好意思喝。

好的,我将按照您的要求创作这几个志怪故事。为了让故事更生动,我会先梳理一些基本的情节脉络。请您看看以下内容是否符合您的预期。如果您有其他想法,可以随时提出,我会进行调整。

故事梗概

- 黄金果的遗憾:王公遇异人赠酒不饮,得黄金果后懊悔自残,展现凡人难遇仙缘的遗憾与贪念的代价。 - 溪边诡遇:赵良臣收留神秘女子,三人同榻而眠,妻子无意道破异常后丈夫离奇死亡,揭示善意背后的致命危机。 - 贡院惊魂:沈虚中夜遇小胥被鬼诱缢,老兵施救后听闻诡异经历,展露科举考场中的超自然恐怖。 - 道士化牛:陈方石梦见好友道士因私取道观谷物被阴司审判化为水牛,醒来得知对方同日暴毙,呈现因果报应的残酷。 - 巫山痴儿:黄氏少子突然能作神仙诗篇,终日凝望虚空最终自缢,暗示被精怪迷惑的悲剧命运。

黄金果的遗憾

那日北风刮得人脸生疼,酒旗在风中猎猎作响。王公搓着手走进酒肆,迎面撞上个衣衫褴褛的丐者。那人黑脸泛着红光,硬拽他衣袖:"这天寒地冻的,不喝两盅怎么御寒?"说着将酒碗直往他嘴边送。

王公偏头避开,瓷碗碰在牙上叮当作响。丐者连劝三次,他到底没沾半滴。眼见对方脸色沉下来,王公心里过意不去。丐者忽然从破包袱里掏出几个果子:"权当饯别礼吧。"桃李石榴滚在柜台上,表皮还凝着霜花。

马车刚驶出巷口,王公觉着布包坠手。掀开一看,黄澄澄的果子在暮色里泛着金光。他猛地掀帘回头,长街上只剩枯叶打着旋儿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他忽然发狠般捶打自己眼睛:"我竟瞎了眼啊!"

血泪模糊间,那丐者不知何时立在车辕前:"官人仙缘浅薄罢了。"说着指了指天边晚霞,"二十年后..."话音未落,连人带酒肆化作青烟消散。后来王公背上生疽,溃烂的皮肉里渗出丹砂色的脓血——恰是第二十个春秋。

溪边诡遇

巾子山的晚钟荡过麦田时,赵良臣撞见个哭红眼睛的小娘子。青布裙裾沾满泥点,却衬得腰间红绦带格外扎眼。"后娘日日拿藤条抽我..."她抽噎着露出胳膊,紫痕像蚯蚓爬满雪肤。

赵家娘子正在灶前熬粥,见丈夫领回个俏生生的小姑娘,忙用围裙擦净手:"正好缺个绣花的。"夜里三人挤在木板床上,赵妻半夜惊醒——掌心贴着的肌肤冷得像井水。晨光里她随口一提,那姑娘突然摔了竹筷,门板被撞得砰砰响。

赵良臣追出去时,溪边芦苇丛正沙沙作响。三日后渔夫发现尸体,半边身子泡得发白,另半边沾着细沙。最怪的是他十指深深插进岸边淤泥,仿佛抓着看不见的东西。同窗们抬尸首路过田埂,惊起群白鹭——其中一只喙上沾着暗红丝绦。

贡院惊魂

沈虚中提着灯笼往茅厕走时,听见号舍传来翻纸声。守夜的小胥正打瞌睡,书吏的灯影在窗纸上晃得像吊死鬼。回程时领路的书吏突然栽倒,灯笼滚进阴沟"嗤"地灭了。

"有鬼!"沈虚中的尖叫惊飞檐角铜铃。众人撞开门时,只见小胥悬在梁上,脚尖离地足有六尺高。仪鸾司的老兵叠起三张方桌,剪断麻绳时发现绳结竟在头顶——活人根本够不着。

灌下第五碗姜汤,小胥突然抓住老兵衣襟:"那道人说外头热闹..."他瞳孔里映出幻象,"我扒着门缝看,忽然天地倒转..."后来他总盯着房梁痴笑,说看见灯笼排成了赴考的队伍。

道士化牛

陈方石在庄子里查账时打了个盹。梦里衙门青砖地漫着水雾,差役押着个戴黄冠的犯人——正是东庭观那位爱酿酒的道友。阴吏抖开卷宗,每念一句,道士脸上就多块青斑:"某年三月私挪道观谷粮三斛..."

惊雷炸醒时,陈方石掌心还留着牛毛触感。他赤脚跑到道观,见道友仰卧榻上,浑身浮现卷宗般的纹路。小道士哭着掀开白布:"今早发现时...师父指甲都变成了蹄甲。"后院酒瓮突然倾倒,未酿熟的酒浆漫过青砖,像极了梦里衙门地上的水洼。

巫山痴儿

黄家小郎突然会写诗那日,窗外的桃花开得邪性。"朝云暮雨会高唐"墨迹未干,宣纸就被父亲攥成了团。十七岁少年眼底泛着异光,吃饭时总盯着竹篱发呆,仿佛那儿站着个看不见的佳人。

"可是招惹了谁家姑娘?"黄汝能夜里听见儿子在厢房低语,推门却见他对墙作揖。派去监视的家仆后来交代,小公子那晚突然跪在窗前,衣带无风自动,像有双看不见的手在打结。晨露未晞时,他们发现他悬在窗棂下——脚尖朝向巫山的方向。

原文言文

  杨靖偿冤

  临安人杨靖者.始以衙校部花石至京师.得事童贯.积官武功大夫.为州都监.将满秩.造螺钿火鐀三合.穷极精巧.买土人陈六舟.令其子十一郎赍入京.以一供禁中.一献老蔡.一与贯.以营再任.子但以一进御.而货其二于相国寺.得钱数百千.为游冶费.愆期不归.靖望之久.乃解官北上.遇诸宿泗间.子畏父责己.乃曰、所献物皆为陈六所卖.儿几不得免.靖信之.至京、呼陈六诘问.陈答语不逊.靖杖之.方三下.陈呼万岁得释.还至舟.谓其妻曰.杨大夫不能训厥子.翻以其言罪我.我不能堪.遂赴汴水死.靖得州钤辖以归.都转运使王复领应奉局.辟靖兼干官.常留使院中.时宣和七年也.是岁四月某日.靖在签厅.有纲舩挽卒醉相殴.破鼻出血.突入漕台.纷纷间.靖矍然如有所睹.急趋入屏后.遂仆地.舁归家.即卧病.语言无绪.不食.时临平镇有僧.能以秽迹法治鬼.与靖善.遣招之.至则见鬼曰.我梢工陈六也.顷年以非罪为杨大夫所杀.赴愬于东岳.岳帝命自持牒追逮.经年不得近.复还白.帝怒.立遣再来.云杨靖不至.汝无庸归.今又岁余矣.公门多神明.久见壅遏.前日数人被血入.土地辈皆惊避.乘间而进.乃得至此.僧谕之曰.汝他生与是人有冤.今世故杀汝.汝又复取偿.翻覆无穷.何时可已.吾令杨氏饭万僧.营大水陆斋荐谢汝.汝舍之何如.鬼拜而对曰.畴昔之来.苟闻和尚此语.欣然去矣.今已贻怒主者.惧□反命.则冥冥之中.长无脱期.非得杨公不可也.僧无策可出.视靖项下有锁.曰.事已尔.姑为启钥.使之饱食.且理家事可乎.许诺.前拔锁.靖即起如平常.然与僧才异处.则复昏困.数日死.富阳人吴兴举.旧为吾家仆.亲见靖病及其死云.

  杨公全梦父

  杨公全朴.资州人.其父以政和癸巳卒.未葬.明年春.梦父归家.公全问何年当得贡.曰.有冥司主簿.正掌文籍.乃吾故旧.尝取簿阅之.汝三舍中无名.至科举始可了耳.又云.汝知朝廷已行五礼否.对曰.不知.又杂询家事甚悉.语毕.其去如飞.是年八月.始颁五礼新仪.士人父母未葬者.不许入学.公全悟父言.是冬襄事.至丁酉岁升贡.谓梦不验.既而无所成.宣和辛丑.罢舍法.复行科举.乃以甲辰登科.

  赤土洞

  资州城外三十里赤土培之侧有洞穴.相传深不可测.普州人梁子英.煮荣州盐井.数经从洞口.尝率同辈数人.具三日糗粮.持桦炬入焉.始入路绝暗.皆狐粪.蝙蝠纵横.过百余步.地净如扫.石上钟乳下垂.如珠缨状.度半日许.闻水碓声出于上.盖嘉陵江也.惧而亟出.终不能穷其源云.

  席帽覆首

  王龙光、字天宠.资州人.入京赴上舍试.过剑州梓潼县七曲山.谒英显武烈王庙.俗呼为张相公庙梦一人持榜.正面无姓名.纸背乃有之.又有持席帽蒙其首者.觉而喜.谓士人登第则戴席帽.是岁免省不逮.但补升内舍.次举当政和八年方登科.已悟纸背之说.时方禁以龙天君玉王主等为名字.唱第之日.面赐名宠光.头上加帽.盖谓是云.

  林孝雍梦

  林孝雍、字天和.明州人.政和七年.贡入辟廱学.将试上舍.林少时尝预荐书.应免解.或劝其先以免举试.如不利.则留今贡.以待来年.林不听.同舍生杨公全.扣其故.林曰.吾年甫二十.蒙乡举.梦对策大廷.坐于西南隅.将出.有小黄门从吾求砚.心颇自负.以为必擢第.讯诸筮人.筮人曰.君年四十八乃得官.今未也.吾意殊不平.讫黜于春官.自是连蹇几三十年.今春秋四十七矣.当可觊幸.不为再战地也.是岁果中选.廷试出.又告公全曰.试日正坐西南隅.小黄门乞砚.皆如梦中所睹.三十年前梦.与卜者所言.无毫厘差.

  宋应辰

  宣和六年.诸道进士赴省试者几万人.以六侍从典贡举.其下参详点检官.又六十员.有旨令过试院外户.则亲书姓名.以防伪入者.既合籍.凡六十一人.主司疑之.悉招考官会坐.一一数之.又审于监门曰.每一人至.必下马自书.何容有两名理.及取历阅视.果多其一.曰宋应辰.验诸铨曹云.中外无有此姓名.始知神物所为.于是主司遍论群公曰.宋者国号.而名为应辰.必造化之中主张是者.考校之际.不可不谨也.是岁登第者八百五人.为一代最盛之举.杨公全居前列.闻之于知举官王唐翁绹云.

  资州鹤

  资中衙校何氏.有弟好弋射.曰持弩挟弹往山中.目之所见.无得免者.尝荫大木下.望其颠.红鹤巢甚大.数雏啾啾然.已而其母归.方憩枝上.衔食向巢立.何生彍弩射之.中其腹.势且坠.犹忍死引颈.吐哺饲其子.乃坠地.何虽无赖.亦为之恻然.即折弃弓矢.不复射.六事皆杨公全说.

  乘氏疑狱

  兴仁府乘氏县豪家傅氏子.岁贩罗绮于棣州.因与一倡狎.累年矣.妪独不乐.禁止之.倡忿怨自绞死.傅子不知也.一旦遇之于乘氏.曰.我为养母所虐.不可活.讼于官.得为良人.脱身来相就.君能纳我乎.傅子喜.虑妻妒不容.为筑室于外.明年复往棣州.询旧游息耗.闻其死甚骇.然牵于爱.溺于色.迷不省.口语籍籍.妻始得知之.惧其夫以鬼死也.傅有弟颇壮勇.与嫂谋.刻日欲杀之.先具酒肴使夜饮.而伺于外.傅坐室中东偏.妇人居西.坐已定.弟挟刃径趋西边.且至.手误触灯灭.暗中剚刃而出.暨烛至.则傅子流血洞腋死矣.妇人无所见.县捕两人下狱.劾以杀夫及兄.且鞫奸状.期年不得情.任信孺古与诸傅往来.亲见其事.府以为疑狱.上诸朝.时宣和七年矣.会京师多故.不暇报.竟不知为如何也.任信孺说.

  邵昱水厄

  邵昱.徐州沛人.从其妇翁任信孺.居衢州.绍兴丁卯.张巨山舍人嵲为郡.端午日竞渡.舟舫甚盛.郡人争往浮石寺前浮桥上观.昱先与数友入寺.既而独还.行至桥半道.铁缆中断.舩皆漂流.桥板片片分拆.在前者数百人尽溺.昱已坠水.觉有物承其足.故项以上不沉.眼界恍惚见同溺人乍出乍没.其形已变.或蟹首人身.或人首鱼身.或如江豚龟鳖状.桥柱下数大神.皆长可三丈.执钺立.又两大神从云端下.其一亦蟹首.一如鬼神.空中语曰.三百人逐一点过.顾昱曰.汝是姓邵人.不合死.掖而掷之破舩上.仅得达岸.既归.不敢语人.明年.同任公如明州.过余姚之象亭.待潮乃东.登亭上观题壁.有从后呼者曰.君不易过得去年水厄.非素积阴德.何以致此.昱回顾.乃一道人.甚颀伟.著白苎衫.色漆黑.昱曰.先生岂非同脱此厄乎.何以知我.其人不答.乃曰.岁在癸酉.君当有重灾.宜百事谨畏.或再相见.可免也.昱识其异人.即下拜.才起.道人已在平地.其行如飞.长髯缥缥.下拂腰股间.遂不见.昱常惧不得免.兢兢自持.至癸酉岁.梦数卒荷轿至.邀入府.如张巨山平生时.行约十数里.天气阴阴如欲雪.至一大城.有市井.遂舁之入.昱觉非衢州.又忆巨山已谢世.自意其死.甚惨沮.行至廷下.殿上垂帘.闻二人相对语.追者与俱至廊下.一吏持簿书入白.闻主者责怒曰.何得妄追人.一人曰.韩君已得旨了.吏复下.捧杯水.欲噀昱面.傍人止之.曰.不可如是.将出手不得.吏无计.遂遣追者送昱回.轿行至深岸.前者足跌惊寤.已鸡唱矣.道人不复再见.昱亦无他.后九年.昱以任公守宣州差.捧表贺登极补官.改名侃.予亲扣其详如此.

  李舒长仆

  福州宁德人李舒长、字季长.政和初.偕乡里五人.补试京师.共雇一仆.曰陈四.仆愿而朴.多迟钝不及事.四人者日日诃责.惟李不然.且时与酒钱慰恤之.既至京.四人皆中春选.李独遭黜.及秋始入学.而仆谢去.又二年.李谒告至、保康.门内闻有再呼李十一秘校者.回顾则陈四也.邀李诣食肆.食毕.李亟欲去.陈问故.李曰.比日窘索.谋鬻少物耳.陈遗以银一笏.曰.姑用之.不必外求也.越数日.又遇于马行市中.邀饮于庄楼.告李曰.观郎之分.不应登第.若学道.当有所得.李曰.我不远数千里游学.须得一官.归为父母荣.何谓学道.且汝仆隶也.何从知之.陈曰.自前岁别后.随一道人给薪水.道人携我入崆峒山.授以要法.且使我物色求人.我告以公平生所为.颇有意.今能同一往否.因口授养生旨诀.皆简易径妙.然李卒不肯从.复出银一笏与之.遂去.绝不再睹.李自是亦无意于世.以表兄余承相深恩补官.隐居不仕.尝游县之支提山.谒天冠千佛.行深山中奏溷.无水盥手.方折草捼莎.一人在傍持铜槃盛水以奉之.又执布巾以进.见其手青色.面亦然.不觉顾之笑.青面者亦笑.已而隐不见.盖山灵所为也.

  余待制

  福州余丞相.贵盛时.家藏金多.率以银百铤为一窖.以土坚覆之.砖蒙其上.余公死.其子待制日章.将买田.发其一窖.砖甓甃闭.了无少动.而白金乌有矣.郡有巫、居进酒岭.能通神.往扣焉.巫曰.公银本不失.但以徙土地祠宇.贻神之怒.故藏去耳.若能具牲酒谢过.且设醮作水陆.当可得.然须吾先往讲解之.许施银为香炉.及币帛之属.后三日宜复来询可否也.余氏如期往.巫曰.神许我矣.可归取之.然勿负约也.既归复掘地.则所窖宛然具在.始大叹异.即日赛神如巫言云.李季长目睹.

  天津丐者

  王櫰者.邵武人.赴调京师.过天津桥.遇丐者为人殴击甚苦.王问之.曰.负钱五百久不偿我.王恻然.为以囊中钱代偿而去.他日复至桥上.丐者探怀取一饼饷之.王恶其衣服垢腻.鼻涕垂颐.谢不取.他日又见.拉王访其家.家乃委巷穷阎.败席障门.亦具酒果为礼.王复不食.既得官南还.行汴堤上.大风雨作.跬步不可前.望道间小旗亭.亟下车少驻.主人出迎.审其貌.则向丐者也.相见良悦.酌杯酒以进.王念曩曰秽污.终不肯饮.其人曰.天气苦寒.非酒无以御.公强为我釂此.再三持劝.讫不濡吻.其人殊怏怏.乃包果实数种为赠.曰.姑以是别.王不忍重违.勉受之.上车数步.欲授其仆.觉甚重.启视之.桃李石榴.皆黄金也.方悟为异人.大痛恨.以手捣双目而哭.丐者又至.曰.此自官人无仙骨耳.去此二十年.当再访公.勿恨也.指顾间.酒家与人皆不见.后二十年.以饵丹砂疽发背死.三事皆朱汉章说.王尝为会稽倅.亲以事语朱公.

  赵良臣

  赵良臣者.缙云人.绍兴十五年.与同志肄业于巾子山之僧舍.去城十五里.薄晚还郡中.道间遇妇人.青衣而红裳.哭甚哀.问其故.曰.不容于后母.日夕棰楚不能堪.求死未忍.故哭.赵曰.若是可与我归乎.妇人收泪许诺.即相随至家.谓其妻曰.适过田间见一女.无所归.偶与偕来.吾家正乏使.可以婢妾畜也.妻亦柔顺无妒志.使呼以入.赵氏素贫.室惟一榻.乃三人共寝.明日.复同盘以食.赵妻谓之曰.我夜扪汝体殊冷峭何也.妇人不答.而意象惭恚.舍匕箸径出.赵责妻言之失.起自呼之.妻停食过昼.开户而视.不见其夫矣.乃告邻里.相与求索.三日始得之于门外溪傍.半体在水中.半处沙际已死.同舍生共以其尸归.竟不晓何怪.或以为鱼蛟之精云.朱熙载舜咨说.

  贡院小胥

  绍兴二十四年正月.沈太虚虚中以吏部郎中为省试参详官.丁夜如厕.既还.书吏篝火先行.至直舍.忽惊仆地.灯即灭.沈大恐.疾声叫呼.院中人皆已寝.悉起相视.则守舍小胥.已缢于梁间.足去地五六尺.盖非人力可至.有仪鸾老兵曰.此鬼所为也.幸无遽.取数卓叠起.徐徐解缚.抉其口.以汤灌之.久而能言.曰.郎中读程文.夜过半.某与书吏假寐.有自外入.青巾布袍.如道人状者.语某曰.何为在此.以首□两旁而去.已而此吏从郎中出户.某独坐.其人复来.曰.外间大有好处.无用兀坐也.携手偕行.见门外灯烛晶荧.车马杂沓.与哄市不异.试探首隙中窥之.但觉门渐窄.眼渐暗.遂冥无所知耳.明日.默默如痴.沈遣出.经月始复常.刘共叔亲见.

  东庭道士

  泉州士人陈方石.与知东庭观道士善.陈尝检校村墅.梦至官府.见廷下阅囚诉.有吏大声曰.追到泉州道士某.视之.乃东庭黄冠也.又一吏从旁授以文牍一卷.使读之.陈不晓其语.独闻一事云.某年月日取常住谷若干斛酿酒.顷之读彻.吏问曰.是乎.道士辞服.就取所读文书包裹之.自顶至踵皆遍.推仆地.一再展转.化为大水牛.陈惊寤.遽访道士.正以是夕死.陈字季野.进裔孙也.

  黄氏少子

  黄汝能.徽州黟人.绍兴十七年.为临安北厢官.少子年十七矣.生平不能诗.忽如有物凭依.作诗十数篇.飘飘然有神仙之志.多喜道巫山神女事.汝能群从中.尝有一少年子.亦如是以死.心以为虑.密谕之曰.汝得非于居民家有染著.致妄思若此乎.吾官于斯.苟有一事.则累我矣.子谢曰.无之.它日与父母对食.径往篱畔.引首凝睇.若望焉而未至者.母追之还.坚扣其故.答曰.适有所念耳.无它也.自是神观如痴.日甚一日.汝能欲令其甥挈以还乡.而甥待试成均.未遽去.乃闭之一室.戒数仆昼夜环视之.连夕稍怠.守者微假寐.已失其处.则跪膝于窗下.以衣带自绞死矣.程泰之说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