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·薛中丞存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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御史中丞薛存诚,元和末年从御史台调任给事中。没过多久,又回到御史台担任副长官。这御史台衙门清静肃穆,平日里连个闲杂人等都少见。他重回旧地那天,只觉得心胸开阔,仿佛置身世外桃源,一进厅堂就忍不住吟道:"卷起帘子还以为有客到,推门进来倒像是个云游归来的和尚。"

过了几个月,有个看门的小吏白天打盹儿,迷迷糊糊看见几十个光头小和尚,捧着香花经幡,嘴里念着佛经,排着队往御史台里走。小吏一个激灵跳起来喝道:"这可是御史台衙门!你们这群和尚做什么法事,敢这么大摇大摆闯进来?"领头那个法号识达的和尚合十道:"贫僧是中丞大人的弟子,特来迎接师父。师父既然在台里,我们进去拜见总可以吧?"

看门小吏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:"我们中丞大人是朝廷命官,哪是什么和尚!你们这些妖僧,竟敢擅闯官署!"说着就要动手抓人。那识达和尚却不慌不忙:"中丞本是须弥山东峰静居院的罗汉大德,只因当年不慎与凡夫俗子多说了几句话,沾染了俗气,被贬到人间五十年。如今期限已满,我们特来迎接。这等因果,岂是你们凡夫俗子能明白的?"

小吏听得目瞪口呆,正要跑去禀报,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,原来竟是南柯一梦。没过几天,薛中丞果然在官署里突发疾病去世。有人悄悄算了算他的年纪,不多不少,正好五十整。

原文言文

  御史中丞薛存诚,元和末由台丞入给事中。未期,复亚台长。宪阁清严,尘俗罕到。再入之日,浩然有闲旷之思,及厅,吟曰:“卷帘疑客到,入户似僧归。”

  后数月,阍吏因昼寝末熟,仿佛间见僧童数十人,持香花幢盖,作梵唱,次第入台。阍吏呵之曰:“此御史台,是何法事,高声入来?”其一僧自称识达,曰:“识达是中丞弟子,来迎本师。师在台,可入省迎乎?”阍吏曰:“此中丞官亚台,本非僧侣,奈何妖僧,敢入台门!”即欲擒之。识达曰:“中丞元是须弥山东峰静居院罗汉大德,缘误与天下人言,意涉近俗,谪来俗界五十年,年足合归,故来迎耳。非汝辈所知也。”阍吏将驰报,遂惊觉。后数日,薛公自台中遇疾而薨。潜问其年,正五十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