霸王带着众将回到楚营,在中军帐里刚坐下,就清点人马损失,发现折了三万多兵。周殷、桓楚、季布、虞子期都受了伤,在后帐养着。霸王让将士们休整几天再出战。
命令刚下两天,探子就急匆匆跑回来报告:"韩信正在整顿兵马,过一两天就要来攻打咱们。各路诸侯的军队也陆续赶来,现在汉军足足有五十多万。萧何负责运粮草,从荥阳到成皋五百里地,到处都是汉军的营寨。"
霸王一听,赶紧召来钟离昧、项伯商量:"汉军势大,韩信又善于用兵,咱们粮草也快断了,硬拼不是办法。你们有什么好主意?"
钟离昧眼珠一转:"太公现在在咱们手里。明天陛下出兵,把太公绑在砧板上让汉王看见。他要是顾念父子之情,自然会退兵;要是不退,咱们就把太公煮了。汉王见了肯定求饶,到时候就好谈了。要是硬打,恐怕又像广武那次一样吃亏。"
霸王犹豫道:"煮了太公倒不难,就怕被人笑话。"钟离昧拍着胸脯说:"为了退兵,还怕什么笑话?"两人就这么定下了计策。
第二天,霸王带着大军出发,把太公五花大绑捆在马背上。汉军探子远远看见,赶紧跑回去报告。汉王一听父亲被绑,当场嚎啕大哭:"我连父亲都养不了,还争什么天下?不如投降楚国,救回父亲!"
张良和陈平连忙拉住他:"大王别急!这是霸王见咱们围得紧,故意拿太公要挟。现在大局已定,怎么能投降?咱们得用计策对付。"汉王抹着眼泪说:"听说父亲被绑在马上,我这心里跟刀绞似的。天下要不要都行,救父亲要紧!"
张良凑近汉王耳边:"等会儿霸王肯定要把太公架在油锅上威胁,您就这么说..."正说着,外面来报说霸王已经到了阵前。
韩信早就带着人马在平川上摆好阵势。战车围成圈,旌旗猎猎,整个军阵鸦雀无声,连刁斗都不敲一下。楚军远远看见这阵仗,腿肚子都打颤。霸王只好勒住马不敢轻举妄动。
汉王来到阵前大喊:"霸王,你现在兵困粮绝,不如早点投降,还能封个楚王当当!"霸王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:"刘邦你个老匹夫,敢这么跟我说话?"挺枪就要冲过去。樊哙、灌婴、周勃、王陵四员大将立刻拦住他。
霸王一人独战四将,正打得难解难分,忽然汉军阵中一声炮响,黄旗摇动。四面八方涌出无数兵马,把霸王团团围住。四员大将各守一方,霸王左冲右突就是出不去。楚军跟在后面,也找不到出路。
霸王定睛一看,这军阵像座城池似的,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。天上愁云惨雾,他心里直打鼓:"又中了韩信的计!听说误入敌阵要从外面破。现在乱冲乱撞非被活捉不可,得等外面接应。"正想着,季布、周兰、周殷、钟离昧从东门杀进来。霸王趁机冲杀出去,五个人杀出一条血路。韩信也没敢追。
回到大营,霸王赶紧问:"你们谁认得这个阵法?"周兰上前说:"这是太乙阵,分生死阴阳四门。要是走生门入阳阵就能活命,乱闯必死无疑。我年轻时跟龙山李少仙学过,所以带着将士从生门杀进去接应陛下。"霸王听了很高兴。
钟离昧趁机劝道:"陛下先把太公带回来,今天别打了。等明天把太公押到阵前,逼汉军退兵。咱们回彭城招兵买马,养精蓄锐再从长计议。"霸王点头同意。
这边张良和陈平商量救太公的办法。他们从楚军降兵里挑了个机灵的小兵,把他叫到帐中说:"看你相貌不凡,将来肯定能建功立业。现在派你办件大事,成了重重有赏。"
小兵问:"军师有什么吩咐?"张良说:"有封信,你偷偷送去楚营交给项伯。你是楚军出身,肯定有熟人。找到机会把信给他,就说是我让送的。他有什么回话,你赶紧回来报告。"
小兵拍着胸脯保证:"这事简单!军师快写信,我这就去。保管把信送到,把话带回。"张良很高兴,赏了他些银钱。小兵把信贴身藏好,换上楚军衣服就出发了。
楚军哨兵看见他,认出是自家兄弟,问:"你怎么回来了?"小兵装出可怜相:"前些天被汉军抓去,我假装投降。可我老婆孩子都在彭城,怎么能真降汉?这不逃回来了。麻烦哥几个带我去见项伯将军,重新入编。"
哨兵带着他去见正在检阅军队的项伯:"这个兄弟前些天被俘,现在逃回来了。我们不敢擅自做主,请将军发落。"
项伯打量着小兵:"你在汉营见过张良吗?"小兵一脸诚恳:"我一直在伺候张军师,他常提起将军您,对我很照顾。可我想念家人,就偷跑回来了。"
项伯追问:"张良都说我什么了?"小兵看看左右没人,凑上前从怀里掏出信,小声说:"临走时张军师让我把这信交给您。"
项伯接过那封信,手指轻轻摩挲着竹简边缘。他展开一看,是张良那熟悉的字迹:
"老友张良拜上项老将军:当年承蒙您收留款待,后来我像浮云流水般漂泊。原以为这辈子再不想什么富贵功名,谁知天意弄人,如今困在汉营,不过是混日子罢了。只是汉王待人宽厚,眼看就要成就大业,我实在不忍离开。就像鸟儿依恋主人,主人也疼爱它,我怎能袖手旁观呢?昨日霸王要烹煮太公,不过是想逼汉军退兵。可汉王带着大军来到这里,已经无路可退。若汉军不退,太公必死无疑。太公若有不测,将来汉王与将军在蓝田相会时,将军该如何面对?特此修书,恳请将军在霸王要烹太公时出言劝阻。若能救下太公,既保全了汉王孝名,也是将军的大恩大德。若蒙应允,盼赐回音,好让汉王安心。"
项伯读完,抬眼打量送信的小兵:"你既是给张子房送信的,想必是他心腹之人?"
那小兵挺直腰板:"不敢瞒老将军,小的确实是张军师派来的专使,不是逃兵。若将军有回信,小的这就带回去。"
项伯赏了那小兵些银钱,提笔写了回信,交给亲信护送小兵出营。那小兵一路小跑回到汉营,把项伯的回信呈给张良。
张良展开信纸,只见上面写道:"久别故人,日夜思念。来信所言,自当照办。若能罢兵言和,实乃天下大幸。太公在此,我每日照料,吃穿用度都不曾短缺。但若不议和退兵,太公怎能平安归国?我虽能救他一时,终究不是长久之计。近来左右都劝霸王杀太公,若霸王真动了杀心,恐怕我也拦不住。望君早作打算!"
张良读罢喜形于色,重赏了小兵,还让军功司记下他的名字,等日后论功行赏。
再说霸王带着大军再次来到汉营前,摆开阵势。士兵们抬出滚烫的油锅,把太公绑在砧板上。楚军齐声呐喊:"汉军速退!否则立刻烹了太公!"
汉王急忙出阵,竟笑着喊道:"我和霸王当年同奉怀王之命,结为兄弟。我爹就是你爹,你要煮咱爹,别忘了分我一碗肉汤!"说完还哈哈大笑,全无悲痛之色。
霸王气得胡子直抖,正要下令烹人,项伯赶紧上前拦住:"成大事者不拘小节。当年大禹治水,父亲鲧因治水不力被尧处死,大禹仍专心治水,三过家门而不入。如今汉王与陛下争夺天下,太公被囚三年都不闻不问,正是以天下为重的表现。若陛下杀了太公,既不能决定胜负,反落得个杀害人父的恶名。不如暂且收兵,另想对策。以陛下之威名,何必用这种示弱的手段?"
霸王这才消了火气,下令放了太公,收兵回营。这天两军终究没打起来。
汉王回到营中却突然放声大哭:"太公虽暂时得救,可还是回不了家,我真是天下第一不孝子啊!"他召来张良、陈平商议。张良说:"要想太公平安归来,必须派人去议和。如今楚军缺粮,定会答应。只是缺个能言善辩的使者。"
话音刚落,帐下一人挺身而出:"臣愿往!"汉王见是他,顿时眉开眼笑,当即派他出使楚营。要知后事如何,咱们下回再说。
置太公挟汉退兵
却说霸王同诸将回到楚营中军坐定,查计损折人马三万有零,周殷、桓楚、季布、虞子期俱中伤,帐后调理,诸将暂休息数日出敌。传令毕,不觉过了二日,有细作小校打探汉营消息,回报曰:“韩信整点人马,一二日又来与楚交兵,各处诸侯军马陆续而来,现汉兵共有五十余万,萧何转运粮储,积聚荥阳,自成皋相连五百里,俱是汉兵。”霸王闻说,召钟离昧、项伯等商议曰:“汉兵势重,又兼韩信善能用兵,我兵在此,不可久待,况又绝粮,似难与争锋,尔等有何长策?”钟离昧曰:“太公见在楚营,明日陛下出师,置太公于俎上,使汉王见父子之情,自然伤感,着他退兵,免太公一死;如不退兵,决将太公入烹,汉王见时,必然哀求请免,或有别议,此为长策。若恃勇与战,恐复蹈广武之困。愿陛下裁之!”霸王曰:“烹太公亦不难,但恐人耻笑,”昧曰:“欲为退兵之谋,何惜人耻笑?”相与议定。
次日霸王整率人马,将太公绑缚在马上,杀奔汉营来。早有人来报:“霸王将太公绑缚在马上,不知何谓。”汉王闻之,放声大哭曰:“我生不能以奉养父母,因为争天下,反致我父如此受苦,不若急早降楚,以救我太公还国。”张良、陈平急止之曰:”大天何执一如此耶?此是霸王因见汉兵围困甚急,故将太公来,欲陛下退兵。况今大事已定,岂可遽然归降乎?大王不可心急,须以智胜之。”汉王曰:“闻太公捆缚在马上,不觉此心十分哀痛,纵天下得与不得,亦何要紧?救我太公,实第一件大事!”良、平曰:”霸王到阵前,定将太公置于油镬之上,要逼大王退兵,大王如此如此,管教项王不敢烹太公也。”言未罢,人报项王到阵前,要请大王答话。
韩信闻项王来,预备于平川之上,排下阵势,周围列下战车,两边旗帜严整,静静肃肃,鸦雀不闻,刁斗不鸣,甚是威武。楚兵见了,先自惧怯。霸王遂勒住兵不动。汉王到阵前大呼曰:“霸王兵穷势困,急早归降,庶得裂土,世为楚王,免今目下受戮。”霸王大怒,叱之曰:“刘邦匹夫,乃敢出大言,以辱我耶?”急举枪直取汉王,汉王背后樊哙、灌婴、周勃、王陵四将突出,拦住霸王。霸王力敌四将,正在酣战之际,忽汉阵上一声炮声,中军黄旗荡动,只见四面八方合围上来,把霸王围裹在阵中,四将各向方位。霸王左冲右突,不能得出。众军士随着霸王,亦无走路。霸王定睛看那阵时,四望如连城之状,不分东西,难辨出入,愁云漠漠,惨雾朦朦,寻思:“又中韩信之计!吾闻战而误入其阵者,以外应破之。不然,一时妄动,便遭擒矣!吾营中将士,必有知此阵势者,待外边打入,却乘机杀出,庶脱此阵也。”正思虑间,只见季布、周兰、周殷、钟高昧从阵东门打入,霸王即乘势接应,君臣五人,奋力踊跃,荡开一条血路,冲倒汉兵,一拥而出。韩信亦不敢追赶。
霸王回到楚营,召诸将问曰:“何人知此阵法?”周兰近前奏曰:“韩信此阵,乃太乙阵也。有生门,有死门,有阴阵,有阳阵,虽有向背,而四面合一,若八卦阵,实为八卦也。如走生门而入阳阵,必得活路;若不知妄入,必遭擒获。臣少从龙山李少仙学道,尝闻太乙阵之说,臣以此领诸将,从生门而入,策应陛下,遂出此阵。”霸王闻说大喜。于是钟离昧曰:“陛下且将太公回营,今日不必与汉交兵,容一日却将太公置车前号令,待将兵退后,陛下回彭城招集兵马,休养士卒,再作良图。”霸王遂回营。
却说张良、陈平商议救太公之策,遂于楚降卒中,选一伶俐小校,入帐中以言抚之曰:“我看汝相貌,将来亦有功名,但汝杂于众军卒之中,何日得显?我今差汝干一要紧大事,若成此功,定在封赏之贵。”小校曰:“军师有何吩咐?”良曰:“有书一封,差你做细作,往楚营捎与大司马项伯,因你是楚军;定有相识亲故,你可乘空便将此书密密递与项伯,就说是我捎与他的。他有甚话语,你可来回我的话,须要小心仔细。”小校曰:“此事甚易,军师快写书来,我就往楚营,见项老大王,管教下书得信回话。”良大喜,赏劳小校,将书礼就贴肉藏定。小校仍前楚军打份,前来楚营。有巡哨军士看见小校,原是楚军,问:“你如何得回?”小校曰:“我前日阵前被汉兵活捉去,我暂时归降,我父母妻子皆在彭城,如何降汉?因此逃回。明日烦你众位,引我见项伯将军,报姓名入队伍。”
此日项伯正点看三军毕,巡哨军引小校见项伯曰:“这个军士,前日被汉兵虏去,今日逃回,我等不敢隐藏,引来见老大王,他仍要入队伍,我等不敢擅专,请自尊裁。”项伯召小校近前问曰:“汝在汉营,曾见张良否?”小校曰:“我就一向伏侍张军师,时常说老大王名姓,甚是看顾我。只因我父母妻子在彭城,终日思想,以此逃回。”项伯曰:“张良如何时常说我?”小校见项伯问的紧,回顾左右无人,近前却向身边取出书来,密密递与项伯曰:“我临来时,张军师吩咐,将此书呈上老大王。”项伯接书,拆开观看,书曰:
旧交故友张良书奉大司马项老将军麾下:昔承馆谷之心,后托云水之游,自意富贵无心,功名绝念;岂料志有龃龉,不遂所愿,羁縻于此,不过苟延岁月,非有他望也。但汉王仁厚长者,终成大业,不忍舍去,以此恋恋左右,如鸟依人,人自爱之,安得兀然高坐,不画一筹耶?因昨有霸王欲烹太公,实为退汉兵计耳,汉王驱兵于此,实无所归,汉兵不退,项王必烹太公,太公被害,不可复生,他日汉王与将军有蓝田之约,成秦晋之好,将军何以相见乎?良因托鸿便驰书上渎,倘太公欲烹之时,望一言力阻,得赐救援,太公蒙再造之德,汉王免不孝之名,恩义兼至,仁德无穷矣。如允所请,乞讨回音,以慰汉王惕厉望救之怀。下情无任恳切惓惓之至。
项伯看罢书,便吩咐小校曰:“汝既与张子房捎书,想是他帐下心腹。”小校曰:“不敢欺老大王,我是张军师所使,专为下书而来,非逃回也。若大王有回书,我仍捎去回话。”项伯犒赏小校,亦写数字,密付身边,着左右心腹,押小校出营。
小校径来汉营,见张良,备说入楚营见项伯,即以军师分付的事,俱干停当,径来回话,便将项伯回书呈上。张良拆书观看,书曰:
久睽素好,心切遐思,来示教言,敢不如今。俱罢兵言和,乃益国家耳。太公久稽于此,某实朝夕维持,料供给不至缺乏。然不剖意息兵,太公岂能还国?某虽救援,不过为一时之计。近左右每劝杀太公,若一怒不回,恐难永保,望足下筹之!
良看罢书大喜,重赏小校,仍着军政司纪姓名,令纪功禄报功,待封赏之时,查名重用。
且说霸王亲统大兵,复到汉营,列成阵势,命军士抬油镬,设于军前,将太公置于俎上,命军士传呼曰:“汉兵早退,免烹太公;如不退,烹太公!”汉王急出阵前,亦大声呼曰:“吾与霸王俱北面事怀王,结为兄弟,吾翁即若翁,如若烹而翁,幸分我一杯羹!”言罢,语笑自若,似无哀戚之意。霸王大怒,即欲烹太公,项伯急向霸王前止之曰:“凡为天下者不顾家,昔大禹圣人也,有父名鲧,而治水无功,被尧帝杀之,大禹仍治水三年,三过家门而不顾。今汉王与陛下争天下,前太公被拘禁三年,汉王略不相顾者,正是以天下为重耳。若今陛下杀太公,既无干胜败之数,反使天下说陛下杀人之父,是为盛德之累也。不若陛下且收兵回营,再为别图,何必挟杀太公,然后为退兵之计?陛下威武震于天下,何乃听此以示怯也。”霸王急令赦太公,遂收兵回营。是日两家俱未经交兵。
汉王到营大哭曰:“太公虽得暂救,一时不能还国,我诚天下罪人也!”汉王召良、平等议救太公还国,良曰:“若使太公还国,必须差人与楚讲和,况楚方缺粮势弱,必从其议。但无此能言之士,往楚为使命耳。”言未毕有一人上帐曰:“臣愿往与楚讲和。”王见其人大喜,就令往楚讲和,救太公还国。未知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