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项羽收兵回到彭城,拜见楚怀王。怀王满脸堆笑,拍着案几道:"将军带兵远征,立下赫赫战功。等灭了暴秦,您的功绩定会像金石一样永世流传啊!"项羽又领着各路诸侯和降将章邯等人一一拜见。怀王乐得合不拢嘴,当即下令大摆宴席犒赏三军,封项羽为鲁公,刘邦为沛公,让他们各自休整兵马,准备继续进军。
沛公这边忙着招兵买马,广纳贤才。不出几个月,萧何、樊哙、曹参这些能人纷纷来投,手下聚集了五十多员大将,统领十万雄兵。鲁公帐下更是人才济济,范增、英布这些猛将都在他麾下,统兵五十万之众。沛公待人宽厚,讲究仁义,很得怀王欢心。怀王常对群臣说:"沛公仁厚长者,若是让他统领大军,定能安抚百姓,实在是当天下之主的好料子。"鲁公却日渐骄横,诸侯们见了他都低着头不敢直视。他脾气暴躁,连怀王见了他都要起身说话,心里虽然忌惮,却也不敢多言。
这天探子从咸阳回来,禀报说秦二世越发暴虐,百姓苦不堪言;赵高专权害人,闹得朝野不宁。鲁公立即上奏:"臣练兵多时,正该出兵讨伐这个无道昏君,怎能坐视百姓受苦?"怀王点头道:"我正想派你们二人分兵伐秦。既然你主动请缨,那就这么定了。"
怀王把两位将军叫到跟前,郑重说道:"秦二世倒行逆施,天怒人怨,确实该讨伐。不过兵分两路,难免会有争执。不如让群臣商议个公平的法子。"说着就命人做了两个阄,一个写"东",一个写"西"。沛公抽到了西路,鲁公抽到东路。两人各自整顿兵马,准备择日出发。
临行前,怀王拉着他们的手说:"当初立我为王,本是为了顺应民心。如今我才能有限,难当大任。你们谁先到咸阳,谁就当王;后到的就为臣。等天下安定后,给我个清闲地方养老就心满意足了。"两位将军连忙跪地叩首:"臣等定当尽心竭力,重建大业!"
两人领兵走到定陶,还结拜为兄弟,沛公为兄,鲁公为弟。酒宴过后,次日便分道扬镳。这时正是秦二世三年的早春二月。
沛公大军行至北昌邑,却见城门紧闭,城头旗帜招展。樊哙撸起袖子就要攻城,沛公连忙拦住:"小城百姓已经够苦了,我们号称仁义之师,怎能刚来就动武?"这话传到城里,父老们纷纷劝县令:"咱们受够了秦朝的苦,如今沛公大军秋毫无犯,不如开城投降。"县令听从民意,大开城门,百姓们捧着香花迎接大军。沛公严令士兵不得扰民,违者立斩。消息传开,沿途郡县纷纷归附。
这天来到高阳,县令王德出城相迎。沛公见他谈吐不凡,便邀入城中详谈:"先生既有归顺之意,何不随我一同伐秦?"王德拱手道:"在下早有此心。只是我若离开,高阳百姓无人照料。不过本地有位奇人郦食其,虽然整日醉酒狂歌,却胸藏韬略,能知天下兴衰。将军不妨请他出山相助。"
沛公大喜,忙请王德去请郦生。这郦生昨夜喝得烂醉,披着衣服就来见客。王德极力称赞沛公的贤德,说已经举荐他当谋士。郦生却摇头:"听说沛公待人傲慢,我怕去了反受其辱。"王德劝道:"先生何不亲自去见见,试试他的诚意?"
郦生来到沛公住处,正撞见沛公坐在床上让两个侍女洗脚。他也不行礼,直接问道:"阁下是要帮秦朝打诸侯呢,还是要率领诸侯灭秦朝?"沛公见这老头出言不逊,怒骂道:"老匹夫!我奉怀王之命伐秦,怎会助纣为虐?"郦生不慌不忙:"既然要举义兵,怎能如此怠慢长者?这样谁还愿意为您出谋划策?"
沛公闻言,立刻擦干脚穿上鞋,恭恭敬敬请郦生上座:"方才不知先生到来,多有得罪!"郦生这才打开话匣子,从战国七雄说到秦朝暴政,口若悬河,说得沛公连连点头。
沛公一听郦食其这番话,高兴得直拍大腿,连忙追问攻打秦国的计策。郦食其捋着胡子说:"咱们现在东拼西凑的兵马,加上收编的散兵游勇,还不到十万人。要是就这么冒冒失失往秦国老巢里闯,那不是赶着羊群往老虎嘴里送吗?"
他指着地图继续说:"陈留这地方可不得了,四通八达,是兵家必争之地。城里粮草堆积如山,眼下由太守陈同把守。我跟他是老交情,不如让我去劝降。要是能拿下陈留作为根据地,招兵买马,再找机会攻破关中,这才是上上策。"
沛公二话不说就派郦食其去了陈留。陈同听说老友来访,赶紧迎进后堂,摆上酒菜叙旧。酒过三巡,郦食其放下酒杯,推心置腹地说:"好鸟要挑好树落,贤臣要选明主辅佐。如今秦朝倒行逆施,各地豪杰纷纷起兵。我装疯卖傻这些年,就为找个真命天子,直到遇见沛公——那相貌堂堂,心胸开阔,带着仁义之师,施行宽厚政策,西征路上各城百姓都抢着归顺。您守着这座孤城,又处在要冲之地,万一哪天大军压境......"
陈同听得直冒冷汗,攥着酒杯的手直发抖:"先生说得在理。可我毕竟是吃着秦朝的俸禄......"
郦食其猛地拍案:"二世那暴君,天下人恨不得生啖其肉!当年周武王讨伐纣王,天下归心,都说杀的是独夫民贼。如今二世就是当代的纣王,这怎么能叫背叛呢?"陈同恍然大悟,当即更衣出城,恭恭敬敬把沛公迎了进来。
沛公带着萧何、曹参等百十号人进城,陈同设宴接风。这一住就是一个月,招兵买马,队伍一下子扩充了五万多人。沛公乐得合不拢嘴,拉着郦食其的手说:"自从结识先生,拿下陈留,扩充军队,囤积粮草,这都是先生的大功啊!"当即封他为广野君,留在身边当谋士。
郦食其却摆摆手:"承蒙厚爱,但我这点本事还不够。这地方藏着条真龙——张良张子房,祖上五代都是韩国丞相,还得了仙人真传,一直想为韩国报仇。要是能把他请来,那才是如虎添翼!"
沛公急得直搓手:"人家是韩国丞相,能来帮咱们?"
郦食其眯着眼睛献计:"您写封信,就说要借五万石军粮。韩国刚复国,肯定拿不出来,到时候自然派张良来交涉......"
沛公连夜写好书信,派郦食其出使韩国。韩王接到借粮信,急得团团转:"咱们复国才几天,自己都揭不开锅,哪有余粮外借?"大臣们七嘴八舌:"沛公是奉楚怀王之命讨伐暴秦,多少得表示表示......"
正争执不下,张良从朝班中站出来:"不如先招待来使,让我去见见沛公。"满朝文武顿时松了口气。要知后事如何,咱们下回分解。
收郦生智借张良
却说项羽收兵,回彭城来见怀王,王曰:“将军统兵远出,累建大功,破秦之后,勋业当与金石不磨也。”羽又引众诸侯,并降将士章邯等拜见毕。怀王大喜,分付大排筵席,犒赏众军,封羽为鲁公,封刘邦为沛公,各休养士卒,伺候征进。
沛公选将训兵,招来四方英俊贤士,不数月,有萧何、樊哙、曹参、周勃、王陵、夏侯婴、柴武、靳歙、卢绾、丁复、周昌、傅宽、薛欧、陈沛、张仓、任敷招集将佐五十余员,统兵一十万。鲁公帐下,有范增、英布、季布、钟离昧、桓楚、于英、丁公、雍齿、章邯、司马欣、董翳、魏豹、张耳、陈馀、共敖、臧荼、龙且等,将佐百十余员,统兵五十万。沛公专行仁义,不尚杀伐,广揽英雄,抚安百姓,怀王甚爱之,每与群臣曰:“沛公刘邦,仁厚长者,使此人得专征伐,决能安辑地方,抚爱黎庶,足可以为天下主也。”鲁公威权日重,天下诸侯,莫敢仰视,性暴气刚,人不敢近,怀王甚惮之而不发一言,每来奏事,怀王出座立与之语。
一日,细作自咸阳来,传说二世大肆暴虐,百姓重足而立;赵高专权害人,日甚一日。鲁公闻知,奏启怀王曰:“臣今久练兵马,正好征进,以杀此无道,岂可容其大乱,以害黔黎?”怀王曰:“吾正欲遣汝二公,分路伐秦。汝今此奏,正合吾意。”随召沛公、鲁公近前,谕之曰:“秦二世无道极矣,天人共愤,理当征讨。但兵分二路,未免各有彼此,须当与群臣计议,庶绝后争。汝且暂出,候吾斟酌得宜,然后差遣。”王召群臣问,曰:“伐秦有东西二路,亦无远近难易之分,但须从公写东西二阄,随二人各取其一,该东者东去,该西者百去,自无争竞。”王曰:“善。”于是写二阄,随二人各取一阄,沛公该行西路,鲁公该行东路。领命毕,二人各整点人马停当,来辞怀王,择日启行。怀王曰:“卿等因秦无道,苦虐百姓,乃立我为王,以眼人望。今我质弱才劣,不足以副天下。卿等各领本部兵马,两路征进,以先到咸阳者为王,后到咸阳者为臣,不可负吾之约。卿等安天下之后,安置我于闲散之地,以为养老之所,乃吾之愿也。”鲁沛二公,同众将俯伏于地曰:“臣等尽心王事,务要恢宏帝业,建都长安,以复周家之旧,臣之志也。”怀王曰:“专望将军捷音,以慰我心。”二公拜辞怀王出朝,各领兵马,行至定陶,会合在一处,结拜为兄弟,沛公为兄,鲁公为弟。置酒会饮,尽醉而散。次日分路启行。是时,乃二世三年春二月也。
沛公兵行至北昌邑,四门紧闭,城上各竖旗帜,大军不得前进。樊哙就要出马攻城,沛公因谕之曰:“孤城小邑,百姓艰苦,大军一动,玉石瓦解,我今行师,正欲安民,才至地方,即行强暴,非王者之师也。”三军闻沛公之言,传入城中,鼓动内外父老等,来告邑令曰:“我等苦秦苛法,如蹈水火,今遇沛公,大军到来,地方安堵,如时雨之降。若复抗拒,是逆天也。倘一时奋怒,城破之后,我等皆为齑粉矣。公当开城纳降,庶为顺应。”邑令即从父老之言,大开邑城门,设香花迎接大兵人城。沛公传下将令,省发三军,如有妄取民间一物者,即斩首示众,以此百姓愈加感戴,风声所及,传播远近,随到郡邑,秋毫不犯,各处望风归附,不可胜数。
一日,行至高阳邑,有邑令王德,出城远迎。沛公见其人,语言精爽,器宇出众,因入城延坐,请问:“贤侯既有降款之意,何不从刘邦一同伐秦,早晚得以共议国事?”王德拱手启告曰:“从将军帐下,某之志也。但某去,高阳无人管理,百姓夫所,此心不忍耳!此处有一贤士,姓郦名食其,家贫落魄,好饮酒,醉后高歌,不拘小节,人呼为狂士,年有六十八岁,外貌若不足取,胸中藏万斛珠玑,腹内罗一天星斗,知兴衰之运,识治乱之机,真贤土也。因秦残虐,焚书坑儒,遂假以酒狂自纵,常曰:‘吾虽昏醉终日,若遇明主,吾必醒矣’。明公何不请郦生为别驾?早晚咨谋大事,实有补益。”沛公闻之,大喜,遂烦王德去请郦生。
郦生宿酒未醒,披衣出见。王德称颂沛公之德。因曰:“某已荐先生为别驾矣。先生有此抱负,未遇真主,吾观沛公,定成王业,何不往而从之?”郦生曰“某闻沛公雅大度,而见贤士多慢侮,恐不以礼接,则狂道从人反取辱矣!”德曰:“先生素有机变,何不抗礼往见,以观其志?”生曰:“侯之言是也。”遂同邑令来见。
沛公方倨床,使二女子洗足,郦生入内,长揖不拜而言曰:“足下欲助秦以攻诸侯乎?欲率诸侯破秦乎?”沛公见郦生老耄,且言语遽峻,乃骂曰:“竖儒!天下苦秦苛法久矣,吾奉怀王命,乃由西路伐秦,以诛此无道,何为助秦耶?”生曰:“足下既欲伐秦,以诛无道,是欲举义兵以服天下也,岂可倨见长者而待人以无礼耶?若如此,则贤士去,而无与其谋,何足以驱逐天下也?”于是沛公辍洗摄衣,即延郦生以上坐,谢之曰:“适来不知先生遽到,有失迎侯,休怪休怪!”于是郦生先说六国纵横,后言秦皇无道,口如悬河,滔滔不绝。沛公大喜,又问伐秦之计,郦生曰:“以纠合之众,收散乱之兵,不满十万,今欲径入强秦,此所谓驱羊群入虎口者也。夫陈留天下之冲,四通八达之地。城中所积粮甚多。见今太守陈同守把,某往说之;若进得陈留以为根本,招集军马,然后乘机以破关中,此为上策。”
沛公即遣郦生入陈留。陈留令素与郦生善,闻郦生至,遂接入后堂,设酒闲叙。生曰:“良禽相木而栖,贤臣择主而佐。方秦失政,诸侯并起,某假酒为狂,遍求真主,未得其人。昨见沛公隆准龙颜,豁达大度,行仁义之师,布宽厚之政,西行伐秦,郡邑望风归附。贤侯守此孤城,又当冲要之地,倘他兵忽至,以强凌弱,城破民逃,徒延颈受死,失此机会,甚为可惜。贤侯三思之!”陈同低首沉思曰:“先生之言,极是有理。但食秦之禄,不忍叛秦。”郦生曰:“二世残暴,天下切齿。武王伐纣,四海归心,闻诛独夫者纣也,未闻弑君也。二世今之独夫也,何为之叛秦耶?”陈同闻生之言,即起谢更衣,同出城来迎接沛公。沛公同萧何、曹参百十人进城,陈同出城,设宴款待。屯住一月,招徕各处人马,增添五万余众。
沛公深喜,以为得郦生之助也,因召生谢曰:“自会先生以来,下陈留,招士卒,积粮储,此不朽之功也。”遂封为广野君,令常在左右,以匡不及。生曰:“某蒙足下之爱,情好虽日密,未足以建立奇功,为破秦之明辅也。适此地有一人,乃经济之才,天下之士,汤之伊尹,周之吕望也。若得此人,匡辅足下,何愁秦之不破也?”沛公便起问曰:“此人是准?”生曰:“乃韩国人,姓张名良,字子房,五世相韩。会受异人之术,每欲为韩报仇,奈韩国初立未久,尚未举动耳。若此人归附足下,锦上添花,美中之美也。”沛公曰:“此人既相韩,如何肯来?”生曰:“某有一计,诱张良来见,却以美言挑之,务要归附。”沛公曰:”计将安在?”生曰:“足下可修书差人,只说即今起兵伐秦,为诸侯报仇,但缺粮草为军需,欲问韩王借粮五万石。他若无粮,必令子房来见,其计可成矣。”
沛公就令郦生为使,持书不日来到韩国,入城见韩王,将沛公书呈上。书曰:
楚征西大将军沛公刘邦奉书韩王殿下:伏以始皇无道,并合六国。二世残暴,罪恶贯盈,百姓嗷嗷,恨入骨髓。今统大军,布告天下,仗义除残,以雪世愤。但军行百里,日费万金,所急者惟军需耳。邻近郡邑,十室九空,无处假借。敬遣使郦生,其借粮五万石,破秦之后,加倍偿还。幸念讨罪之师,早赐发下,以济急用。临楮恳切,万惟垂照。
王览书,与群臣计议:“韩目为始皇所灭,今方初立,自费尚缺,岂能济人也?”群臣曰:“沛公奉怀王命伐秦,实天下之公也,借粮五万石,虽不能足其数,亦可与其半耳。若通无所与,恐伤大义。幸王思之!”王正在忧疑间,张良出班进言曰:“且管待来使,容臣往见沛公,自有方略。”群臣大喜。未知如何?且听下回分解。