夷坚甲志·卷十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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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检法妻

薛度在绍兴初年担任夔路提刑司检法官,官署设在恭州。他妻子生病了,请来一位叫刘太初的医生诊治。可这病怎么治都不见好,最后还是走了。可奇怪的是,妻子断气后又睁开了眼睛,把刘医生的姓名籍贯问得清清楚楚,这才真正咽了气。

几年后,刘太初搬到荆南住。有一天大白天,突然来了个穿红衣服的妇人,头上蒙着布巾,说是来看病的。当时刘太初不在家,家人如实相告。谁知那妇人径直走进中堂,端端正正地坐着等。有人好奇掀开她的头巾一看——天哪!竟是个骷髅头!众人惊叫间,那妇人就消失不见了。

打那以后,刘太初的医术越来越差,家境也日渐贫困。当时薛度正在潭州衡山县当县令,听说这事后流着泪说:"那是我妻子啊。"

雷震二蛮

邕州有个守臣兼任经略都监,每年都要去横山寨和交趾人做买卖。绍兴二十三年,赵愿担任这个职位时去寨子里买马。那天蛮人来了上千个,熙熙攘攘的。有两个百姓不小心走到他们的地盘上,被当场杀害,同行的妇人也被掳走。赵愿查办不了这事。

第二天,万里无云的晴天突然一声炸雷,两个蛮人应声倒地。尸体一个仰面朝天,一个趴在地上,跟昨天那两个百姓死时的姿势一模一样。蛮人首领吓坏了,打听清楚缘由后,赶紧把妇人送回了邕州。

马仙姑

果州有个叫马仙姑的女子,据说已经得道。曾经有个无赖道士用药酒把她灌醉玷污了。后来她就变得疯疯癫癫的。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二十五日那天,她突然穿着孝服,拄着哭丧棒在街上嚎啕大哭:"今天天帝驾崩了,我要给他服丧!"街上的人都骂她赶她走。后来才知道,那天正好是京城沦陷的日子。

陈尊者

阆州有个法号叫陈尊者的和尚,平时疯疯癫癫的,但说的话常常应验。绍兴元年四月十四日,他突然穿上孝服,对着城门大哭。有人提醒他:"这是州府衙门,你怎么能在这儿哭?"他说:"今天是佛祖下世的日子啊。"听的人都觉得荒唐。结果过了一个月,朝廷果然传来隆祐太后的遗诏,他哭的那天正是太后驾崩的日子。

贾思诚马梦

贾思诚,字彦孚。绍兴十七年当夔州统帅时,梦见自己因罪被贬官,有个士兵牵着马来接他。正要上马时,仔细一看,那马竟然有十三条腿!他惊醒后觉得蹊跷。第二天背上就长了毒疮,十三天后就死了。说来也巧,贾思诚是庚午年出生的,属马,这大概就是所谓的"马祸"吧。

净居岩蛟

衡山县西北有座净居岩,传说里面有蛟龙盘踞。最早有个叫宗誉的和尚看中这里清净,想在这儿建个庵堂。结果总有个妇人出来捣乱,吓得他躲到岳寺去了。绍兴十一年,善同和尚搬来住,才搭了几间草屋。有个游方僧妙印住在别处,那妇人就去跟他私通——妙印说那妇人腰以下冷得像冰,没几天就死了。

还有个叫祖渊的和尚上山砍柴后失踪了,五天后在老虎岩里找到他。他说是个妇人让他住这儿,还出去给他找吃的。那岩洞入口很窄,里面却很宽敞,估计就是蛟龙的巢穴。祖渊回来后也病了。

那年四月十五前后,突然狂风暴雨,整座山都黑了。雷电在屋外盘旋,善同和尚本来就不睡觉,正在佛龛里打坐。半夜起来点灯,听见佛龛下有鼓风声,一看竟是条巨蟒盘了好几圈,尾巴还在门外呢!他赶紧叫来其他和尚用棍子打,那蟒蛇被打跑又回来,反复几次才钻进石缝。结果还没钻进去就被雷劈死了。山洪冲毁了大半房屋,等云开月明后,大家看见那条死蟒有两丈多长,腰围数尺,身上全是黑色方格子花纹。祖渊当天就疯了,几个月后也死了。前前后后被这蛟龙害死的和尚仆人共有八个。

以前每到夜里,山上就特别黑,连月光都看不见。自从巨蟒死后,夜色才明亮起来。现在那里已经有几十间屋子,住着十几个和尚了。

伊阳古瓶

张虞卿是文定公张齐贤的后代,住在西京伊阳县小水镇。有次他从土里挖出个古瓦瓶,黑黝黝的很漂亮,就放在书房里养花。那年冬天特别冷,有天晚上忘了把水倒掉,心想肯定结冰了。结果第二天一看,其他有水的东西都冻住了,就这瓶子没事。他觉得稀奇,又往瓶里倒热水,结果一整天都不凉。后来有次跟朋友去郊游,把瓶子放在箱子里,倒出来的水泡茶还跟刚烧开的一样烫。从此他就把这瓶子当宝贝供着。

后来瓶子被个喝醉的仆人打碎了,大家才发现它跟普通陶器没什么两样,就是瓶底特别厚,差不多有两寸,上面刻着个小鬼举火把的图案,雕工很精细,但没人认得是哪个朝代的东西。

晁安宅妻

邓州晁家是个大家族,据说从汉朝就住在南阳。当年刘备还跟他们家借过几万钱,借据是诸葛亮做的保,到现在还保存着。建炎二年金兵打来,晁家几百口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抓去北方。走到汾州青灰山时,遇到红巾军邵伯袭击,金兵抢来的财物全丢了。

晁安宅的妻子和女儿、奶娘被红巾军一个叫王生的头目抢走。后来张浚在陕蜀当宣抚使,邵伯带着部队来投降,王生就当了个右军小将,带着晁氏母女住在阆中。阆中有座灵显王庙,每月初二晁氏都会跟奶娘去上香。有次奶娘看见路边有个乞丐,病怏怏地用破纸盖着身子,仔细一看,赶紧告诉晁氏:"那个乞丐特别像咱们家十一郎!"

晁氏不动声色,让奶娘给乞丐送了个金钗,约他十六日再见面,还特意嘱咐别换衣服。到了日子相见,又给了二两金子,说:"一半拿去宣抚司告状,一半租条船在某处等我。"晁安宅告到宣抚司后,衙门派人来抓王生。正巧王生出去打猎,晁氏就带着价值几千贯的私房钱,和奶娘、女儿上了丈夫的船顺流而下。

王生家财万贯,可晁氏一分钱都没拿。王生晚上回来发现妻子不见了,又接到传票,看见家里东西一样没少,叹了口气说:"早就听说她是晁家媳妇,现在去找自己丈夫,也是人之常情。"竟然一点儿都不计较。

晁家夫妻破镜重圆,这妇人能在乞丐堆里认出故夫,真是古代烈女的典范。可惜没留下姓名。王生虽然是个武夫,倒也通情达理,值得称赞。

犬啮张三首

唐州方城县有个叫张三的典吏,他老婆以前是妓女,特别凶暴。丫鬟们稍有过错,她就用铜钱绑在头发上让她们互相撞击,偷懒就用棍子打。有时用针扎她们的手指逼她们刨土,有时把人装进布袋用锥子扎。前前后后害死了好几个妾室,张三吓得不敢吭声。

后来她连儿媳妇都杀了,亲家告到县衙。县尉来验尸时,一个小丫鬟跑出来喊:"床底下还有具尸体,一起验了吧!"案子审明后,因为凶手是妓女出身,按普通人杀人罪论处,在唐州市集上处死了。

张三从此也得了怪病,左边身子瘫痪,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流,吃饭都得把头靠在桌子上。三年后就死了。下葬后,有野狗来刨坟,掀开棺材叼着他的脑袋扔到县衙门口才走。

蛇王三

方城有个叫王三的汉子,专会捉蛇。这人可神了,只要往人家门口一站,就能知道这家地下藏着几条蛇,连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都说得准。要是谁家闹蛇患,他就把蛇捉来生吞活剥,大伙儿都管他叫"蛇王三"。

有一回县太爷逮着条大蛇,叫王三来显本事。谁知那蛇凶得很,一爪子挠得王三满嘴血,生生崩掉两颗门牙。后来附近村子闹蟒灾,村民们凑了十万钱请王三除害。这汉子在地上画了三道沟,跟乡亲们说:"寻常蛇过第一道沟就得死,再厉害的也撑不过第二道。要是能连闯三道的..."他咽了口唾沫,"那就是我该被它吃了。"

您猜怎么着?那蟒蛇游过来跟逛大街似的,三道沟眨眼就过,直奔王三扑来。吓得他手忙脚乱扯下裤子,"刺啦"撕成两半。怪事来了,那蟒蛇竟也跟着裂成两截,当场毙命。

后来王三去麦陂村富户家做客,盯着人家房梁说:"您家供着条黑蛇祖宗呢,这可是招财的,千万动不得。"那东家偏不信邪,硬要他捉来看看。王三没法子,写了张黄纸符,叫下人扔到厨房后墙水洞里,嘱咐说:"喊完'蛇王三唤你'赶紧跑,千万别回头!"

这下人也是个愣头青,扔完符咒还蹲那儿看热闹。突然"哗啦"一声,水桶粗的黑蛇窜出来,吓得他当场昏死。那蛇却乖觉得很,游到王三袖子里盘着走了。打那以后,这户人家果然败了精光。

(说个后话:建炎年间兵荒马乱的,再没人见过王三。有老辈人说,保不齐他本就是蛇精变的...)

应声虫

永州通判衙门里有个叫毛景的差役,得了怪病——只要开口说话,喉咙里就有东西跟着学舌。后来来了个游方道士,教他背《本草纲目》。背到"蓝"字时,那应声虫突然哑巴了。毛景赶紧榨了蓝汁灌下去,"哇"地吐出个两寸长的肉疙瘩,眉眼手脚俱全,活脱脱个小人儿。

(这事是永州通判刘襄亲眼所见。说来也巧,古书上记载过"应声虫"的病症,说是吃雷丸能治好,跟这情形倒对得上。)

辛中丞

绍兴八年,谏官辛次膺外放湖南提刑。船到武昌那天,岳飞亲自到江边拜见。辛大人原想推辞,奈何岳将军在亭子里硬等两个时辰。第二天设宴时,酒过三巡,岳飞把辛次膺请进内室,捧出几百道皇帝手谕,突然攥住他的手说:"昨儿夜里梦见被大理寺抓了,狱卒说'辛中丞奉旨审你',惊得我浑身冷汗。您如今虽外放,来日必当御史中丞。若岳飞遭难..."话没说完,辛次膺后背都湿透了。

几年后岳飞果然下狱,正赶上新科御史中丞何伯寿主审。辛次膺这才明白,当年岳飞梦里的"辛中丞",原是"新中丞"的谐音。

(这段往事,也是刘襄说与旁人听的。)

猪精

绍兴十年春,乐平人马元益带着丫鬟意奴赴任。路过上饶时拜了座神庙。六月里,意奴梦见回到那庙前,见几个差役喊:"请大卿赴宴!"指着高楼说:"大卿正在楼上杀猪待客呢。"第二天马元益跟大理寺卿周三畏说起这事,周大人掐指一算:"亥月当有升迁。"

后来审岳飞案时,周大人夜巡监狱。月光下忽见古树底趴着个长角的猪怪,慢慢挪到祠堂后消失了。过了几天又见那怪物,头上还顶着张写"发"字的纸片。周卿暗喜,以为要得朝廷封赏。

直到岳飞的故交惠清和尚道破天机:原来岳飞是猪精转世。当年相士舒翁就劝过他:"猪终难逃刀俎,得志早退。"可惜岳将军没当真。

(这段奇闻,是马元益亲口所述。)

沃焦山寺

绍圣年间,有个和尚在天台山迷路,误入沃焦山深处。忽见一座巍峨佛寺,却静得吓人。他摸进法堂,瞧见几个长老木头似的坐着。刚要问安,对方就摆手制止。这时钟声骤响,头一位长老哭着升座,转眼浑身起火,连旁边穿紫袍的官员都烧成灰烬。如此周而复始,吓得和尚魂飞魄散。

小吏告诉他:"这些方丈生前不守戒律,专会曲解佛法,才受这业报。"和尚跌跌撞撞下山,半路遇见鬼差押着个老妇——竟是他过世的娘亲!老妇哭骂:"都怪你整天胡诌佛经,连累我受罪!"

等和尚回到家,才发现山中三日,世上已过三年。后来不少退隐高僧听说这事,都写了文章警世。

罗浮仙人

龙川人蓝乔出生那晚,满屋异香,仙鹤绕梁。十二岁就能吟诗作赋,相士说他"不是将相就是神仙"。这孩子却道:"当官有什么趣?"辞别老母云游七年,回来时从葫芦里倒出仙丹:"娘服了这个,长命百岁。"

后来在汴京,友人吴子野亲眼见他大夏天跳河吃瓜——人在水下啃,瓜皮往水面飘。夜里回客栈,还埋怨:"我在河里等你吃瓜,怎么不来?"更奇的是,这人身轻如燕,脚下垫百张纸让人抽,纸完好无损。

最后在郊外卖药时,他踩着纸片腾空而起。南边飞来群鹤接引,风中传来笙箫声,隐隐听得吟诗:"下窥夫子不可及..."老母九十七岁寿终时,山里樵夫还听见坟头有人哭呢。

(这段仙缘,是英州郑总记录的。)

毛家的祖辈

衢州江山县有个读书人叫毛璇。那时候科举制度还在,他在县学里读书,可这人实在不会过日子,家里穷得叮当响,眼看就要揭不开锅了,只好琢磨着把祖宅卖了。

这天一大早,毛璇刚起床,忽然看见厅堂上坐着四个人——竟是去世多年的祖父、祖母、父亲和母亲!他们穿戴得整整齐齐,面色红润,跟活着时一模一样。毛璇吓得扑通就跪下了:"您几位都走了这么多年,怎么突然回来了?"

没人搭理他,只有父亲叹了口气说:"看你过得这么惨..."抬头望了望房梁,又补了句:"你前程还长着呢,别太发愁。"毛璇壮着胆子问:"爹,阴间到底啥样啊?"父亲摆摆手:"有罪的才下地狱。我清清白白,本该投胎的,就是排队还没轮上。"

"那您现在住哪儿?还在坟里吗?" "哪能啊!白天到处溜达,就是晚上..."父亲突然打住话头,指了指门外:"看见五通神没?这位爷本事大着呢,野鬼根本进不来。"又指了指家里供的真武大帝:"好好伺候这位,死后不下地狱,直接去北斗星君那儿当差。"

毛璇一听赶紧说:"爹您等着,我这就叫大哥来见您!"父亲连忙摆手:"别别别,我赶时间。"说着全家人都走到院子里,忽然像群麻雀似的,"嗖"地就飞上天不见了。毛璇正发愣呢,家里的老仆从外面进来——敢情这些祖宗是怕撞见生人才急着走啊。

方典的短命

莆田有个方典,字大常,考了无数次进士都落榜。算命的都说他没官运。同县的刘仲敏在泉州当官,跟方典的哥哥共事。有天刘大人悄悄说:"令弟要是继续考,怕是活不长了。"哥哥哪肯信。

绍兴十五年,方典又要进京赶考。刘大人拦着不让去,可架不住他非要去。结果您猜怎么着?这回真考上了!喜报传到同安县,哥哥拿着榜文去笑话刘大人。刘大人直摇头:"中进士算什么,就怕他没命当官啊。"

后来方典被派到晋江当县尉,回家等上任。正赶上春天县学考试,按规矩要请本地举人当考官。方典被请去评卷,每天光伙食费就能拿一千多文钱。干了十来天,攒了上万文钱,结果突然就死在考场里了。这事是陈应求亲口说的。

原文言文

  薛检法妻

  薛度.绍兴初为夔路提刑司检法官.官舍在恭州.其妻病.召医者刘太初疗之.不效以死.移时复开目.问医姓名乡里甚详.已而竟死.后数年.刘徙居荆南.白昼有绯衣妇人.蒙首入门.云有疾求治.刘不在家.家人以实告.妇人径入.及中堂.端坐以待.或发其首幕.乃一髑髅.惊呼间.遂不见.刘自是医道浸衰.家日贫悴.时薛君为潭之衡山宰.闻其事.泣曰.吾妻也.

  雷震二蛮

  邕州守臣兼经略都监.每岁至横山寨.与交人互市.绍兴二十三年.赵愿为守.至寨市马.蛮千余人.往来憧憧.为过二民行省地中.为所杀.掠同行一妇人以去.愿不能捕诘.明日.天无云.雷震一声.陨二蛮于地.尸一仰一俯.正如二民死时状.蛮酋恐惧.访知其事.即送妇人还邕.刘襄子思说.

  马仙姑

  果州马仙姑者.以女子得道.尝为一亡赖道人.醉以药酒而淫之.后忽忽如狂.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二十五日.衣衰麻杖绖哭于市.曰、今日天帝死.吾为行服.市人皆唾骂逐之.后闻京师以是日失守.杨朴公全说.时为工曹掾.

  陈尊者

  阆州僧陈尊者.居常落拓如狂.而言事多先见.人莫能测.绍兴元年四月十四日.忽衣衰麻.望谯门大哭.或曰.此州治也.何得尔.曰、今日佛下世故哭.闻者皆以为诞.逾月而奉隆祐遗诰.其哭之日.乃上仙日也.外舅说.

  贾思诚马梦

  贾思诚、字彦孚.绍兴十七年.为夔州帅.梦受命责官.卒挟马来迎.临欲揽辔.细视马有十三足.叹异而觉.明日背疽发.十三日死.贾生于庚午.近马祸云.张达说.

  净居岩蛟

  衡山县西北净居岩.有蛟窟于中.僧宗誉初至.乐其幽閴.谋结庵.为妇人数出扰.不敢留.避诸岳寺.绍兴十一年.僧善同来居之.才草屋数间.游僧妙印.在他舍.妇人来与合.自腰以下.即冷如冰.数日死.行者祖渊.采木于山.后迷不还.凡五日.求得于老虎岩中.云一妇人令住此.今出求果饵以饲我.岩口甚窄.仅容人身.而其中颇广.盖蛟所穴也.祖渊归亦病.是年四月几望.风雨暴至.遍山皆黑.电雷掣旋屋外.善同素不睡.宴坐龛中.夜且半.起明灯.闻声出龛下.如鼓鞴然.视之.乃巨蟒蟠结数匝.尾犹在户外.善同呼众僧.以杖击去.既去复回.又击之.始趋入石罅.未及而震死.山水大至.冲室屋太半.已而月星粲然.明旦.视死蟒长二丈许.围数尺.体皆黑方花纹.祖渊即日发狂.嗟惜数月亦死.前后僧仆为所杀者凡八人.向时每夜.山辄昏昧.虽月出亦然.自蟒死.夜色始明.今有屋数十间.僧十辈云.善同说.

  伊阳古瓶

  张虞卿者.文定公齐贤裔孙.居西京伊阳县小水镇.得古瓦瓶于土中.色甚黑.颇爱之.置书室养花.方冬极寒.一夕忘去水.意□□□□□□之.凡他物有水者皆冻.独此瓶不然.异之.□□以汤.终日不冷.张或与客出郊.置瓶于箧.倾水瀹茗.皆如新沸者.自是始知秘惜.后为醉仆触碎.视其中与常陶器等.但夹底厚几二寸.有鬼执火以燎.刻画甚精.无人能识其为何时物也.

  晁安宅妻

  邓州晁氏.大族也.相传云自汉以来居南阳.刘先主尝从贷钱数万.诸葛孔明作保.立券犹存其家.建炎二年.邓民残于胡兵.或俘或死.晁氏男女数百人.皆囚以北.至汾州青灰山.为红巾邵伯邀击.尽失所掠而去.晁安宅之妻某氏.并其女及乳母.皆为邵之党王生所得.张丞相宣抚陕蜀.邵举军来降.王生为右军小将.与晁妇同处于阆中.阆有灵显王庙.妇与乳妪以月二日往焚香.妪视道上一丐者.病以敝纸自蔽.形容甚悴.谛观之.以告妇.曰、有丐者绝类吾十一郎.遣询其乡里姓行.果安宅也.妇色不动.令妪持金钗与之.约十六日复会.且戒无易服.及期相见.又与金二两.曰、以其半诣宣抚司投牒.其半买舟置某所以待我.安宅既通诉宣抚.下军吏逮王生.会王出猎.妇携已所有直数千婚.与妪及女赴安宅舟.顺流而下.王生家赀巨万.一钱不取也.王晚归.不见其妻.而追牒又至.视室中之藏皆在.喟然曰.素闻渠为晁家妇.今往从其夫.理之常也.了不以介意.晁氏夫妇离而复合如初.妇人不忘故夫.于丐中.求之.古烈女可也.惜逸其姓氏.王虽武夫.盖亦知义理可喜者.

  犬啮张三首

  唐州方城县典吏张三之妻.本倡也.凶暴残虐.婢使小过.辄以钱缒其发.使相触有声.稍怠则杖之.或以针韱爪使爬土.或置诸布囊.以锥刺之.凡杀数妾.夫畏之不敢言.后杀其子妇.妇家诣县诉.县檄尉检尸.小婢出呼曰.床下又有死者.可并验也.狱具.以倡非正堂.与平人相杀等.尸于唐州市.张自是亦病.左支皆废.涕泪出不禁.以首就桉.始得食.三年而死.既葬.为野犬啮墓.揭棺衔首.掷之县门外而去.三事皆妻叔张宗一贯道说.

  蛇王三

  方城民王三.善捕蛇.每至人门.则能知其家地多少.见在某处.有为害者取食之.人目为蛇王三.方城令得一蛇.召之使食.为爪所伤.抉二齿.近村民苦毒蟒出没为害.醵金十万.命王作法以捕.王画地为三沟.语人曰.若是常蛇.越一沟即死.极不过二.如能历三沟.则我反为所噬矣.既而蛇径前无所畏.欲就王.王甚窘.亟脱袴中裂之.蛇分为两死焉.尝适麦陂村.谓富室曰.君家有巨黑蛇.方旺财不宜取.富室欲验其言.强使取之.王书片纸.命其人投于厨后墙左角水穴.呼曰.蛇王三唤汝.即急走.勿反顾.恐伤汝.其人不信.投纸毕.少留观之.则巨黑蛇已出.其人惊仆.蛇从旁径出至王所.王袖之而行.其家自是果破.予妇家居麦陂.数呼之至.建炎盗起.不知所终.或以为蛇精云.

  应声虫

  永州通判厅军员毛景、得奇疾.每语喉中辄有物作声相应.有道人教令学诵本草药名.至蓝而默然.遂取蓝捩汁饮之.少顷.呕出肉块长二寸余.人形悉具.刘襄子思为永倅.景正被疾逾年.亲见其愈.予记前书载应声虫.因服雷丸而止.与此相类.

  辛中丞

  辛企李次膺绍兴八年.自右正言出为湖南提刑.舟到武昌.大将岳飞来江亭通谒.辛以道上不见宾客为解.岳不肯去.良久不获已见之.即欲以明日具食.意殊恳切.不得辞.既宴.酒三行.延辛入小合.尽出平生所被宸翰.凡数百纸.具言眷遇之渥.执辛手曰.前夕梦为棘寺逮对狱.狱吏曰.辛中丞被旨推勘.惊寤.遍体流汗.方疑惧.不敢以告人.而津吏报公至.公自谏官补外.他日必为独坐.飞或不幸下狱.愿公救护之.辛悚然不知所对.才罢酒.即解维.后数年.飞罢副枢奉朝请.故部将王贵迎时相意.告其谋叛.系大理狱.命新除御史中丞何伯寿铸治其事.方悟昨梦乃新中丞也.何公后辞避不就.乃以付万俟丞相云.二事刘襄子思说.

  猪精

  绍兴十年春.乐平人马元益.赴大理寺监门.与婢意奴俱行.至上饶道中.同谒一神祠丐福.是岁六月.婢梦与马至所谒祠下.有亲事官数辈传呼曰.大卿请.指前高楼云.大卿在彼宰猪.为庆会召寮属.明日、马以语寺卿周三畏.意建亥之月.当有迁陟.明年冬.寺中作制院鞫岳飞.遇夜周卿往往间行至鞫所.一夕月微明.见古木下一物.似豕而角.周疑骇却步.此物徐行.往狱旁小祠而隐.经数夕复往.月甚明.又见前怪.首上有片纸书发字.周谓狱成当有恩渥.既而闻岳之门僧惠清.言岳微时居相台.为市游徼.有舒翁者.善相人.见岳必烹茶设馔.尝密谓之曰.君乃猪精也.精灵在人间.必有异事.它日当为朝廷握十万之师.建功立业.位至三公.然猪之为物.未有善终.必为人屠宰.君如得志.宜早退步也.岳笑不以为然.至是方验.元益说.

  沃焦山寺

  绍圣中.有僧游天台.迷失道.入越州新昌县沃焦山上.遇大佛刹.寂无人声.颇叹丛林之整肃如此.既登堂.望官吏治事甚严.疑深山中不应尔.徐入法堂.过屋两重.始见长老数人.相对默坐.僧前欲问讯.摇手止之.不敢问.却下僧堂.侧立以视.有顷.闻请第一员长老升堂.其人号泣就坐.紫衣金章者立于前.瞬息间.火从坐者体中起.延烧其身.并及金紫者.不留遗烬.次第升堂.周而复始.僧问吏何为.吏言平生无戒业.妄作住持人.谤佛正法.故受此报.金紫者请主也.僧惧亟出.至山腰.逢数卒驱一老妇人.仿佛认其母.回首留顾.老妇呼曰.以汝平日妄谈般若.累我至是.其行甚遽.不得复语.僧下山觅路.问居人此山何寺.曰、路绝人行.安得有寺.指别路示之.云此去天台道也.问其日.则已三宿矣.不复东游.径还家.母已死.时播传此事.长老退居者数人.关子东、强幼安、皆作文以记.

  罗浮仙人

  蓝乔、字子升.循州龙川人.母陈氏无子.祷罗浮山而孕.及期.梦仙鹤集其居.是夕生乔.室有异光.年十二.已能为诗文.有相者谓陈曰.尔子有奇骨.仕官当至将相.学道必为神仙.乔曰.将相不足为.乃所愿则轻举耳.自是求道书读之.患独学无师友.因辞母之江淮.抵京师.七年而归.语母曰.儿本漂然江湖.所以复反者.念母故也.瓢中出丹一粒馈焉.曰、服之可长年无疾.留岁余.复有所往.以黄金数斤遗母.曰、是真气嘘冶所成.母宝用之.儿不归矣.潮人吴子野.遇之于京师.方大暑.同登汴桥买瓜.乔曰、尘埃污吾瓜.当于水中啖耳.自掷于河.吴注目以视.时时有瓜皮浮出水面.龁亦俨然.至夜不出.吴往候其邸.则已酣寝.鼻间气如雷.徐开目云.波中待子食瓜.久之不至.何也.吴始知乔已得道.再拜愧谢.遂与执爨.后游洛阳.布衣百结.每入酒肆.辄饮数斗.常置纸百番于足下.令人片片拽之.无一破者.盖身轻乃尔.语人曰.吾罗浮仙人也.由此升天矣.一日.货药郊外.复置纸足底.令观者取之.纸尽足浮.风云翛翛.蹑而上征.仙鹤成群.自南来迎.望之隐然.历历闻空中笙箫音.犹长吟李太白诗云.下窥夫子不可及.矫首相思空断肠.母寿九十七而终.葬之日.樵枚者闻墟墓间哭声.识者知其来归云.英州人郑总作传.

  毛氏父祖

  衢州江山县士人毛璇.当舍法时在学校.以不能治生.家事堙替.议鬻居屋.未及售.晨起见亡祖父母父母四人.列坐厅上.衣冠容貌.不殊生人.璇惊拜问曰.去世已久.安得至此.皆不答.惟父曰.见汝无好情况.因仰视屋太息曰.汝前程尚远.可宽心.璇问地狱如何.父曰.有罪始入耳.吾无罪当受生.但资次未到.曰、既未有所归.还只在坟墓否.曰、不然.日间东来西去闲游.惟夜间不可说.近日汝预叶氏墦间祭.我亦在彼.指门外五通神.曰、神力甚大.闲野之鬼不可入.又指所事真武.曰、谨事之.死后不入狱.便诣北斗下为弟子.璇曰.大人且在是.当呼大兄来.父止之.曰、我脚头紧.便去矣.令璇入门.数人皆下庭中.向空飞去.如鸟鹊然.直上不见.璇方怅望.而一仆自外至.盖不欲与生人接.所以亟去也.

  方典薄命

  方典、字大常.莆田人.累举进士不第.术者多言其无禄.同县人刘仲敏.为泉州同安宰.典之兄与为丞.刘谓与曰.贤弟不应得官.若罢举.庶可延数年之命.与不信也.绍兴十五年.典试南宫.刘又谏其勿行.典不听.是岁擢第.榜至同安.与持往诮刘.刘曰.一第未足喜.恐不能得禄耳.典调晋江尉.归待次之明年.莆中春试.诸生例以寄居同教官考校.郡以命典.既入院.日复餐钱千余.旬日间所得盈万钱.暴卒于院.陈应求说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