庐江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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贞元年间,庐江郡有个樵夫上山砍柴。日头西斜时分,他忽然看见个一丈多高的胡人从山坳里钻出来,浑身黑衣,手里握着弓箭。樵夫吓得腿都软了,连滚带爬躲到老树后头偷看。

那胡人站在那儿张望了好一阵,突然朝东边射出一箭。樵夫顺着方向望去,百步开外有个怪物,浑身长着几寸长的黄毛,头上裹着黑头巾。那箭正中它肚子,可它纹丝不动。胡人咧嘴一笑:"果然不是我能对付的。"说完就走了。

不一会儿又来个大胡人,比先前那个更高更壮,也拿着弓箭。他朝东边瞄了瞄,一箭射中怪物胸口,那怪物还是不动。这胡人摇摇头:"非得将军出马不可。"说完也走了。

忽然间冒出几十个黑衣胡人,个个挎着弓箭,像是开路的仪仗队。后面跟着个几丈高的巨人,穿着紫袍子,模样怪得吓人。樵夫躲在树后直打哆嗦。那紫衣巨人朝东边望了望,对前头的胡人说:"射它喉咙。"

那些胡人争着想表现,巨人却喝道:"除了雄舒,谁都不准动手!"其他胡人赶紧退下。只见一个胡人上前,拉满弓弦一箭射去,果然射中怪物喉咙。可那怪物还是不慌不忙,慢慢把三支箭都拔下来,捡起块大石头就往西边走。

胡人们吓得脸都白了,哆哆嗦嗦对巨人说:"大事不好,咱们投降吧!"巨人立刻高喊:"将军愿降!"那怪物这才扔了石头,一把扯下头巾——竟是个没头发的女人模样。它走到胡人跟前,把他们的弓箭全抢过来,"咔嚓咔嚓"都折断了。

接着它命令紫衣巨人跪在地上,"啪啪啪"连扇了好几个大耳刮子。巨人疼得直求饶,喊了四五声"要死了",它才停手。那些胡人吓得大气不敢出,规规矩矩站着。怪物慢悠悠裹好头巾,朝东边走了。

胡人们这才松了口气,互相庆贺:"幸亏今天是甲子日,不然咱们都得完蛋!"说完齐刷刷跪在巨人跟前行礼。巨人点点头,过了好一会儿,才带着他们走进山坳。这时天都快黑了,樵夫浑身冷汗湿透衣裳,跌跌撞撞跑回家,到底也没弄明白那是个什么怪物。

原文言文

  贞元中,有庐江郡民,因采樵至山。会日暮,忽见一胡人,长丈余,自山崦中出,衣黑衣,执弓矢。民大恐,遽走匿古木中窥之。胡人伫望良久,忽东向发一矢。民随望之,见百步外有一物,状类人,举体黄毛数寸,蒙乌巾而立,矢中其腹,辄不动。胡人笑曰:“果非吾所及。”遂去。又一胡,亦长丈余,魁伟愈于前者,亦执弧矢,东望而射。中其物之胸,亦不动。胡人又曰:“非将军不可。”又去。俄有胡人数十,衣黑,臂弓腰矢,若前驱者。又见一巨人,长数丈,被紫衣,状貌极异,缓步而来。民见之,不觉懔然。巨胡东望,谓其前驱者曰:“射其喉。”群胡欲争射之,巨胡诫曰:“非雄舒莫可。”他胡皆退。有一胡前,引满一发,遂中其喉。其物亦不惧,徐以手拔去三矢,持一巨砾西向而来。胡人皆有惧色,前白巨胡:“事迫矣。不如降之。”巨胡即命呼曰:“将军愿降。”其物乃投砾于地,自去其巾,状如妇人,无发。至群胡前,尽收夺所执弓矢,皆折之。遂令巨胡跪于地,以手连掌其颊。胡人哀祈,称死者数四,方释之。诸胡高拱而立,不敢辄动。其物徐以巾蒙首,东望而去。胡人相贺曰:“赖今日甲子耳。不然,吾辈其死乎!”既而俱拜于巨胡前,巨胡颔之,良久,遂导而入山崦,时欲昏黑。民雨汗而归,竟不知其何物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