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十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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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乐奇冤

福建长乐县有个姓李的妇人,二十五岁那年刚生下儿子六个月,丈夫就去世了。她发誓要独自把儿子抚养成人。家里只有一个丫鬟和一个老仆人,连亲戚都很少来往,街坊邻居都很敬重她。儿子长到十五岁,送到外面私塾读书。

这天清晨,李氏正在纺线,忽然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男人站在床前。她吓得大声呵斥,那男人快步躲到床后不见了。李氏心里发慌,赶紧叫丫鬟进屋陪着。到了中午,儿子从学堂回来,母子俩正吃着午饭,一抬头又看见那白衣男子站在床前。两人吓得大叫,那男人又钻到床底下去了。

母亲对儿子说:"听说穿白衣服的是财神爷。这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,住了百来年,莫非是祖宗留下的钱财?"她和丫鬟一起掀开床下的地板,发现一块方桌大小的青石板,上面摆着个红绸子包的银包袱,里头裹着五锭白银。

李氏喜出望外,想搬开石板,可力气不够。她盘算着:"挖宝得先祭财神,儿子你去集市买些祭品来。"儿子揣着银包袱就往集市跑,买了颗猪头。

付钱时才想起没带铜钱,就把银包袱递给屠夫说:"先拿这个当押金。"用布袋装了猪头往家走。路过县衙门口,有个衙役跟上来问:"小哥袋子里装的啥?"

"猪头啊。"

衙役反复盘问,孩子气得把袋子往地上一摔:"不是猪头还能是人头?"袋子一开,咕噜噜滚出颗血淋淋的人头。孩子吓得直哭。衙役把他押到县衙,孩子说是从屠夫那儿买的。把屠夫传来对质,说的都对得上,连银包袱也呈上公堂。可怪事来了,衙役们一个个传看时明明是红绸包袱,等放到公案上打开,却变成块血糊糊的白布,里头包着五根断指。

县太爷大惊,重新审问孩子。孩子实话实说,县官带人去他家撬开青石板,底下竟躺着个穿白衣的无头尸首,右手正好缺了五根手指。把人头和断指往上一对,严丝合缝。查来查去也弄不清来龙去脉,只好先把屠夫和孩子关进大牢。这桩奇案发生在乾隆二十八年。

烧包

广东人过七月半,都要用纸包了冥钱烧给祖先,叫"烧包"。有个叫张戚的无赖,胆子特别大。他家仆人三儿病了一个多月,七月十六这天突然从床上蹦起来往外跑。张戚追出城,跑到河边,看见三儿呆站着点头说胡话,像跟人吵架似的。张戚一巴掌扇过去,三儿说:"差役抓我来替人挑钱包。"

"差役在哪儿?"

三儿指着河滩:"那个戴高帽穿青衣的。"张戚果然看见个衙门差役打扮的人挥着鞭子,他冲上去要抓,那人一眨眼就不见了。问三儿:"包在哪?"三儿说:"在家祠堂的阁板上,我嫌太重不肯挑,他们就把我抓来了。"回家打开祠堂,果然有十包纸灰。

金银洞

广西思恩府城南有座高峰崖,两座山峰像墙壁似的直立着。崖壁上刻着十三个大字:"金七里,银七里,金银只在七七里。"字迹苍劲有力,不知是哪年刻的。崖下有座土地庙,风水先生都说这儿有金银财气。百十年来当地人到处挖找,什么也没发现。

有个算命先生在土地庙里转悠了好几天,突然把神像偷走了。村民追上他,才发现神像是铜铸的,可还是不明白"七七里"什么意思。悬崖半腰有个银洞,里头堆满银锭,大的有几十斤重。村民搭梯子爬上去捡,可怎么都带不出来。有人往外扔,银子一落地就不见了。有人牵狗进去,把银子绑狗身上往外拉,狗就狂叫不止,等拽出来一看,狗身上啥也没有。

猫怪

靖江县南门有个张姓人家,屋角有条多年没疏通的阴沟。连着几天下雨,积水漫进堂屋。张某拿竹竿捅沟,插进去一丈多深就卡住了,几个人都拽不动,以为是淤泥堵住了。天晴后再试,竹竿突然抽了出来,一股黑气像蛇似的顺着竿子往上窜,转眼间天昏地暗。有个绿眼睛的黑影开始纠缠张家丫鬟,每次行房丫鬟都觉得下身像被针扎似的疼。

张某请来道士做法。黑气绕着法坛打转,坛上供品像被什么东西舔过似的,舔过的地方皮开肉绽。道士吓得落荒而逃。这道士本来跟龙虎山天师学过法术,只好坐船过江去求救。船到江心,忽然天上乌云密布。道士跪拜道喜:"妖怪被雷劈死了!"张某回家一看,屋角果然有只被雷劈死的大猫,个头跟驴子似的。

梦马言

乾隆十八年,山东人高蔚辰在河南延津县当知县。有天中午在书房打盹,梦见一匹马闯进院子站着说人话,高知县一箭射中马心,那马嘶叫着跑了。高知县惊醒时,正好衙役来报某村妇卢罗氏夜里被杀,凶器捅进下身,两个小孩也遇害了。

高知县验尸时发现和报案说的一样,可找不到凶手。想起那个梦,就把全村人集合起来点名,想找姓马的。点完发现没有,问:"邻村有姓马的吗?"都说没有。高知县翻着名册琢磨半天,看见有个叫许忠的,突然灵光一闪:"马在十二生肖里配午,马站着说话就是'言午',合起来是个'许'字;正中马心,不就是'忠'字吗?"

他大喝一声:"许忠,就是你杀的!"许忠吓得跪地磕头:"确实是我。想通奸她不肯,我就杀了她。手指被她咬伤,一气之下捅了她下身,连孩子也杀了。可大人您怎么知道的?"高知县笑而不答。查看他手指,伤口还在渗血呢。后来全县都传颂高知县断案如神。

蒋静存

翰林院有位蒋麟昌,字静存,和我同科。他写诗喜欢模仿李贺的风格,有名句"惊沙不定乱萤飞,羊灯无焰三更碧"。他出生时祖父梦见个和尚挑着《十三经》扔在他家门口,没多久长孙就出生了,所以乳名叫僧寿。长大后本名寿昌,为避皇帝名讳特意改名。后来他自己梦见和尚送他幅麒麟图,就改名叫麟昌。十七岁中举,十九岁入翰林,二十五岁就去世了。

这人性格狂傲,过目不忘,常说:"论文采我只服袁枚,欣赏裘日修,至于沈德潜那样的名家,不过如此。"死后第三天,他三岁的儿子突然掀开帐子喊:"爹爹穿着和尚衣服坐在床上!"等家人赶来,什么也没看见。说来也怪,静存这辈子总跟和尚有缘,可他生前跟我聊天时,最讨厌的就是和尚佛法,这事可真叫人想不通。

天妃神

那年乾隆丁巳年间,翰林周锽奉皇命去琉球册封国王。船行到大海中央,突然刮起狂风,把船卷进一片漆黑的海域。那海水黑得像墨汁,天上日月无光。老水手们都说,进了黑洋的人从没活着回来的,全船人正抱头痛哭呢,忽然看见海面上亮起万盏红灯。水手们喜极而泣,趴在甲板上直磕头:"有救啦!天妃娘娘来救咱们啦!"果然瞧见云端立着位梳高髻、戴金环的仙女,生得极美,玉手往空中一挥,狂风立刻停了。船底传来隆隆响声,像是被无形的手推着走,不一会儿就冲出了黑洋。周翰林回朝后奏请修建天妃庙,皇上见这般灵验,大笔一挥就准了。这事还登在乾隆二十二年的官报上呢。

宿迁官署鬼

淮徐道的姚廷栋大人驻在宿迁衙门。赶上老太爷做寿,在堂前搭台唱戏。戏台边有道高墙,墙头突然冒出几千个人脑袋,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看戏。起初还当是衙役爬墙,呵斥也不走,凑近一看又全没了。第二天去瞧,墙外竟是片湖泊,压根没处站人。

姚大人的师爷潘禹九派小厮去厨房取酒,半天不回。顺着踪迹找去,发现小厮瘫在地上,嘴里眼里塞满青泥,盘里的酒菜全变成了蚯蚓树叶。潘师爷素来不信鬼神,提着灯笼亲自去查探。衙门里两个客人扮鬼想吓他,才走到半路,就见一道黑气缠上灯笼,火光顿时变得绿莹莹的。潘师爷浑然不觉,两个客人倒吓得不敢出声。等潘师爷去茅房,突然有只漆黑大手捂住他脸,吓得他跌跌撞撞逃回来。三人正惊疑不定,手里的灯笼越来越沉,火光渐渐熄灭。家仆举着火把来照,发现灯笼里竟塞着只死野鸭——那鸭笼子还不及巴掌大,真不知怎么塞进去的。

广东官署鬼

康熙年间武探花沈崇美在广东当守备,衙门后花园有口井,挑水夫天天去打水。有天夜里,井边忽然有个女子讨水喝,挑水夫刚递过水桶,就被揪着脑袋按进水里。挑水夫以为是丫鬟恶作剧,跑去骂人。丫鬟们都说没这事,带他回到井边,只见海棠树下窜出一群白鸡,转眼就不见了。丫鬟们笑道:"不是鬼,是藏宝的精灵,挖开肯定有金银。"挑水夫抄起铁锹往下挖,才五六尺就碰到棺材,吓得停了手。

突然有个丫鬟发疯似的大喊:"快请老爷来!"沈大人带着夫人赶到,那丫鬟厉声道:"我是嘉靖十七年某巡按的第四房小妾,被大妇虐死埋在此处。今日这群贱婢冒犯我,本该索命。念在棺材泡水,若肯将我改葬,便饶过他们。大堂西墙下埋着我的金镯和宝珠,足够葬费,不劳破费。"说完丫鬟就恢复正常。沈大人开棺一看,果然渗满污水。按指示挖开西墙,真找着金镯。改葬时称过,那蒜苗似的金镯足有三两六钱重。

为儿索价

礼部葛大人给我讲过件奇事:他邻居程老员外家财万贯,老来得子,孩子生得眉清目秀,十二岁前却总生病,花掉无数医药钱。长大后整天斗鸡走狗,把家产败个精光。有天程员外气得搬出祖宗画像要动家法,儿子突然操着山东口音说:"俺姓吴,上辈子欠俺万两银子,如今连本带利讨得差不多了。你以为俺是你儿子?错啦!账上还差八十两,今儿必须结清!"说完扯下母亲发髻上的珍珠踩碎,当场咽气。程家就此绝了后。

鬼魂觅棺告主人

姜静敷借住在京城愍忠寺,隔壁书房停着口棺材,是寺邻给老父准备的寿材。有天月夜读书,窗户突然洞开,棺材盖"咯吱咯吱"上下掀动。姜先生壮着胆子举烛查看,棺盖上竟有手指印时隐时现。次日清早,邻居就来报丧取棺,才明白是亡魂提前来认棺。

苏州唐道原七十岁去世,儿子去寿材店买棺材。店主说:"昨夜有个白胡子老头坐在某口棺材上,点灯又不见了。"问清相貌,正是唐老爷子。更奇的是店主根本不认识死者。

金陵进士戴敬咸在朋友家喝酒,突然发疯抓住梅式庵的手喊:"要朱红漆!要加厚漆!"当晚就死了,原来是在托梦准备后事。

程原衡家的李管事醉酒坠楼,全家还不知道。程老爷睡到半夜觉得左耳发凉,回头看见个黑影正往耳朵里吹气。惊醒后叫人举火把一照,才发现楼下尸体——这是鬼魂来求主人收殓呢。

匾怪

杭州孙秀才夏夜读书,总觉得额头痒痒的。一摸,抓出满手白胡子,抬头看见房梁匾额上嵌着张七石缸大的怪脸,正冲他笑。秀才胆子大,顺着胡子往上捋,那脸就缩回匾里。搬凳子查看又什么都没有,刚坐下读书,白胡子又垂下来。过了几天,怪脸突然跳到书案上,用长须蒙住秀才眼睛。秀才拿砚台砸去,发出木鱼似的响声。又一夜,怪脸跑到枕边用胡子挠痒,气得秀才扔枕头。那怪脸"嗖嗖"滚地转圈,最后窜回匾额消失。全家怒拆匾额烧掉,怪事才绝,后来秀才还中了举。

徐支手

咸阳徐富翁头胎得子,聪明伶俐,六岁却得痞病死了。连生三子都这般夭折,到第三子死时,徐老汉悲愤交加,拿刀剖开孩子肚子取出痞块,又剁下左臂骂道:"休想再来投胎!"那痞块像三角菱角还会呼吸,挂树上风干后,沾到油腥还会动弹。隔年老来得子,模样依旧,虽没再犯痞病,左手却残废了,如今人称"徐支手"。

鱼怪

会稽曹山峑买回条大鱼,吃剩的半条放在纱橱里。入夜橱中忽然放光,照得满屋通明。凑近看那鱼鳞片透亮如灯,吓得曹家赶紧连盘端到河边。鱼鳞光点入水后竟聚成鱼形游走了。回家后屋里无端起火,衣物床帐烧了三天三夜,偏偏梁柱无损。吃鱼的人倒安然无恙。

盗鬼供状

先父在湖广臬司迟大人衙门当差时,同僚朱扬湖管钱粮。有天突然厉声惨叫,众人赶去时,见他面如土色趴在地上不省人事。

淮安城里有位程风衣,最爱钻研些神神道道的法术,天南地北的奇人异士都爱往他府上凑。其中有个九十多岁的萧道士,道号韶阳,据说能魂游地府。那年雍正三年春,程家在晚甘园摆酒,萧道士喝着喝着突然醉倒,没过一会儿猛地惊醒,拍着桌子直喊:"怪事!吕晚村死了这么多年竟要遭殃!"满座宾客都吓一跳,忙问缘由。老道士抹着胡子说:"方才我神魂出窍到阴司,看见夜叉用铁链锁着个老书生走过,那犯人木牌上写着'时文鬼吕留良,诽谤佛法,败坏圣学'哩!"在座不少读书人平日最推崇吕留良的文章,听了这话直撇嘴。谁知没过多久,曾静案发,吕留良的棺材真被官府挖开戮尸。如今这萧老道还活着,严冬友秀才亲眼见过他喝醉后伸出手指让人用刀砍,连道白印子都不留。

杭州城里教书的沈济之,有天夜里梦见个戴金冠的大胡子神仙,告诉他后院埋着坛金子。沈先生半信半疑地问具体位置,神仙说草绳结上穿着康熙通宝的地方就是。第二天他真在园子里找到草绳穿铜钱,抡起锄头挖了一丈多深,结果连个铜板都没见着,气得当场发了疯。到了乾隆甲子年,秀才冯香山梦见神仙透露乡试题目是《乐则韶舞》,连夜把文章写好背熟。进了考场果然撞题,正得意要中举,放榜时却名落孙山。后来他在广东教书,夜里听见两个鬼魂咿咿呀呀念的正是他那篇考场文章,还夸是解元佳作。冯秀才认定有人偷换考卷,跑到京城礼部告状。官府查证江南解元薛观光的文章虽差,却并非抄袭,反把冯秀才以诬告罪流放黑龙江。

汉江县令曹震亭有晚升堂时,突然看见个没头鬼拎着自己脑袋,嘴里发出啾啾怪声。曹县令当场吓病,三天后断了气。家里人正要入殓,发现他心口还有热气,果然半夜又活过来。原来他被阴差带到地府,见殿上坐着穿本朝官服的阎王。那阎王拿出卷宗给他看,正是县里一桩冤案。曹县令连忙解释这是前任判的案子,自己曾三次上报请求重审。阎王点头称是,传冤鬼上殿。只见一团血糊糊的东西滚着阴风嚎叫而来,听说仇人不是曹县令,仍趴在地上不肯走。阎王赶紧挥手让阴差把曹县令送回阳间。曹县令醒来后冷汗湿透衣裳,从此辞官回家吃斋念佛。

说起唐朝秘闻,京江相公的曾孙张冠伯家藏着一部《控鹤监秘记》,里头记载的宫闱秘事和寻常流传的武则天外传大不相同。话说武则天宠幸薛怀义多年,有次这和尚在南宫纵马,被宰相苏良嗣当众扇耳光。女皇在上阳宫设宴时,对千金公主叹道:"满朝文武都当朕身边没人了。"公主趁机进言:"陛下何不选些公卿家的俊秀子弟?像张九成的侄子昌宗,生得雪肤玉貌,比那市井无赖强多了。"武则天低头摆弄酒杯,半晌没说话。

公主一听这话,赶紧上前跪着挪到太后跟前,凑到耳边压低声音说:"母后别担心,女儿可是把张昌宗的身子瞧得真真儿的。女儿在凝碧池边有处庄子,每年春花开得最好的时候,驸马总要设宴请客。等宴席散了,就让客人们沐浴更衣。女儿就躲在琉璃屏风后头偷看,满朝文武没一个比得上昌宗的。"

她说着说着脸就红了,声音越来越轻:"昌宗浑身雪白,连个斑点都没有。瘦得恰到好处,不会露出骨头;丰腴得也刚好,不会显得臃肿。特别是那话儿,头儿饱满根部细,没起来的时候垂着也不长,圆滚滚活像个鹅蛋。最妙的是顶端还有道棱,鼓起来五六分高,红润润的透着光泽......"

话还没说完,太后脸色已经缓和下来,似笑非笑地问:"你这丫头,莫不是亲自试过?"

公主连忙摆手:"女儿哪敢啊!就是心里馋得慌,也不敢真做什么。可又怕自己看走了眼,就派贴身侍女去试了试。"说着扭头对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色,"你照实跟天皇说,不许害臊。"

那侍女跪着挪过来,学着公主的样子凑到太后耳边,声音发颤:"奴婢头一回碰着昌宗时,那物件就像岭南新摘的荔枝,又光又嫩。等它张开来,活像撑开的小伞。才动了几下,奴婢就魂儿都飞了......昌宗最难得的是不急不躁,全顺着奴婢的意来。事毕之后,那物件红玉似的瘫软着,奴婢碰它时,还能感觉到它在轻轻颤抖呢......"

太后听得眉开眼笑,指着公主说:"好丫头,真懂娘的心!常听人说世俗女子只爱壮汉,那都是乡下婆子的见识。要说持久,吃药就能办到。朕宫里存的慎恤胶多得是,可那有什么用?男子最难得的,是这份温润柔和。"

她说着叹了口气:"怀义那个老东西,青筋暴起的,就知道蛮干,当时痛快,过后浑身不舒服。御医沈南璆倒是肉多些,可上下一般粗,连个头儿都分不清。皮又松垮,非得翘起来才能脱开,总觉得不干净。像你们说的这样,才是真正的极品啊!"

公主刚退下,太后立刻命人召昌宗进宫。给他换上轻纱薄绢的衣裳,戴上玉清云仙冠,含着鸡舌香沐浴更衣。后来果然大受宠幸,薛怀义和沈南璆这些人再也没被召见过。

那时候太后年纪大了,学着养生之法,常常含着昌宗的阳物入睡。那物件头儿饱满,含得太后嘴都酸了也舍不得吐出来。后来太后新长了牙,昌宗觉得疼,就把弟弟易之推荐给太后。太后改含易之的,却让昌宗用下体服侍,反倒更加尽兴。易之受宠仅次于昌宗,兄弟俩轮流当值。每次回家,太后都派人盯着,不许他们跟妻子说话,上楼就把梯子撤了。易之的母亲心疼儿子,在墙壁间安排了人,这才生下杨国忠。

太后让昌宗骑着木鹤,说他是仙人王子乔转世。又命他主编《三教珠英》,在控鹤监和崔融、宋之问这些学士吟诗作对。宋之问最会巴结,连尿壶都替他们端,惹得旁人笑话。他却说:"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人的尿吗?我要是女子,见了二张,也不知道什么叫名节了,何况是天后呢?"

太后赏了公主上千匹龙锦缎子,还说:"朕听说古时候公主多有失德的,这都是选驸马的人不会挑。从今往后,让画工照着昌宗的身子画个标准,符合这个样子的,才能当驸马。这样公主们夫妻和睦,也不算白生在帝王家。"公主带着宫女们赶紧磕头谢恩。后来中宗、睿宗也都照着这个法子来。所以安乐公主虽然骄纵,跟武延秀倒是恩爱,没养面首,都是太后的功劳。

昌宗的妻子相貌平平,太后特意召她进宫,封为一品崇让夫人,还打趣说:"夫人前世修了什么福,能嫁给六郎啊?"那时候民间有句歌谣:"一世修貌,二世修阴"。

好景不长,后来五王起兵,杀进宫来把二张给宰了。尸体还没收殓,就被百姓剁成了肉酱。上官婉儿知道太后的心思,从碎肉里找出半截阳物头儿,红润如生,捧着献给太后。

太后哭着说:"这才是我的六郎啊,契苾何力那样的猛将都比不上。"让人用最好的白玉盒装着,说:"等朕百年之后,就拿这个陪葬。"

说起上官婉儿,她因为祖父上官仪获罪,从小在宫里长大。生得漂亮又通文墨,很得太后欢心,常在一旁伺候笔墨。太后临幸昌宗时也不避着她。婉儿机灵,对昌宗既讨好又保持距离,太后更觉得她懂事。可每次昌宗小解,婉儿总忍不住偷看,到底还是动了情。

有次太后命人在峡石给昌宗造园子,屋子都涂金砌玉的。那天焚着奇香,挂着珍珠帐,太后正和昌宗亲热。昌宗喝醉了软趴趴的,太后玩心大起,想把他阳物的包皮拉上去盖住头儿。可那棱角太高,皮怎么也拉不上去。忽然间那物件挺了起来,根部虽然有力,头儿却像团棉花似的又肥又厚,颜色像芙蓉花,捏着好像没有输精管似的。

太后感叹道:"真是让人魂都飞了。"婉儿在旁看得裙底都湿了,不知不觉就往昌宗身边凑。

太后勃然大怒,抓起金刀就扎进婉儿的发髻:"你敢碰禁脔,该当死罪!"还是昌宗求情才饶了她。不过额头留了疤,从此婉儿在宫里总贴着花钿遮羞。

吏部侍郎崔湜年轻俊俏,私下伺候婉儿。婉儿在外头有处宅子,亭台楼阁样样精美,常招他去淫乐。先前她还跟武三思有一腿,后来才搭上崔湜。有次崔湜问她:"庐陵王和三思比怎么样?"

婉儿撇撇嘴:"庐陵王那物件棱角都不分明,韦皇后笑话他像吃梨不削皮,能尝出什么滋味?三思倒是不错,就是肉薄了些。"崔湜又问:"两位太后选男人有什么讲究?"

"阳物再大,要是皮厚筋粗的绝对不要。"见崔湜不明白,婉儿解释道,"人身上舌头没皮才尝得出味道,脚后跟皮厚才能走路。女子那处天生有层嫩膜,男子也要选那去皮留膜的嫩处,再配上棱角,才能有那种水乳交融的快活。要是拖着层皮,进退之间像隔了层盔甲,还有什么趣味?"

她越说越起劲:"天后临幸过后,不许阳物头儿立刻退出。冯小宝虽然雄壮,可头儿太尖容易滑出来。六郎就不同,那棱角饱满得像新鲜蘑菇,就算泄了也能填得满满的,所以恩爱之情久久不散。六郎侍寝时,天后就算年纪大了,仙露还能浸透好几层被子呢!"

崔湜听得入神,感叹道:"照昭容这么说,天下男女的优劣,岂止是看表面?下官年轻时也有女子青睐,可行事时总觉得像瞎子跳井,不知往哪儿去。还以为天下女子都这样,直到遇见昭容才知道,原来西施、毛嫱能独占恩宠,果然别有妙处。"

他凑近些低声道:"昭容那处花心最是动人,下官每次碰到,就像醍醐灌顶,浑身毛孔都张开了。手按着昭容后窍,感觉到跳动就知道要来了,赶紧停住不敢动。等平息了再继续,所以总能讨昭容欢心。昭容待下官也是极尽温柔,第二天上朝都不觉得累。想来世间男女贪图蛮干久战,都像叫花子吃猪油,还以为是人间至味,真是没见过世面!"

昭容嘴角一翘,眼里带着几分促狭:"这话说得痛快!不过知音难觅啊,男女之事就像钥匙配锁,各有各的窍门。听说刘妃下头横着块骨头,不是尖硬的主儿可进不去。你这般细皮嫩肉的,要遇上她,岂不遭罪?"说着凑近耳语,"天后娘娘说过,肉厚的进去舒坦,棱角分明的退出来爽利,这话可真是说到人心坎里去了。"

正说着体己话,外头一阵环佩叮当。安乐公主拽着驸马武延秀的袖子闯进来,显是听见了半截话。公主一把扯开驸马的裤腰,捏着那话儿冲昭容挑眉:"比崔家郎君如何?"

昭容噗嗤笑出声:"活脱脱是六郎再世,何止崔郎!这都是天后娘娘挑女婿的眼光好,咱们可不敢忘本。"当夜众人喝得酩酊大醉,还看了场拔河戏耍。次日中宗寿辰,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去朝贺。

上官婉儿虽与崔湜私通,又巴结武三思,心里却跟明镜似的——韦后这棵大树迟早要倒。她暗地里早搭上了临淄王。谁知临淄王起兵诛杀韦后那夜,婉儿提着灯笼去迎,竟被一刀斩在军旗下。后来崔湜当上宰相,到底没能救她。倒是侍郎张说派儿子收敛了婉儿尸首,厚葬立碑,还奏请恢复她昭容封号,把诗文编成集子。长安城里人人夸张说仁义,骂崔湜薄情。

(牛乞命)

天台县令锺醴泉跟我说过件奇事。他父亲在贵州大定府做官时,正午时分有头黄牛突然冲进铅厂,几十号人拿鞭子抽它都不走。老锺大人闻讯赶来,只见那牛前蹄跪地直磕头。他问牵牛的:"这是耕牛还是肉牛?"对方答要宰了卖肉的。问清七千文的价钱,老锺大人当即掏钱买下。说也奇怪,银子刚过手,那牛就精神抖擞站了起来。

(猪乞命)

锦州府南边有个天桥厂,专做海上买卖。有回屠夫绑了头猪要宰,那畜生竟咬断绳子,冲到个海商跟前扑通跪下。屠夫拎着麻绳追来时,海商问明价钱如数付了,把这猪送到海会寺龙神庙供养。后来这"猪道人"可神了,谁要是没大没小喊它,它就前蹄合十作揖。那獠牙足有几寸长,蹄子蜷得像海螺,体型比寻常猪大出一倍。

(张世荦)

杭州秀才张世荦每次进考场,总觉得有人动他考卷。天亮交卷时,总发现墨迹污损名落孙山。乾隆甲子年乡试,他格外留神。傍晚把誊好的卷子另藏他处,自己躲在号舍蹲守。果然看见个女子伸手摸考卷,他一把抓住厉声喝问:"我与你何仇何怨,连误我七科功名?"

那女子幽幽道:"今科你本该中解元,我也违抗不得天命。只要你替我洗刷冤屈,选块好地安葬,这段孽债就算了结。"原来是对门钱庄的姑娘,当年街坊传他们私通,张世荦非但不澄清,还拿这事当风流谈资。姑娘嫁人后遭丈夫猜忌,含恨上吊。如今她污卷七次,正是以牙还牙。张世荦听得冷汗涔涔,出考场就寻到姑娘家,出钱厚葬又请和尚超度。放榜时果然高中解元。

(洗心池)

茅山干元观西边有个洗心池,石壁上"洗心池"三字平时看不见。要瞧真迹得泼池水上去,再旱的天这池子也不干。传说钱妙真道长当年在燕洞宫清修,被人诬陷不清白,竟在此地剖腹洗心自证,故而得名。

(活死人墓)

江文谷道长在洗心池边堆了个土包,拿石头堵住洞口打坐,嘱咐徒弟:"每日在洞口唤我,有应答便罢,不应就进来收尸。"这一喊就是三年。有天洞里突然传出:"烦死了,我走也!"再唤便无声息。拆开石堆一看,道人早已坐化,这就是活死人墓的来历。

(屋倾有数)

金德瑛大人在江西监考,五更天点名时,瞧见个红衣女子从考棚飘出来升了天。中午考生正答卷,考棚突然塌了,压死三十六人。后来金大人用《中庸》"必有妖孽"当考题,原来早有预兆。皇上怜惜这些读书人,都追封了秀才功名。

我亲家史抑堂在福建做按察使时,有回和同僚在花厅议事,听见房梁沙沙响。客人要躲,史公偏不信邪。忽然梁上老鼠连叫"出去",众人刚逃出来,整间花厅就塌了。后来州县官来请安,史公打趣道:"要是我们四个当场压死,你们不就能分着署理官印了?"

(沔布十三匹)

杭州胡某托巡抚表叔谋了个荆州师爷的差事。半年后他妻子在家突发癔症,附体的男鬼自称是胡某,说病死在任上,留下十三匹沔阳布,要家人去取。全家披麻戴孝设了灵位,正愁没钱运灵柩,胡某竟好端端回来了。后来行李送到,果然有十三匹布——原来是野鬼借名骗祭品。

(牛卑山守岁)

柳州牛卑山长得像女子阴户,当地人每年除夕要十对男女守山。要是被人用树枝捅了山坳,全县妇人就会偷汉子。有任县令嫌晦气,叫人用土块填平山坳。结果当年全县妇女都患上尿闭症,憋死了好几个。

广东沙面的妓船多如牛毛。某总督严禁娼妓,海水立刻涨到城墙上。士绅们连声叫苦,总督只好收回禁令,潮水果然退了。如今那河面上的花船反倒更多了。

(鬼拜风)

温州盐商孙学田跟钱晓苍交好。钱家有座锁了三年的鬼楼,孙某偏不信邪,赌了两根大蜡烛住进去。半夜东风骤起,烛火忽明忽暗间,但见梁上垂下两只绣花鞋,对着虚空一拜一拜。孙某抄起烛台砸过去,鞋不见了,楼里却响起"多谢"声——原来是个吊死鬼在借东风行礼呢。

夜深人静,二更鼓刚敲过,忽然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。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,轻飘飘地走了进来。她看见烛光,似乎有些害怕,整了整衣襟,拜了又拜。每次低头行礼,就有一股阴风从她袖子里窜出来,吹灭一支蜡烛。孙老头抓起剑就扔过去,那鬼魂慌忙逃下楼去。

孙老头知道她还会再来,眼下能依靠的只有蜡烛了。他赶紧把被吹灭的蜡烛重新点亮,用身子护着烛火坐着。果然,那女鬼又来了,还是那副拜礼的模样。她看见孙老头坐在上头护着烛火,想退又想进,犹豫不决。孙老头又是一剑掷去,女鬼顿时变了脸,露出凶相扑上来搏斗。两个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解,忽然听见楼外鸡叫,那女鬼立刻化作一团黑气,骨碌碌滚下楼去了。

后来温州人传开了这么句话:"活人拜礼弯弯腰,鬼怪拜礼生阴风。可要是碰上孙老头,比鬼还要凶三分。"

说起僵尸,白天夜里大不一样。俞苍石先生说过:夜里出来害人的僵尸,个个面色红润,跟活人没两样。可要是白天撬开棺材看,就干瘦得像腊肉似的。要是放火烧它,还能听见"啾啾"的叫声。

那年朝廷派兵征讨缅甸,昆明县有个姓叶的衙役死了三天又活过来。他说被鬼差抓到阴曹地府,看见一座朱漆大门的气派大殿,门外坐着许多官吏,个个手里拿着本簿子忙着判记。判完就用黑气盖在簿子上,还有人捶着腰唉声叹气说累坏了。叶衙役阳寿未尽,不该死,就被放回来了。路上他偷偷问鬼差:"那些官老爷拿的是什么簿子?"鬼差说:"人簿三本,兽簿五本。"叶衙役又问:"怎么还有簿子?"鬼差解释道:"自古人间打仗,都是天上定的劫数,改不了的。该死的都先写在黑云劫簿上,连一头骡子一匹马都不会弄错。到底畜生比人多,所以才有'人三兽五'的说法。"叶衙役问:"这回要死的,省城里有某某官员吗?"鬼差说:"头一个就是你们总督。"当时在云南当总督的是刘藻刘大人,后来果然自刎而死。

苏州有个金秀才,名叫晋生,长得俊秀文雅。进士苏春厓看中了他,招他做女婿,眼瞅着就要成亲了。有天夜里,金秀才梦见一个穿红衣裳的小丫鬟领他来到一处精致雅致的宅院,最后面有个圆洞门,丫鬟说:"这是月宫,小姐等您多时了。"果然有个浓妆艳抹的美人出来说:"秀才和我前世有缘,忍心丢下我娶别人吗?"金秀才忙说不敢,两人就携手入寝,恩爱非常。从此夜夜做梦,快活是快活,可人却一天天憔悴下去。家里人吓坏了,赶紧给他完婚。苏家小姐也是个美人,金秀才爱她就像爱梦里人一样。结果夜里更热闹了,酉时到戌时跟苏氏亲热,戌时以后又跟梦里人缠绵。日子久了,他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梦。他父亲想尽办法驱邪,都不管用。原本就单薄的身子,折腾一年多就得了痨病死了。金秀才和梦里美人唱和的诗很多,记不全了,只记得那美人写过一首:"好姻缘哪那么容易找,抢情郎就像抢彩头。幸亏我下手快,先到先得才痛快。"

赣南道台董榕大人是个好官。他在上犹县当官时,有个村子老遭山洪冲毁田地房屋,董大人亲自勘察地形,开凿河道把洪水引入大江,百姓这才安居乐业。他还把佛寺改建成濂溪书院,气象一新。后来董母去世,董大人悲痛欲绝,差点跟着去了。扶灵柩回乡时,船停在滕王阁下接受吊唁,大官们都来慰问,围观的人都说董公真是孝子,真是好官。第二天正要开船,家仆突然发现董大人不见了,慌忙报官。沿江打捞一昼夜,尸体居然逆流漂到丰城县沙滩上。一看,还穿着孝服系着麻带,面目如生。上犹县百姓感激董大人治水之恩,给他立了祠堂。董家老仆有天去上犹,当地人带他去看新建的祠堂。老仆进去一瞧,那神像活脱脱就是董大人。一问立像的日子,正是董大人落水那天。

和州有个张某人,在扬州客居,住在兴教寺。寺里僧舍闹狐仙,没人敢住。张某人是个浪荡子,偏要住进去。不出三天,果然有个自称吴刚子的老头来拜访。这老头风度翩翩,能知过去未来。张某问他是不是神仙,老头谦虚地说不敢当。张某是个穷书生,就想巴结他图富贵,天天设宴招待,老头也回请他。不到半个月,张某就撑不住了,可老头设的宴席照样丰盛。张某起了贪心,整天缠着老头请客。老头也大方,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,突然不来了。赶上梅雨天,张某开箱晒衣服,发现箱子全空了,里头就剩一本账,还有几张当票,记着某日鸡鱼若干,某日蔬菜水果若干——原来都是当了他的衣服换来的。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,没白吃一顿,没乱花一文。

上虞有个姓钱的帮工,有天夜里回家,看见个女人在路边哭。问她怎么了,女人说丈夫死了无家可归,家住夏盖山,迷路了求指路。钱某跟她调笑,跟着去了她家,做了夫妻。这么过了几个月,钱某越来越憔悴。主人再三追问,他才说实话。主人说这是女鬼,下次亲热时得拿她件东西作证。钱某照办,假装亲热时偷偷剪了她一绺头发。女鬼大惊逃走。钱某仔细一看,哪有什么房子,他们亲热的地方,精血流进螃蟹洞里,都是血水。那头发像蜡烛似的,又软又黑像牛皮,刀砍火烧都不坏。钱某再不敢出门,躲在主人家。没过几天,女鬼附在主人家的丫鬟身上闹:"还我钱郎!不还的话,就把钱郎交给你们家。我暂且回去,明年再来抓人。"还说等主人阳寿尽了要来报仇。可到了日子,什么事也没发生。姓钱的到现在还活着。这事是台州张秀墀告诉我的。

乾隆壬辰年八月廿三,天刚亮就刮大风下大雨。平湖、乍浦的海边突然冒出个怪物,从东南往西北跑,所过之处拔起上万棵树,民房屋顶的瓦片碎了不少。地上留下的脚印有圆桌面那么大,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。有户人家的厅房被挪开一尺多,居然没倒塌。

平湖的张斆坡有天在院子里,当时万里无云,突然听见"哗啦"一声,天上裂开一道缝,中间宽两头窄,像条船。里头金光闪闪,像个车轱辘,照得满院通明,好久才合上。明白人说这就是"天开眼"。

平湖张家的老祖宗叫张迪,字静庵,是明朝洪武年间的人。去世时家里给他和老伴塑了两尊泥像,七八寸高,供在家庙里。老宅归长房继承。四百多年过去,长房家道中落,房子塌得只剩几间,可那两尊泥像还在。

张家的老祠堂离静庵故居有三里多地。那天刚蒙蒙亮,有个撑船的乡下人正摆着渡船,忽然看见两个老头儿来雇船。老船工搭上他们,顺口问:"二位去哪儿啊?"那俩老头儿说:"去张家祠堂。"船靠了岸,两个老人下船就走,那步子快得跟飞似的。船工揉揉眼睛再看,只见他们的身影越变越小,一眨眼功夫就到了祠堂门口。

守祠堂的和尚听见敲门声,赶紧披衣起来开门,可门外空荡荡的,连个人影都没有。低头一看,哟,门轴底下突然多出两尊泥像!和尚吓得直念阿弥陀佛。正巧张家的后人张舟九在重修祠堂,听说这事,赶紧给泥像重新上彩,还特意打了个新神龛,恭恭敬敬供在祠堂里。

说两件焚尸的怪事。平湖南门外有个村子挖出三座古墓,两座已经空了,中间那座棺材还好好的,砖头上刻着"赵处士之墓"。打开一看,里头躺着个四十来岁的男尸,面色跟活人似的,脚蹬云纹鞋,身上蟹青色绸袍厚得像铜钱,一点没腐烂。有个姓马的掘墓人把尸体拖出来烧,可那火怎么都烧不旺,气得他把尸首扔进了河里。

当天夜里,全村人都听见鬼哭狼嚎的声音。几个胆大的村民把残尸捞上来,怪了,那尸体居然还往外渗血丝。大伙儿赶紧把尸首装回棺材,重新埋好,这晚才消停。倒是那个姓马的,后来在衙门当差,一直活得好好的。

另一桩发生在平湖小西溪。蒋家是种田的,冬至前一天,太阳还没落山,他家要烧父亲的尸骨。刚开棺,那尸首突然直挺挺站起来往外跑!蒋家人抄起锄头就追,一锄头把尸首打倒在地,这才架起火堆烧了。

晚上回家,蒋家儿子突然听见死去的父亲在耳边骂:"你个不孝子,烧得我好苦啊!"第二天中午,这人脑袋肿得像葫芦,一命呜呼。这事是张熙河亲眼所见。

再说两件奇闻。崇明那边捞上来条美人鱼,长得跟姑娘似的,身子有海船那么大。舵工问她:"迷路了吗?"那鱼居然点点头。船家赶紧把她放回海里,只见她慢悠悠游走了。

云栖放生池里有头人面猪,平湖的张九丹先生见过。这猪特别怕羞,总低着头,非得拽着耳朵才肯露脸。

最后说个花魄的故事。婺源有个读书人谢某,在张公山读书。有天清早,他听见树林里有像鹦鹉似的鸟叫声,走近一看,竟是个五寸来高的裸体女子,浑身雪白如玉,眉眼间带着愁容。谢某把她带回家养在笼子里,喂她米饭吃。这小东西总对着人嘀嘀咕咕,可谁也听不懂。养了几天,有回晒太阳,竟给晒成了肉干。

洪孝廉听说后告诉谢某:"这叫花魄,树上吊死过三个人的地方,怨气就会结成这东西。浇点水还能活过来。"谢某一试果然如此。来看热闹的人挤破了门槛,谢某怕惹麻烦,又把她放回树上。不一会儿,突然飞来只大怪鸟,一口就把花魄叼走了。

原文言文

  长乐奇冤

  福建长乐县民妇李氏,年二十五,生一子,越六月而夫亡,矢志抚孤。家只一婢、一苍头,此外虽亲族罕相见者,里党咸钦之。子年十五,就学外傅。

  一日,氏早纺绩,忽见白衣男子立牀前,骇而叱之,男子趋牀后没,氏惧,呼婢入房相伴。及午,子自外归,同母午餐,举头又见白衣男子在牀前,骇而呼,男子复趋牀下没。母语子曰:“闻白衣者财神也,此屋自祖居,至今百余年,得毋先人所遗金乎?”与婢共起牀下地板,有青石大如方桌,上置红缎银包一个,内白银五铤。母喜,欲启其石,而力有未逮,乃计曰:“凡掘藏,宜先祀财神,儿曷入市买牲礼祭,而后起之。”儿即持银袱趋市买猪首。既成交,乃忆未经携钱,因出银袱与屠者曰:“请以五铤为质。”更以布袋囊猪首归。道经县署前,有捕役尾之,问:“小哥袋内盛何物?”曰:“猪头。”役盘诘再三,儿怒掷袋于地曰:“非猪头,岂人头耶?”倾囊出,果一人头,鲜血满地。儿大恐啼泣。役捉到官,儿以买自某屠告。拘屠者至,所言合,并以银袱呈上。经胥吏辗转捧上,皆红缎袱,及至案前开视,则缎袱乃一血染白布,中包人手指五枚。令大骇,重讯儿,儿以实对。

  令亲至其家启石坑,内一无头男子,衣履尽白,右五指缺焉。以头与指合之相符。遍究从来,莫能得其影响。因系屠与儿于狱,案悬莫结。此干降二十八年事。

  烧包

  粤人于七月半,多以纸钱封而焚之,名曰“烧包”,各以祀其先祖。张戚者,素无赖,而有胆。其仆三儿,卧病月余,至七月十六日,忽自牀蹷起,趋而出。戚追之,出城,至大河侧,三儿痴立点首呓语,若与人争状。戚掌其颊,三儿云:“为差人拘来,替人挑送包钱。”戚问:“差何在?”以手指曰:“前立浅渚间者是也。”戚果见一人,高帽青衣,若今之军牢皂隶状,手执鞭指挥。戚大呼擒之,一击而没。问:“包在何处?”三儿云:“在家堂板阁上,我因过重不肯担,乃拘我来。”戚归启家堂,果有纸灰十包。

  金银洞

  高峰崖在广西思恩府城南百里,两峰壁立,崖上大书十三字云:“金七里,银七里,金银只在七七里。”字画遒劲,不知何年鎸凿。崖下有土地祠,望气者咸称其地有金银气。百十年间,土人多方搜求,一无所得。星士某至土地祠内,徘徊数日,攫神像去。土人追及,询知像乃范金所为,然亦不知“七七里”为何义。

  崖中旁峰数十丈,上有银洞。洞中白银累累,大者重数十斤。土人架木而登拾之,即百计不能出。或向外掷之,着地即失。或牵犬入,将银缚犬身向外牵之,犬即狂吠,比出,而身亦无银也。

  猫怪

  靖江张氏,住城之南偏,屋角有沟,久弗疏瀹,淫雨不止,水溢于堂。张以竹竿通之,入丈许,竿不可出,数人曳之不动,疑为泥所滞。天晴复举之,竿脱然出,黑气如蛇,随竿而上,顷刻天地晦冥,有绿眼人乘黑戏其婢。每交合,其阴如刺,痛不可忍。张广求符术,道士某登坛治之。黑气自坛而上,如有物舐之者,所舐处舌如刀割,皮肉尽烂,道士狂奔去。

  道士素受法于天师,不得已,买舟渡江。张使人随之,将求救于天师。至江心,见天上黑云四起,道士喜拜贺曰:“此妖已为雷诛矣!”张归家视之,屋角震死一猫,大如驴。

  梦马言

  乾隆十八年,山东高蔚辰宰河南延津县。昼寝书室,梦一马冲其庭立而人言,高射之,正中其心,马吼而奔。高惊醒,适外报某村妇卢罗氏夜被杀,以杙椓其阴,并杀二孩。高往验尸,伤如所报,而凶犯无以根究。因忆所梦,乃顺庄点名,冀有马姓者。点毕无有,问:“外庄有姓马者乎?”曰:“无。”

  高将庄册翻阅,沉思良久,见有姓许名忠者,忽心计曰:“马属午,马立而言,则言午也;正中其心,当是许忠矣!”呼许曰:“杀此妇者,汝也!”许惊愕叩首曰:“实是也。以奸不从,故杀之;两指被妇咬伤,故怒而椓其阴,并杀其子。但未识公何以知之?”高笑不答。视其手,血犹涔涔也。置于法,合郡以为神。

  蒋静存

  麟昌蒋君,字静存,余同馆翰林也,诗好李昌谷,有“惊沙不定乱萤飞,羊灯无焰三更碧”之句。生时,其祖梦异僧担《十三经》掷其门,俄而长孙生,故小字僧寿。及长,名寿昌,以避国讳故,特改名。又自梦僧画麒麟一幅与之,遂名麟昌。十七岁举孝廉,十九岁入词林。二十五岁卒。性傲兀不羁,过目成诵,常曰:“文章之事,吾畏袁子才,而爱裘叔度,他名宿如沈归愚,易与耳。”卒后三日,其遗孤三岁,披账号叫曰:“阿爷僧衣僧冠坐帐中。”家人争来,遂不见。呜呼!静存终以僧为鸿爪之露,其为戒律轮回似矣。然吾与之谈,辄痛诋佛法而深恶和尚,何耶?

  天妃神

  乾隆丁巳,翰林周锽奉命册立琉球国王。行至海中,飓风起,飘至黑套中,水色正黑,日月晦冥。相传入黑洋从无生还者,舟子主人正共悲泣,忽见水面红灯万点,舟人狂喜,俯伏于舱呼曰:“生矣!娘娘至矣!”果有高髻而金镮者,甚美丽,指挥空中。随即风住,似有人曳舟而行,声隆隆然。俄顷,遂出黑洋。周归后,奏请建天妃神庙。天子嘉其效顺之灵,遂允所请。事见乾隆二十二年邸报。

  宿迁官署鬼

  淮徐道姚公廷栋,驻扎宿迁。封翁寿期,演剧于堂。堂旁墙极高,见墙外有人头数千,眼睽睽然,俱来观剧。初疑是皂隶辈,叱之不去,近之无有。明旦视之,墙外皆湖,无立人处。其幕友潘禹九遣奴往厨取酒,久而不至,迹之,已仆于地,口眼皆青泥,盘中酒菜之类,变作蚯蚓树叶。潘素不信鬼神,乃挺身至奴所行处,验其有无。署中二客诈为鬼状,私往吓之。潘笼一小灯,行未半道,两客见黑气一条绕灯而入,灯色绿如萤火,潘勿觉。二客悚然,噤不发声。潘将如厕,有大黑手遮其面,踉跄急归。二客迎之,共相骇异。手持灯渐重,火亦澌灭。家奴各持火来照,灯笼内有死野鸭一只,鸭大笼小,竟不知从何处窜入也。

  广东官署鬼

  康熙壬戌武探花沈崇美为广东守备,署后花园有井,担水者率以为常。

  偶一夜,有女子呼水,担夫如其言与之,乃捽其头入桶中。担夫疑署中婢与戏,詈群婢。群婢曰:“无之。”担夫引婢至取水处,有海棠一枝,白鸡成群,入树下不见。群婢笑曰:“非鬼也,藏神也,掘之必得金银。”遂令担夫具畚锸开土。未五六尺,得一棺,惧而止。忽一婢发狂大呼曰:“请主人!请主人!”

  沈公偕其妻往视,婢呼曰:“我嘉靖十七年巡按某公之第四妾也,遭主妇毒虐,缢死埋此。公家群婢犯我,我应索其命。第土浅地湿,棺中多水,主人肯改葬我,则掘者不为无功,将免其罚。大堂西偏,我生前埋金镯一只,宝珠数颗,可掘取为改葬费,亦不累主人金也。”言毕,婢子如常无病矣。

  主人为启其棺,水涔涔欲流;发堂之西偏,封镯宛然。为改葬高处。镯重三两六钱,形如蒜苗。

  为儿索价

  葛礼部讳祖亮者为予言:“其邻程某,拥重资,无子。晚年生儿,性聪慧,眉目莹秀,程爱如掌中珍。十二岁即多病,所费医药不赀。稍长,不事生业,好斗鸡走狗,产为之空,程忿甚。一旦,悬祖宗神像,将笞之。子忽作山东人语曰:‘俺吴某也,前生为尔负债万金,今来索取,将尽。汝以我为子耶?大误!大误!我昨揭帐,尚欠八十余金,今亦不能相让。’奋衣前取其母髻上珠,踏碎之,然后死。程卒大穷而嗣绝。”

  鬼魂觅棺告主人

  姜静敷寓京师愍忠寺,寺旁为书室,室中有空棺,俗所谓寿器是也,寺邻某为其父老故置焉。姜月夜读书,窗户轰然大开,棺盖低昂不已。姜大骇,持烛视之,如有人指痕出没于棺上者,响良久乃已。次早,邻人叩门云:“某翁死,来取棺。”方悟初死之魂,夜间先来就棺也。苏州唐道原年七十卒,其子为买棺于海红坊寿器店。主人云:“昨夜有白须人坐某一棺上,烛之不见。”问其状貌,酷似道原,店主人素不相识也,乃即买其所坐者归。

  金陵戴敬咸进士与梅式庵饮于吴朱明孝廉家,忽狂癫,握梅手呼曰:“要朱红,要加漆!”梅愕然不解。已而气绝,方知所托者,藏身物也。

  程原衡家管事李姓者夜醉堕楼死,举家未知。原衡睡醒,觉左耳阴冷异常,疑而回顾,灯光青荧,有黑人吹气入耳,似有所诉。惊起,呼家丁四照,见楼下尸,方知李魂来告主人求棺殓也。

  匾怪

  杭州孙秀才,夏夜读书斋中,觉顶额间蠕蠕有物。拂之,见白须万茎出屋梁匾上,有人面大如七石缸,眉目宛然,视下而笑。秀才素有胆,以手捋其须,随捋随缩,但存大面端居匾上。秀才加杌于几视之,了无一物。复就读书,须又拖下如初。如是数夕,大面忽下几案间,布长须遮秀才眼,书不可读。击以砚,响若木鱼,去。又数夕,秀才方寝,大面来枕旁,以须搔其体。秀才不能睡,持枕掷之。大面绕地滚,须飒飒有声,复上匾而没。合家大怒,急为去匾,投之火,怪遂绝,秀才亦登第。

  徐支手

  咸阳徐某。家巨富。初生一子,颇聪慧,六岁病痞死。旋生三子,貌皆相似,病亦如之。徐年已迈矣,至第三子死时,抚尸恸甚,用刀剖儿腹,出其痞,复断其左臂,骂曰:“毋再来诱我。”其痞形如三角菱,有口,能呼吸,悬之树间,风日吹干,每触油腥,口犹能动。未期年,徐又得子,貌如前,痞虽不作,而左手竟废,至今尚存,人呼为“徐支手”。

  鱼怪

  会稽曹山峑入市得大鱼归,剖食之,余半置纱厨内。至晚,厨中忽有光,举室皆亮。迫视,则所余之鱼鳞甲通明,火光射目。曹大骇,盛以盘送于河,其光散入水中,随波摇荡,婉转间,成鱼而去。曹归家,屋中火发,东灭西起,衣物牀帐烧毁都尽,而不及栋宇,凡三昼夜始息。食鱼之人,竟亦无恙。

  盗鬼供状

  先君子在湖广臬司迟公维台署中,同事大兴人朱扬湖司钱谷。忽一日狂呼。趋视之,面如死灰,伏地昏迷。饮以姜汁,良久曰:“吾坐此校文案,日方正午,见地下砖响,有物蠕蠕然顶砖起。疑为鼠,以脚践之,砖亦平复。稍坐定,砖响如初,掀视之,有黑毛一团,类人头发,自土中起,阴风袭人,渐起渐大。先露两眼,瞪睛怒视,再露口颐腰腹。其黑如漆,颈下血淋漓,跃然而上举手抱我足曰:‘汝在此乎!汝在此乎!吾前世山东盗也,法当死,汝作郯城知县,受我赃七千两,许为开脱。定案时,仍拟大辟,死不瞑目。今汝虽再世,而吾仇必报。’言毕,即牵我入地。我大呼。彼见众客至,舍我走。”众视砖迹,犹宛然开。嗣后,其鬼无日不至。有人共座,则不至。尤畏臬司迟公,闻迟公将至,便抱头远窜。公大书几上曰:“问恶鬼,汝作盗应死,敢与法吏仇乎?汝欲报仇,应仇于前生,敢仇于今世乎?速具供状来。”鬼夜墨书其侧,字迹歪斜,曰:“某不敢仇法吏,敢仇赃吏。某以盗故杀人多,受冥司炮烙,数十年,面目已成焦炭。每受刑必呼曰:‘某当死,有许我不死者在也,郯城县某老爷受赃七千两,独不应加罪乎!’呼六十余年,初不准理,今以苦海渐满,许我弛桎梏报冤,所具供状是实。”迟公无如何,不能朝夕伴朱,命多人守护之。

  居月余,迟公生日演戏,诸客饮酒,强朱出观,朱曰:“吾待死之人,有何心情看戏?诸公爱我,可多命家人伴我。”如其言。席散往视,朱已缢于牀。迟公及诸友俱责家人何以不管?佥云:“灯下吹来黑气一团,奴婢便各睡去。”或云:“诸奴贪看戏,亦未必伴朱也。”

  时文鬼

  淮安程风衣,好道术,四方术士咸集其门。有萧道士琬,号韶阳,年九十余,能游神地府。

  雍正三年,风衣宴客于晚甘园,萧在席间醉睡去,少顷醒,唶曰:“吕晚村死久矣乃有祸,大奇。”人惊问,曰:“吾适游地府间,见夜叉牵一老书生过,铁锁锒铛,标曰:‘时文鬼吕留良,圣学不明,谤佛太过。’异哉!”时坐间诸客皆诵时文,习《四书》讲义,素服吕者,闻之不信,且有不平之色。未几,曾静事发,吕果剖棺戮尸。

  今萧犹存,严冬友秀才与同寓转运卢雅雨署中,亲见其醉后伸一手指,令有力者以利刃割之,了无所伤。

  鬼弄人二则

  杭州沈济之,训蒙为业。一夕,梦金冠而髯者谓曰:“汝后园有理金一瓮,可往掘之。”沈曰:“未知何处?”曰:“有草绳作结,上穿康熙通宝钱一文,此其验也。”明早往园视之,果有草绳,且缚钱焉。沈大喜,持锄掘丈余,卒无有,竟一怒而得狂易之疾。

  乾隆甲子,冯香山秀才梦神告曰:“今岁江南乡试题《乐则韶舞》。”冯次日即作此题文,熟诵之。入闱,果是此题,以为必售,榜发无名。就馆广东,夜间独步,闻二鬼咿唔声。聆之,其闱中所作文也。一鬼诵之,一鬼拊掌曰:“佳哉,解元之文!”沈惊疑,以为是科解元必割截卷而偷其文字,辞馆入都,以状具控礼部。礼部为奏闻,行查江南解元薛观光,文虽不佳,并非冯稿也,获诬告之罪,谪配黑龙江。

  汉江冤狱

  曹震亭知汉江县,晚衙夜坐,见无头人手提一头,啾啾有声,语不甚了。曹大骇,遂病,病三日,死矣。家人欲殓,胸前尚温,过夜而苏,曰:被隶人引至阴府,见峨冠南面者,衣本朝服色,辕外人传呼:“汉江县知县曹学诗进。”曹行阳间属吏礼,向上三揖。神赐坐,问:“有人诉公,公知否?”曰:“不知。”神取几上牒词示曹。曹阅之,本县案卷也,起立曰:“此案本属有冤,为前令所定,已经达部,我申详三次,请再加审讯,为院所驳,驳牌现存。”神曰:“然则公固无罪也。”传呼冤鬼某进,阴风飒然,不见面目手足,但见血块一团叫跳呼号,滚风而至。神告以曹为申救之故,且曰:“汝冤终当昭雪,须另觅仇人。”鬼伏地不肯去。神拱手向曹作送状,手挥隶人云:“速送速送。”曹猛然惊醒,不觉汗之沾衣也。自此辞官归家,长斋奉佛梦终其身。

  控鹤监秘记二则

  《控鹤监秘记》唐人张垍所纂,京江相公曾孙张冠伯家有抄本数十页,皆载唐宫淫亵事,绝不类世所传《武后外传》。其略云:太后幸怀义数年,怀义骄恣不法,驰马南衙,为宰相苏良嗣批颊,后闻而衔之。一日置酒上阳宫,从容谓千金公主曰:“汝知朕左右无人乎,为此纡郁,奈何?”公主顿首曰:“臣欲奏天皇久矣,天皇不言,臣何敢先言。今陛下既知小宝之罪,臣窃以为天皇是何等圣佛,托身人间,广选男妃,自应择公卿旧家子弟姿禀秾粹者,置牀第间,足以游养圣情,捐除烦虑。何事幸彼市井无赖之徒,为嫪毒、昙献故事,被千秋万世拟秦、胡两后耶?”后曰:“微汝言,朕亦知之。近日宰相批怀义面,正欺其市井小人耳。若得公卿子通晓文墨者,南衙何敢辱之。”言毕叹。公主曰:“陛下勿叹。陛下知太宗时有凤阁侍郎张九成乎?其从子昌宗,年近弱冠,玉貌雪肤,眉目如画,其风采绝类巢刺王妃。”后默然,俯而未应。公主遽前跪起附耳语曰:“陛下毋过虑,儿兼知昌宗下体矣。儿于凝碧池置庄,春花盛时,驸马辄宴宾客,宴毕赐浴。浴时,儿于琉璃屏窥之,群臣无有佳于昌宗者。昌宗通体雪艳,无微痕半暇。瘦不露骨,丰不垂腴。其阴头丰根削,未起时,垂不甚长,浑脱类鹅卵。有洼棱高起五六分,鲜红柔润。”语未毕,太后色和,谩曰:“儿试耶?”公主曰:“儿非不涎之也,为后故不敢。然终不自信,故遣侍儿逼焉。”回顾侍者曰:“据实奏天皇,毋惭也。”侍者跪起附耳如公主状,奏曰:“奴初遇昌宗时,似南海鲜荔枝,入口光嫩异常,棱张如伞,三四提后,花蕊尽开,神魂飞矣。昌宗迟速,亦不自为主张,婉转随奴意,事毕后,红玉颓然,奴触之,体犹噤也。”太后大喜,指公主曰:“儿诚解人。朕每闻世俗女子但好壮健,不选温柔,此村妪淫耳。夫壮健迟久,可以药力为也,海外慎恤胶,朕宫中有石许,无所用之。男阴佳处,全在美满柔和。怀义老奴,筋胜于肉,徒事憨猛,当时虽惬,过后朕体觉违和。御医沈南璆肉差胜,然上下如一,头角蒙混,且皮弛,稍稍裹棱,非翘起不脱,故时觉不净。如卿所云,乃全才也。”公主出,即命侍者召昌宗,衣以轻绡雾縠之衣,冠以玉清云仙之巾,浴兰芳、含鸡舌入宫。后果大幸,薛、沈辈不复召矣。

  当是时,后春秋高,学修养法,常含昌宗阴而睡。昌宗阴头丰肥,后口为之劳,终弗忍弃。后儿齿生,昌宗觉苦,乃荐易之。后口含易之,而以下体受昌宗,情尤酣艳。易之宠亚于昌宗,二人易班休沐。每归家,后遣人伺之,不许与妻交一语,上楼去梯。其母怜之,为置人壁间,方生国忠也。太后使昌宗骑木鹤,呼为子晋后身。又命修《三教珠英》,居控鹤监,与学士崔融、宋之问等酬唱。之问尤谄事二张,为持溺器,人笑之。之问曰:“卿知是何等溺乎?我为妇人,遇二张,亦不知何者为名节,况天后也。”后以龙锦千段赐公主,且曰:“朕闻古时公主多行不端,此选驸马者之罪也。自今以后,命画工写昌宗上下形体为式,如式者,方充驸马之选。庶几公主夫妻和乐,亦不虚生帝王家。”公主及侍儿、宫人皆叩头呼万岁。中宗、睿宗仿而行之。其时安乐公主虽骄奢,与武延秀恩好颇隆,无面首之侍,皆后力也。昌宗妻貌寝,后召入宫,封一品崇让夫人。常戏曰:“夫人何修,得嫁六郎耶!”时有“一世修貌,二世修阴”之谣。

  亡何,五王起兵,入宫诛二张。横尸未收,百姓怨之,脔割肢体为糜碎。宫人婉儿揣后意,于残骸中收得茎头半段,红润如生,手持献后。后泣曰:“是六郎也,契苾儿不能如是。”选第一府白玉盒盛之,曰:“朕万年后,以此为殉。”

  上官婉儿以祖仪得罪,没入掖廷,容貌瑰丽,兼工词翰,天后爱之,使侍侧治笔砚。后幸昌宗,不避婉儿。婉儿性黠,媚昌宗而远之,后尤喜。然昌宗每溲,婉儿顾盼,不能无情。

  天后命将作大匠于峡石为昌宗造园,屋舍皆黄金途,白玉为阶。后爇奇香,拥真珠帐,幸昌宗。昌宗醉眠,阴软,后与为戏,拉茎上皮覆阴头,头棱高,皮格格不上,俄而挺然,根虽弩健,而头肉肥厚,如绵球成团,色若芙蓉,捻之类无精管者。后叹曰:“使人之意也消。”婉儿心动,裙下皆湿,不觉手近昌宗。后大怒,取金刀插其髻,曰:“汝敢近禁脔,罪当死!”六郎为哀求,始免。然额有伤痕,故于宫中常戴花钿也。

  吏部侍郎崔湜,以才貌年少,私侍婉儿。婉儿有外舍,极亭台之胜,招与宣淫。先通武三思,后通湜。湜问:“庐陵王、三思何如?”曰:“庐陵王棱角混,韦皇后笑其食哀家梨,不削皮,何能知味?三思故自佳,然亦嫌肉薄耳。”问:“两后选男何法?”曰:“阴虽巨,以皮筋胜者不选。”问:“何故?”曰:“人之一身,舌无皮,故知味;踵皮厚,故履地。女阴纤膜,微蒙天生,男子之阴,亦去皮留膜,取极嫩处与之作合,又与棱角,使之扪摩,幼而蕊含,长而茄脱,以柔抵柔,故有氤氲化醇之乐。否则,拖皮带秽,进退麻漠,如隔一重甲矣。天后幸男子毕,不许阴头离宫,冯小宝虽壮盛,头锐易离;六郎棱肥脑满,如鲜菌灵芝,虽宣泄,而阴头犹能填塞满宫,久而不脱,故欢爱之情,有余不尽。六郎侍寝,后虽衰,仙液犹透重衾也。”湜曰:“如昭容言,天下优劣,岂独男子然耶!湜少忝官阶,为女子所悦,所遇岂无粲者。然下体亦正难言,往往有交无媾,木木然如瞽人投井,不知何往。尔时徒惫精神,少回味,道天下女子皆然。自蒙昭容恩接后,方知西子、毛嫱所以专宠六宫者,必别有胜人处。昭容花心秾粹,湜一交接,觉阴头触嫩处,如醍醐灌顶,毛发皆苏。手按昭容后窍,翕翕然跃,便知将宣泄,不敢摇身。俟谷道跃定后,再候意旨,故常得昭容欢。湜亦蒙昭容湛露之恩,深含细吐,山泽气交,次日上朝,不觉疲惫。想世间男子喜干,女子好久,皆如乞丐,食猪脂三斗,便道穷奢极欲,真初世人耳。”昭容笑曰:“卿言大快。然知音甚难,大抵男女交接,如匙之配锁,各有所宜,闻刘妃阴有横骨,非尖劲者不能入宫。卿阴头柔嫩,若遇之,不大苦卿耶!天后云:‘肉重则进佳,棱高则退佳。’真解人语。”方昵语间,安乐公主拥驸马武延秀至,颇有所闻。公主褫驸马裤,手其阴夸曰:“此何如崔郎耶?”昭容曰:“直似六郎,何止崔郎!此皆天后选婿之功,不可忘也。”是夕酣饮,观拔河之戏。次日为中宗生辰,至午始朝贺。当是时,湜虽通昭容,附三思,而心知韦氏必亡,故阴附临淄王。王起兵诛韦后,婉儿持灯来迎,亦斩于纛下。湜为同平章事,竟不能救。侍郎张说使子均收昭容尸,厚葬之,兼表请复昭容号,编序其文集,人莫不多说而恶湜也。

  牛乞命

  天台县令锺公醴泉为余言:其尊人守贵州大定府,设局办船。日正午,忽有牛突入铅厂。数十人鞭之,不肯去。醴泉往观,牛伏地作叩头状,因问牵牛者曰:“此耕牛乎?宰牛乎?”曰:“宰牛。”问:“价若干?”曰:“七千。”锺曰:“以牛与我,以价与汝,何如?”牵牛者谢领钱去,牛蹷然起矣。

  猪乞命

  奉天锦州府之南有天桥厂,海泊交易处。屠人缚一猪,将杀以入市。其猪乘间啮断绳索,奔至海客前,屈双足伏地。屠人执绳追至。海客询其市价,如数付与,以此猪舍于海会寺之龙神庙。人呼:“猪道人!”则应。曰:“何得无礼?”辄屈前双足,向人作叩首状。牙长数寸,脚爪环裹如螺,其大倍于常猪。

  张世荦

  张世荦字遇春,杭州府诸生。每入试场,彷佛有人持其卷者,迨晓,则墨污被黜,积愤殊甚。

  乾隆甲子科入闱,加意防范。试卷誊真,至晚,另贮他所,坐号中留心伺察。睹一女子舒手探卷,急执之,厉声问曰:“予与汝何仇,七试而污我卷?”曰:“今岁君应中解元,我亦难违帝命,但君当为我剖雪前言,择地瘗我,以释冤谴。我即君对门钱店女也。当日邻人戏谓君与我有私,君实无之,乃不为辨明,且风情自命,假无为有,以资嘲谑。既嫁,而夫信浮言,不与我同处。我无以自明,气忿投缳。君污我名,我污君卷,迟君七科宜也。”言毕不见。张毛骨俱栗。甫出场,即访其家,告以故,而捐资助葬之,且为延僧超荐。是科揭晓,果中第一名。

  洗心池

  洗心池在茅山干元观西,石壁上有“洗心池”三字,笔法遒劲,隐而不见。欲见,则以池水沃之,虽大旱不涸。相传钱妙真独居燕洞宫修炼,或谤之,乃于此刳腹洗心以相示,故名。

  活死人墓

  道人江文谷于洗心池旁培小阜,迭石塞牖,趺坐于中,嘱其徒云:“每日向牖呼我,应则已,不应则入收遗蜕。”呼之三年又皆应,忽一日应曰:“可厌,吾去矣!”嗣后不应,启石视之,尸果僵,故称活死人墓。

  屋倾有数总宪金公德瑛视学江西,考吉安府童生。五鼓点名毕,灯下见红衣妇人从考棚趋出,冉冉腾空而去。问之仆隶,皆有所见。公心恶之,即以《中庸》“必有妖孽”四字命题。日正午,诸生方握笔,忽考棚倾倒,压死三十六人。金公据实奏闻,上怜之,俱钦赐生员。

  余亲家史少司马抑堂任福建臬使时,与粮道王介祉等四人同坐花厅议事,闻梁上屋角沙沙有声。客欲起避,史公不可。已而声渐大,有鼠呼曰“出出”者再。史亦心动,急与四客齐出,则花厅倒矣,几案皆碎。是日,省中府县俱来请安,史公笑谓曰:“设使四大员一时并命,则司道之印,诸公委署,不皆有分乎!”

  沔布十三匹

  杭州胡某,程九峰中丞之表侄也。中丞巡抚湖北,胡往求馆,荐与荆州刺史某署中司书记事。半年后,胡妻在家病疟,忽为鬼所附,声如男子。听之,乃其夫也。口称:“到湖北后,蒙中丞公荐往荆州,宾主相得。不料未二月患病身死,有衣箱行李,新买沔阳布十三匹,现在署中,须着人往取。我客死饥寒,可供木主祭我,并广招名僧超度我。”家人闻之环泣,当即成服立主。以死无日月,未便报讣。

  亡何,妻病痊。家故贫,欲差人往楚迎丧,以无盘费,屡屡迁延。亡何,胡竟归里,举家骇然,以为鬼也。坐定谈说,方悟前所凭者,乃邪鬼借名索食求超度故也。顷之,衣箱到门,开之,果有布十三匹,的系胡过沔阳时所买。

  牛卑山守岁

  广西柳州有牛卑山,形如女阴,粤人呼阴为卑,因号牛卑山。每除夕,必男妇十人守之待旦,或懈于防范,被人戏以竹木梢抵之,则是年邑中妇无不淫奔。有邑令某恶之,命里保将土块填塞。是年,其邑妇女小便梗塞,不能前后溲,致有伤命者。

  广东沙面上妓船如云,河泊大使专司船政。有总督某严禁之,随即海水溢漫,城不没者三板。地方绅贾俱以为言,乃收回禁约以试之,果令收而水退。至今妓船愈多。

  鬼拜风

  钱塘孙学田,开盐店温州城中,与友钱晓苍往来甚狎。钱有楼三间,封锁颇密,相传有鬼,人不敢居。孙素有胆,与同人赌胜,铺牀楼上,烧巨烛二枝,竟往居焉。

  夜二鼓,闻推门声,有艳装女子冉冉来。见烛光,意若畏之,敛衽再拜。每一俯首,则阴风从其袖生,一烛灭矣。孙掷以剑,鬼走下楼去。孙知将复来,所恃惟烛,乃以所灭烛重加点明,以身拥烛而坐。鬼果再至,又作拜状,见孙上坐,欲却欲前。孙以剑掷,鬼变恶状,上前格斗,彼此相持不已。忽闻楼外鸡鸣,遂化黑气一团滚楼而下。温州人为之语曰:“人拜曲躬,鬼拜生风。但逢孙老,比鬼还凶。”

  僵尸夜肥昼瘦

  俞苍石先生云:凡僵尸夜出攫人者,貌多丰腴,与生人无异。昼开其棺,则枯瘦如人腊矣。焚之,有啾啾作声者。

  黑云劫

  王师征缅甸,有昆明县皂隶叶某,死三日复苏,言被鬼卒勾赴冥司,有大殿朱门如王者居,门外坐官吏甚多,皆手一簿,判记甚忙。判毕,则黑气一团,覆于簿上,有椎腰蹙额自称劳苦者。叶阳寿未尽,以不在应死之数,故仍放还。路间私问鬼卒:“彼官吏所执何簿?”曰:“人簿三,兽簿五。”问:“何为有簿?”曰:“从古人间征战之事,皆天上劫数先定,无可挽回。一切应死者,皆先写入黑云劫簿中,虽一骡一马,皆无错误。终竟兽多人少,故其簿有‘人三兽五’之说。”问:“应此劫者,省城中可有某官乎?”曰:“第一名即你家总督也。”其时督滇南者刘公藻,丙辰鸿词翰林,后自刎。

  金秀才苏州金秀才晋生,才貌清雅,苏春厓进士爱之,招为婿,婚有日矣。

  金夜梦红衣小鬟引至一处,房舍精雅,最后有圆洞门,指曰:“此月宫也,小姐奉候久矣。”俄而一丽人盛妆出曰:“秀才与我有夙缘,忍舍我别婚他氏乎?”金曰:“不敢。”遂携手就寝,备极绸缪。嗣后,每夜必梦,欢好倍常,而容颜日悴。举家大惧,即为完姻。苏女亦有容色,秀才爱之如梦中人。嗣后夜间,酉戌前与苏氏交,酉戌后与梦中人交。久之,竟不知何者为真,何者为梦也。其父百般禳解,终无效。体本清赢,斲削逾年,成瘵疾而卒。

  与梦中女唱和甚多,不能全录,但记其《赠金郎一绝》云:“佳偶岂易寻,夺郎如夺彩。幸亏下手强,争先得为快。”

  董观察

  董观察名榕,官赣南道时,所属上犹县某村素被山瀑冲没田庐,公为相度开河,引水入江,居民安堵。又改佛寺为濂溪书院,规模一新。

  亡何,丁太夫人忧,哀毁过度,欲以身殉。扶榇返里,至滕王阁下,维舟受唁,大吏亲来抚慰,观者无不谓董公真孝子,真好官。次早,方欲解缆,忽家仆等惊觅观察不得,急报守土官。沿江打捞,俱无踪迹。经一昼夜,尸竟逆流至丰城县沙岸上。验视之,犹白衣麻带,面目如生,乃具殓送至舟中。月余,公旧仆某偶至上犹,土人告以感公开河之恩,立庙祀公。仆欣然走至庙中拜觇神像,则俨然公之面目。询立像时日,即公堕水夕也。

  狐仙开帐

  和州张某,作客扬州,寓兴教寺。寺中僧舍,素有狐仙,无人敢居。张性落拓,意往居焉。未三日,果有一翁,自称吴刚子求见。揖而与言,风采颇异,能知过去未来之事。因问:“可是仙乎?”曰:“不敢。”张故贫士,意欲交结之,以图富贵,遂设酒食,与之饮宴,吴亦答谢。

  未半月,张力竭矣,而吴之酒馔甚丰。张遂起贪念,终日嬲其设席。吴作主人,亦无吝色。如是者月余,吴忽不至。时遇霉雨,张开箱晒衣,则全箱空矣,中书一帐,并质钱帖数纸:“某日鸡鱼若干,某日蔬果若干。”皆典张之衣服而用之,笔笔开除,不空设一席,不妄消一文。

  皮蜡烛

  上虞人钱姓者,为人佣工。夜归,见女路哭,问其故,曰:“夫亡无归,家居夏盖山,一时迷路,求为指示。”钱与谐戏,相随至一室中,成夫妇之好。如是者数月。主人见其貌日憔悴,再三问钱,钱言其故。主人曰:“此鬼也,再与交时,须取渠一物以为验。”钱如其言,伴与欢笑,而暗剪女发一束,女大惊走去。钱细视所居之地,全无房屋,其与此女淫处,精流蟹洞中,皆血也。发如烛而软黑若牛皮,刀斲火焚不坏。自此不敢出门,匿主人家。

  未几,鬼入主人家,附其婢身作闹曰:“还我钱郎!不还我者,即将钱郎交与汝家。我暂去,明年来捉。”且云:“俟今秋汝寿尽时,当来降祸。”至期,竟不验。钱姓至今犹存。此事台州张秀墀为余言。

  乍浦海怪

  乾隆壬辰八月甘三日,黎明大风雨,平湖、乍浦之海滨有物突起,自东南往西北,所过拔木以万计,民居屋上瓦多破碎。中间有类足迹大如圆桌子者,竟不知是何物。有某家厅房移过尺许,仍不倒坏。

  天开眼

  平湖张斆坡,一日偶在庭中,天无片云,忽闻砉然有声,天开一缝,中阔,两头小,其状若舟。睛光闪铄,圆若车轴,照耀满庭,良久方闭。识者以为此即“天开眼”云。

  泥像自行

  平湖张氏,世居蒹葭围。其始迁祖名迪,字静庵,明洪武间人。殁时,其家泥塑静庵夫妇二像,高七八寸,供家庙中,所居屋归属长房。历四百余年,长房子孙贫,屋倾圯,仅存数间,而其像犹在。

  张氏故有宗祠,距静庵故居三里许。一日黎明,有乡人操舟者见两老人来雇渡船,遂载以行。问:“何往?”云:“将之张家祠堂。”既登岸,疾步如飞,舟人望之,见形躯渐小。无何,抵祠前,守祠僧闻扣门声,起视之,寂无所见,惟见两泥像在门枢下,一时惊以为异。其裔孙张舟九方重修祠宇,因加彩绘,别设一厨,供之祠中。

  焚尸二则

  平湖南门外某乡掘出三穴,二穴已空,中一穴棺木依然,砖书“赵处士之墓”。尸年四十许,貌如生,穿云履,蟹青紬袍,紬如一钱厚,不坏。掘者马某覆出其尸而焚之,火不能旺,乃投诸水。是夜,鬼大哭,一村皆惊。好事者为扛起残尸,血缕缕如注,乃仍纳棺中,加土葬之,是夕遂安。马姓至今无恙,为典史皂役。

  平湖小西溪之西蒋姓,田家也,冬至前一日,日方西,烧父尸。方开棺,尸走出;追之,蒋击以锄,尸倒地,乃焚之。晚归,闻其父骂曰:“汝烧我甚苦,何不孝至此!”其人头肿如匏,及午而死。张熙河所目击也。

  美人鱼人面猪

  崇明打起美人鱼,貌一女子也,身与海船同大。舵工问云:“失路耶?”点其头。乃放之,洋洋而去。

  云栖放生处有人面猪,平湖张九丹先生见之。猪羞与人见,以头低下,拉之才见。

  花魄

  婺源士人谢某,读书张公山。早起,闻树林鸟声啁啾,有似鹦哥。因近视之,乃一美女,长五寸许,赤身无毛,通体洁白如玉,眉目间有愁苦之状。遂携以归,女无惧色。乃畜笼中,以饭喂之。向人絮语,了不可辨。畜数日,为太阳所照,竟成枯腊而死。洪孝廉字麟闻之曰:“此名花魄,凡树经三次人缢死者,其冤苦之气结成此物,沃以水,犹可活也。”试之果然。里人聚观者,如云而至。谢恐招摇,乃仍送之树上。须臾间,一大怪鸟衔之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