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海郡有个姓杨的居士,没人知道他本名叫什么,他自己也总以居士自称。这人常在南海周边的郡县游荡,到处蹭吃蹭喝,行踪飘忽不定。他总爱跟人说:"我有独门秘术,你们这些凡夫俗子,自然是看不明白的。"
后来他常去郡城走动,正巧碰上太守是个喜欢新奇玩意儿的主儿。听说杨居士来了,高兴得不得了,又是送厚礼又是设宴款待。每次宴饮游乐,必定第一个邀请杨居士。这杨居士也就越发得意起来。
有一回他喝多了冲撞太守,惹得太守心里不痛快。后来太守又在郡衙设宴,叫了歌妓助兴,偏偏没请杨居士。当时有几个同样没被邀请的客人,故意激他说:"先生总说自己有奇术,我们向来仰慕得很。今日有幸遇见先生,可巧太守正在大宴宾客,先生却不得其门而入。莫非先生的奇术只是说说而已?"
杨居士捋着胡子笑道:"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。诸位且看我手段,这就把太守的歌妓召来给各位助兴。"众人起哄道:"那就有劳先生了!"
只见杨居士叫人摆好酒席,让众人围坐,又让童子把西厢的空屋子锁上。过了好一阵子才打开门,竟有三四个浓妆艳抹的美人从廊下走来,还带着乐器。杨居士得意地问:"我这手段如何?"在座宾客都惊得目瞪口呆。
这些美人入席奏乐唱歌,有人好奇追问法术的奥秘,杨居士只是笑而不答。待到天色渐暗,将近半夜时分,杨居士对歌妓们说:"该回去了。"那些美人便起身走进西厢空屋。客人们面面相觑,既惊叹又怀疑是见了鬼怪。
第二天,有个郡衙小吏来说:"昨晚太守在官署设宴,歌妓们正表演着突然全都昏倒在地。转眼间刮起一阵怪风,把乐器都卷走了。直到半夜歌妓们才醒过来,乐器也好端端地回到了原处。太守追问缘故,歌妓们都说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"
在座的客人听了大惊失色,把昨夜的事一五一十说了。有人报告给太守,太守又是惊叹又是后怕,赶紧备了厚礼把杨居士送走,再不敢留他在郡中。这事发生在开成初年。
南海郡有杨居士,亡其名,以居士自目。往往游南海枝郡,常寄食于人,亦不知其所止。谓人曰:“我有奇术,汝辈庸人,固不得而识矣。”后常至郡,会太守好奇者,闻居士来,甚喜,且厚其礼,命饮之。每宴游,未尝不首召居士。居士亦以此自负。一日,使酒忤太守,太守不能容。后又会宴于郡室,阅妓乐,而居士不得预。时有数客,亦不在太守召中,因谓居士曰:“先生尝自负有奇术,某向者仰望之不暇,一日遇先生于此,诚幸矣。虽然,今闻太守大宴客于郡斋,而先生不得预其间,即不能设一奇术以动之乎必先生果无奇术耶!”居士笑曰:“此末术耳。”君试观我,我为君召其妓,可以佐酒。”皆曰:“愿为之。”居士因命具酒,使诸客环席而坐,又命小童闭西庑空室。久之乃启之,有三四美人自庑下来,装饰华焕,携乐而至。居士曰:“某之术何如?”诸客人大异之,殆不可测,乃命列坐,奏乐且歌。客或讯其术,居士但笑而不答。时昏晦,至夜分,居士谓诸妓曰:“可归矣。”于是皆起,入西庑下空室中。客相目骇叹,然尚疑其鬼物妖惑。明日,有郡中吏曰:“太守昨夕宴郡阁,妓乐列坐,无何皆仆地。瞬息暴风起,飘其乐器而去。迨至夜分,诸妓方寤,乐器亦归于旧所。太守质问众妓,皆云黑无所见,竟不穷其由。”诸客皆大惊,因尽以事对,或告于太守,太守叹异,即谢而遣之,不敢留于郡中。时开成初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