夷坚甲志·卷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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万岁丹

徽州婺源县有个叫程彬的乡民,专干些损阴德的勾当。他在地里埋死蛇,盖上草席浇水,等长出毒蘑菇就晒干配药。最毒的那种能让人当场毙命,他怕惹祸不敢用,专挑次一等的。这人心眼坏得很,还拿青蛙试药——看青蛙能蹦跶几下才死,给这害人的玩意取了个唬人的名号叫"万岁丹"。

有些糊涂人想报仇,偷偷花大价钱买他的药。有一回客人来买药,结果误毒了自家老丈人。老头回家才反应过来,可已经没救了。程彬的弟弟正道觉得这事伤天害理,又不敢劝他,干脆搬到了几十里外躲清静。

后来程彬老了才后悔,改用假药糊弄人。可假药不灵验,再没人上当。他死的时候穷得叮当响,唯一的儿子也沦落成乞丐,最后饿死在路上,这家人就这么绝了后。早年间有个收租的小吏跟他吵架,被他灌了毒药。那小吏没走多远就头疼吐血,爬回来哭喊着求饶。程彬舀了瓢水给他喝,人立马就好了——原来他早备了解药。这事是县里一个叫董猷的人传出来的。

李辛偿冤

宣和末年,饶州有个恶吏叫李辛,仗着衙门里的势力横行霸道。那年大雪天,他喝得醉醺醺在路上撞见个人,抡起拳头就把人打死了。围观的人怕惹事,都装作没看见。街坊以为那人暴病而亡,叫家属抬去埋了。李辛从此更加猖狂,经常半夜翻墙回家。

三年后的某个晚上,李辛突然撞见那个被打死的冤魂。那鬼扯住他冷笑:"我找你好久了!"李辛吓得连滚带爬回家告诉妻子。第二天,他就暴毙了。

说来也怪,李辛家养了几头鹿,平时敲敲竹竿鹿就会过来。有个姓白的户曹七月里来征购鹿肉,正愁找不到鹿,李辛就敲竹竿唤来自家养的最大那头杀了交差。他还叫来好友洪端一起吃剩肉,结果没过几天就死了。旁人都以为是食物中毒,只有洪端知道——这是冤魂索命来了。

陈氏负前夫

侍郎陈德应的女儿嫁给会稽石家,生了个儿子。后来石生得了重病,临终前拉着妻子的手说:"咱们夫妻情深,你要好好抚养孩子,别改嫁来报答我。"陈氏支支吾吾没答应,石生气得大骂:"你就等着伺候新丈夫吧!"说完就咽了气。

陈氏起初哭得死去活来,可她父亲要去广东做官,硬拉着她同去。见她年纪轻轻,父亲就做主许配给莆田的吴璲。婚后一年多,前夫突然显灵骂她:"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?"先带走了孩子,没过十天陈氏也病亡了。这事是陈氏好友陈欢说出来的,她和吴璲相熟。

李尚仁

绍兴年间,王承可在会稽城东办公。他儿子王洧梦见个穿紫袍的人说:"我的骨头埋在桃树下,求您帮我迁葬。"第二天他们挖桃树根却没找到。第二年八月末,那鬼魂又托梦,自称李尚仁,还送了首诗:"桃林隐伏厌清芬......"

王承可离任前觉得这事不能不管,带着差役把西厢房的桃树挖了个底朝天。最后在土里找到朽烂的梳子、残破的头巾和四根大铁钉,把遗骨迁葬到禹庙后的松树下,摆了酒食祭奠。十四年后,王洧被贬广东,竟真遇见个叫李尚仁的客人。

段宰妾

婺州浦江县有个段宰,住在寺庙里。他妻子有天在门口遇见个要饭的妇人,三十来岁模样,说是无亲无故。段妻说:"那你给我家当妾吧,总比要饭强。"那妇人千恩万谢。

段家让她学着做饭、唱曲,不出一个月样样精通,越长越水灵,取名莺莺当了小妾。五六年过去,段宰宠得不得了。有天半夜,门外有人喊是莺莺丈夫。看门的说:"等天亮再来!"那人威胁要闯进来。

莺莺听见动静满脸喜色往外跑,段宰疑心她要逃,举着火把追到厅堂。突然一声巨响,火把灭了。等丫鬟点灯来看,段宰七窍流血死在厅里,大门却锁得好好的。浦江人何叔达讲的这事,我是从程资忠那儿听来的。

窦道人

贵溪人桂缜家住龙虎山附近,常年疝气缠身。绍兴庚申年六月二十三傍晚,他散步遇见个白发驼背的老道。老道自称姓窦,说话带着山东口音,谈起天文地理头头是道。桂缜见他大热天不出汗,眼睛炯炯有神,就请教养生之术。

老道说:"我练气二百年了,治病不难。有本书藏在衡山,三十三年后传给你。"桂缜追问去哪儿找他,老道笑笑:"到时候我自会来找你。"说完就消失在松林里。

桂缜的故事

那天桂缜在街上遇见个道士,非要拉着他一起云游。桂缜搓着手直摇头:"老父亲年事已高,家里还有妻儿要养活..."话没说完,那道人脸色一沉,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桂缜吓得腿肚子直打颤,跌跌撞撞跑回家,愣是没敢跟人提这事。

没过几天,又有个道士找上门来,拍着门板喊:"八十三承事在家吗?"桂家仆人推说老爷出门了。那道士突然发怒:"我又不是来化缘的!是先生让我送书信来的!"说着把一卷竹简摔在台阶上就走。桂缜捡起来一看,竟是吕洞宾的亲笔传记,肠子都悔青了。

后来桂缜考中进士,被派到鄱阳当县尉。回程路过严州衢州交界处时,突然得了怪病。那病来得凶,疼得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,连轿子都坐不住,只能在客栈外间支了张床躺着。有个挑担子的商贩经过,靠在扁担上问:"官人这是害病了吧?"见桂缜点头,商贩接着说:"刚开始发作时浑身不得劲,某处疼得想撞墙是不是?"桂缜惊得瞪圆眼睛。

商贩从包袱里掏出一包桑叶似的药材:"拿三升酒泡着喝,保管见效。"可桂缜平日滴酒不沾,虽然重金酬谢,到底没敢尝试。等回到家病情加重,什么药都不管用,这才死马当活马医。谁知那药酒甜得像蜜糖,他边喝边解渴,天亮时酒坛见底,病也好了八成。再睡一宿竟痊愈了。后来细想那商贩模样,分明是当年错过的窦神仙。

祝大伯的奇遇

桂缜的祖父桂安时,二十出头就痴迷修道,抛下妻儿带着钱财遍访名山,十年后才回来。自打那以后,但凡是路过的方士,他必定请到家里好吃好喝招待。家底很快被吃空,全家人怨声载道,老爷子却越发执着。

他家有个叫祝大伯的仆人,平时砍柴挑水,看着憨厚老实。有天从外面回来突然变了个人似的,说遇见道士给了仙药,吃下去再不用吃饭了。大家将信将疑地观察,果然见他再不动筷子。三伏天站在日头底下晒不晕,数九寒冬躺冰面上冻不僵,可照样干活不误。桂家上下都尊称他祝仙人,要请他当座上宾,他却摆手说:"我命里该当仆人,时候到了自然要走。"

就这样过了三年,有天祝大伯突然对桂安时说:"白花岩有人唤我,老爷可愿同往?"两人走到离山岩还有段距离,忽然听见仙乐飘飘,抬头望见彩云缭绕遮了半边天。桂安时正看得出神,祝大伯拱手作了个揖,转眼就消失在云雾里。后来桂安时直到去世都念念不忘这事。那白花岩离桂家不过十里地。

郑氏得子的怪梦

贵溪人李处仁的妻子郑氏做过个怪梦。梦里她站在高山下,看见个穿绿衣裳的娃娃在山顶玩耍,赶紧冲上去一把抱住。醒来没多久就怀了孕,生下的儿子取名嵩老。这孩子打小聪明过人,十八岁就考中进士,后来当上建阳尉。谁知遇上盗匪屠城,全家老小都遭了毒手。现在想来,当年那个梦未必是吉兆啊。

邵南的神机妙算

严州有个叫邵南的奇人,精通天文遁甲,占卜准得吓人。就是脾气古怪,喝点酒就爱给人难堪,大家都说他是个狂生。

宣和四年在临安时,转运使胡直孺请他算卦。邵南掐指一算:"六十天内您要官复原职,接替个姓陈的。"当时郭仲荀将军正为排座次的事跟长官闹别扭,气得要辞官,也来找邵南问卦。邵南说:"等胡大人当上发运使,再过四十天,将军您能去北方当知府,官衔里还带安抚使三个字——不过不是主帅。"

郭将军直摆手:"我都递辞呈了,哪有这等好事?"结果五十七天后,发运使陈亨伯被调走,胡直孺果然接任。郭将军备酒重谢,邵南还是那套说辞。等朝廷批文下来准他退休,郭将军气得把公文拍在桌上。邵南也纳闷:"这就怪了..."

谁知没过十天,郭将军突然被起用为代州知州兼沿边安抚使。金陵太守翁彦国听说这事,特意来考邵南:"钱塘局势如何?"邵南在桌上写了个"火"字。翁太守笑说:"天是挺热的。"邵南摇头:"灾祸还没完呢,三天内必见分晓。您将来还要来这儿当官。"

第二天正赶上杭州知府蔡嶷过寿,大摆宴席。恰巧京城来的戍卒等着领赏绢,见官府压价收购,气得半夜放火。醉醺醺的蔡知府翻墙躲进巡检寨,衙门烧成白地。翁太守亲眼见到预言应验,惊得说不出话。

后来许子大的侄儿久无音讯,邵南算定:"令侄被舅舅邀去洛阳,托两个名字带火的人谋差事,要去水边的州城当管刑狱的官。"结果那侄儿真去了滨州当士曹掾兼推官,正是他叔叔许炎帮忙打点的。

邵南有个酒友郑甸好赌,邵南教他:"准备十万钱,我帮你挑日子。"赌局设在灵隐山冷泉亭,邵南在僧房打盹,突然冲出来喊停。郑甸一数筹码,正好十万零八百钱。后来通州官员范之才问前程,邵南说:"十年后咱们在婺女星分野之地相见。"范之才以为是平调,没想到后来真当了婺州太守。

话说这邵南啊,原本在杭州住着。那会儿范大人派人来请他,可俩人已经九年没见了。邵南摆摆手不肯去,提笔回了封信:"早年间咱们是有过约定不假,可我给自己算过一卦,这趟要是进了城就出不来啦!"

范大人不死心,连着派了好几拨人,又是送美酒又是送点心,求见的帖子堆得老高。眼看到了年关底下,邵南到底拗不过,收拾包袱上了路。经过严州那会儿,当地太守周格非拽着他问卦:"您给瞧瞧,我这官还能当到哪儿去?"

邵南掐指一算:"您啊,早晚得当个假龙。"见周太守瞪圆了眼睛,又补了句:"卸任后还得跟范大人搭班子。"周太守急得直搓手:"那往后呢?"邵南叹口气:"再升一阶就该到头喽。"这话可把周太守气得够呛,当场摔了茶盏赶人。

等到了婺州,范大人高兴得直拍大腿。邵南却皱着眉头说:"您和周太守都要当假龙了。"过了几天他又来敲门,脸色白得像纸:"昨儿整宿没合眼,推演来推演去——您明日必得升迁,可我...我大限就在明日了。"

范大人手里的茶盏差点摔了:"先生这话从何说起?"第二天邵南又来,把范大人拉到僻静处:"升官文书已经在路上了,偏巧送信的在二十里外崴了脚。您快派个腿脚利索的去接应吧!"

范大人直摇头:"我堂堂太守,无缘无故派人截文书,还不让全城百姓笑掉大牙?再说朝廷邸报都没到呢。"邵南急得直跺脚:"我这是拼着最后一口气等您啊!"范大人到底派了个衙役出去,自己解了衣带陪邵南用饭。

约莫过了两炷香工夫,那衙役满头大汗冲进来,扑通跪在院子里大喊:"贺喜龙图大人!"范大人展开文书一看,竟是直龙图阁的任命状。原来宰相王黼急着要回兵,特意叫人抄近道送来的密旨。

这边邵南匆匆扒了几口饭,等范大人去后堂更衣的功夫,他自个儿摸到客房,放下帘子嘱咐:"谁敢进来,让龙图大人打板子!"外头范家老小正摆酒庆贺呢,等热闹够了才发现,邵南早就在椅子上坐化了。

这邵南在杭州时跟我父亲交好,原想传他占卜的本事。偏生我父亲没接这茬,后来邵南无儿无女,那神乎其神的卦术也就此绝了。

原文言文

  万岁丹

  徽州婺源县怀金乡民程彬.邀险牟利.储药害人.多杀蛇埋地中.覆之以苫.以水沃灌.久则蒸出菌蕈.采而曝干.复入它药.始生者以食人即死.恐为累不敢用.多取其次者.先以饲蛙.视其跃多寡以为度.美其名为万岁丹.愚民有欲死其仇者.以数千金密市之.尝有客至欲置毒.误中妇翁.翁归而悟.已不可救.彬有弟曰正道.雅以为非.不敢谏.至徙家避诸数十里外.彬既老.始悔不复作.稍用伪物代之.药既不验.遂无售者.既死贫甚.唯一子.丐食道亡.其后遂绝.尝有里胥督租.以语侵彬.彬怒毒而饮之.胥行未几.脑痛呕血.亟反卧其门.大呼乞命.彬汲水饮之即愈.盖有物以解其毒也.县人董猷说.

  李辛偿冤

  宣和末.饶州庾人李辛.为吏凶横.郡人仄目.因大雪入府治.一人遇诸涂.辛被酒恃力.奋拳击死之.观者如堵.恐累己.绝不言.辛舍去.街卒以为暴亡.呼其家人葬之.辛益自肆.所居在城外.夜多逾垣归.经三岁.忽遇死者曰.吾寻汝久.乃在此邪.辛归语其妻甚惧.明日死.辛家养数鹿.每以竹击柱.则应声而至.户曹白生.以七月勒令市鹿.不可得.为之呼所养者.才击竹.一最大鹿至.乃杀之.取肉以应命.召所知洪端.共食其余.经日辛死.咸以为中毒.不知为冤鬼所杀也.洪端说.

  陈氏负前夫

  陈德应橐侍郎之女.为会稽石氏妇.生一男而石生病.将终.执妻手与诀.曰.我与若相欢.非寻常夫妇比.汝善视吾子.必不嫁以报我.陈氏迟疑未应.石怒曰.好事新夫.无思故主.遂卒.陈氏哭泣悲哀.思慕瘠甚.未几.其父帅广东.挈以俱往.怜其盛年为择婿.得莆田吴璲.陈氏辞不免.遂受币.既嫁岁余.忽见其前夫至.骂曰.汝待我若是.岂可以事它人.先取我子.次及汝.至暮而子夭.逾旬.陈氏病亡.陈欢世明说.陈与吴璲善.

  李尚仁

  王承可鈇绍兴辛酉岁.提举浙东茶盐.公廨在会稽子城东.盖古龙兴寺.承可第三子洧.尝梦一丈夫衣紫袍来.言曰.我朽骨埋桃树下.幽魂无所归.君幸哀我.使得徙葬.洧觉.白其父.视舍旁有巨桃一本.因下穿求骨弗获.明年八月晦.又梦有通谒右曰.朝请大夫李尚仁.既进.乃向所梦者.俯首惨蹙.以旧恳申言.袖诗一纸以赠洧.曰.桃林隐伏厌清芬.去岁幽魂得见君.八十寿龄人未有.一堂风采世无闻.济时革弊忠为主.救物哀亡德作恩.白骨可怜埋近地.愿公举手报无垠.洧觉.急烛火笔于简.会承可将代还.以李君精爽不可负.亟集吏卒.尽西庑之桃下大索.数日无所见.承可躬督畚锸.复穿尺许.乃得之.有小象梳二已朽.乌巾才余方寸.骨旁存大钉四.乃迁葬于禹庙后三乔松下.具酒食祭之.吴兴莫寿朋俦洛阳朱希真敦儒皆记其事.意以梦中诗为吉祥.后十四年.洧以事谪广东.而广东自有寓客曰李尚仁云.

  段宰妾

  段宰者居婺州浦江县僧舍.其妻尝观于门.有妇人行丐.年甚壮.询其姓氏始末.自云无夫.亦无姻戚.段妻云.既如是.胡不为人妾而乞食.肯从我乎.曰.非不欲也.但人以其贫贱.不肯纳耳.若得供执爨之役.实为大幸.遂呼入.令沐浴与更衣.遣庖者教以饮膳.旬日而能.继以乐府训之.不逾月皆尽善.调习既久.容色殊可.观段名之曰莺莺.以为侧室.凡五六年.唯恐其去.一夕已夜分.段氏皆就寝.有自门外呼阍者曰.我莺莺夫也.仆曰.莺莺不闻有夫.纵如尔言.俟天明来未晚.何必中夜为.其人颇怒.曰.若不启门.我当从隙中入.仆大恐.即叩堂门.以其事语段.莺莺闻之.若有喜色.曰.他来也.亟走出.段疑其窜.自篝火追至厅厢.但闻有声极响.灯即灭.妻遣婢出视.段已死.七窍皆血流.外户扃鐍如故.竟不知何怪.浦江人何叔达说.予得之程资忠.

  窦道人

  桂缜、字彦栗.信州贵溪人.所居至龙虎山才三十里.道流日过门.桂氏必与钱.缜素病疝.每作皆滨死.医者教以从方士受服气诀.故尤属意.绍兴庚申六月二十有三日.晚浴毕.散步小径.有老道人来.年八九十矣.鬓须皤然.曲偻丰下.缜揖与语曰.请至弊庐.取汤茗之资.曰.日已暮.不可至君家.君苟有意.能延我旬日否.缜不应.遂行.复回首.呼缜使前.入林间.坐古松根上.自云姓窦氏.声音如山东人.剧谈良久.语颇侵缜.缜见其老.虽貌敬而心不平.细视其目.清耸入鬓.着青幅巾.暑行不汗.未忍遽去.复询以气术.道人曰.吾行气二百年.治病差易耳.为诵所习书千余言.天文、地理、兵法、道要.错综其间.略不可晓.缜曰.先生幸教我.此非我所能.盍言其粗者.道人曰.汝似可教.吾有一编书.藏衡山中.今往取之.又三十三年.当以授汝.缜曰.得非般运导引诀邪.曰.未也.姑以方书济众.稍储阴功.缜曰.万一及期.寻先生何所.曰.非汝所知.吾当来访汝.遂邀缜欲偕逝.缜以亲年高及孥累为解.道人不怿间忽不见.缜且骇且惧.急归不敢语人.后数日.一道者及门问曰.八十三承事何在.缜之父家人辞以出.呼者怒曰.吾非有所求.先生使来授公书耳.胡为不出.掷卷于阶而去.取视之.乃吕洞宾传也.缜始悔之.至壬戌年.擢第调鄱阳尉.归至严衢间.疾大作.不可有.舆行数里.必下.投逆旅中.傍外户而卧.有商人过.倚担问曰.官人有疾邪.曰.然.曰.始发时行坐立卧皆不可.某处最痛.祈死不能.证候若是否.曰.然.尔何以知之.客曰.某豫章人也.少亦病此.今日负百斤而不害.盖有药以疗之耳.遂解囊如有所索.得一裹如细剉桑叶者.教以酒三升浸服之.缜素不饮.未敢服.以千金谢客而行.及家疾益甚.遍服它药皆弗验.姑如客言.以药投酒中.甫酌一杯.其甘若饴蜜.随渴随饮.至晓而酒尽.病瘳什八.信宿脱然.后不复作.细思商人.乃昔所遇窦君也.

  祝大伯

  桂缜祖安时.自少慕道.年二十有四.即委妻子.挈金帛之名山.十载而归.遇方士过门.必延入.日饭堂上者数十辈.家赀枵然.尽室尤之.而安时执意愈笃.野仆祝大伯.服薪水之劳.愚钝而谨饬.一日自外至.举措异常.曰.适遇道人与我药.服之能不食矣.验之信然.诘其方无有也.或盛夏暴烈日中.冬覆冰上.皆不寒暑.而隶役如故.桂氏之人皆敬事之.呼为祝仙人.欲延以客礼.辞曰.吾合在人间为仆使.岁满自当去.如是三年.告安时曰.白花岩有人见招.愿主翁同往.乃俱行.未至岩下.丝竹之声.泠泠盈耳.彩云郁然.蔽覆山谷.安时叹异未已.祝君遽声喏辞.遂不见.安时自是不意以至捐馆.时大观二年也.白花岩去桂氏所居十里.

  郑氏得子

  李处仁者.亦贵溪人.妻郑氏.尝梦至高山下.有绿衣小儿戏于颠.急抱取得之.遂寤.已而有娠生男.命之曰嵩老.稍长.极隽敏.父命习进士业.即名嵩.字梦符.年十八岁.绍兴十五年.一举擢第.后五年.为建州建阳尉.盗入其邑.重亲皆死焉.郑梦亦非吉也.三事桂缜说.

  邵南神术

  邵南者.严州人.颇涉书记.好读天文五行志.邃于遁甲.占筮如神.然使酒尚气.好面折人.人皆谓之狂.宣和四年.游临安.胡尚书少汲直孺以秘阁修撰为两浙转运使.闻其名.召使筮之.曰.六十日内仍旧职作大漕.替姓陈人.时郭太尉仲荀.为路钤辖.欲仿三路式.与部使者序官.蔡尚书文饶嶷帅杭.常抑之.须日日揖阶下.乃得坐.不胜忿.奏乞致仕.亦召南决之.南曰.候胡修撰除发运.更四十日.太尉亦得郡北方.衔内带安抚字.但非帅耳.郭曰.某已丐休致矣.岂有是事.才五十七日.发运使陈亨伯被召.少汲代焉.郭具饭延南.复扣之.对曰.兆与前卦同.无闲退象.前言必不妄.既饬下.郭守本官致仕.复问南.南对如初.郭怒取饬牒示之.南意不自得.曰若尔.则某亦不能晓.会谭稹与郭善荐之.未旬日.以旧官起知代州.兼沿边安抚司公事.翁中丞端朝彦国守金陵.过杭访少汲.南适在坐.少汲因言其奇中事.翁问钱塘如何.南大书卓上.曰火.翁曰.近已热矣.曰.祸未息也.不出三日当验.中丞须见之.它日却来镇此.翁不敢泄.时十二月五日也.明日.蔡帅生朝.大张乐置酒.会京畿戍卒代归.当得犒绢.蔡榜于市.不许买官.以贱直取之.皆大怒.至夜数处举火.欲蔡出救而杀之.蔡已醉.知事势汹汹.逾垣入巡检寨.家人皆趋中和堂避之.于是州治皆煨烬.端朝未行.见蔡曰.两日前见邵先生言此事.未敢信.果然.蔡素不喜卜筮.试呼询之.对曰.十五日内当移官别京.蔡曰.得非分司乎.何遽也.居二日.适为言者论击.罢为提举南京鸿庆宫.未几.又落龙图阁直学士.如期拜命.而徙端朝镇杭提举常平.许子大之侄调官上都.久不归.侄妇白子大.令诣南卜.南批曰.令侄已出京.遇亲舅邀往西洛差遣.见托两火人受得官.之州当从水边.必滨州也.非县官曹官而又兼狱.必士曹掾也.子大曰.邵生言多中.然此亦太诞.月余侄书来.曰.已出水门.逢舅氏力邀往洛差遣.只托书铺家耳.已惊其验.俄得报.果拟滨州士曹掾兼左推院.乃其叔炎所受也.南与衢人郑甸为酒侣.甸好博.然胜败不过数千.南曰.子小胜无所济.可办进十万.召博徒能相敌者.吾为子择一日.与之战.甸曰.吾囊中空空.岂能办.曰.我当以物假子.及期.聚博于灵隐山前冷泉亭上.南入僧寮偃卧.忽出门呼甸曰.子有可止.已溢数矣.急视之.正百千余八百也.南昔至通州.郎官范之才.以言巢湖有鼎非是被责.来问休咎.南曰.更十年当于婺女相见.范曰.量移邪.曰.作郡守也.后范罪抆拭.果得婺.闻南在杭.使召之.时相去九年矣.南不肯往.复书曰.昔年虽有约.然吾自筮二人入城而不出.若往必死.范连遣使赍酒醴.请意益勤.既度岁遂行.过严州.严守周格非.问吾此去官何地.曰.旦夕为假龙.再任仍与范婺州同命.曰.后当如何.曰.更一官而死.周大怒.速汤遣去.至婺范喜甚.南曰.公当与周严州皆为假龙.一日又至.曰.某昨通夕不寐.细推之.公来日当拜命.然某适当死.使巳时至.犹及旅贺公.迁延可至午.缓则无及矣.范曰.先生何遽至此.来日复谒范.屏人语曰.告命且至.偶使人未到城二十里.为石踠足.愿选一健步者往取之.范曰.某备位郡守.无故为此举.岂不为邦人所笑.兼邸报尚未闻.不应如是之速.曰.某忍死相待.何惜此.范即命一卒曰.去城二十里外.遇持文字者.急携来.遂解带款语.令具食.移时所遣卒流汗而至.拜庭下.大呼曰.贺龙图.取而观之.乃除直龙图阁告也.时王黼为相.促告命付婺州回兵.仍令兼程而进.故外不及知.少顷.南促馔遂食.食已.范入谢亲.南趋至客次.使下帘.戒曰.诸人敢至此者.当白龙图挞治.范家人喜抃\.争捧觞为寿.良久方出.急召南.已坐逝矣.南在杭与家君善.尝欲以其书传授.家君不领.南无子.既死.其学遂绝云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